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命宫异常,早已脱离原先轨迹,得遇那人亦乃异数。来生如何,不敢妄论。”
“不知道么?还是不能相遇,不会相遇呢?”怀葑低喃,胸中那股气息越发跌宕起伏。她皱眉抚上胸口,却握住了璇光白玉。冰凉凉的清泠之气从手心传来,随之带来了无数残破的片段——山林溪边的偶遇,违逆众人将她救下,认作义妹一同下山,同甘共苦充满欢乐的三年时光……
手背上一阵滚烫,她不自觉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是自己流下的眼泪。
“我……怎可能把他忘记……如果可以,我多想生生世世轮回罔替地找寻他。只是每一世的他已不会再是我认识的谢重鸾,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的大哥。”
她温柔地抚摸着胸前的玉,重鸾将佩戴了那么多年的随身之物赠与,上面有着他的气息,他的脉搏,是维系两个人的纽带。依稀之中有个清朗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急切而充满希冀。
——怀葑……怀葑……
天上的声音有些急,复又厉声吼道:“汝天眼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眼泪簌簌地滑落,她却含着笑,心中无比快乐。她朝着那束光朗声道:“他是我唯一的大哥,所以曲氏怀葑不愿来生,只许今生,只要今生做大哥的怀葑,来生愿堕入牲畜道,放弃历代所积阴德,宁可永不超生,抑或毁去这元神,也要伴在大哥身边,只为今生做大哥的怀葑啊啊啊啊——”
……
天地撼动,剧变已至,但这空气中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重鸾一步步靠近已然癫狂的怀葑,承受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业火侵袭。他不懂得如何才能将原先的那个怀葑唤回,他眷恋着她的傻笑、她的撅嘴、她的依恋,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极其突然的消逝,无力回天。孙苒卿不是说自己便是解救怀葑的关键么,那要如何做,自己才能挽回这一切?
眨眼之间他已来到她的面前,四目相对,传递的竟是他满满的悲哀苦痛。他伸手抚上了怀葑的脸颊,从额头到鼻梁,再到颧骨,再到红唇,再到下巴,一寸一寸,他要将她刻入心底最深处。
不期然长指沾染了水渍,重鸾凝神而望,那竟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紧接着一滴又一滴,从她无神失焦的双眸中溢出,滚滚地汹涌落下。
他惊喜莫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急切喊道:“怀葑……怀葑!”霎那间惊雷滚滚劈在了他们身旁,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仙妖们即将经历的天雷劫难,又像是天神震怒朝人界扔下的流火。重鸾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怀葑只是静静躺在重鸾怀里流泪,早已失去知觉。
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重鸾惊讶回头,却见吴洵归踉跄跑来,跨过重重尸体、避开解封时怀葑布下的业火,神色十分狼狈惊惶。
一阵闪电劈将下来,他双腿一软跪坐于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他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晕厥过去的怀葑,咬着牙声嘶力竭地朝重鸾吼道:“双凤之体!璇光白玉!就趁现在!”
忽有什么东西从脑中闪过,他一瞬间明白了吴洵归的意思。他怜爱地望着异常安静却仍流泪不止的怀葑,心头阵阵心疼,却又温暖得就像要化开一样。再度封印寻求的乃是天、地、人三者合一,缺一不可。重鸾拥有双凤之体,此乃天命所归;璇光白玉赠与怀葑护灵,此乃以地之淳厚灵气润养魂魄;如今天眼即开先知觉醒,怀葑却定要逆天而行,遂天地震荡,异象丛生,此乃人为,以人力强势地扭转命盘,恰逢天机,百年不遇。
他的怀葑,拼了魂飞魄散也要留在他的身边哪!
重鸾再不迟疑,从怀葑的颈中扯下璇光白玉,沉下眉目调气运息,那稀世玉佩顿时在他手中华光绽放。他未作停顿,只翻掌将那玉往怀葑眉间红痕重重按去:“吾以谢重鸾之名起誓,今甘以双凤之魄,抵曲怀葑一世平安,废汝异禀,封汝天眼,还汝常人之身。只求一生平碌,常伴左右。但求上天垂怜,还我曲怀葑!结印!封!封!封!”
一团萤光乍现,眨眼间将他们两人包围,与其他一切隔离了开来。
乾坤无声,尽化归墟。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升起了一轮旭日,绛紫色异变的天空陡然褪了色,恢复了清晨如水墨画般的湛蓝。带有凉气和露水的山风吹来,山林中万物苏醒,树叶摇曳,流水潺潺,隐约还有鸟啼蛙鸣声。昨晚的一切似亘古般久远迷茫,若不是焦烟弥漫的林中狼藉满地、尸痕遍野,或许每个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个梦罢。
只是所有见证过这个梦并活下来的人,都会铭心刻骨地记得,当那万丈佛光褪去时,在晨曦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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