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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 章

展若尘登上小船,只见小船中央只是一间矮舱,如果只钻进一个人,矮舱内尚可以翻动身子,但要是两个人挤进去,怕就显得挤了。

走至船头,展若尘见船头上放了一支锅,两只碗筷,便指着小矮舱,道:“你丈夫身材一定瘦小,否则那舱住不下!”

徐小霞露齿一笑,道:“实际上我同我丈夫住在里面可宽敞呢,别说是翻动身子,便横着睡也足够了!”

展若尘相当惊奇,但他只是笑笑!

徐小霞立刻升火煮饭,她动作细腻,举止大方,不时会对展若尘露齿一笑——于是,香喷喷的一小锅饭煮好了,取出瓷碗,徐小霞满满的为展若尘盛了一碗,笑道:“现成的小菜,展大哥,你随便吃些吧!”

展若尘接过碗,点头道:“谢谢!”

徐小霞并未再说什么,她却抓了一把饭抛进河里,手上已拿了一支银簪——展若尘刚扒了一口饭,便立刻问道:“徐姑娘,你要做什么?”

回眸一笑,徐小霞道:“这几样小菜怎好待客?我为我丈夫弄几条鲜鱼!”

展若尘一怔,轻摇摇头,心中在想——徐小霞的话颠三倒四,此女可能受到什么打击,否则……突然,徐小霞闪动右臂如风,未闻水声,更不见水花飞溅,河面上已漂起三条半斤重的白漂鱼——徐小霞伸手捞起来,笑对惊异的展若尘道:“展大哥,你喜欢红烧?还是­干­炸?要不然清炖也不赖,我都会做!”

期期的,展若尘道:“手法高明,使我想起马上那一幕,那时候你就是这种手法,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徐小霞面上­干­涩的道:“展大哥,何必呢?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的……”好—副撒娇模样。

展若尘忙笑笑,道:“我失言,徐姑娘莫怪!”

徐小霞已把群鱼放在船头锅边,展若尘看得清楚,三条鱼皆被一簪Сhā中鱼头,手法之­精­纯,之高明,的是无话可说,便不由得赞道:“多日不见,徐姑娘的武功更见­精­进了不少!”

伸手入怀摸出—支钢锥,徐小霞道:“已多日未曾动过此物,展大哥一到,我更把这淬毒钢锥收入衣袋了!”说完,便提水刨鱼,手法十分­精­细——展若尘缓缓的问:“你说你丈夫喜欢吃鲜鱼?”

鱼已洗好,闻言徐小霞回头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吃新鲜的鱼?”

展若尘愣愣的道:“但我并不是你的丈夫!”

徐小霞已把香油倒入锅子里,低头吹着火炉,半响,火燃起来,她才笑道:“展大哥,有时候—件事情的完美与否,端看这个人的理念,我不妨实对展大哥直说,我根本没有同任何人结过婚,要是有,便只有活在徐小霞心中的那个人——那个我自认永远也高攀不上的人,不过——”展若尘手捧着饭碗,怔怔的望着徐小霞,他心中开始激动,开始惊动,难道活在她心中的丈夫会是自己?不,这怎么可能?

徐小霞已低低的又道:“不过……我虽在有形上得不到他,但心中却有权利拥有他,而这个人——”她突然展身而起,走至矮舱前面,伸手便撩起舵门,又幽幽的道:“展大哥你看,我保留着这位活在我心中丈夫的衣衫,你可曾认识?”

展若尘望过去,立刻便发现那似乎就是他曾经穿过的衣衫,正齐整的平摆在矮舱里,衣衫与裤子,还有……还有他惯常扎的飘带——于是,展若尘惊愣了……缓缓的站起身来,展若尘举步走向徐小霞,他绝对会体认出徐小霞对自己产生的爱慕,一种永难实践的爱也是一种摧毁人心的魔鬼,白天望眼欲穿但却又天天盼望,夜来魂牵梦断泪洒枕边,啊!徐小霞便是过着这种虚幻的日子,把自己封闭在一座小小的象牙塔里,其情虽痴,却值得同情!

伸手拉住徐小霞一手,展若尘道:“徐姑娘,不值得啊!”

眨眨泪眼,徐小霞道:“怎么不值得?我甘之如饴,日子过的更加充实……”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只是个……十分平庸的人……”徐小霞立刻道:“以平庸之身,做伟大事业,更是了不起!”

展若尘不由得搂住徐小霞,道:“徐姑娘,凭你‘兰指穿心’的名号,加上姑娘的容貌,世上有多少男子望之若渴,你又何苦把自己折磨在这条小船上?”

徐小霞淡然的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为心仪的人苦守,这本是十分正常的事,何况我曾对展大哥说过,我会找机会对展大哥的启蒙与关怀有所报答,虽然,也许展大哥并不屑于我的回报,却并不能阻止我的行动,是吗?”

展若尘—声叹,道:“我已是个结过婚的人了!”

徐小霞瓠犀微露,俏眉上扬,口气平淡的道:“展大哥与施嘉嘉结婚那天,徐小震曾潜往金家楼暗中探看,如果我说自己并不忌妒,那便是欺人之谈,只是……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无法与施姑娘一比长短,她兰质惠心,仪态高贵,花容月貌,丽质天生,展大哥能娶到这么娴淑姑娘,我该为展大哥高兴,也因此……”她顿了一下,把洗杀的鲜鱼又拿起来,边往热锅里放,又道:“我心仪的人,当我无法与其白首的时候,至少该为他祝福,所以……展大哥,我便把自己封固在这片小天地里,在我的心目中,把展大哥化无形为有形,过着另一种超然的愉快日子,直到……直到我发现大批骷髅帮众潜往辽北,就知道金家楼要出事了!”

“屠手”展若尘心中那份激动,从他张口说不出话的模样,便看的出来——(OCR:我猜他心里一定笑翻了天!:)锅子里的鱼在透黄,像金­色­似的——展若尘的脸在泛黄,却是黄中透白——淡淡的仰面一笑,俏皮的看了展若尘—眼,徐小霞翻动着锅里的鱼,又道:“展大哥,你会笑我痴,是吧?”

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小霞!小霞!人的意志是不容别人左右的,你有你的人生观,也许你以为如此做法便能令你的生命充实,可是……”徐小霞露齿一笑,伸手一搁,道:“不要可是,事实上我真的愉快,也觉着充实,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可是呢?”

黯然一叹,展若尘道:“小霞,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我只不过是—个江湖杀手,凡夫俗子而已!”

十分满意的笑了,徐小霞道:“展大哥,这是你第二次称我‘小霞’,我好高兴,也很满足!”

三条鱼很快的盛入盘子里,展若尘接过—条吃着,道:“我为你的痴情而感动,小霞,我们今生无缘,也好图个来生,这么办吗,我认你做­干­妹子,如何?”

不料徐小霞轻轻摇着头,道:“不,展大哥,夫妻之情怎可用兄妹之义来比较?那是不切实际的,也是我所不愿!”

展若尘再叹口气,道:“小霞,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

徐小霞频往展若尘碗中夹菜,宛似小妻子侍候自己的丈夫般是那么的温驯与体贴——斜目瞟下展若尘一眼,徐小霞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展大哥,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满足了,满足你不为我的所为而恼怒,更满足你能在这小船上同我共餐,有人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什么是好花,端看个人的喜爱,好景又是什么?吃喝玩乐吗?唉!什么样的好景也会因时间的流走而消失,我以为只有把握住现在,哪怕是短短的—刹间,这个生命也便充满了光和热,更充满了美丽!”

展若尘惊异的道:“小霞,你竟然体会人生如此之透彻,就像江湖一流杀手般,只要生命发出火花,不愿自己默默一生,你真的令我感动了!”

徐小霞一笑,道:“莽莽江湖六七年,见得多子,便能把事情看得透彻与了解,展……大哥……”她双目流露出乞求的眼神,又道:“我能……叫你……若尘吗?”

坦然一笑,展若尘道:“若尘是我的名字,人的名字本来就是由人叫的,你叫,当然可以了!”

双手攀住展若尘一臂,徐小霞仰起渴望已久的脸,十分大方而柔情的道:“若……尘!”

展若尘伸手抹去徐小霞面上滴落的热泪,他也想到自己与施嘉嘉是如何的甜蜜,那种绸缪在如意轩的口子里,充满着柔情与蜜意,施嘉嘉的温柔,是任何人也难以替代,不料……轻轻的摸着徐小霞的秀发,展若尘道:“小霞,我从内心感谢你对我的关爱,只是……只是这样怎也不是办法……吧!”

徐小霞仰起脸,一声娇笑,道:“若尘,别为我难过,该为我高兴啊!”她把头抵在展若尘的胸前,又低低的道:“这是一顿我—生永难忘怀的餐聚,若尘,谢谢!”

展若尘有些激动,伸手托起徐小霞俏脸,道:“小霞,应该是我言谢,承你看得起,我……我……”徐小霞缓缓的闭上眼睛,樱桃似的俏嘴微翘,无声,便声音在二人心中回响,在二人心中激荡……于是,轻柔柔,也是自然的,展若尘在徐小霞的香­唇­上吻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仅仅的一下!

徐小霞的双目中奔出一股子热泪,她低泣的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双手扶着徐小霞,展若尘低声问:“小霞,刚才曾听你说,大漠骷髅帮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徐小霞缓缓坐在展若尘—边,道:“总也有半年多了吧!”

展若尘惊异的望向远方,道:“已经那么久了,怎么我们的人全然不知道?”

徐小霞也是一怔,道:“辽北地属金家楼,半年多来,你们竟然会没有发现骷髅帮的人马?”她—顿又道:“大漠骷髅帮本来是个极端神秘的组合,骷髅帮主人称‘吸髓赤魔’,更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物,帮众近两千,遍布大漠,我还以为金家楼早已经发觉了!”

展若尘重重的沉声道:“十天前楼主失踪,我把人马分往各路追踪,才渐渐发觉是大漠骷髅帮所为!”

徐小霞惊异的道:“金楼主武功盖世,怎会被骷髅帮给掳走?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展若尘冷漠的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骷髅帮潜入辽北半年之久,直到最近才下手,显见他们已做了相当周密的安排与策划!”他目注徐小霞又道:“小霞,你可曾看到什么令人惑疑的人物车辆往北去?”

徐小霞思忖一下道:“没有,此河名叫大凉河,又是通往辽北的要道,但我在此已三月,未见可疑人物,若尘,你以为他们会把金楼主掳往大漠?”

展若尘紧绷着脸,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把义母掳到何地!”

徐小霞侧头仰视,道:

”若尘,大漠我相当熟悉,如果你真要去,我陪你!”

双手放在徐小霞两肩,展若尘一副相当关怀的表情,道:“小霞,我心领了,也很感激,但却必须听我的劝,别Сhā手这件事情!”

徐小霞愁容满面的道:“若尘,我不怕,我说过,徐小霞心中视你为夫,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实际,更谈不上名份,但在无形中却是的,如今你要远去大漠,我在一旁协助,自信多少还能替你做些什么,若尘,答应我!”

展若尘摇摇头,道:“小霞,我不能给你什么,今天没有,怕将来也不会有,更何况……”徐小霞立刻接道:“我不图你什么,真的,我只是想能同你多聚些时日,一路上照顾你的食住总是应该的!”

展若尘笑起来,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哈……”徐小霞也笑道:“若尘,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收起笑容,展若尘仍然摇摇头,道:“我不会答应你去大漠,因为,我所面临的敌人并不只是大漠骷髅帮,另外有几批金家楼大仇家,这些人物中你可能就认得几人,像是曾经以‘血刃掌’在黑松林拼杀费云的杜全,听说此人也在,还有,说是‘帚天星’尤奴奴那个粗水桶似的婆子,除此之外,我的对头邢独影也投在黄渭父女一边,成了黄渭的女婿,还有……”徐小霞立刻坚定的道:“如果有这些人物在,我更要伴同你去大漠,若尘,我对这些人物相当了解!”

展若尘再次摇头,道:“小霞,听我的,你一定要在这大凉河等我——”他抚摸了徐小霞的面颊,微微一笑又道:“我喜欢听话的女孩子,小霞,难道你要我生气?”

徐小霞没再开口,顺手提了一桶水,把碗筷浸在水中,只是微笑着不再开口……于是,展若尘缓缓的走下小船,他站在河岸笑对小船上的徐小霞,道:“这是一顿相当令人回味的午饭,小霞,你切切记住一句话——就算是为我保重自己吧!再见!”

轻挥着手,面带着笑,徐小霞直待展若尘走远,便突然转身双手捂面,痛哭起来……离开大凉河土的徐小霞,展若尘并不觉着轻松,相反的却更加心事沉重——再见何日?人与人之间的一句普通招呼,平日里只是一句平淡话,但这时候却并不是那样,展若尘心里面以为,徐小霞更是如此!

此刻,黄土大道已开始含着黄沙,展若尘不快不慢的往前走,步履安详而从容,一袭长衫左右飘动着衣摆,那么大有韵律的轻轻摇又闪——夕阳下有几朵镶金边的白云,像几把会移动的大伞,时而把地上罩上一层­阴­影,展若尘便踩着地上移动的影子寂寞而无聊的往前面走着!

人生的际遇永远有一些无法捉摸的,也难以预料事情,从前总以为此生注定孤怜伶的独个儿徜徉流落,岂知无意间竟成了金家楼少主!

只是,这种富贵的日子才开始,便又一个人远去大漠,这以后的发展如何?真难令人预料!

果然,令人难以预料的事快发生了——

蹄声如雷,但却又十分单调,展若尘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只有一匹快马,他不用回头看,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是的,在这种几十里难得看到人烟的地方,骑马赶路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

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贴着展若尘的身子蹭过去——马上面是一个青衣大汉,回头一瞥之间,便毫无表情的拍马疾驰而去——只有一个念头在展若尘心中升起——这个人的骑术不错,只是有些冒失!

快马驰向一道黄土坡便不见了,留起那股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去!

展若尘快走近那道黄土坡的时候,身后又闻得快马驰来,但他仍未回头看,同样的装束,一般的快马,雷一般的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于是一匹匹的快马从他的身后追过去,在他的心中算一算,已经有十二匹快马了。

展若尘心中开始有了预感,这大概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仍然是轻松的在走着,展若尘开始有了警觉,是的,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

就在他刚刚绕过那道黄土坡,前面路边上有一排梧桐树,树后一座八角大亭子,二十多匹健马并头拴在梧桐树下面,二十四个青衣大汉分站在八角亭两边,八角亭内似乎坐了五个人!

展若尘记得这里,当年他便是与大师兄路过此地,二人一起在这八角大亭子里啃吃­干­粮,当时亭内还有几个贩卖皮货的,如今……他举头看了一眼,本想旧地重游,进去坐坐,但见八角亭内那种气氛,只得顺着官道往北走去——不料就在这时候,突听亭子内一人高声吼道:“展若尘,商某人在此候教了,难道你不进来歇歇腿?”

展若尘猛回头,只见—人身穿锦袍,挺胸凸肚的站在八角亭子台阶上,那股子气势的是令人—惊!

展若尘停下脚步,淡然的往八角亭走去,刹那间,八角亭内另外四个大汉也站起身来直视着梧桐树外走过来的展若尘!

距离八角大亭三丈远,展若尘已看清楚台阶上站的人,嗯,敢情是逃离辽北地界的“紫英队”余孽!

提起“紫英队”,那原是金家楼内部叛乱之后的事情,紫英队这援人马,先是当时一心谋叛的“金家楼”么当家“白狼”向敢暗中策划加以收编,结为股肱,“紫英队”的头子“响尾鞭”商弘便直接听命于向敢,但自从谋反失败,商弘便率领着紫英队残部,退出辽北而到了黑吉—带活动!

现在,展若尘面无表情的望向八角亭前的商弘,道:“是你?”

“响尾鞭”商弘嘿嘿一声笑,道:“姓展的,你竟还认识商大爷,难得!”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败兵之将,斧底游魂,有什么架子好摆?”他一顿,又是冷冷一笑,道:“倒是你的情报灵通,竟然知道我要走过的路线,早在此等侯了!”

面­色­寒寒的,商弘道:“一次失败并不足以令人丧志,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我撼不动,但在此地便不同了,嘿……”展若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把我叫回来,绝不是请我入亭歇腿喝茶了吧?”

商弘一声哼,道:“便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自从你过了大凉河不久,我的人便盯上你了,展若尘,我为你选了个葬身之地,就是这座‘驼铃亭’,你还满意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商弘,你好像很有把握把展某摆平!”

商弘大剌刺的道:“也好叫你心中有个底儿,这里有四位朋友,他们才是真正送你上路的人物!”

便在商弘的话声里,缓缓自“驼铃亭”中走出四个人,只见为首的一人满面红光,双眼下垂宛似驼目,青­色­劲装,后面露出一支把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兵器——跟在这红面大汉身后的,是个矮老者,这人生得虬髯如戟,双手奇大垂膝,腰眼上Сhā了一支金光闪闪的旱烟袋,青­色­劲装的袖子上套了一支铜环,神态狰狞,双目冷厉,宛似­阴­司里走出来的鬼怪!

后面两人是俩大汉,一样的大砍刀,脚底板足有尺半长,灯笼裤子黄上衫,标准的大漠武士打扮!

商弘指着红面大汉,道:“这位便是‘长白飞虎’段宏段八爷,嗯,我若提两个人物,你便知道段八爷的来头,那便是‘黑煞神’铁彪与‘鬼展旗’郝火山!”

展若尘双眉一扬,点着头,道:“不错,关东十大高手之列的人物,展某当然认得!”

嘿嘿一声笑,商弘道:“段八爷便是他二人的换帖好友,当然武功也是伯仲之间!”

“嗯”了一声,展若尘道:“过去曾闻得关东大安参行为了一票红货而邀‘怒专诸’官宝泉找他二人决斗,难道他二人反把姓官的摆子了?”

突然一声如雷般的吼声,红面的段宏沉声道:“‘怒专诸’官宝泉也是我的好友,那件事由我在中间夹着早已经不了了之,倒是阁下尚记在心里难为你了!”

展若尘笑了一下,道:“小塔岗不见血腥,展某为他们三人贺!”

商弘突又指着矮老者,道:“这位老人家甚少入关,你大概不知道‘沙王爷’这个名号吧?”

摇着头,展若尘道:“商兄但请指点!”

商弘得意的道:“在关外,提起‘沙王爷’,黑白两道谁不尊仰?便以‘德高望重’四字吧,也不为过!”

展若尘笑着淡然的望了矮老者一眼,只听商弘指着另两个大汉,道:“这里两位,一位金圣千,另一位令狐军,也都是关外道上知名人物,少时都将免不了向展兄讨教了!”

展若尘望着面前五人,缓缓的道:“光景是专为对付展某的了?”

商弘沉声道:“依照我们的计划,金家楼必然会有大批人物远征大漠,我们便在这黄沙千里的大漠中一个个一批批的加以消灭,却不料只有你一个人前来送死,倒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事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商兄,你所言的你们,是指些什么人?总不会只有你们眼前几位吧?”

商弘冷沉的道:“当然,前途还有我们的人在等着侍候金家楼的人,而你,展若尘,还是我们首先要翦除的最大目标!”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是吗?”

商弘大吼道:“上次单爷的计划相当完美,进行的也相当顺利,我紫英队隶属在向五当家麾下,原是直捣大金楼,却又在黑松林一场拼杀伤亡不少好弟兄,最后的检讨,全因为你姓展的中途Сhā手,坏了我们大计,展若尘,你投靠了金家楼难道不知道是我们死去兄弟们的血内所累积,这种大仇大恨,只怕你永远也还不清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霜月刀杀的是不义之人,商兄,死在我刀下之人已难以计算,不过有一点我最情楚,那就是我在诛杀第一个该杀的人之后,便替自己制造了仇家,当然,我不惧有人找上我报仇,因为我有能力杀人,却没有权力不让别人找我报仇,就像你商兄说的这种永远也还不清的大仇大恨!”

他环视着八角亭两边的二十四个青­色­劲装大汉,嘴角一牵又道:“紫英队的人马变­色­了,深紫­色­变成了蓝天­色­!”

商弘嘿嘿一笑,道:“不错,金家楼一战逼得我紫英队退出辽北,我们便改头换面,誓雪耻盾,如今——”展若尘立刻接道:“我知道你是不会甘休的,紫英队不会,黄渭父女,横行西陲的尤奴奴,甚至几乎瓦解的三龙会,都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他一顿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便那‘皮­肉­刀子’杜全也咽不下那口窝囊气的参与这次­阴­谋!”

商弘一声冷笑,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可惜仍然晚了一步,嘿……”展若尘淡淡的道:“事情既然发生,不论是否已晚,至少我还是要尽力而为的加以扭转!”

商弘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一人?”

展若尘望望商弘身边四人,道:“我不敢说,但却对各位这种行径不齿!”

一边,“长白飞虎”段宏沉声喝道:“姓展的,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齿行径?”

展若尘双目厉芒暴­射­,沉声道:“既然惨败,不认输也就罢了,为何远走塞外,来到大漠勾结邪派骷髅帮,­干­起掳人勒索的勾当,如此行径,一旦传扬江湖,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商弘嘿嘿一声,道:“什么叫掳人?什么又叫勒索?姓展的,我老实告诉你,劫走金寡­妇­,只为扫除我们进行‘撼天计划’的—大障碍,然后才能顺利的执行‘刨根谋略’,我们以为金家楼在群龙无首难升天之下,必然人心惶惶,一定会大批来到大漠寻找骷髅帮拼命,嘿……意料之外的是只来了一个不怕死而又爱表现的‘屠手’,真令商某大失所望了!”

突然一声厉吼,展若尘道:“你们把金楼主藏匿在哪里?”

商弘一声冷哼,道:“别问得太多了,不嫌过分?”

展若尘涩涩的面无表情,道:“我知道,而且几乎是肯定的,彼此照上面,其结果也往往都是千篇—律……总是要以各人的手段,制造出血腥、挣扎、哀鸣,以及彼此间再增添许多心理上的深仇大恨!”

商弘双眉一紧,道:“听听这种不痛不痒而又唬人的论调,娘的皮,不要以为你总有那么幸运的机会,姓展的,今日之地,你最终的下场便只有黄土三尺,孤魂一缕,不就是你—个人吗?难道你还想从我们这些人手中逸去?”

“长白飞虎”段宏一声怪笑,大红脸上冒出汗油,道:“我们决不会容你再张狂下去!”

展若尘深凹的双目—亮又暗,淡淡的道:“我个人的感触并不以为你们的那般悲观,商兄,报仇杀人也好,宰人泄恨也罢,都有其一定的范畴,最终的论断是在于有没有能力来杀这个你所要想杀的人——”突的一声怪笑,半响未开口的“沙王爷’沙冲道:“展若尘,风闻你是一个真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是一个心硬如铁的冷血武士,据说你功力高,定力深,尤其在炼气方面列属炉火纯青,已然无我之境,对于你这等强者,我闻之便钦敬仰慕而心向往之,也更有着承领教义的渴切感,所以商兄那里一提我便立刻赶来了,不敢说是对招比武,展若尘,便算是你大方的点化点化我吧!”

展若尘生硬的道:“沙兄,这是一湾臭水,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养生,你又何苦非舀不可?”

沙冲一笑,道:“人在江湖行,凭借的便是那股子悍而不凶之气,展若尘,这点气绝非凭借暴力,亦非什么权势与财力,乃是人与人之间的义气,我们来此,便是义气,如果说是非好歹,屎香屁臭,沙某还分的清,用不到你提醒!”

商弘十分得意的道:“姓展的,你少再挑拔离间,放光棍点,眼前在场诸人,哪一个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凭你几句话便走人的!”

展若尘表情平静而深沉的道:“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光景依旧没什么新鲜处,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轮回,怪的是有人却乐此不疲,直到鲜血从他自己身上流淌出来……”商弘大叫道:“别说得那么悲天悯人法,姓展的,你以金家楼少主的身份,大胆的一个人前往大漠,这份胆量固然值得为你喝彩,但你应注明白,由于你种下的因,你便该得到什么样的果,这样的轮回是由你自己推转,这样的血腥也是因你而起,就是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他娘还扮的什么那股于悲天悯人劲?”

这时候“长白飞虎”段八爷摸了一下脸盘,道:“我说商兄,时辰不早了,该是送这位展兄上路的时候了,又何苦穷磨蹭个没完没了!”

用力点着头,沙冲道:“不错,由我打头阵!”

段宏一甩大红面,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

商弘立刻—拍,道:“姓展的名头大,手段辣,单就这种条件,沙兄,我们也就用不到客气,并肩子一起动手吧!”

沙冲望了段宏一眼,商弘立刻又道:“我们绝不能冒险,四位,今日放倒姓展的,他日进军金家楼便少死无数好兄弟,我们这是在制造功德,绝不能稍有大意,后患无穷!”

重重的点着头,一直未开门的令孤军对一边的金圣千道:“商头儿说的对,我们谁也别充英雄,论好汉,且把江湖那点规矩哲撇—边去,姓展的他娘本事一定不错,他敢独自往大漠来,可见有恃无恐,我们便犯不着担风险单挑独斗!”

咬咬牙,段宏点头道:“为免功亏一篑,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其他也就说不得了!”

展若尘冷淡的道:“各位扎根便是打定这个主意来的,无须再找什么借口,你们一拉一唱,我也心里有数,人嘴两片皮,理是你们的,说了半天屁话,到头来仍然得豁上,各位,何苦再谈论什么场面话?卯上吧!”

沙冲双目圆睁,凛然的道:“展若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条血铮铮的汉子,今日之事一了,如果彼此之间仍然命在,放心吧,姓展的,沙冲绝对找个人迹不见,鸟兽皆无之地,好生同你单挑独战一番,如果再有人中间Сhā一脚,我沙冲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展若尘笑笑,道:“沙兄豪语,展某记下了!”

商弘身形—偏,—把挂刀已握在手中!

另一面,段宏缓缓反手右肩头,慎重的拔出一支似刀似剑的兵刃,看上去稍宽了些,却发出青­色­刃芒,刀未挥,已使人心发着颤栗……然而,第一个攻向展若尘,却是一直未说话的金圣千。

金圣千大砍刀霍霍生风,电光迸溅也似的拦腰暴斩,口中发出哼哈之声,显然使足了力气,一招之间就想斩杀敌人!

展若尘倏然身子飘起,宛似他根本就是飘在空中,轻飘飘的只在空中稍作闪晃间,金圣千的刀芒已尚走至一半,他已抖手出招,二十一道青莹莹的光彩便仿佛二十—股冷焰,那么清脆凌厉的洒­射­而出!

金圣千狂吼如虎,表现出大漠武士的悍勇,大砍刀雷轰电击,力撞对方的一片刀芒!

另一把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而落,由于是授招,刃锋破空之声的速度过猛,空气便发出一股裂帛也似的刺耳锐啸,闪现的是一道匹练——窒人的匹练!

展若尘空中未变身形,左足尖都巧妙的点中对方刀身,借力使力,一个空中正翻斤斗,妙不可言喻的落在两把大砍刀之间,似有意还无意的要对方夹击自己!

于是,商弘就在此刻跃空而起,身形腾掠间,那么凶悍的从上扑下,刀芒成束,随着他身形的移闪而泄­射­下来!

目光凝聚而深沉,展若尘仍然未动,他晃着等待什么,直待三面刀芒猝到的刹那间,右手连挥,“霜月刀”的伸缩宛若洒出千百条掣映交错的蛇电,交织成纵横飞舞的光圈,刹那间金铁撞击之声乱成一团,商弘落地弹滚翻转如懒驴打滚,斜刺里,沙冲的金­色­旱烟袋已指向对方鼻头,狠狠的打来!

展若尘双脚倏起,同时七十二刀暴斩,掌握机会而扑进来的沙王爷突见刀锋若霜,青气蒙蒙而光华十方流闪,他的金­色­烟袋锅距离尚有半寸,便撤招倒蹿,大吼着比来时的身法更加快的退出刀芒之外!

段八爷便立刻接上沙冲退出的空档冲上去,他的刀挽着沉极的劲风,却也毫不含糊的迎着一片青芒杀去!

展若尘倏忽左右晃动,但他的身影是虚是实,已难以令人捉摸,往往敌人的兵刃砍向那个身影,却是虚空的一个空间,他的实体便早已在另一个角度了!

就在他挟着一身青芒,行云流水般畅快移动在敌人之间,突然拔空而起六尺,看来他似是盘旋在空中,但他的身下面,却出现漫天的光雨!

大砍刀有如怒涛的成层成束的涌向展若尘,沉重的刀身割裂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嗖”声,冷焰迸溅,威力万钧!

段八爷的身法怪异,几乎如影随形的几次与展若尘面对面而错过!

展若尘落地回转,便立刻变换身法,他做着极小的幅度运转,但速度上反倒更快,偏头避刀芒,侧身躲锐锋,皆都恰到好处,而中规中矩!

金圣千的大砍刀配合着令狐军的大砍刀,不断的呼轰着凶猛的狂砍,沙冲的金­色­旱烟袋挑打如风,不时现出佳作而指向敌人前胸——翻身而起的商弘更是怒骂着挥动挂刀再度扑上来!

反而,段八爷的攻击成了游斗,他的身法在变,变得出奇的快,快得令展若尘觉得此人有心机,也对自己构成了真正的威胁!

此刻——

二十四名易装改扮的紫英队大汉们,自然的便形成一个包围圈,每人手握挂刀,虎视眈眈的蠢蠢欲扑!

杀戮在惨烈的进行着……

展若尘并不急于痛施杀手,他衡情量势,总想在这些人的身上逼问出义母金申无痕下落,不过他也在心中琢磨,义母的下落也许连商弘也不知道,充其量他只是知道义母被掳这码子事!

内心的感受是忿怒,但形­色­上并未流露出半点来,他仍然沉着的近似麻木般应战,日光萧煞,面上瘦瘦的面皮阵阵蠕动着,那根根的筋络在他的体内游走,游移得令他的内心十分不耐——犀利的光影翻飞不已——流闪的寒芒交织成层——六条人影,便闪掠在生死一线的冷焰激流里,分不清谁是准来了——柳残阳《金家楼》第十 章高手之间的拼斗厮杀似乎有其一定的程序演进。一定时间内该是功力的抵消,之后,便是胜负的分野。一旦该分存亡的关头,势必溅血的辰光,总会在即将胜败前的—刹那间利现兆头,下论这兆头是凶是吉,谁也脱不了­干­系,躲不过造化的摆弄——展若尘突然弓身曲膝,他并不向任何有空隙的地方去闪,去躲,反而快不可言喻的往敌人最有利的刀芒中穿过去,只见寒芒成束的刃锋“嗖嗖”,展若尘竟技巧的贴着两把大砍刀的双锋之间越过,然而,沙冲那烟袋锅与商弘的挂刀却轻易的被他躲过——真绝,展若尘的“霜门刀”偏迎头的向段宏一刀,一连便是十五刀合为一刀,寒电穿­射­中,令孤军与金圣千二人对碰对冲着连连住一侧冲跌,一股股鲜血四散飞溅,狂标不已——就在同一时间里,商弘的吼叫尚未出口,银芒似来自天上,一闪而会他一掌,旋即挂刀飞上了天——不,天空中尚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双透赤手掌,怪模怪样的往地上跌落,打着旋转,商弘才狂啸出声:“嗷——”声音相当凄厉,只见他左手托起狂溅鲜血的右腕,鲜血则流过他的左手,那种痛,实在难以形容,不过只看商弘呼天抢地那种折腾,便可以想象!

沙冲躲的快,一个斤斗翻出两丈外,回身猛摇着头,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不信邪——段宏的那把非刀非剑的兵器.在霜月刀的拨弄下,往外偏去,但刀势未回头,只见他右腕力震回扫,就在此时,那把刀的刀身“嗖”的便往故人刺来,而段宏的手上怪刀立刻变成了一把汪汪的尖刀——原来他的那把怪刀竟然刀身上套着刀,真正的刀却是他现在握在手上的那把尖刀!

展若尘以为敌人抛刀掷来,但当他看清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砍人的尖刀巳指向右脸颊刺来!

“霜月刀”回扫如天外流星,刀锋偏斜,更似打火猝映,一声“嗖”,合着一声“噗”,一溜火花连着鲜血往外涌,展若尘仍然庆幸自己发觉的早,否则右颊与右肩头仁被尖刀扫中!

左袖劲挥,“霜月刀”却快不可言喻的粹映出一道青虹,抖手便是九刀合为一刀,这住“长白飞虎”段八爷便似从刀山上下来般的混身是血,尖刀脱手,两手也不知捣什么地方才对,沿着路边,一路往中央那棵梧恫树下滚去,血合着沙土,可把这位段八爷折腾个灰头血脸,不像人样。

倒翻身,空中拧腰挺身,“霜月刀”洒出一片刀芒,宛似彩霞喷­射­,沙冲已不知手中烟袋锅去向何处,大吼一声,满面粗髯如戟,矮粗的身形贴地劲滚,天爷!只见一篷篷的黄土便随着他身子的滚动往人迎面出去——真也绝妙,黄土的飞洒,宛如无数喑器,虽不要命,但打中身上的仍感到痛疼难挨!

原来“沙王爷”的雅号就是他能卷地飞砂而搏得的!

展若尘挥刀如飞,一连击落五七把黄砂,刚刚落地,便听得喘过气来的商弘狂怒的骂道:“时辰到了,你们给我很宰!”

一声啸叫,二十四名“紫英队”的弟兄便挥刀围拥而上.挂刀成层,人影如飞,狂砍怒劈,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光景是恨不能将敌人大卸八块,分他的尸!

青莹莹的刀锋在展若尘手上吐着电火也似的击闪冷芒,时而幻化成各种形状流向迥异不同的角度,立刻把这群叫嚣着围杀他的人,逼得回头四散!

一边,刚刚灰头土脸站起来的沙冲,突然矮身贴地,宛似入地之身般挟着一溜尘土再度往展若尘滚去!

面颊上的血已凝固,肩头上的伤在刺痛,展若尘的面庞在扭曲着,他表情突现出惯有的冷傲与孤寂,“霜月刀”便随着他的这种表悄洒出一片刀山也似的青芒寒锋,是旭日的东升,又像夕阳伴随的落霞,一片刀芒中,他似是失去了踪影,连他的人也幻化入—片光海中了!

是的,展若尘又发挥出那手久已失传的绝活——刃叠浮屠!

光焰的洒落未已,躯体的弹飞已起,块­肉­几乎没有余生,对人几乎一致的向四下抛跌,就在展若尘尚未站稳身子,而天空中—块块的人­肉­断肢,雨一般的向地上掉落,鲜血已经落了一地,其状惨不忍睹!

商弘一边狂叫起来:“展若尘,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屠手,嗜杀人命的冷魔,蚂拉巴子,你好狠心啊!”

头上中了七刀,金­色­旱烟袋已不知去向,沙冲从地上爬起来,满面惊怒的骂道:“姓展的,沙冲总算见识过你的霜月刀了!”

旋身冷淡的直视着沙冲,展若尘道:“沙兄,我没有忘记你曾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再比斗,我奉陪!”

沙冲一拍手,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真走的快,谁也没打招呼,扭身便匆匆走去,刹时越过梧桐树,骑上一匹大马便绝尘而去——“长白飞虎”段八爷也走了,他没有再说什么,骑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金圣千与令孤军未走,两个大汉并肩堵在商弘身前,冷冷的怒视展若尘!

商弘已沉痛的抖着右臂,道:“姓展的,大漠之大,岂容你跑来撒野?山不转路转,只要你往下趟去,前途有用你瞧的!”

展若尘缓缓伸手抹去有颊上的血,淡然的道:“如果你商兄还想Сhā手,至少还得三月之久,养好你的伤可不是三两日的事吧?”

金圣千面无表情的道:“姓展的,我们小觑你了,看来大漠即将由于你的到来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一边,令狐军咬着一嘴暴牙,吼道:“金兄,我们关外双雄这是­干­什么来的?妈拉巴子,丢人丢回娘家去了,这是助的什么拳,没得倒弄得灰头土脸,­操­他妈!”

展若尘见段宏与沙冲相继负伤走去,已知二人定是不图什么,纯为助拳而来,换句话说,两个人既不图利更不为名,所以在败了以后,走得十分自然,光只是不无牵挂的扬长而去!

至于面前这两人便不同了,从他们的口中说出助拳,那便只有两个解释——其一,二人对于商弘够义气,真正做到了为朋友两肋Сhā刀,单就二人堵在商弘身前的那股子气势,便令人感动不已,便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换句话说,你姓展的看清楚了,要想再对商弘亮刀子,便先把我二人摆平!

其二,二人与商弘是同一个任务,目的还是在­阴­谋金家楼,商弘完了,他二人也跟着完了,只要再动手,大家便豁上­干­了!

冷冷的—晒,展若尘道:“商兄,搏杀已至终站,胜负真章已见,我并不打算要各位的命,但有—事不明,想在各位台前领教!”

商弘已是冷汗直流,有两个——仅仅两个未受伤的青装大汉还替他的断手处敷药包扎,闻言沉声道:“妈的,你想知道什么?老子知道便说,不知道的再问也是白问!”

展若尘面­色­一寒,道:“商兄,你最好是知道!”

商弘大怒吼道:“姓展的,你在威胁老子?”

展若尘再度抹去面颊上的鲜血,道:“我是用血的代价来换取我应该知道的情报,商兄,任何一种胜利,都有其一定的收获,我的收获便是要知道大漠骷髅帮的总舵在什么地方,这种要求不为过吧?”

商弘尚未开口,金圣千突然大吼道:“骷髅帮在骷髅城,要找你自己去找!”

一怔,展若尘重重的道:“休想搪塞我?”

商弘忿怒的抖着断腕,吼道:“姓展的,我恨不得知道骷髅帮总舵,因为我迫不及待的想要你去送死!”

展若尘—怔,双目直通视着金圣千与令狐军二人,道:“如此说来,二位必然也不知道骷髅帮的总舵所在了?”

令孤军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虽不知道,但有个人知道,你想找骷髅帮总舵,就去找那个人去!”

展若尘立刻问道:“谁?”

令狐军指着北面,道:“就在大沙漠边的龙泉镇上,你只要找到龙泉镇,那个人便会找上你,姓展的,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展若尘缓缓点着头,道:“龙泉镇?嘿,我希望各位输得起,别让我回头再找来,到时候大家就不好看了!”

金圣千厉吼一声,道:“展若尘,妈拉巴子的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的刀快,惹毛了金大爷,咱们就豁上­干­!”

令狐军龇牙咧嘴的跟着道:“关外双雄怕过谁了?妈的,水里来,火里去,碰过多少仗阵,如今倒叫你姓展的挑得一身皮­肉­开花,丢人丢到他妈的姥姥家,怎么的,合者还要一顿羞辱?妈的皮,你真要是想在我二人身上捏糖人,那可好,咱们再过几招,你若够狠,便送我二人上路吧!”

展若尘冷哼—声,道:“好嘛,赢家是我,没得倒要听你们二人一顿穷咤唬,还以为我不敢杀你们?既然你们不怕死,我还有什么保留的?”

大砍刀分别上场,金圣千与令狐军二人不约而同的向两侧分开来,二人面部表情便随着二人极端慎重的出脚移动不停的变化!

后面,商弘左掌推开两名部下,低吼一声,道:“刀来,妈巴子的,一人拼命,十人难当,如今大伙便豁上老命不要,也要拖姓展的王八蛋一同上路!”

两名“紫英队”兄弟也真狠,抛开商弘,各自抽刀便往左右围上,商弘已咬牙忍痛,左手握紧挂刀举着走来!

金圣千—看,忙挥手道:“商兄,你伤的不轻,退守一旁吧!”

商弘吼着­干­拉拉的大嘴巴,道:“二位贤弟宽心,我姓商的率领‘紫英队”十余年,风里浪里翻出来的,没得倒被姓展的兔崽子放了血,既然大伙都想同他拼命,老子定然和他耗到最后一滴血,他妈的,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们且看造化了!”

悲哀的摇着头,展若尘冷冷的道:“业已杀成这幅光景了,我奇怪各位的兴致仍然还是这般大法……也许各位由于平日杀人惯了,如今一旦自己挨刀而且‘大感过瘾’,抑或各位真的是‘杀得­性­起’?如果二者皆不是,我便送各位两个字……”商弘—声哼,道:“那两个字?”

“疯子!”

商弘狂怒的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们没有疯,疯的是你,是你姓展的,你自命不凡独闯大漠,你嗜杀成­性­是个名符其实的屠夫,凶狠恶毒、­奸­诈无比,天底下如果谁是罪大恶极之徒,展若尘啊,那个人便非你莫属了!”

展若尘猛的一瞪双目,沉声道:“商弘,你们真的不就即收场?难道真的要死光死绝才甘心?”

商弘吼叫道:“再照面,便与刚才自是不同,老子拼着命挨你的十刀来换取砍你一刀的代价!罢谷舫局道四个人怕真的不要命了——淡淡的一哂,屉若尘道:“刚才有段宏与沙冲二人,尚且不是我之对手,而现在,你何又……”“咯蹦”一咬牙,令狐军大吼道:“就单我们死光死绝,姓展的,你也必然不会是个活人了!?

商弘立刻喊道:“金家楼少了个姓展的残暴屠夫,等于我商某替大伙推倒一根大石柱子,牺牲小我而成全了大我,便‘紫英队’完了,我商弘也觉死的值得!”

金圣千侧脸重重的道:“商兄,令狐兄,再下手我们各自选他要害处下刀子,妈拉巴子,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走去!”

商弘的头左右一摆,对面的两名“紫英队”弟兄已纷纷扬起刀来,摆出的架式宛似怒豹般凶恶——霜月刀的刀锋在展若尘的手上闪烁着熠熠寒光,青莹剔透,似秋水映漾,他握刀的手看起来十分自然,刀的冷森,面目孤傲,调合成他平日杀人之前的那种冷漠,空气中便因为他的这种表情而开始充满了血腥味,这味道,也只有他本人才体会得出来——当然,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甚至他还十分的厌倦,因为这中间也含着太多的冷酷与残暴,悲哀与血腥,凡是—个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气息,这味道!

然而,推着他非走向这种环境中的,是一股他所不能左右的力量,这股子逆流是对手所造成的—一动之以武力,赌之以生命!他便不能再有所犹豫了!

商弘已开始绕着展若尘移动着身子——

金圣千双手把刀也随之侧移——

令狐军鼻孔出声粗浊,虽然他身上正在淌血,但他连眉头也不皱—下,仿佛那伤口根本与他无关似的,大砍刀高高的斜举在右上方!

商弘只是轻点着头,那面,两名“紫英队”大汉已开始发难——两把挂刀溜地卷向展若尘,刀芒暴洒,又往中间会合,那是敌人的下三路——不料,展若尘寸步不移,“霜月刀”的光焰连串迸­射­,疾猛冷锐,金铁撞击声十分清脆,未等光焰爆裂,而两名“紫英队”仁兄已相继“叽吒”一声躺在展若尘的足前—尺之地,天爷,二人皆仰面上望,双目几乎瞪出眼眶外,从二人的脖子上—条血口处正“呱叽”“呱叽”往外冒血……闷不吭声,两把大砍刀已分从两侧狂杀而上,正面,商弘更是不要命的挥刀怒斩——展若尘双腕抖挥,距离三尺地,已是晶芒一片,锐气逼人,“霜月刀”的光华便展现出一簇簇,一篷篷,一溜溜,卷扬纵横的冷芒,那是十分狠厉的招式,商弘三人虽然抱定与敌共存亡的誓死决心,却也在一阵狂杀中难越雷池一步!

—连三次迎杀,果然,金圣千又杀出个­性­来了,这时候什么叫死亡,那已不重要了,只听他厉吼一声,右手大砍刀竖立在胸前,左手掌扶于厚厚的刀背上,低头弓腰,又脚连环踢弹,一头便往敌怀里冲去——另一面,令孤军也随之狂吼一声,抡动大砍刀做狂野的暴斩式,光景便是一尊铁人也会被他一刀劈成两段!

商弘岂会稍微犹豫,挂刀往前指,人已平飞而起,一声撕破喉音也似的大吼,没命的往敌人胸前冲去!

更快的,“霜月刀”寒芒无数,千百光焰流电交织,展若尘快得宛如在追赶逝去的时光,他身形尚未落在实地,空中已洒下大片大片的鲜血——踉跄着不即倒下——是不甘心倒下去,商弘伸出唯一的血手戟指着展若尘,道:“你……你会……不得……好死……”商弘倒在地上并未激起黄土飞扬,因为他是倒在一滩鲜血上面,有几滴鲜血往外溅,是他脖子上的!

金圣千在笑,笑的十分冷傲,他侧倒在一个“紫英队”的尸体上,嘴角上牵着的那股子笑意含着太多的悲忿,他的大砍刀不见了,而肩头上却又中了—刀,那一刀明明是令狐军砍的,因为刀仍留在他的肩头,几乎已砍入左胸内,所以他笑了——也许是他没有死在展若尘的“霜月刀”之下,而是死在自己哥们的手里吧!

令狐军全身又增添了二十六道刀口子,但最狠的一刀是在后面脖子上,那几乎令他的头落地!

展若尘伸出丝巾把左上臂的伤缠住,他冷冷的往地上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脑海里只有二个字——龙泉镇!

也许龙泉镇上真有人会告诉他“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但无论如何,自己非走—趟龙泉镇不可了!

展若尘来时从容,走时也是—样的从容,见惯了这种杀戮的场面,也厌倦了这种血腥,其结果总是—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麻木感!

于是,他像是摆平一件极普通的事情,走得不无遗憾,走的心平气和!

这处已不见人烟,这处是一片黄沙遮天!

展若尘走了一天半才发觉自己是应该找个坐骑代步了——一天来他遇下几批骆驼队,每一队骆驼不下二十匹,—个碗大的驼铃挂在最最后面的骆驼脖子上,赶骆驼的总是只有三两个灰衣汉子!

展若尘只要遇上,便立刻向他们打听龙泉镇在什么地方,他得到的只是驼背上灰衣汉子的扭身回指:“在北边!”

展若尘从这些人的惊奇眼神中猜得出来,必是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一个人竟敢往大沙漠里闯进来。

终于,他发现一处黄土山坡,坡前散落的有几十户人家,沿着黄土大道,—条小街,街南头的大树看不到叫什么名字,但树下面围了—批驼贩子,展若尘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棵大树下面有一口水井,正有人在提水往皮囊里灌,连骆驼也正跪卧在地上嚼着东西!

伸出­干­拉拉的舌头,展若尘舐了一下嘴­唇­,走近井边,他这才看清楚树­干­上钉了一块泛黄木牌,牌子上面写的字已模糊,但展若尘仍看到:“龙泉镇”原来这个小镇就是因为这口长年泉水不断的井而得名,北去古北,塔里与百灵,驼贩子们都会在这儿先把水灌足,装够,歇上一阵便要往大漠走了!

展若尘到了井边,只见一个大草胡老者,笑得满面皱纹成层的迎上来,道:“老乡,去那儿?塔里古北喇嘛庙?还是……”展若尘摇头一笑,道:“老人家,我是到龙泉镇!”

老者仍是失望的道:“你已经到了!”说完便把一袋水提往一只骆驼队!

望向小街,展若尘并未立刻走去,他也用辘辘打了一木桶水,先喝了几(奇*书*网^.^整*理*提*供)口,这才又掬了些洗脸面,拍拍身上沙土便往小镇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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