两支激战的舰队离他们太远，登陆艇传感器阵列的探测范围只是刚刚能够到它们而已，但佐藤能够判断出，特尔南司令的舰队损失惨重。除了赶在舰队全军覆灭前跃迁之外，司令别无选择。佐藤知道，对于克利兰人来说，就算派到人类世界来的舰队完全覆灭也一样可以接受，就连这支舰队，他也怀疑是她们为迎合人类的科技水平而降格打造的。否则，也许只需动用一艘奥罗拉号曾遭遇的那种巨型飞船，克利兰人就能全歼人类舰队。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史蒂芬对驾驶员说，“我不想再回到卡伦去。”她紧紧抓住佐藤的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艇升空时科伊尔朝她挥手的样子。

驾驶员和副驾驶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妈的，”驾驶员说，“他妈的为什么不呢？反正也不会再有比今天这些破事更疯狂的了。”

驾驶员把小艇的节流杆推到顶，将小艇掉头，加速朝着那一连串的爆炸闪光处驶去，在那里，一场无声的太空大战正迅速走向终结。

提康德罗加号的装甲有六七处被击穿，空气外逸，但是仍然全速冲出克利兰舰队阵列的远侧。她的后面还跟着其他一些飞船，但不多：特尔南命令自己的几艘重型巡空舰，包括他的旗舰，回头去帮助法盟的飞船。那些法盟飞船已经耗尽弹药储备，正遭受着克利兰人无情的攻击。特尔南损失了自己的两艘巡空舰，却救了十几艘法盟飞船。他只能这么想：在卡伦上空这场死伤惨重的大屠杀中，这笔交易还算是值得的。

敌人开始重新集结整编，准备开始另一轮攻击，但是特尔南已经受够了。他知道，是时候收兵了。据特尔南猜测，和克利兰人之间的战争并没有结束，但这场战役该画上句号了。

“准备跃迁，”特尔南冷冷地说道，这时提康德罗加号和两艘姊妹飞船合作击毁了一艘从纠结混乱的战场一路尾随到这里的克利兰驱逐舰。大部分幸存飞船都已经在旗舰之前进行了跃迁，因为特尔南明确命令过：一旦脱身，赶紧跃迁。眼下，那些已经跃迁的飞船该为如何在集结点重新整编发愁了。

“长官，”旗舰通信官突然呼叫，“有一艘登陆艇发出无线电求救信号。他们没有跟随运输船一块去到集结点。”

“我们不能为他们冒险停下来，”特尔南回答。说出这句话他也很痛心，但他真的无法冒险。舰队已经损失得太多了。

“是佐藤上尉，长官，”通信官说道。这时舰桥突然安静下来，枪炮和警报都听不见了，跃迁倒计时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

特尔南从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仅仅因为是佐藤就动摇自己的决心，哪怕只是考虑一下，也是一种错误：船上其他人的生命也一样宝贵。

但是佐藤更是一件“战略资产”。他对敌人的了解是引导这次备战的决定­性­因素，而且，现在他对克利兰人可能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些在日后会显得更为重要。凭此一条，特尔南说服自己，而且仅凭这一条，就值得他拿提康德罗加号和全体船员的生命再冒一次险。

“舰长，”特尔南通过视讯通信呼叫飞船的指挥官，后者正忙于监控跃迁倒计时，“暂停跃迁。我们得去接那艘登陆艇。”

舰长朝他眨眨眼，­干­脆地答道：“遵命，长官。”然后他发出­操­控命令，以便在飞船被克利兰人追上之前跟那艘小艇接头。

提康德罗加号开始高速前进，与此同时，其他的地球和法盟飞船正朝系外进行跃迁。

“我真不敢相信，”驾驶员说道，一边惊愕不已地摇着头，“提康德罗加号过来接我们了。”他回头看看仍凝视着窗外景象的佐藤，“知道吗，长官，要不是那么能惹麻烦的话，你真算得上是个走运的人。”

佐藤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他已经忘记这位驾驶员之前曾拒不服从他的命令。眼下他全心全意想着那些敌人和死于她们之手的人类战士，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鬼魂越来越多，但他已经逐渐习惯他们的陪伴，并且，他现在有能力为他们复仇了。

史蒂芬站在佐藤旁边，肩膀挨着他的身侧。他低头看着她微笑的脸，那张脸满是污垢和油烟，但在此刻，在佐藤眼里，这是全宇宙最美的画面。

提康德罗加号刚刚开出去几分钟，第二支克利兰舰队就开到了。

“哦，天呀！”旗舰舰桥上有人惊叫起来，因为战术显示屏上突然布满新的黄|­色­图标，而且迅速变成刺眼的红­色­。

“敌人逼近！”特尔南听到飞船的战术参谋官对舰长喊道。在旗舰的主显示屏上，他看到六七艘克利兰战舰——显然都是像提康德罗加号一样的重型巡空舰——突然出现在离地球旗舰几十米远的地方。即使是在刚才的激战中，也没有哪一艘敌舰如此靠近过。克利兰战舰如同捕食者一般，从提康德罗加号身旁滑过，无须任何放大设备，它们那造型优美的船身上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

“准备开火！”舰长大吼。

“等一下！”特尔南突然命令道。至少有百来艘敌舰刚刚跃入这个星系，环绕提康德罗加号的这几艘巡空舰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特尔南的这艘旗舰正位于外星飞船阵列的中心。“如果要开火的话，她们早就开火了。”虽然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但他心里仍抱着一丝希望。

“登陆艇正在向右舷的主压差隔离室靠近，长官”，战术指挥官的声音直打颤，他的眼睛还在战术显示屏上那一艘艘飞船间扫来扫去。司令舰桥和旗舰舰桥上全都安静极了，特尔南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飞船驱动装置低沉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