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水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一会,沈彤两只大眼在门缝里眨呀眨的,终于弯成两枚新月,笑瞇瞇的将门敞开,不掩欣喜之色。
「你今天不是有几床刀要开吗?怎么不回家好好休息?」说归说,还是迎他入内,亲自倒了杯水给他。
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宽松的连身棉裙,袖口及下襬有荷叶边点缀,长发垂胸,乍看像放大的娃娃。
他随意的坐下,喝了口水后对她勾勾手指头。「过来!」
她扬起眉,听话的靠过去,坐在他身侧偎着他。
「沈彪睡了?」他撩起她的头发,疲累的眼神里有着期待。
「是啊,和齐翎玩到累了,九点多就睡着了。」她按了下他的眉心,想抚平那两条褶纹。
他长指伸进她发丛间,托住她的头颅,送上他的唇,轻吮轻啄,游戏够了,再探入*,缱绻以对,搭在她腰上的手掌忘情一捏,她果然一僵,停止响应。
「怕什么?我看妳是不是变胖了?」他微恼,仍扯动嘴角干笑。
她是他罕有的经验,他想他不会再碰到这样的女人了,她虽接受了他的情意,却没有接受他的人。坦白说,只要他想越雷池一步,无论他的吻是否已令她浑然忘我,她都能当下抽身,即刻煞车,彷佛她身上有个开关,电源一切断,她的理智便全数回笼。
他俯下头,扣紧她的颈项,继续蛮缠不已,她却瞪大了眼,用稀奇古怪的眼神直盯着他,盯到他停止了动作、*被浇熄了一半,他半是困惑、半是气馁的问:「妳看什么?」
「你是不是--看到我就想到那回事?」她戒备的看着他。
他拍了一下额头,啼笑皆非的搂住她。「小姐,难道要我看别的女人想那回事吗?」
她不置可否,瞅了他半晌。初见时原有的颓废气息已消去大半,仔细看,她的眸子漾着的无邪渐渐染上了整张脸。原有的*来源是那张唇,接近电影女明星安杰莉娜,裘莉的态式,只是没那么野;但在与他真正相恋后,他发现即使她半张着唇面对他,也只是孩子似的无城府。他初时有些迷惑,后来才想通,只有在酒精的催发下,她动人的风情才会毫无禁忌的释放出来,而且如脱缰野马,狂放迷人。这样回异的两种面孔会合在她身上,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他愈发想拥有她,与她深深的缠绵,彷佛只有这么做,才能确保他的所有权。
但言若水史无前例的踢到了铁板,她竟拒绝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当然他无缘再见到她酒酣耳热的模样,因为她已发下重誓。
他吻了一下她秀雅的耳垂。「是不是我技巧太差,不能让妳沉醉?」他逗弄她。
她摇摇头,毕竟她仅有的初体验就在他身上,唯一的一次其实无从让她比较,只见她敛起笑容,用极其认真严肃的表情对他宣告:「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建立在这上面。」
他张口结舌。「妳的意思是我们要禁欲?!」
她难得忸怩道:「也不是,其实,就是,那个--」她苦思良久,拧着光洁的眉。「就是--你们男人尝腻了,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我可没那么傻!」
搞了半天,是她的不安全感作祟,看来是她过往不愉快的经验,包括她的父亲、程志远、周遭的友人,没有一个是从一而终的。
「尤其是你!」她像抓到现行犯似的,眼神迸射寒光。「如果不是管不住自己,我才懒得理你!」
「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妳相信,我不会是那些浅薄的家伙?」他坐正,认真的面对她,他可从来没想过必须和女人讨论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穿过我的躯体,看到的是我美丽的灵魂?」
他无奈的点头,但其实他想说的是,妳的躯体也很美丽,我总不能望梅止渴;再说,爱能分清灵魂与肉体吗?
「那就是了。你曾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不是哄我的吧?」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落入了自设的陷阱。
「所以如果我不想要,你不会生气吧?」她的甜笑里闪着狡黠。
他能说什么呢?如果反对,不就证实自己言而无信!况且,他的确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开心。
其实他心里还打着另一个算盘,她现在不过是杯弓蛇影,时间久了,防线自会松弛,他绝对有机会让她明白,他是带着爱念占有她,而不是纯粹的*。
他放开她,他的疲惫在见到她后慢慢的消退了。
她**自己稍微厚实一点的腰身,「真的胖了!从过年开始,你没事弄一堆吃的来,不胖才怪!」
他爱怜的捏捏她的面颊,「吃胖一点,我的威胁才会减少。」
「说什么啊!」她娇嗔的捶他一下。
「他今天又送你们回来了!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意有所指。
「你这人--瞧见了干嘛不出声?你在怀疑我?」
他的工作繁重,所以她坚持不让他接送,但是在家休息下了多久,他的思绪便又自动朝她的方向奔去,算准了她回到家的时间,他提前等在她大门口附近,却巧合的看见齐先生送他们姊弟回来,他明知沈彤不易在情感上动摇,却还是一股闷气久久不散。
「我在怀疑别人。」
「别这样,沈彪睡着了,他不忍心看我叫醒他,才好心送我回来的。」她重新倚回他的胸怀。
「沈彤,」他在她的发际厮磨着,「让我照顾妳,别这么辛苦的工作了。」
她温柔且若有所思的凝视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我们当下是相爱的,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不再相爱了,或者你必须离开我,我希望到时候我痛苦的程度能减低些,所以别让我太依赖你,好不好?」她歪着小脸,孩子似的表情总是一再让他心软。
他十指细巧的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看不见的毛细孔也在享受他的抚触,他是真的恋着她,而这个女人却害怕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她。
他将她整个人收进臂弯里,不再言语。
只有时间能证明他的爱情。
走过病房前的长廊,晚春的阳光从天窗洒落在走道上,宁静而温暖,像他此刻的心。
他步伐轻快的走着,等会约了几个住院医师到病房巡诊,这是他喜爱的工作之一,用言语和病人接触,得到的绝不少于划开他们的躯体能找到的肇事源头。他是个受过严谨科学训练的医生,却从*那里知道,一个人的心智可以如何左右他的身体,摧毁它或滋养它,全在一念之间。
护理长迎面走来,见到他开心的咧开嘴爽朗的笑道:「言主任,真巧,在这遇上你,那我就不必再费心找了。」
他点头微笑。她同*一样的年纪,从他是实习医师开始便看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的位置,她有着与母亲回然不同的脾性,爽朗而敦厚。
「有事?」他握住她肥厚的手,打从心里喜欢这个长辈。
「陈院长找你,他在他的办公室等你。你的手机又忘在门诊那儿了?」她拍拍他的手。
他最近的笑容变多了,人似乎也更柔软了,和从前的严谨冷淡有点不一样了,看来沉重的事务并没有压垮他,他的脊梁依旧挺直。
「我知道了,谢谢妳。」
他没有直接走到院长室,他到了与住院医师相约的病房,将例行且必须的工作完成,没有一丝敷衍。他认为这是一种医生和病人间应有的态度,甚过于权势所赋予的傲慢。
结束一切后,他平静而淡漠的走进院长室,他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也静待它的来临。
陈祈山坐在办公桌后,正在聆听一通电话,抬眼瞄了他一眼,手一挥,示意他在前面一张办公椅坐下。
挂上电话,陈祈山拿下眼镜,揉揉眉心,久经历练的脸上多了层暗忧,他仰起脸与言若水平视着。
「若水,你是个聪明人,从你是实习医生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不单单是你技术精湛,也因为你比别的医生多见了些世面、眼界高、上得了台面。」他不动声色的说着。
「院长找我,不会是为了要夸奖我吧?」他露出短暂的笑容。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必叫得这么生疏。」陈祈山扬扬手。
「伯父,我很感谢你提拔我,我也很庆幸,能在许多医生梦寐已求的医院达成我的理想,而且如此顺遂。但是不讳言的说,如果我资质鲁钝、不符所求,这个位子也不会坐得稳的。」言若水在暗示他,他的成就并非浪得虚名,若没有投注一定的时间和心力,这些虚名也维持不久。
「果然!」他哼了声气,笑容不减。「你跟你父亲愈来愈像,很好!」
他没有响应,他不需要向外人解释言家的父子关系。
「若水,你不是个完全没有野心的人,名利、权位对大部份的男人而言胜过一切,在此之外的事,尽兴就好,不必太过认真,尤其是--」他顿了一下,「女人。」
他闻言眉一挑,勾起嘴角笑了。那笑容,连身为男人的陈祈山也不由得一怔,莫怪外面的女人会投怀送抱,连自己那捧在手掌心的女儿也难免痴迷,跟了他三年,女儿什么男人没见识过,偏偏栽在他手里!
「伯父在说我和馨馨的事?」他直接挑明的说。
「我也不和你打哑谜,馨馨和你走了三年,也不算短的时间了,我和你父亲都看好你们俩,将来结了婚,对你们彼此只有好,没有坏。我也是男人,和女人相处久了,感觉自然会淡些,这是人之常情。我对你没有苛求,外面的女人,再新鲜也会过去,如果为了贪鲜,影响了三餐正常的饮食,到时候若对野食索然无味了,恐怕也很难对肠胃交代,你说是不是?」陈祈山抚着下巴,利眼中的笑意隐遁。
「伯父,我还没结婚呢,怎能说得上是贪鲜?我和馨馨之间,如果她没说什么,身为男人的我就更不该多言了。感情的事,一向难以论公道,我从不来背后那一套,基于对馨馨的尊重,所以我选择坦白。」他瞇起眼,语调里的客气渐淡。
陈祈山心里有数,依言若水的家世背景,他的确不必为五斗米折腰,但他清楚他对外科医学的狂热,那不是钱买得到的;然而,在这一行若要得到尊荣或头衔,最需时间的累积与此等医院给予的空间,他不信言若水会轻言放弃!
「若水,你生在那样的家庭,怎么会不明白,女人可以再找,名利兼收的机会却稍纵即逝!我不是在威胁你,无论有没有人帮,你在专业上花的心血和努力是无庸置疑的;你有实力,不需要像没有背景的人一样花上多年的时间才达到目的,理想难成,不牺牲些东西是不可能的!」
「是馨馨要你转达的?」
「不!是我自己。馨馨对你是认真的,你应该了解她,好胜心强的她不会强留任何人。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我的确不想见她难过:站在识才的立场,我更不想你一步踏错,毁了多年的努力。」
言若水一语不发,两双同等锐利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进行无声的短兵相接。
他弯起唇角笑了,站起身,对陈祈山欠欠身。「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了,我会谨慎处理的。」
「馨馨虽然任性,还算直肠肚、没心眼,否则不会等到你摊牌,她才发现问题,这件事如果过去了,我想她不会放在心上的。」陈祈山忽然别有它意的笑起来。「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再多说,将来成家了,你就会发现再刺激的男欢女爱,也无法使你更上层楼,等边际效应递减了,永远等着你的,还是家里的女人。」
言若水面色一凛,笑容陡现冷意,礼貌的退出后,快步走在长廊里。
他再一次感到*死得不值得,言庆余的想法恐怕和陈祈山如出一辙,但是他的愤怒很淡,只稍感不耐,他自小即是如此,当他决定一件事情后,没有人可以轻易动摇他,无论旁人如何置喙,他只相信自己。
他慢慢发现,他的母亲也是以同等的坚毅等待他的父亲,直到生命消逝。
她从书柜里琳琅满目的丛书中,抽出一本薄而可爱的童书,对仰着头看她登高取物的小女孩道:「是这本吗?」
小女孩闪着圆而明晰的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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