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把天边流动的浮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丽妆,空气中仍残留着清晨露水的味道,微风拂过丛林带起阵阵炫目的绿色潮汐,别样地风姿秀美,令人见之忘忧。
重鸾将水袋浸入溪中装得满满,又将一路采集的果子清洗干净,这才起身向不远处的一株老银杏走去,树下的怀葑斜斜倚着树干,正目不转睛地含笑望着他。
她接过水袋拔出木塞,伸手递还给了重鸾:“大哥领着怀葑走得颇辛苦,理应先喝。”
重鸾将她汗湿的鬓发理至耳后,摇着头笑道:“傻姑娘,你又知道我方才未曾在溪边先自行解渴了?”
怀葑鼓了鼓腮帮,撅着嘴将脑袋扭向一旁不去看他。“怀葑敬爱大哥之心乃和大哥爱护怀葑一般别无二致,必是忍得辛苦也要让对方早些解渴的,遂大哥的话实不可信。”
重鸾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弯弯,那眉梢都染着喜悦。“好啊,大哥听你的,先喝。”他仰头饮了几口,怀葑见状这才心满意足地接过水小口喝了起来。
树下休息片刻,待得怀葑体力恢复少许,两人才起身继续往清源山上走去。自三日前慎重盟下约定,不欲再管此间之事,只求剩下的时光能两人相濡以沫,相伴而游,重鸾便打点了环渠谷事物,收拾细软,与怀葑布衣青衫踏上了旅途。
从前闲聊时重鸾曾说起过自小成长之地,当时怀葑便十分向往,时常憧憬落霞双涧的钟灵秀毓,两人就说定往曜州方向去,一路游山玩水。这一去没有个具体打算,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这安静古朴的棋州小镇,尤其在怀葑看来,此去凶多吉少,恐再无归还可能,便提出要最后祭拜一次吴夫子一家,顺道探望阿全夫妇。
怀葑心下凄然,此番离开便再无可能相助于阿全,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接二连三为霜佳改命,如今虽得以延长寿数,但命数脱轨、失去掌控,自己究竟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呢?
重鸾静静地看着怀葑点算她在清源镇和云中村未竟之事,心头一片涩然,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唯有在她征询他意见的时候强笑着匆匆点头。
这与安排自己后事有何区别,而他又何尝不知怀葑的苦。
他叹一口气,想起自己也有三年未见长平,虽然每载他必会捎来短信,告之关老爹与云中村的境况,但总不及亲自探望来的妥当,遂告诉了怀葑,两人决定在离开清源镇前最后一次拜访云中村。
行走不过片刻,怀葑的步伐又渐渐慢了下来。重鸾一手挡在额前,抬头望了阵天,然后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一袭草衣来,披上怀葑的肩:“日中暑气奔涌上腾,最是严酷之时,我们虽在林中行走却也不得疏忽。且将这披着,遮去些热来要好。”
他又转过身去,二话不说将怀葑背了起来。她正要挣扎,却听重鸾道:“你身子虚,不宜长途奔累。再说前头路还很长,若大哥不为你代步,我们今晚可就要在野外露宿了。”她脸一红,这才乖乖伏在他肩头停止了抗议。
两人顺着云中村人出山采买的路径上山,那路虽没有正儿八经地休憩过,却也比丛林小溪里跋涉来得方便适宜。远远的一团白点速度适中、由远及近地行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一个面貌清隽的男子正背着一位娇俏女子,那女子的双脚踩着绣鞋,正随着走路的节奏前后晃着。
怀葑偷偷地笑着,只将双手牢牢地拥住身前俊挺的男子,耳鬓厮磨,甜蜜无双,背着她的重鸾嘴角也噙着弯弯的弧度。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怀葑取出袖中巾子帮他擦拭,接着拿下头上草帽,一下一下为他扇着风。
两人一行沉默无语,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重鸾的璇光白玉因着动作缓缓从衣领中露了出来,怀葑“咦”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一股沁凉无比的气息从手心蔓延而上,她顿觉每寸肌肤都从水中出来时那般,舒爽轻松。
怀葑满足地闭上眼,正想深吸一口气,谁知眼前陡然亮了起来,一束光似从天边强行闯入,有些什么片段从她眼前飞过,却因为那亮光而耀眼地不敢让人逼视……她一松手,那玉坠又滴溜溜落进重鸾的前襟,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没入了衣衫。
“这是爹娘当初的定情信物——璇光白玉,离家时父亲赠我护身之用,怀葑喜欢么?”
怀葑眉头微皱,不明白方才的预知到底为何,却也不想引起重鸾担心,便微笑着道:“这块玉,很有灵气呢……大哥以前甚少谈起自己的父母,但每回谈起总是带着笑,那般弯弯的眉眼,让人一见之下也被浓浓地感染到。”她的大哥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神色之中洋溢着的,是一种无比柔和温暖的幸福。
重鸾呵呵地笑了起来,“闲云野鹤,偏得山中自在人;和衣卷帘听松雨,竹楼茅舍,但比瑶池地;丝琴不理抛书卧,吟风咏月,伴君独揽幽兰香。爹娘之间话并不算多,但心意相通,常常只需一个眼神,爹就知道娘下个动作是什么。幼时曾以为所有夫妻皆是如此,待得出了落霞双涧,见识了世态炎凉,才懂得父母间的鹣鲽情深,实非常人可比。”
“夫妻……”怀葑眨了眨眼,眸子里有些迷茫,“就像阿全和霜佳那样么?”
重鸾唇边的笑渐渐隐去,却未发一语,不置可否。怀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并未发觉他的反应,只是有些出神地叹着:“阿全瞒了霜佳下山找我,三番四次求我为她翻排命格,如此,也算是一番深情了罢。大哥,很久以前在清源山,我便知道他爱慕霜佳,毕竟那样美丽又聪慧的女子,云中村没有几个。那时心智未开,只模糊觉得心中有股幽涩之气,就算远远看上他俩一眼,都会闷闷地一天。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是倾羡。”
她搂得重鸾更紧,咯咯咯地笑出声来,一朵朵笑花在颊边盛开,“可是现在怀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了!”
重鸾背对着他,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温和地就像暖阳悄悄穿过云层,打在绿柳摇曳的未名湖上,明丽美好,化得开任何愁苦。
他缓缓地停了下来,直起身子,让怀葑从他背上滑落。
“大哥?”她面带疑惑,半仰着头斜斜看着他。重鸾转了过来,阳光从他的背面勾勒出挺拔的身姿。熟悉的男性气息压下,淡淡地带着一股茯苓的甘苦,轻缓地围住她全身,叫她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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