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外进来的张恒飞刚好听见不嫁了三个字，激动地立刻上前拉住了晴思。

“为什么不嫁了。我又做错了什么？”

“出了些状况，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蔡彩拍了拍晴思的肩膀，故作轻松的宽慰道。

“就是，事情也没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爷们儿顶着，你们跟着­操­什么心。”

“二叔，文墨他还好吗？”冰妍扯着丝帕纠结了好一会才轻声问道。

“不算太好。”张恒飞摇摇头“那小子不哭也不闹。但是，饭也不吃，病也不看，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不是和他说了是假成亲吗！”

“那小子是读书人，一根筋。不过大家都在劝他，想明白也就好了。”

“他应该体谅我的。”冰妍小声的说道。

“冰妍，无论你和方俊是不是真的成亲。如今你也总算是出阁了。嫂子有些话必须和你说清楚，你也必须听着。两个人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谁应该爱谁多一些。相互体谅，相互尊重才是维系感情的长久之道。就拿文墨这件事情来说，他或许不是不想体谅你，而是担心失去你，担心你和方俊戏假情真。爱情可以包容所有，却又是一件最自私的事情。”

“你说那么多她哪知道啊。只要保证成亲的时候不漏馅就成了。”

“我知道。”冰妍冲着张恒飞做了个鬼脸，随即认真的对蔡彩说：“嫂嫂，我会的。”

带着不安和担心，初八终于来了。

一早，街口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喜乐声和爆竹声，好像全县的奏乐师傅都被张家请来庆贺他们的双喜临门。

此时的东大街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百姓们贴着身子向前挤，都想凑凑热闹，沾点喜气。吵杂的人群混合着高昂的奏乐。热闹的快要将小镇炸开了。

因为婚事匆忙，方俊还没来得及在这置办房产。

所以两家的亲事都在张家的宅子里办了。

整条街上都是穿着大红衣服的人来来往往，一时间迎亲的、接亲的混做一团，热闹非凡。

“文墨。要不你先回吧。”蔡彩看着坐在那发呆的文墨，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不行。”文墨摇摇头“我要确定冰妍平平安安入洞房才能放心离开。”

“新娘花轿到。”

蔡彩看着文墨出身的望着门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又扑通摔在了椅子上。

“管家，让人把文大夫拖走。”张靖榕前前后后忙了好些日子，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脾气自然也暴躁的很“都说是假的了。这些读书人就是臭矫情。”

“他心情不好，别这样。”

蔡彩懂得文墨的无奈和痛心。

当初她也曾眼巴巴的看着张靖榕将凌心儿娶进门，这种无助和绝望，她能够感同身受。

张靖榕知道蔡彩的心情不好。刚想再安慰几句，新人便进门了。

张恒雄和四娘穿着红袍坐在大厅的中间，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蔡彩并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很多事情都瞒着两位长辈。

此时的他们，真心的为两对璧人的结合而开心不已。

“一拜天地。”

蔡彩看着一身嫁衣的冰妍。没由来的湿了眼眶。

能够看到冰妍出嫁，即使是假的也让人感动。

“二拜高堂。”

若是冰妍也能得到幸福，她便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夫妻对拜。”

张恒飞和方俊脸上的表情都尤为真实。

因为身边站着的，是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方俊将目光定格在蔡彩身上，好像在她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会好好的照顾冰妍，好好的疼爱她。

明明是小姑子出嫁。蔡彩却有一种看着自家闺女出阁的酸楚感，忍不住鼻头发酸，想要大哭一场才好。

“送入洞房。”

起哄声终于响起，热闹的声音方才将蔡彩的思绪拉了回来。

“等一下。”披着红盖头的冰妍突然喊道。

众人一愣，心里都微微捏了把冷汗。

“为什么没有四拜嫂嫂？”

大家顿时哄笑做一团，喜堂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哪有人拜嫂嫂的。”喜婆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冰妍那有些幼稚的问题。

“谁说没有？”方俊轻轻拉住冰妍“若没有大嫂，你我便没有今日，咱们理应向大哥大嫂磕头致谢。”

“不用了！”蔡彩赶忙说道。

“这个礼你受之无愧。”张恒雄慢慢地说道：“靖榕，你和无颜坐下。”

转身落座，冰妍和方俊便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嫂嫂。冰妍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你。祝你和大哥白头到老，寿比南山。”

在蔡彩看来，冰妍还是小孩子般的心­性­，可这样的话偏偏能让她感动落泪。

“我们夫妻二人也欠你的。”张恒飞拉着晴思轻声说道：“可长幼有别，跪就算了。请你们夫妻二人受我们一拜吧！”

“二叔！”

正当蔡彩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一阵强大的气场突然从门口涌了进来。

进来的人虽是粗衣便装，却掩饰不了骨子里的杀气。

“果然是令人动容。”为首的男子笑着拍了拍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靖榕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今天是张家大喜的日子，这儿不欢迎你们。”

“说好要来讨杯喜酒的。正巧我们家钦差大人也想看看大户人家的婚事是如何­操­办的。”

说着，身后走来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

蔡彩看着来人，不自主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张公子，别来无恙！”

一别经年，他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蔡彩垂下头，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张靖榕显然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紧紧攥住蔡彩，一动都不敢动。

“方大人，恭喜。”

“冷锋？”方俊有些惊讶的看着来人“你就是那个钦差大人？”

“为皇上办事而已。”冷锋是冰冰凉凉的语调。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世人何其多，可兜兜转转还是会遇到些故交。张公子，许久不见，你似乎过的不错。”

张靖榕没有说话。而是将蔡彩攥的更紧。

“你身边这位是张夫人吗？为何要蒙着面纱？”

“内人不喜欢抛头露面。”

“是吗！”冷锋的目光落在蔡彩身上，好像要将她穿透一般“还真是恭喜二位。”

蔡彩只觉得自己身子发麻，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冷侍卫的夫人不是快生了吗？为何皇上还会派你前来？”

听着冷锋已经娶妻。蔡彩还是忍不住凑耳去听。

这家伙成亲了？

不会吧！她一直以为他是弯的啊！

“出来办些事情，很快。昨天我收到内人的书函，母女平安。还有劳方大人关心。也希望方大人和方夫人早生贵子。”

冷锋的娘子是谁？

居然连这样的人都降服了，可以啊！

“冷侍卫，既然你是钦差，那孔大人的事情你是否也略知一二，怎么会发生...”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些话我们暂且不谈。”冷锋那张冰山脸依旧不起波澜“既然张公子的妹妹与你成亲。冷锋也无话可说。好自为之吧！”

“那就谢谢冷侍卫高抬贵手了。”

“不谢。”冷锋又将目光放到了蔡彩身上“张夫人，您可否帮冷某的女儿起个名字？”

蔡彩一愣，有些胆怯的向张靖榕身后缩了缩。

“张夫人不用害怕。只是冷某想还内人一个心愿罢了。内人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姐姐，对她甚是想念。很遗憾我们成亲的时候她也未能喝上一杯喜酒。”

蔡彩看着冷锋，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他的娘子难道是？

“张夫人有所不知。冷某的娘子便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芙蓉。”

蔡彩突然想起跟在自己身边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临行前，她还将芙蓉托付给了冷锋。

原来他们二人成亲了。

一个是冷若冰霜的万年冰山王，一个是热情似火的单纯小淘气，他们倒是意想不到的般配。

蔡彩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冷风扶过芙蓉面，薄施青黛也倾城。不如就叫青黛吧。”

“冷青黛？”冷锋轻声念叨“真是个好名字，冷某代内人谢过夫人。”

蔡彩想了一会。倒上两杯酒端到了冷锋的面前。

“祝你和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冷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便走。

“好了好了，送入洞房了。”喜婆趁着傻眼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赶忙打圆场“当官的也来讨杯酒，这桩亲事就不用愁。”

此话一出，众人又哄笑做一团。跟着要去闹洞房了。

太阳西落，门外的宾客们还在大快朵颐，喝得尽兴，蔡彩却躲在房间里，满是心事。

“吃点东西吧！”张靖榕端了些饭菜进屋。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却怎么也勾不起她的食欲。

沉默了良久，张靖榕低声道：“走还是留，都听你的。”

“冷锋不会出卖我的。”

“我知道，如果他是那种人，今天就不会提小芙蓉的事情了。”

“没想到他们俩人成亲了。”蔡彩微微一笑“真不知道芙蓉怎么受的了总是板着脸的冷锋。”

“那你还担心什么？”

“担心封棋会因为我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得了吧。”张靖榕故作放松地说道：“人家可是皇上，还能总对你念念不忘的？”

话音刚落，张靖榕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

“好吧！我承认，他会。”

封第三章 封棋病重

蔡彩心里很清楚，封棋对她的感情一点都不输给张靖榕。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蔡彩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钻牛角尖。

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同，她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封棋身上。

他找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

无论如何，他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阿彩？”

“恩？”

蔡彩有些迟钝的看向张靖榕，因为心事重重，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迷离。

“我们来数数今天收到的礼金吧？”

“啊？”

张靖榕拉过蔡彩，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红布兜。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数数钱就会开心了。”

张靖榕，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蔡彩看着兴冲冲地张靖榕，无奈的笑了笑。

尽管你总是让我生气，总是让我不满意，总是让我心烦意乱。

但爱上你这件事情，我从不后悔。

张靖榕是个实诚人，真的拉着蔡彩开始清点这次亲事收回来的的礼金。

看在白花花的银子和银票的份上，蔡彩多日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张靖榕，你果然是了解你家媳­妇­啊！

忙活了一个晚上，蔡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屋子洒满了。

起身后发现张靖榕不在屋子，她便随手拿了件外衣，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间。

“大少­奶­­奶­。”

出门的时候，刚巧碰到准备进屋的管家。

“正准备唤您用早膳呢！”

“汤叔真会说话，是准备喊我吃午饭吧！”蔡彩毫无形象可言的伸了伸懒腰。

“少爷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嘱咐的，说是让您好好睡上一觉，没事不要来叨扰。可二小姐早上起身后没看见你，也哭着闹着不肯吃饭。这不，姑爷还在那哄着呢。”

“那便准备准备一起吃午饭吧！记得喊上张恒飞和晴思。”

“二爷和晴思夫人还没起呢！听下人说。昨晚闹腾了一宿。”

管家说的认真，像是在汇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或许他认为她这个当家主母有义务提醒家里的主子们，房事也要有所节制。

这样反倒是戳中了蔡彩的笑点，咯咯咯笑了半天。

“少­奶­­奶­。没事吧？”

“没事！”蔡彩笑着摇摇头“他们俩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明日派人收拾间偏僻的屋子让他们慢慢折腾去。对了，待会你替我查查昨天来的那些人住在哪！”

“这事大少爷已经派老奴去查探过了。”管家赶忙说道：“这儿县官不是被咱们姑爷抓到通州府受审了吗，新的县官又没来上任。所以他们便住在了空置的衙门里。深居简出，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那孔大人的事情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这倒是没听说！上次那些官兵来了之后，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咱们送去给表舅老爷的那封信迟迟还没有答复。”

“午膳之后我要出去一趟，若是少爷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去看文墨。”

其实，蔡彩是要去一趟衙门。

该来的总会来，怎么也逃避不掉。

衙门很安静，只有一两个衙差打扫着院落里树叶。看见蔡彩来。只是礼貌的点点头，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皇后娘娘！”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过蔡彩并没有回头。

过了好半晌，身后的人才轻声道：“蔡小姐！”

蔡彩依旧没有转过身，只是安静的站着。

她心里很清楚。冷锋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便确认了她的身份。

“非要叫你一声张夫人，你才愿意回头看看我吗！”

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蔡彩的胸口，她紧紧攥住衣角，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哑的令人害怕，就好像突破了重重困难才能开口说出这样一句令人心碎的语言。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再见面的可能，她觉得自己能够坦然的去面对他。

可现在才知道，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这一生。我只有两件事情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件是你答应嫁给我，第二件，是你狠心的离我而去。蔡彩，我这辈子终究是欠了你的。”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蔡彩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他。

她闭上眼睛又用力的睁开，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我该用什么向老天爷交换，才能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他的声音好似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的割开蔡彩的心。

她亏欠他，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千里迢迢跑到这。是为了张靖榕吗！”

“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蔡彩脱口而出。

“我在问你是不是！”

“我已嫁作他人­妇­，前尘往事又何必再提。你好好保重身子。”

蔡彩始终不敢回头。

始终不敢再看他一眼。

咬牙跑到门口，就听见冷锋惊慌失措的大喊道：“皇上！皇上！”

蔡彩，不可以心软。

你已经嫁给张靖榕了，绝对不可以摇摆不定。

蔡彩的脑海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激烈的拉扯着她的理智。

那一刻，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快去喊大夫。”

蔡彩还是狠不下这颗心。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草草扔下几句话便走了。

他们之间纠缠了这么多年，她也不能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