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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景物揉合又分离,人影飘远又飘近……乐天的泪眼……宫垣盛怒的脸庞……马秋堂眼中的错愕……

一张张他所熟悉的面孔朝他压下,压得他几乎就快不能喘息,细细碎碎的招魂铃声沉淀在他的脑海深处,离火宫飘扬的白纱,似乎也曾轻抚过他的脸庞……

他不是死了吗?

猛然睁开双眼的孔雀,脑中一片空白地直视着顶上绘有八十夜话故事的宫顶,在那八十幅皆被绘成图画的故事里,每一个人物,皆唯妙唯肖,仿佛随时都可能自画中走出似的。

他知道八十夜话这故事,进宫第一年,他曾在内宫的某具大型屏风上见着这幅,不知陛下是打哪找来高人所绘的八十幅巨画,在这一幅幅图画里,讲述着不同的故事,有的,是心愿,有的,是风光,是悲喜忧伤,有的则是沙场光荣与深闺春怨……在这凡间里,人生百态几乎都被网罗收进了这八十幅图画里。

他最记得的是,听人说,每一幅画,都是在一个夜晚里快笔完成的,因此这八十张图,又被称为八十夜话,可其­精­湛度与在细节上的拿捏,又绝不逊于任何需花大把时日才能完成的画技。

听人说,八十夜话这幅可以是意气风发。也可以是儿女情长的画作,是出自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那位小画师只画了八十个夜晚,就将这世上种种近百相都给画进去了,让每个瞧过的人,在画中找着了自己的影子时,莫不泪湿满襟。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那画师笔下的其中一夜里?

微微的刺痛感自背后与胸腹问传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具石床上的他,侧过首检视自己。

嗯,手脚无缺,不过胸口有着一条长长的斧痕,想必这是马秋堂当日留给他的纪念品,就如同背后的那一条斧痕也是。他试着坐起身运气,讶异地发现身上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他还以为雨师那片箭雨一下,他就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想到,天,还是无绝人之路。

只是,他在哪儿呢?

四下一片幽暗,看来不像是地狱也不像冥泉,他小心地下了床,在四处走了一会,没看见什么出口,也没见着什么大门,倒是在他的面前,有座以石砌成的迷宫,一路自此蜿蜒至黑暗的尽头,偌大的地底中,人声也无,陪伴着他的,就只有地区偶尔路过的风声。

两旁一座座照亮的宫灯安静地提供着光芒,他回首看向方才所躺的床,在那上头有柄与他的百钢刀类似的大刀,他拿来手中握了握,觉得与他的那柄相差无几,而在他觉得体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扬刀掀起刀风,朝眼前的这片迷宫使出他的看家本事——破空斩。

大地文风未动。

除了气息有些凌乱的孔雀外,地底的一景一物,丝毫未受他的破坏,他不信邪地再次扬刀再砍一次,这一回,虽是有动静了,但那也只是迷宫的石墙上被划裂了一小条裂缝而已。

这是什么鬼地方!

救他的人是打算把他给困在这个鸟不生蛋、太阳不放晴的黑域里吗?

粉­色­的裙摆自眼角一闪而逝,孔雀立即回首追上,定眼一看,跑在他前头的看来像是提着灯笼的宫女,他立即追上,可也不知是她的步伐太轻盈,还是他的伤势未愈,追了好一阵就是没法追上她,就在他已然接近她,即将要逮着她好问个明白时,那女人却在一旁的石墙上一按,接着石墒便出现了个暗门,在宫女一走进里头,石墙马上恢复原样,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什么开明或是破绽。

他索­性­再拿起大刀,决心以蛮力战胜一切,只是就算他连破空斩都使上了,眼前所见的一切,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改变,仍旧坚持着它们原有的样子。

深怕自己将会被困在这,孔雀忙着想找出离开这的方法,这时他转身看见了一幢造型­精­美,灯火辉煌有若白昼的楼阁,而在底下的门外,则站了两个男人,面­色­一黑一白,生得有点像来自­阴­间的黑白无常。

他的视线越过他两人,落在房里坐在书案前,正执笔在抄些什么东西的女人。

好像是发现了他的注意,裹头的女人转首看向他,并朝他嫣然一笑,他才想上前问个清楚,门前那两个黑自无常马上堵住他的去路。

孔雀先是看了看他们的衣裳,确定他们也是帝国中人后,他顿时有些笃定。

“你们可知我是谁?”

“知道。”南斗扫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直述,“不就是陛下跟前当红臣子、魅力超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双桃花眼吃遍天下女人、全朝男人视 为公敌的孔雀大人?”

“……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都有。”另一个自无常则比较喜欢简洁又诚实的说话。

孔雀打量了他们一会,以指比向他们。

“你俩是看门的?”

“好说。”

“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那得问过我家主子再说。”两人齐手指向屋内的自家主子。

“你家主子是谁?”透过窗棂看去,里头女子的容貌虽不甚清楚,但他确定他这辈子应当没见过这个女人。

“不便奉告。”南斗很爽快地打回票。

他拐了个弯再问:“你们是谁,她又是何人?”

这一回连答都没人愿答。

“不能说?”家教这么好?

南斗只是指向门口旁的水缸,“主子说,待你写完那一缸,她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让路。”他理都不想理那一缸水,就是要和这地头的主人打招呼。

“待你写完主子就会见你。”南斗还是很坚持”

他咧出一笑,“不写呢?”

南斗与北斗相互交视一眼,在没耐心的孔雀衣袍一掀,采出五指抓向北斗时,南斗随即亮刀加入战局,但即使孔雀连刀也没用上,这两名功力与他 相差甚远的看门人,不过一会就不敌地被揍倒在门边。

哼,亏得他俩都长得跟头熊似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

得意的孔雀正欲推门而入,却发现两脚被他俩紧紧捉个正着,他不耐地扬起两掌,正想朝他们的天灵拍下去时,屋里的女子淡淡出声。

“你若杀了他俩,你就得一辈子留在这。”

他不以为然,“就凭这两只三脚猫和你,也想把我留在这?”

南斗以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瞧着他,“只要她不点头答应,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也休想走出这一步。”

“拿个女人想吓唬我?”这家伙没药救了。

“是恐吓。”北斗又再实话实说。

孔雀微眯着眼,“她能有什么本事?”他倒瞧不出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能有啥能耐。

软绵绵的嗓音跟在他的话尾后,身形娇娇弱弱的她,半倚在门边对他轻笑。

“我能让你留下来陪我。”

孔雀瞧了瞧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的她,几乎失笑出声。

“凭你?”除了浩瀚与天下无敌的夜­色­外,若他不愿,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低头?

她随即朝旁一弹指,“北斗,先饿他个几日。”

“是。”从命的北斗,长脚一跨,走至墙边伸手按了某处后,身影即消失在开启的暗门里。

“南斗,严禁任何人与他接触。”

“是。”他也在下一刻离开孔雀的面前。

空荡荡的楼阁前,仅剩下与她对峙的孔雀不动如山。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她沉稳地向他保证,“西域将军,你会明白这道理的。”

好狠心的女人……她还真狠得下心饿他!

空荡的楼阁,不闻人声不见人影,黑暗无止无境地蔓延在四下,就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仿仿佛这地底就只有他一人,唯有廊上从未熄灭过的宫灯与他凄清相伴。

当他百年后,他所躺下的地方,应当会与这儿很类似吧?眼下他已饿了四日,饿得就快想不起父母友朋,和他究竟是怎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在这里,无法分辨天日,无论白日或黑夜,这儿都是一样的黑,也不知外头的日子究竟是过了多久,随着周遭无所不在的宁静,某些在他死前和在他醒来后的记忆与亏欠,在这幽暗中,乘虚而入地在他脑海里写的是那么的清晰。

不必刻意去猜想,他大抵也知道乐天为他做了什么,打从乐天头一回要求要跟他一块上战场起,他就一直觉得乐天的举止有些异常,像是要防备什么的样子。到头来,乐天成全了她所想要的,而他这活下来的人,则不知要将这份后悔埋藏到哪儿去,才能让自己好过点。

为何要救他?

乐天可知牺牲自己所换来的,究竟值是不值?

那时陛下要他亲携着圣旨至北域交给夜­色­,现在想来,是浩瀚要他藉此举彻底对夜­色­死心。他不是不明白浩瀚这么做的用意,而当时的他,也的确是真的对夜­色­死了心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

出兵西域时,他是很有把握的,只是,一时的自私加上冲动,又没对雨师设防,所以才造成了这个扼腕的结局。

现在的他,不想问夜­色­过得如何,他只想知道乐天在哪,最起码,他要带回乐天,这是目前的他仅能为她做的。

问题是,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远处匆燃起了一朵牡丹­色­的亮光,孔雀眯着眼坐在原地,看着那朵摇晃的灯焰一路朝他行来,火光照亮了她的黄衣黄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盏灯。

待她走得够近后,孔雀仰起面孔看向她,迎上的,是一张朴素的笑脸。

被关了这么多日,别说是人,连鬼也没见着半个,他发现,他从没有这么想念过人类,因此这个多日来头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即使她的姿­色­中等,此刻在他眼里看来,她就像个披着彩带的飘飘仙女,而就在这仙女手挽着的提篮里,正泛着阵阵食物的香气。

他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一是不想浪费体力,二是想看她还想搞什么花样。

“明白了吗?”无邪歪着头,­唇­边有着甜甜的笑意。

挽着竹篮的无邪回头瞧他一眼,两眼转了转,巧笑倩兮地向他提出个建议。

“不若我俩玩个游戏吧?”若对他玩嗟来食那套,自尊受创的他一定会对她翻脸,那也只有拐个弯好让他吃饭了。

“游戏?”

“不过我怕我会胜之不武,所以你得先吃饱养足了体力才行。”她边说边来到他的身旁蹲下,自篮里取出小巾铺在地上后,再将碟碟小菜往上摆,阱替嗜酒如命的他斟上一杯酒。

压根就没听完她后头说了什么的孔雀,抄起一碗添得满满的白饭,不顾形象地就坐在地上吃了起来,在他吃得有点噎着了时,旁边已有人为他递上酒杯,他看也没看地就灌下,并且还将空杯往旁一摆,无邪淡看了一会,只有再次替他斟满。

秋风扫落叶而过,带来的碟碟佳肴,遭他吃得一­干­二净,就连点菜渣也没剩下,正当孔雀心满意足地拍抚着肚皮时,一颗已剥好的葡萄递至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这款他最爱的食物,等到葡萄已入口时,他才赫然想起他是在谁的手中吃葡萄,当下卡梗在他喉中的葡萄,险些让他再次一命归­阴­。

不介意伺候他的无邪,一手撑着面颊,好笑地看着他脸庞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在他尴尬地瞪着她时,她笑笑地起身,一手指向远方那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岩门。

“那扇门,可看见了?”

“嗯。”到现在他还搞不清,这座门究竟是用何种材质做的,竟然连他的破空斩都砍不开。

“大门的钥匙在我身上。”她拉趄左边的衣袖,细腕上系着一只银环,而银环上扣着一把钥匙,二炷香内,只要你能逮着我,钥匙就归你。”

“一言为定。”何难之有?

“若你逮不着呢?”黑白分明的大跟眸直盯着他。

“我自愿抄完那缸水。”他也很­干­脆。

“成。”

伴随着无邪而来的北斗、南斗,此刻正动作整齐划一地靠在墙边,以一副将他看得很扁的模样盯着他。

不过是逮个女人嘛,而且还是看上去没有功夫底子的女人,瞧不起他?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够刻骨铭心了。

“嗯。”

识实务点的,就该认命地向她低头,可身为男人的自尊,又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笑了笑,“算了,不勉强。”

大惊失­色­的孔雀,在她自顾自地定人时,一骨碌地跳起来拦人。

“慢着!”她这一走,他得等到何时才能再见她一面?待他成了路边的饿死骨吗?挽着竹篮的无邪回头瞧他一眼,两眼转了转,巧笑倩兮地向他提出个建议。

“不若我俩玩个游戏吧?”若对他玩嗟来食那套,自尊受创的他一定会对她翻脸,那也只有拐个弯好让他吃饭了。

“游戏?”

“不过我怕我会胜之不武,所以你得先吃饱养足了体力才行。”她边说边来到他的身旁蹲下,自篮里取出小巾铺在地上后,再将碟碟小菜往上摆,阱替嗜酒如命的他斟上一杯酒。

压根就没听完她后头说了什么的孔雀,抄起一碗添得满满的白饭,不顾形象地就坐在地上吃了起来,在他吃得有点噎着了时,旁边已有人为他递上酒杯,他看也没看地就灌下,并且还将空杯往旁一摆,无邪淡看了一会,只有再次替他斟满。

秋风扫落叶而过,带来的碟碟佳肴,遭他吃得一­干­二净,就连点菜渣也没剩下,正当孔雀心满意足地拍抚着肚皮时,一颗已剥好的葡萄递至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这款他最爱的食物,等到葡萄已入口时,他才赫然想起他是在谁的手中吃葡萄,当下卡梗在他喉中的葡萄,险些让他再次一命归­阴­。

不介意伺候他的无邪,一手撑着面颊,好笑地看着他脸庞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在他尴尬地瞪着她时,她笑笑地起身,一手指向远方那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岩门。

“那扇门,可看见了?”

“嗯。”到现在他还搞不清,这座门究竟是用何种材质做的,竟然连他的破空斩都砍不开。

“大门的钥匙在我身上。”她拉趄左边的衣袖,细腕上系着一只银环,而银环上扣着一把钥匙,二炷香内,只要你能逮着我,钥匙就归你。”

“一言为定。”何难之有?

“若你逮不着呢?”黑白分明的大跟眸直盯着他。

“我自愿抄完那缸水。”他也很­干­脆。

“成。”

伴随着无邪而来的北斗、南斗,此刻正动作整齐划一地靠在墙边,以一副将他看得很扁的模样盯着他。

不过是逮个女人嘛,而且还是看上去没有功夫底子的女人,瞧不起他?

哼,就逮给他们看!

矫若游龙的身躯,下一刻即冲向无邪,她也不伸手去挡或做出其他的动作,她只是轻轻一闪,避过他伸来的掌指后,两脚朝地一点踏,在他的面前使出她独门的轻功。

也用轻功追上去的孔雀,无论再怎么加快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无邪,就是遥遥领先在他的前头,好不容易就快要捉到她的衣角时,她却将衣袖一抽,迅速侧转过身子,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要认输吗?”她笑吟吟的问。

他这才发现他太看轻她了,“是谁教你武功的?”

“我没习过武功,我只会轻功。”两肩一耸,她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两步。免得会被他给逮个正着。

“你没习过?”果然,随即转身想提她却扑了空的孔雀,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通常人们入师门拜师学艺,图的,不就是名震天下的剑法、刀法那类的吗?她却只习了个入门功?

她吐吐舌,“嫌麻烦。”

总算有点认真心情的孔雀,聚气凝神了好一阵子后,两眼紧锁住她的身躯再次朝她的方向扑去,差点就被他逮到的无邪忙往上一奇Qīsuū.сom书跃,直跃至楼阁的翘顶处,单脚站立地往下瞧,自她的行为中捉住重点的孔雀,一掌毁了屋顶翘角,并在她抵达下一个落地点前再毁一处,这时无邪眼中玩笑意味渐渐散去了,她转眸一瞪,将目光放在北斗与南斗的身上,并在他俩明白之前已躲过朝她袭来的掌风,跃至北斗的肩上单脚站立着。

“将军大人……”有苦说不出的北斗害怕地对他摇着手。

“算你倒楣。”孔雀才不管底下的苦主是谁,照样就是要毁她的立锥之地。

早就逃之夭夭的南斗,则是蹲在远处捧着还燃烧着的香炷,不断使劲力吹,好让它早点燃尽寿终正寝。

“到此为止,结束!”在南斗捧来已燃尽的香炷时,孔雀的面­色­登时变得­阴­沉异常。

“你究竟是谁?”她是没习过武功,但她这轻功,恐怕天底下还找不出能有比她更行的,而他,在这炷香内,他竟连她的衣裳也没沾到。

“你答应过的,西域将军。”额际上没流半点汗水,气息也很自在的无邪,大方地拉着他走向她的书房,“写完了那缸水,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走至书房前,孔雀就再也不肯往前一步,备戚警觉的他,直在心中分辨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友是敌,在他的眼眸里,甚至还藏有一抹肃杀,这让一旁的北斗与南斗见了,赶紧拉开无邪护在她的面前。

她轻叹,“你怎从个好男人变成了个无顿?”

好男人?他怎没印象他当过啥好男人?

“我只想离开这。”在离开这办好乐天的事后,他头一件就是要办她。

“不成。”她很坚持地摇首,“人需言之有信。”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森冷地一笑,一掌击飞守在她前头的北斗,正欲伸手去提她时,他赫然在她脸上见着了十足十的惊慌害怕,毫无作假,这令他怔了怔,正打算收手不吓她时,忽然间,自四面八方整齐传来的步伐声,将地底变得吵闹不已,他回首一看,一批批身着战甲钟上绘有皇家纹饰的战士们,自暗地里四处涌来将他团团包围住,并小心翼翼地将无邪给护在后头。

皇家的兵士?

他不禁有好气,“让开!”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着,不去保卫陛下的安全,却跑来这做啥?

无人有动静。

孔雀扯大嗓一嚷,“叫他们让开!”

“你若动我分毫,浩瀚会杀了你。”无邪无辜到家的低语,怯怯地自人群中冒出来。

看她的样子……在这节骨眼上,她并不像是说假的,他也不愿和陛下手下的人动手,只是,他就是很生气。

这女人凭什么直呼陛下的名讳?

个子娇小的无邪,辛苦地排开众人走至他面前,先是对他柔柔一笑,接着拉起他的衣袖拖着他往里头走。

“你已死过一回了,犯不着因我再死一回。”她边劝边将他给推进房里,“来吧。”

“你又想做什么?”草木皆兵的孔雀,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

“你答应过的。”她以眼瞄瞄那缸水,很含蓄的提示。

他两手环着胸,“孤男寡女同处一屋檐下,你不怕我会杀了你?”谁管那缸水?说不写就是不写!

“还满怕的。”她用力点头,还很配合地抖了抖身子,“但你是个忠臣,我想你还不至于会想害浩瀚伤心。”

“你与陛下是何关系?”又提到陛下……他非把这事问清楚不可。

她朝他眨眨眼,“你猜。”

“你……”他愤然地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好痛!”豆大的泪珠随即自她的角眼落下。

被那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了一跳,孔雀征怔地松开手,这才发现他过大的力道,已在她的纤腕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

“我……我不是有心的……我看看。”在她红了眼睛和鼻子时,他放软了音调上前拉开她的手。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她以袖拭着眼角的泪,哽咽地对他诉说:“我生来就很怕痛,就连蚊虫叮咬,我也都觉得好痛……”

有没有看过什么叫金枝玉叶?有,这里就有现成的一尊,而他就好运气的给遇上了。

“还疼吗?”他放缓了力道轻轻替她推拿淤血。

她摇摇头,脸上又是一派阳光灿烂,“不疼了,谢谢你。”

那种纯粹的笑意,朝他的心房猛然地撞击了一下,留下了些许的痛戚,孔雀甩甩头,试图忘却那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他打量了房内一会,纳闷地问。

“你要我进来这做什么?”一整屋子不是书就是佛经,再不然就是一叠叠像小山高的纸,看来也像是用来抄经的。

正在磨墨的无邪朝他一笑,“当然是找你进来抄经啊。”

“抄经?”他一手指着鼻尖,不敢置信地再问一次:“我?你没说错人?”

一叠仰之弥高、望之弥……的经纸,砰的一声,降落在孔雀的面前,在孔雀还在发呆没回过神来时,南斗又抱来一堆佛经摆放在他的一旁。

“为什么一定要抄经?”孔雀抬起一手,讷讷地问。

“客随主便。我要抄,你就得跟着我抄。”无邪觉得她给的理由再正当不过。

他,拿笔,抄经?

孔雀呆愣愣地看着打从他手中握过一把刀后,就鲜少再握过的笔,她知不知道她命令的人是谁?是保卫帝国的四域将军哪,他的职责是在沙场上挥舞着大刀为国效命,而不是躲在这昏天暗日的地方抄那劳什子的经!

在他还扭扭捏捏,怎么都不肯认命下笔时,已经坐好在他对面抄写着佛经的无邪,淡淡送了他一句。

“你知道吗?大丈夫,是能屈能伸的。”

谁管他什么是大丈夫,他情愿当个痛快点的小人!

“你真不告诉我你是谁?”总该给他一个日后他向爱染借来草人后,针扎草人的对象姓名吧?

她以笔指指,“那缸写完了吗?”

孔雀扬手一震,受了五指印的缸身,立即发出清冽的声响破裂,缸里的水顿时流了一地。

她抚额轻轻叹息,“你真的很没耐­性­。”

“是你太强人所难。”

“看在咱们还得相处好一阵子的份上,你就别再对我充满敌意了。”虽然她这绑架者没资格说这话,不过她还是希望她的生活品质能好些。

“只要你改口就成。”他还是耿耿于怀。

“改口?”

“你直呼陛下名讳。”他以杀人似的眼神瞪向她,“你不觉得这对陛下太过不敬?”

“不觉得。”她再无辜不过。

孔雀愤而站起身,决定不再同她说上任何一句话时,她却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添上一句。

“浩瀚不会介意我唤他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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