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乡长和两位记者随着小男孩，来到村后的一片玉米地里。只见方母、方林、凤霞和秀秀，正在玉米地里捉蝗虫。方母年逾花甲，头发花白，脸­色­黝黑，身体还很硬朗。光头的小男孩冲方母喊道：“方­奶­­奶­，有人找你！”尹乡长走过去，对方母说：“表姑，是我。这是城里来的两位记者。”方母说：“你们来了正好！快看看这些蚂蚱，把庄稼都快要吃光了！再不想想办法，今年的收成可就全完了……”尹乡长和两位记者看到，方母捏着蚂蚱的手已经被染得变了­色­。

光头的小男孩对方母说：“方­奶­­奶­，把你手里的蚂蚱给我。”方母把手里的蚂蚱交给了两个小男孩，又嘱咐说：“拿住，别让它跑喽。”两个男孩接过蚂蚱，转身跑远了。

尹乡长和两位记者走进田里，察看那庄稼。只见有的玉米叶子被蝗虫咬了许多窟窿眼儿，有的叶子只剩下叶脉了。尹乡长说：“表姑，乡里已经派人去县里买农药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拉回来，争取天黑前把农药喷上。”方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那就好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吧？”尹乡长说：“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这两位记者一听说大作家方成的母亲在这里，非要来看看不可，我就领着她们来了。”方母笑着说：“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你瞧瞧，到底是城里的闺女，长得水灵灵的；不象我们庄稼人，黑土疙瘩似的。”大伙一听这话，都笑了。

白雪对方母说：“大妈，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农村。这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多好啊！我真恨不得自己也生在农村呢。”方母见白雪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也开朗，又没有城里人的架子，心里就更加喜欢了。她笑着说：“那好啊，赶明儿个你就做大妈的闺女吧。大妈要是有你这么个闺女，一辈子都知足了。”黎媛笑着对白雪说：“还不快叫妈……”她这一说，白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笑了一阵，尹乡长说去看看那边的棉花地，大伙就往山坡上的棉花地走去。这是一块斜坡地，下面是玉米，上面是棉花。来到棉花地里，尹乡长和两位记者都愣住了——只见棉花地的中央立着两块石碑；右面的石碑上刻着“故方公德明之墓”，左面的石碑上刻着“亡兄方园之墓”，两块石碑上均刻着死者的生、殁年、月、日和立碑人的名字。立碑人是方成和方林，这说明死者是他们的父亲和哥哥。两位记者惊讶的是，两块石碑上死者的殁日是同一天，也就是一九八一年一月二十七日。这说明他们是死于一次什么事故，否则的话父子两人总不至于因病死于同一天吧？尹乡长也不知道方家在这里立了两块石碑，他真后悔不该领着两位记者到棉花地里来。尹乡长对方母说：“表姑，咱们回去吧。”方母嘱咐方林两口子别忘了去村里领农药，然后就领着孙女秀秀和几位客人回来了。

方母掏出钥匙，开了大门上的锁，领着客人进了院子。院子很宽敞，红砖铺地，显得­干­净、利落。院子西头儿有一个葡萄架，硕果累累。葡萄架下有一个小方桌，旁边有四个小板凳。房子是四间，很宽敞。进了屋，方母让大伙随便坐。大伙都说外面凉快，就来到外面，围着小方桌坐下。方母剪下几串葡萄，放在盆里洗净了，端到桌上。然后，又从屋里搬出两个小板凳，这才坐下了。

大伙都说，虽然城里卖葡萄的很多，可都没有今天吃的葡萄新鲜。方母看着大伙吃着葡萄，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她便缓缓地讲起了这棵葡萄的故事。她说：“我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侍弄这玩意儿。时间长了，我也就跟着学会了。你们说怪不怪，老头子死的那一年，他养了多年的葡萄也死了。他是那年的春节前死的；到了春天，那棵葡萄就再也没有发芽。我想，也许是那葡萄有了灵­性­了，随着人去了。我就让方林把那棵葡萄连根刨了，又点了一把火，让它和老头子一块去吧。谁知过了两年，又从地上长出了小芽来。我想，也许是它留恋阳间，又回来投胎了，就天天侍弄它。你看，它现在长这么大了……”

方母停了片刻，见大伙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又接着讲起来。她说：“我家老头子和儿子都是很要强的人。那年的腊月二十二，老头子和我的大儿子还要去海上打鱼。我说明天就是小年了，就不要出去了，可他们说再出去一趟，多打点儿鱼回家过年。就这样，他们又出去了。我和孩子们就在家里等啊、盼哪，却再也没有见到他们爷俩……”方母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了。几位客人也眼泪汪汪的。尹乡长说：“表姑，你把儿子培养成一名作家，这也很伟大呢。”方母认真地说：“哎，可不能这么说！你说我伟大，那我不成了毛主席了？”黎媛和白雪一听，都笑了，对方母说：“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听两位记者也这么说，方母立刻高兴起来。她理了理头发，又讲了起来。她说：“我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可老头子是识几个字的。那时候，家里没有书，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了一本什么诗，就让孩子们背诗。白天­干­活忙，没有时间。到了晚上，他就让孩子们背给他听。这几个孩子中，就数老二背得最快。每年放暑假的时候，孩子们都到田里帮助大人­干­活。有时候，老二就背出两句诗来——不是书上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上中学的时候，他就开始写诗；上大学以后，他又写书。以后的事，你们可能都知道了……”大伙听到这里，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白雪拿出照像机，要和方母合个影。尹乡长说：“我给你们照吧。”白雪把照像机交给了尹乡长。方母、秀秀、白雪和黎媛就在葡萄藤下合照了一张像。刚照完了像，方林两口子就回来了。他们说农药已经喷完了。方母说：“这就好了。”方母一家人要留客人们吃饭，白雪和黎媛说回去还要写稿子，坚持要走，他们只好作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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