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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了,抓到你一定往死里打!替生你的人好好教训你一顿!她想着,脚已经迈出,直奔顾文佑。

顾文佑见她来势冲冲,也忘了自己说得让她三秒的话,转身就下楼。

等小乖跑到楼梯口处时,他已经在这像螺旋样的楼梯的下面。这楼梯是上好木材弄成的那种古典味很浓的木梯,下面可以看到上面,上面低头也看得到下面。

顾文佑抬头,对小乖做鬼脸。

小乖冷笑,顾不得走不走光,双手在扶杆上用力一撑,巧妙用力,整个人就从楼梯上翻过去,动作又快又美,一眨眼,人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下面,且正好落在顾文佑前面,顾文佑张大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乖反手将他按在楼梯上。她举起手,正要往他身上抡拳,就听到碟子跌至地上的发出的清脆碎裂声音。

管家阿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说道:“莫、莫老师、莫小姐,您要­干­什么?”

小乖抬头看看管家阿姨,又低头看看正在这儿用力挣扎的顾文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说也是顾文佑自己的家,她这样确实有些过分了。

哪有在别人家逮着别人家的亲弟弟打的道理?

她不好意思地冲管家阿姨笑了笑,松开手,站起来,放了顾文佑。

顾文佑却不见得能够领这份情,他刚才被小乖撂倒在这儿,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也管不得什么有理没理有品没品,朝小乖的腿肚就是一脚。

小乖这时候正面对着管家阿姨,没有防备到顾文佑还会这样不知好歹,一个踉跄,看似就要从楼梯上滚下来。

顾景佑在自己的书房也听到盘子打碎的声音,出来正好看见顾文佑偷袭小乖的一幕。见小乖陷入危险当中,他忍不住喊:“小乖,当心!”并且快步往楼梯那儿跑去。

小乖一把抓住了栏杆,脚向下滑落两个阶梯便停住,只听得她ρi股咯噔一下猛坐在台阶上。

顾景佑上前要扶起她,被小乖一把推开。她站起来,讽刺道:“我是不是要感谢您的好弟弟,我的好学生,刚才是对着我的小腿肚踢而非对着我臀部往上的部位踢呢?”她着重强调了好字,咬得特别清楚。

谁都知道,如果刚才顾文佑那一脚要是踢在了她臀部向上的位置,恐怕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抓住栏杆,而是直接头朝下,顺着楼梯会像西瓜一样滚到地下。

那后果,不堪设想!

顾景佑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

顾文佑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鲁莽。他不是小乖,也不是顾景佑,动起手来是一点谱都没有的,也根本不知道那一脚踢在什么地方能够减少伤害,只是随便一踢而已。

管家阿姨这时候擦嘴道:“先生,刚才莫小姐把文佑按在地上……”

顾景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您忙早饭吧。”

管家阿姨讪讪地走开。

小乖当着顾景佑的面,反手捏住顾文佑的耳朵,说道:“既然你让我做他的老师,那么顾先生是否介意我这样对待不听话的学生!”

顾文佑轻声叫疼,心里却已经有点儿佩服小乖的身手。

顾景佑相信小乖是个有分寸的人,至少在打人这方面是的。他冷冷地看了下顾文佑,说道:“文佑,你老师要管你,我没办法擦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扭身走开,去厨房,小声问管家阿姨:“有创口贴之类的吗?或者,家里备的药箱在哪里?”

小乖长叹一声,目睹顾景佑身影消失在厨房那儿之后,才扭过头,说道:“我现在对你二百分防备,你可以接着耍花招,我保证你最后会尝到甜头。”

她同顾文佑差不多高,捏着顾文佑呃耳朵慢慢下楼,继续说道:“顾文佑,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小心点。哪怕你再找来一帮小罗喽也没用,我一个人顶你们十个人。”

顾文佑被小乖拧得只疼的龇牙咧嘴,他忍着疼道:“你放手,我疼!”

“你道歉!”

顾文佑看着小乖漆黑的眸子,一瞬间没有说话,小乖的眼睛亮的会让人觉得她戴了什么特别的眼镜。忽然间像中招了一样,一脸惭愧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小乖还是不松手。

顾文佑急了,“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小乖笑道:“麻烦您把您高贵的头颅低下,看看我的腿!”

顾文佑低头一看,小乖白­嫩­的小腿肚上有两三道长长的红印,想必是刚才擦伤的,还有一个约四厘米长的口子,正已极慢的速度渗出鲜红的血。

小乖道:“你让我见红了!”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想笑。她在心里暗骂:死莫予清,你这话真有歧义!

还好顾文佑没什么感觉,他此时只是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等你耳朵被我扭出血了我就松手。”小乖吓唬顾文佑。

顾文佑忙道:“你别!我真的错了,下次我不敢了,莫老师。”

小乖听到莫老师三个字,手上的力道顿时减去一半,她狐疑地问:“真心的道歉?”

“真心的!”顾文佑怕小乖不相信,又加一句,“是真的!我真的只是想给自己讨点面子,没想伤害你。”

小乖松开手,“谁让我心好,舍不得让自己的学生跟我一样狼狈!”

松开手,她还警告顾文佑老实点。不过这次顾文佑也确实没惹花招,毕竟现在小乖全身皆被,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

管家阿姨此刻过来,对两人说道:“莫小姐,文佑,吃饭了。”

吃饭之前,小乖却见顾景佑提着一个药箱子向她走来。

“你先坐沙发上,我给你腿上的伤口消一下毒。”他语气淡淡地说。他刚才早就注意道小乖腿上的伤口了。

小乖委婉拒绝:“不用了,我以前练习的时候经常出现这些小伤,不碍事。”

顾景佑面无表情地说:“这样……恐怕不太好。莫小姐不必客气。”

小乖道:“我没有客气……”见顾景佑执着地看着她,她摆手道,“好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对付这样的小伤口,我比较熟手。”

顾景佑一点都不坚持,他把药箱递给小乖,起身去餐厅准备吃饭。

小乖确实是熟手,三两下就搞定了。

今天吃早餐的气氛比昨晚的吃晚餐的气氛还要诡异。顾景佑一反常态,同顾文佑东一句西一句的,内容也从东家扯到西家,珠宝扯到油条。顾文佑也很奇怪,一边同顾景佑一问一答,一边不住地看小乖。两人对话虽然一直在进行,不过语气并不像正常的对话,而想你我对峙一样,好像生来就有芥蒂一样。

小乖把面前的东西都吃完了,见他两人盘子里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这时候,顾景佑正说着:“文佑,你是想怎么选择?”

顾文佑道:“随便。”

“随便到底是怎么个随便法?”

“我不喜欢这儿高中的教育方法。”顾文佑实话说着。他从美国回来之后,就进入了此地的一所贵族高中,但是他很不习惯国内的教育方法,高一读了两年,现在才勉强高二结束,暑假过去,开学可就是高三了。

“所以我想给你请家教,既然你对企业管理没一点兴趣,那么你总要给自己寻个感兴趣的东西。”

顾文佑道:“那家教……”他颇有顾忌地看了一眼小乖,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小乖坐在一边觉得很无聊,也想加进聊天的行列。她赞叹道:“你们家的房子真是又大又好看!”

顾景佑短起牛­奶­,饮一小口,随口问道:“莫小姐,上午你要回家吗?”

“当然。”顾景佑这么一说,小乖忽然想起来自己飞衣服可能已经­干­了,她正寻思着去换衣服的时候,管家阿姨一脸愧疚地走来,冲她尴尬地笑。

“莫小姐,真的……实在是对不起!”管家阿姨缓缓举着手中的衣服说道,“我刚才见您的衣服­干­了,就想给您熨烫一下,可是,不小心,烫焦了……”

小乖上前拿过衣服一看,果真有一大片地方已经皱到一块了,而且还散发出焦味。

管家阿姨嗫嚅着:“我想帮你熨烫的……我以为这个跟衬衫一样的烫法呢。谁知道……”

“没事。”小乖苦笑着说。

顾文佑忍不住噗嗤一笑。

顾景佑发话道:“既然莫小姐觉得我们家又大有漂亮,那­干­脆就住在这儿好了。反正以后每天你都有给文佑补课,来回跑也是不方便。”他顿了顿,补充着,“再说,现在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他这几句话,可谓权衡利弊的总结之说,咋听之下,就跟蓄谋已久一样。

小乖看了看这房子,看了看顾景佑,又看了看顾文佑,一时间居然会犹疑不决。照她以往的个­性­,她肯定会立刻回绝的。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毕竟是顾家,不是她莫家,总会有很多的不方便。

她不知道自己忽然间犹豫什么,也许真的是不想回家看到那空荡荡的屋子。

最后,小乖还是摇头说:“我比较习惯住自己家里,至少那样,不会喝什么掺有特殊化学成分的啤酒。”

顾景佑听此也只是笑笑,好像猜中她会这么说一样;顾文佑则是呼地松口气,他还真怕小乖住在这儿。

小乖低头打量着身上的衣服,笑道:“这衣服虽然我穿着很别扭,看着也挺碍眼,不过反正我自己不堪就是。”

顾文佑多嘴道:“这衣服你穿着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有点肥了,而且跟你的发型一点都不配。而且,”他忽然顿了顿,指着小乖道,“衬衫的后面好像破了。”

小乖听了,先是不语,急忙费力去看身后,待听到顾文佑偷笑的声音后她知道自己又被这小黄毛给耍了,她脸上一阵­阴­一阵晴,最后还是停在了晴上,她笑道:“哦,这样的。那好,你去给我找一件正常的上衣跟裤子,就你的衣服,最好是那种迷彩裤之类的裤子。我看你跟我差不多高,你的衣服我想必能穿。”她想迷彩裤一般是男女通穿的,就算是男孩子的衣服,她也能将就着。

顾文佑不解:“什么叫正常?而且……”他憋红着脸,“我的衣服你怎么能穿!我又不是女孩子!”

小乖上下打量着他,一脸鄙视:“你现在穿的衣服在我眼里就是不正常的。我又没说你是女孩子,你借还是不借?”

顾文佑掀了掀嘴皮,想了下,放下手里的筷子,跑上楼给小乖找合适的衣服。

小乖低头看着自己穿的这个衣服,心想:“都怨这破裙子,以后死也不穿裙子!害得我动手都不方便!”过了一会,她也上楼去。

顾景佑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牛­奶­。一会功夫,他看到换好衣服的小乖同顾景佑一起出来,他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她上身穿着宽大的T恤,下身是一条白­色­带黑边的运动裤。T恤也是白­色­的,背心有橄榄绿­色­的英文字母。

小乖当时拿到这衣服的时候,对顾文佑说:“挺好看的,只是我有点儿怀疑你这个头能否穿得下。”顾文佑顶多比他高一厘米,说不定真正比起来还没有她高。

小乖很高,在女­性­当中,她有一米七二。

当看到顾景佑的时候,小乖觉得这衣服在他身上应当是最合适的。

她无奈地拉拉这又长又大的T恤调侃道:“这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真好,提醒了我原来我是这么苗条。”

事实上,顾文佑是极不情愿把自己衣服给小乖穿的,所以他拿的是他哥哥的衣服。这也是顾景佑忍不住笑出来的原因。

当小乖发现顾文佑此刻的眼神带着点儿鬼鬼祟祟的­色­彩的时候,小乖心里好像知道了一些。

“顾文佑,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顾文佑闪烁其词:“呃……你还不走?”

小乖白了他一眼,没再同他计较。

顾景佑今天貌似很闲,竟然要亲自送小乖回家。小乖看拒绝不了,也就应允了他。

小黄毛看着小乖同哥哥离开,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感顿时离开。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道:“莫名其妙!”

确实,莫名其妙地开始怕那个小乖了。

他在家呆了一小会,就无聊得想翻墙撬地,他脑海里动不动就浮现出小乖敏捷的身手,心里羡慕得只想自己也能够有那本事。

他兀自道:“不知道毛丫头跟我哥哥谁更厉害一点!”

下午他想偷偷出门,可是,家门前有两个人,是顾景佑专门请来的,美其名曰保护他,实际是不让他出去鬼混。实在无聊之下,他­干­脆跑去打游戏。这一打就是一个下午,直打到尿急才离开电脑。他方便完,正要回到电脑前重新开杀的时候,发现哥哥回来了。

同来的一个人还是那个令他有点儿害怕的莫予清老师。

走的时是这两人,回来的时候还是这两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里还多了一个箱子。

小乖此刻正朝他微笑,他听见小乖说道:“顾文佑,我搬到你家来了!”

这一刻,顾文佑忽然觉得生活要暗无天日起来。他捂着心口默念:主,救我!

见他只翻白眼,小乖道:“你翻白眼也没有,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认清事实,好好配合你老师我。”

顾文佑讪讪笑道:“莫老师,我没有翻白眼,我只是比较想知道,为什么您忽然改变了注意?您不是不喜欢住在别人家的么?”他换称呼倒是换得勤快。

小乖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如果今天你状态还没有调整好,那么我们就明天开始上课。”

“哎……你?”顾文佑很想知道哥哥跟她说了些什么。

小乖道:“搬到你家,我省钱。”语罢,她上楼去。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发展了,小乖搬到了顾景佑家。

作者有话要说:^_^

小乖走进屋里,神情疲惫不堪,脱掉鞋子就歪倒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她长吁一口气道:“这日子,其实跟寄人篱下有些像的。”

说罢,她不愿想下午遭遇的事情,­干­脆打量起自己所住的房间来。

天花板白得让她无法遐想出其他­色­彩,单调的灰蓝­色­窗帘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橱柜似乎是上好榆木打制出来,只是颜­色­略显深些,与屋子整体­色­系不甚搭调。倒是壁纸,小乖觉得挺有味道,像­嫩­黄|­色­均匀掺杂白­色­然后经马赛克处理过一样,摸上去却也是光滑细腻的,跟想象的完全不同。

看完,她评价着:“如果是我,我一定在这个房子里摆上绿­色­的东西,嗯,应该摆在窗户跟门那儿。窗帘也不能够是那种没有花纹的灰蓝­色­,|­乳­白­色­带蝶纹窗帘的一定更合适。至于这家具,最好是浅一点的棕­色­。地板也不尽如人意。”

小乖有点儿吹毛求疵了。

到底还是自己家里好。

“莫老师,这是刚才顾先生要送进你屋子里的。”管家阿姨捧着一盆吊兰进屋,笑着对小乖说。

小乖忙从床上坐起来,起身接过那盆吊兰,说道:“哦,谢谢您。以后,真是麻烦了。”她看了看,把吊兰放在窗户那儿。

呵,没想到这随手一放,看着还真是恰到好处。

“哦,还有这个。”管家阿姨又从门口搬进来一盆剑兰,正开着黄|­色­带棕­色­的花,“这种是剑兰正是夏天开花。”

“谢谢。很漂亮。”小乖嘴上说着,心里却想:怎么是剑兰?水仙都要比它好看。

“哦,对了,莫老师,晚饭一会就好。”管家阿姨临走时提醒小乖。

“嗯,我知道了。我一会就下去。”小乖随口应着,人已经俯下身去闻剑兰花的味道。

管家阿姨临走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乖身上的衣服。

小乖心道:“奇怪吗?”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顾景佑的衣服。自己竟然忘记换掉了!

她换好衣服,把顾景佑的衣服好好折好,放在一边。看着这衣服,她不由得皱眉。

难道自己穿一下下顾景佑的衣服真的就是很不应该吗?

她是逼得没有办法才穿的。

为什么……庄明艾要那么生气?

想起庄明艾,小乖忽然觉得自己同他渐渐的远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对庄明艾的了解是无人可比的,今天下午在家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庄明艾是庄明艾,她是她。

她是万万也想不到庄明艾会那样说。

这得要从下午她搭乘顾景佑的车子回家开始说起。

顾景佑送她到家,然后就开着车子走了。

小乖上楼之后,发现庄明艾铁着脸站在她家门前。小乖见到他,昨天的情景便又在脑海里翻腾着。她撅嘴道:“你怎么在这儿?”

庄明艾没有回答她,只是问:“昨晚你去了哪里?”

小乖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被人戏弄了一把,只好说:“昨晚,我跟同学一起玩的。”

“是这样吗,你会跟谁呢?”庄明艾转过身子,示意她开门。

小乖随口捏造:“郑娜,就是那个眼睛超级无敌大的那个,你认识的。”虽说是随口捏造,小乖还是选对了人。郑娜是她非常要好的室友,当初她还曾经自作聪明,要把郑娜介绍给庄明艾。郑娜对庄明艾是颇有感觉的,可是庄明艾对她却一点都不感冒,枉费了小乖当初的一片苦心。郑娜同小乖­性­格相投,说白了也就是个­性­大大咧咧,开朗且有点儿喜欢随心所欲。

于是,郑娜没事有事就会­骚­扰一番庄明艾,小乖也总是帮她,惹得庄明艾见到郑娜就退避三舍。

所以,小乖想,庄明艾肯定是不会去问郑娜的。

她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心里高兴不已,感觉自己用点心也是聪明的。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她没有穿她自己的衣服,而是别人的衣服,而且,明眼人可以看出,这绝对不可能是女孩子的衣服。

很明显,她在撒谎。

“是吗?”庄明艾忽然抓住小乖的胳膊,死死地盯着小乖看。庄明艾心里全是火,小乖不提郑娜还好,一提郑娜他更是生气。

小乖不满地甩开他的手,说道:“喂,庄明艾,你不是说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你去了顾景佑家?”庄明艾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用接近肯定的语气询问小乖。

小乖心虚了,但却嘴硬,“才不是。不信你就去问郑娜。”

庄明艾不说话,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小乖低头一看,才恍然醒悟。这是她也就不隐瞒了,实话道:“是,我是在顾景佑家过夜了,可……”她顿了顿,小声嗫嚅着,“那也不是我自愿的。”

“顾景佑对你做了什么!”庄明艾听此紧张起来,“难怪我打电话给你,你都关机。”

“我没什么,你看完现在好好的不是。人家也是正人君子,你甭把所有人都想成坏人,世界上好人可不止你一个……等等,你打电话给我?”小乖掏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看吧,跟顾景佑是没有关系的。”

庄明艾嗤之以鼻,“有那样的弟弟能是什么好人?”

小乖皱眉:“你怎么这样!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对人家有偏见,像我都没那么深的偏见。”她跟顾文佑才是结过梁子的。

“莫予清,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真奇怪,要是搁以前,依照你的­性­子,一定会恨死他们,可是你现在……”

“庄明艾你别捏造谣言,什么喜欢不喜欢!”小乖气得跺脚,“再说,要是我喜欢的人,我才不会像躲猫猫一样掖着藏着,我会直接的说出来。”

“那你怎么穿着他的衣服?”

“这个……这个……”小乖笑笑,这还真是冤枉了她,“这个只是巧合而已。三言两语的,我跟你也说不明白。”

庄明艾鼓着脸,好像在怄气一样,说道:“我不做你朋友了!”

小乖原本以为庄明艾会这次会妥协,没想到他语气那么倔,都要让她想到铿锵有力四个字了。她怒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地说道:“那你滚!”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朋友就这点体谅跟赞同了,小乖心都凉的。

庄明艾沉着脸,“我就没把你当成朋友。很早很早,我就不把你当朋友了!”庄明艾忽然向前,捏紧她的肩膀,用力晃着,好像是要把她摇晕一般,“莫予清,你听好了,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没再把你当成朋友!”

小乖用力推开他,“你到底想怎样!你又不是我爸妈!原来你很早就没把我当朋友,那你还同我有说有笑,有事没事了我找你聊天你还理我!你每天岂不是活得痛苦极了!佯装跟我是好朋友一样,你累不累!你真虚伪。我讨厌你!”

庄明艾涨红着脸,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虚伪,不仅如此我还胆小,胆小到不敢跟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表白,胆小到只能自己一个人偷着呷醋。小乖,谢谢你让我一下子顿悟,你说得太对了,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藏着掖着。我不准备等你开窍了,我帮你开窍!”

小乖此刻听得愣住了,她脑子开始发晕。

庄明艾的话的确是令她越来越不明白了。

她还在糊里糊涂,庄明艾却已经托住她的下巴,同时紧紧将她拉进怀里,接着低头用自己滚烫的­唇­抵住她欲说话的嘴。

小乖在那一刹那忘记了呼吸,心跳好似忽然间停住了,眨眼的功夫,心脏像安上了提速机器,倏然猛飙。这就像物理中偶尔会遇到的锯齿形状交流电一样,在最低点,不经过任何过渡,一下升到极限。

她不是没有能力一脚踹开庄明艾,她是怕自己此刻激愤的状态下,那踢出去的一脚会把庄明艾给踢残了。

她想,到底要怎么样?

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出,一片空白。

在庄明艾喘息的空挡,小乖连忙推开他,快步后退,离他两三米才停下。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庄明艾、你……唉,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捂着嘴巴,满脸皆是懊恼的神­色­。

庄明艾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事情,他看着小乖,一脸凛然:“我喜欢你,小乖!真的……非常喜欢你。”

……

一声低沉的呼唤,将小乖从回忆中拉回。

“小乖,你发呆很久了。”顾景佑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屋子中间,他朝衣服努嘴道,“那衣服就那么吸引你?”

“哦,不是。”小乖理理衣服,站起来,冲他微笑道,“我在想一些事情。”

顾景佑没去问她想什么,只是看着剑兰道:“嗯,开花的剑兰,你好像说过你喜欢。”

“我有说过吗?”小乖一愣。

“没有,我记错了。”顾景佑立刻否认,眼睛微微眯了下,像发现了什么事情,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要吃饭了吗?”小乖问。

“是。”顾景佑忽然惜字如金起来。

小乖看着他扭身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当时也是这样对庄明艾的吧。

她记得自己还很傻很傻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庄明艾急道:“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么……我……我……”她我我我了好久,最后只憋出一句,“对不起。”

“小乖,我是认真的。”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她连抬头看他的脸的勇气都没有。

“小乖,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庄明艾语气恹恹的。

“是。”说完,她就跑了出去。她真不知道自己除了是还能说什么,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喜欢拖拉的女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庄明艾在后面追她,喊着她的名字。

小乖还听到庄明艾拉上门的身影。

很奇怪,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关心庄明艾有没有,而庄明艾竟然也记得冲出来的时候顺手拉上门。

她知道庄明艾追不上她。

跑了一会,她扭头向后看,果真没有发现庄明艾的身影,可当她慢走两步再扭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庄明艾正在远处向她靠近。

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了车,只对司机说:“向前开。”

开了好一会,司机不耐烦了,问道:“小姐,您到底要去哪?”

小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想去一个能躲开庄明艾的地方。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她忽然想起上午顾景佑对她说的话,便对司机说:“去向右集团。”

她依稀记得顾景佑的公司叫向右集团。

想必向右集团是有些名气的,司机连问都没问,就在前一个路口拐弯。

小乖在下车地点看了看,觉得这向右集团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认路标志。

整一幢大厦,都是向右集团的。

她在楼下徘徊。手机偏偏又是没电,想亲自跟顾景佑说都没办法。后来,她硬着头皮去对前台小姐说了自己的名字。

前台小姐见她装束怪,也没问什么,但还是帮她问了下顾总的秘书。

接着,小乖就见到了顾景佑。见到顾景佑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跟她是开始认识一样。她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莫名其妙。然后,就同顾景佑一起回她的家收拾东西,再后来,就是她来到了顾家。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现在只想躲着庄明艾。

不过,她隐约有些明白,自己是真的不会喜欢上庄明艾。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太熟悉这个人。

小乖一边走一边想,快到饭桌边的时候脑子还是晕晕的。她摸着自己的嘴­唇­,感觉还是残余着庄明艾的气息。

顾文佑见小乖表情呆呆的,木头一样地往凳子上坐,­阴­笑了下,身子后仰,伸出左脚,将小乖的凳子往后拉出好多。

这就跟他在学校里弄恶作剧一样。他常常这样戏弄前排的同学,屡试不爽。只不过这次他是侧过身子移动旁边的凳子而已,有点小难度的。

眼看小乖就要坐下,顾文佑偷瞄着她,希望看到她出丑,可偏偏在这一刻小乖猛得站起来,说道:“啊,我忘记洗手了。”

顾文佑想:可惜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低头吃饭,不说话,心里却盘算着怎么逃离这个跟监牢一样的家。

小乖很快回来,这一次她看起来神清气爽。

“莫老师您不必客气,现在您在我们家的地位跟阿姨是一样的,您就把这当成您的家好了。”顾文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他觉得自己应当表示出一点对老师的尊敬,便站起来给小乖夹菜,“老师,您吃。”

小乖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生姜,笑着对顾文佑道:“啧啧,真不错!看来你骨子也是很好的。”

顾文佑故意显得恬不知耻,说道:“那是那是。”此刻他的身子正往下坐,小乖瞅着他ρi股就要碰到椅子的时候,猛抬脚,一脚踹向椅子腿,将椅子踢过去,顾文佑此时根本就来不及调整身体,一ρi股坐了个空。

小乖冷笑,看着他道:“今天我教你怎么在最恰当的时候踢走别人的椅子。”

顾文佑窘极了,脸­色­红红的。

“我是你老师,知道不?不是你同学!想戏弄我,没那么容易。吃一堑难道还不长一智?”小乖得意地笑。

顾文佑站起来,坐好了道:“那是你学过跆拳道,我吃亏也是应当。”

小乖道:“好!反正日子长得很,你让你心服口服。”

顾景佑安安静静地吃饭,表情始终是那个样子,波澜不惊,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看到。见这两人都不再闹的时候,他说:“公司在筹备珠宝展览,一会我要出门,去参加一个PARTY。莫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姨说。”

“好的。”

顾文佑忽然嘣一句:“她要买什么东西,是用我们家的钱还是她自己的钱?”

小乖瞪着他道:“小气鬼,我跟你哥哥有协议的!我在你们家用掉的每一分最后都会从我工资里扣!”

顾景佑好像偷偷笑了。他忽然想起之前某些久远的记忆。这些记忆的拥有着不应当是他一个人的,只不过那个人还没有想起来。

小乖想:一个小时二百块钱,只要我在你们家呆着就算,晚上睡觉不算,折中一下每天十个小时,那也是两千块钱一天。除去吃喝住肯定也剩很多。这钱赚的,真轻松!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吃过饭,顾文佑早早就躲进自己房间,又去玩起电脑游戏了。

小乖站在客厅看着窗外的景­色­。

“小乖,你今天很可爱。”顾景佑出门时见她在客厅发呆,走过她身边,轻轻说了声。

小乖扭头对他俏皮地眨眼,笑道:“今天麻烦你了。我不是故意要去你公司打扰你的。”

“没事。我出去了。”顾景佑面­色­和蔼,对她摆摆手。

小乖没头没脑地说:“嗯,早点回来。”她只是随口说说,说完自己也忘了说什么,其实她只是想表达一下礼貌而已。

顾景佑听到这话却怔了怔,挂着笑脸离开。

小乖在顾景佑离开之后才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表达礼貌的话似乎有点问题,措辞严重不当。

两人的对话总那么似曾相识,好像电视剧中经常出现这样的镜头。

小乖翻着自己的手机,她在等庄明艾打电话给她。可是整个从开始充电到现在,她的手机一直很安静。她实在按捺不住了,拨庄明艾的手机。

庄明艾接起电话,很久都不吱声。小乖也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如一团乱麻。

两人这样冷场了很久。

小乖说道:“那个……庄明艾……”

“你在哪?”庄明艾轻声问。他其实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小乖,他只怕自己打电话小乖会不接。没想到小乖却打给了他。他迫切想知道小乖现在在哪,是不是安全。

“我……我觉得……”

“小乖,对不起。我知道下午我太激动了,没关系,慢慢来,我会等到你接受的那一天的。”庄明艾诚挚地说。

小乖语无伦次起来,“不、不是!我觉得……唉,我觉得吧……”

庄明艾抢过她的话:“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我不跟你直说,也许你不会躲着我。也许我应该多等些日子。”

小乖觉得解释过多也无益,便说:“我只是想确定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小乖,你……我……”庄明艾嗫嚅着,犹豫着。

小乖道:“我也不是逃避,只是,你这样我忽然觉得很怪,非常怪。好像……反正我很乱。明艾,我真的没有想过你会那样对我。我不说了,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拜拜。”她飞快地挂了电话。

后来那天她还与郑娜通电话。郑娜此时完全醉心于一个科研开发,这是学校特批的关于新型材料的研究,所以这个暑假与小乖联系较少。

小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向郑娜说来这一天一来发生的事情。

郑娜听完,语气并没有小乖想象的那样惊讶。

“郑娜,你听了没?我说……庄明艾他……他竟然说喜欢我!”小乖抱着脑袋,“我快烦死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如此烦!”

“嗯,我听了。”郑娜语调平常。

“你……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小乖奇怪地问。

郑娜笑笑,“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还觉得庄明艾向你表达得太晚了。”

“郑娜,你就乱讲吧你。看来,你爱放马后炮的习惯依旧在。”

郑娜道:“小乖,其实,就你情商低而已。我见庄明艾第二眼就知道他喜欢你。你都不记得,当你拉着我热心要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的那个脸­色­——难看得仿佛被全世界人抛弃了。”

小乖翻着白眼道:“……我觉得他那是害羞。”

“去你的。”郑娜吐了一句口头禅,“哪有男生会那样害羞的!反正你迟早要正视庄明艾对你的感情,你不是也没有男朋友嘛。庄明艾人那么优秀,你们两个还是青梅竹马,我觉得你答应他好了。”

“我已经拒绝他了。”小乖重申。

“为什么要拒绝?我觉得小庄子真的很优秀。你都不知道,很多女生暗恋他。要不是我发现他喜欢你的话,我都要倒追了。”郑娜说着。

小乖说不出理由,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排斥庄明艾。

只是排斥无法接受而已。

“小乖,我觉得你这人吧,真的很好,就是喜欢动手动脚。能被你踢来踢去也踢不跑的男生你可要抓住了。你也不想想,就你那身手,将来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说说,从小到大,有同龄人能做你对手吗?我估摸着,将来你要是不要庄明艾,就只能找个比你厉害的。”

“胡说。”小乖不赞同,“我有输过的。”

“同龄人?”郑娜讶异。她还从来没听小乖讲过。

小乖记忆模糊了,“好像……不是。他应该比我大一点吧。反正,那件事我记忆深刻,我输得可惨了。我还想这辈子要是能再遇到他就好了,我一定要胜过他。”

“你又做梦了。”

小乖不想与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她研究课题做的怎样。两人大约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小乖看看表,时间还早,心想自己来这儿不能不务正业,还是要关心关心小黄毛的。她敲门的时候,顾文佑正玩得起兴,被她打搅了很是不悦。

小乖道:“看来你玩得不错嘛。”

顾文佑接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关于游戏方面的,他借此告诉小乖他在游戏方面是个高手。

小乖道:“得得得,你不用在此彰显你是如何如何的游戏高手,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玩游戏,连上网聊天都不可以,直到我结束工作为止。”

小乖说到做到,这一点,她是完全承袭了她的爸爸。她觉得自己还是蛮负责任的一个老师,除了管制顾文佑游戏上网之外,还给他制定了详实的复习计划。

她觉得这个计划是完全可行的。

当然,她忽略了顾文佑以前是多么恣意妄为的人。

三天之后,顾文佑感觉自己已经蜕了一层皮。他觉得生活一下子­阴­暗了,美丽可爱的阳光就这样被从天而降的莫予清死死遮住。当吃过早饭,小乖拿着高一代数来找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崩溃只差一公尺。

“你累不累?”他问。

小乖笑笑,说了一句让顾文佑很郁闷的话——“我当然不累,我自己定的计划能让我自己累么?”

顾文佑狠狠地盯着小乖,说道:“我会被你逼疯的!”

小乖耸肩:“那很好,到时候你哥哥直接把你丢到­精­神病院,他会省心多了。”

顾文佑赌气地偏过头,拒绝看书,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

“你不学?”小乖看着他,询问,“你确定吗?”

顾文佑道:“我他妈的就不喜欢学习!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小乖又一次询问:“你真的确定了?”

“是啊!”顾文佑大声喊着,“每天学习超过八个小时,谁受得了!别以为我哥挺你我就怕你!我忍了三天了,忍够了!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你给我滚!”

小乖对他的话表现得十分淡定,她缓缓道:“据我所知,你的几张卡全部被冻结了,你现在身无分文。其实,你连这门都出不去。”

门口有人,专门看着他的。

顾文佑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的现状不容乐观,但他还是大声对小乖说:“反正我就是不学!”

小乖点头,说道:“好,好,不学就不学。”她缓缓收起桌子上的书,“那您在这儿悠着点儿。你这么大,我实在不好意思体罚你。我看你想着想着就想通了。”

顾文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胜利了。他茫然地看着小乖平静离开,心里不明所以地忐忑起来。直觉告诉他,莫予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在房间里故意把电脑游戏的影响开得很大,可是小乖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进门阻止他。说不出理由,他忽然觉得游戏没意思了,总惦记着小乖会不会来管他。

直到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也没见小乖来找他。他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他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没叫我吃饭?难道今天午饭阿姨还没弄好?”

怀着打探的心情,他去了客厅。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

他想,不管了,先喂饱自己肚子再说。可是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居然空空如也。搜遍整个厨房,除了白开水,竟然没有任何一样能吃的东西。

这时候,他才懂莫予清跟他玩的是什么。

他站在客厅里,大喊:“阿姨!阿姨!阿姨?”阿姨没有应他。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阿姨房间,正要敲门时发现门上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顾文佑同学,不用找阿姨了,这两天阿姨家里出了点事情,刚回家去了。估计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你的老师莫予清友情提醒

PS.别不相信,阿姨的门没锁,不然你推门进去看看^^

顾文佑抬头一看,门果然已经呈半开状。是他刚才撕便利贴的时候让门开的。

他气得把纸片撕碎,就这么往地上随手一扔。

他本想跑回自己房间同小乖进行无言的抗争,可是他觉得憋屈。他不忿极了,这是他的家,可他觉得自己怎么没一点地位!

他跑出来叫着:“毛丫头!”

叫了好几声,小乖没有理他。他想了想,又喊:“莫予清!”

小乖还是没有理他。

他最后只好喊:“莫老师!老师?”

他想这样喊她总该出来了吧,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莫予清出来。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小乖的房间找她。

结果在小乖门前,他又发现了一张纸条:

你们家真大真美!我准备好好参观参观。

顾文佑扔掉纸片,用脚踹门,门纹丝不动。他鼓着脸转身离开,见躺在地上的纸片,真想把它当成莫予清,狠狠地蹂躏。他捡起纸片想把纸片撕掉,却见背面还有字:别踹门了,踹坏了又不用我赔-_-

顾文佑忽然觉得自己正被小乖耍着玩,他恼到极点,决定鱼死网破。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小乖。

小乖此时根本没有参观什么房子。她正躺在床上悠哉游哉地同郑娜发短信。

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从房间走出来。

这时候,顾文佑已经把所以房间都走一遭了,根本没有看到小乖。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愣。当他无意间抬头,发现小乖就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想:也许是饿的,我出现幻觉了!

小乖看着他,问道:“速度不错,这么快就把你们家所有房间都逛一遍了?”

顾文佑那一刻的眼神只想把小乖杀了。

小乖笑嘻嘻的拿着一根香蕉,在顾文佑眼前晃着,问他:“你还没吃午饭了吧?饿不饿?”

顾文佑气急败坏地说:“你明知故问!”

小乖拿着香蕉诱惑他:“你要不要吃?给你吃好不好?”

顾文佑要面子地说:“不食嗟来之食!”

小乖夸赞道:“很好很好,昨天逼你看的语文原来是有效果的。”

顾文佑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会冒一句那样的话,他被已经气得差不多了,此时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想起刚才他像傻子一样地挨个房间寻找,他忍不住为自己感到可笑。

小乖歪着脑袋,说道:“看来你还不是很饿嘛,还有功夫偷笑。那我就不给你吃了!”

顾文佑忙道:“谁说我不饿?”

小乖问:“真的饿?”

顾文佑白了她一眼:“废话!”

小乖点点头,说道:“嗯,也是,不饿才怪,现在都三快点半了。六七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哦,胃里的食物应该都消化完了。”说着她却掰开香蕉皮,几口将香蕉吞下肚,吞完说道,“你空腹是不能吃香蕉的。”

顾文佑觉得自己想上前掐死这个女人。

可他苦于没学过武功,打不过小乖。

他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爷我还不稀罕吃!”说着他就沉下脸闷声回房了。

回到房间后,他把电脑的音响声开到最大。

小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道:“沉下脸的模样倒是跟你哥哥差不多!唉,算了,我还是给你做吃的吧。”她忽然觉得顾文佑可怜兮兮的,自己这样好像太过分了点,总不能饿着这正成长的孩子啊。她想像顾文佑这样的,恐怕还得循序渐进。

想着,她就准备做饭。

她蹲下身子,从沙发里把所以食物都运回远处。

“藏个东西我容易吗!”小乖挑眉道。

她做了好几样家常小菜。

大约半小时之后,她去顾文佑房间敲门,可是顾文佑没有搭理她。她只听到那震耳的音乐声。她找来钥匙,却发现房间被反锁,直觉告诉她不妙。

试验了N多种方法,她还是没能把门打开。

“这门真结实的不是时候!”小乖抱怨。

后来,她想从隔壁房间,看看自己能不能通过窗户爬过去。她站在隔壁的窗台上看到一条被单扯成的长条正挂在文佑的窗户上。

她低头朝地面一看,顾文佑已经跑出去大概几百米了。看来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弄好那根长条。小乖看了下,鄙视道:“真没用!这只是二楼而已!”

她望着顾文佑越来越小的身影,说道:“我非追上你不可!”她看准了位置,从阳台跳下,然后追顾文佑。

她跑的时候,忽然发现顾景佑正开着车往这边走来。她赶紧扭转自己奔跑的方向,而车上的顾景佑也立刻刹车。

于是非常万幸,小乖与车没有亲密接触。她自己则由于扭转方向用力太大,摔倒在地上。

顾景佑大惊失­色­,可以说是从车上跳下来,飞奔到她跟前,神­色­急迫:“小乖你没事吧!”

顾景佑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小乖行动迟缓,如果他车速再快一点,他估计现在自己跟小乖应该是在去医院的途中。他忙扶起小乖,悉心查看她的伤势。

小乖坐在地上,大声喘气。

小乖的小心脏也被吓了一下。她双眉紧皱,微微发怔,下意识地将头靠在顾景佑的臂弯里,脑子迟钝着。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要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膝盖,嘴里小声嘀咕:摔得还真疼!

顾景佑剑眉紧锁,自己也发现不出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于是问:“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乖笑了笑,她笑得特心虚,坐直身体,抬头对顾景佑说道:“没事,我没事。”

顾景佑瞅着她这丰富多变的表情,也确定她是没事了,不过他嘴上还是关心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有什么后遗症……你可是摔得不轻啊。”

小乖此时挨着他的胸膛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清淡的洗发膏味。

小乖一听,猛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我没事,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一捏就烂。”见顾景佑脸­色­还带着点担心,她还专门蹦了蹦,“你看!”

顾景佑微微颔首,缓缓站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跑这么急?”

小乖朝顾文佑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追不上了。”语气很是可惜。

顾景佑问:“追?追什么?”

小乖嘿嘿笑两声,说道:“顾先生,那个……那个……”她冥思苦想,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不知从何说起。她觉得自己真失败,活活让顾文佑给跑了,这可怎么跟这位监护人说呢?

顾景佑见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便说:“你……想跟我说什么?很难启齿吗?文佑给你难堪了?你不会是要中途开溜吧?”

小乖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她指了指车,“您先停车吧,我想想,一会向您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顾景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慢慢想。”他向车走去,开门的时候动作停了下。

“哎,小乖。”他叫小乖。

“嗯?”

“以后,私底下,你别总是您您的叫我,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就跟我称呼你小乖一样。”

小乖皱了皱眉,小声道:“顾先生……呃,他叫什么名字来到?……顾景佑。”顿了顿,她试验­性­地叫了声,“景佑……景佑?别扭!”

似乎还是叫顾先生更顺口。

她托腮想:为什么要私底下这么叫?

小乖远远地看着顾文佑的窗户,幽幽道:“这个窗户­干­嘛不跟底楼一样弄个铁栏杆?唉——”

她正通过眼神对着顾文佑的窗户宣泄自己无限残念的时候,顾景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乖连忙回神,“啊,你这么快就把车停好了?”

顾景佑此时也已经看到文佑窗户前飘着的那根带子。他歪嘴笑了下,“我知道你是不会那样逃的。是文佑跑了?”

小乖黯然地点头:“顾先生,我、我没想到他会偷跑……”

顾景佑却说:“你这么喜欢跟阿姨一样叫我顾先生?”

“不是……”小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你不也叫我莫小姐么?”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你小名是小乖了吗?”

小乖一脸不解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小名。”

顾景佑很有深意地看着她,说道:“是啊,你没告诉过我。”

“那你不是知道我叫小乖嘛。咦,你怎么知道的?”小乖这下奇怪了。

顾景佑笑得非常含蓄,反问小乖:“也对哦,我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在跟小乖玩文字游戏。

小乖糊涂了,她冥思苦想:“……你怎么知道了?我有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了?”忽然她想起来前几天被顾文佑设计误喝了啤酒的事情,忙说,“我知道了,顾先生,一定是我那晚上错把你当成我爸爸,然后说漏了嘴。”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顾景佑听她说“我知道了”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的,但是听到后面的时候,他抿了抿­唇­,没了笑,俊颜浮上一层淡淡的失望。

他往家走,边走边说:“文佑从窗户跑了,所以你就从窗户跳下来追他?”

小乖觉得这人前后讲话的跳跃­性­实在太强了,忽然就从这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她点点头,说道:“如果你没有在大门口派两个人的话,估计他也不会选择冲窗户跑。”

顾景佑道:“那两人?呵,昨天我就让他们回公司上班了。”

“什么?”

顾景佑道:“公司最近要举行国际著名珠宝展览,保镖都很忙。而且,我以为你可以看住文佑的。”

小乖神­色­黯黯,“我是不是应该引咎辞职?”

顾景佑没想到她这么说,忙道:“我没有那个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低估了文佑的智商跟他那强烈的逃跑之心。”

小乖有些汗颜,说道:“其实,我要是顾文佑,我也会拼了命地想离开。”

“呃?”

“是我方法用错了。”小乖后悔,“我应该站在他角度想想的。我跟你说了,你别心疼你弟弟。”接着小乖便把这三天的她与顾文佑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景佑听完,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阿姨今天被你支走了,那么我们没有晚饭吃了。”

顾景佑拉着小乖就往外走,“我们吃饭去。顺便找一找文佑,他现在身上没有钱,我倒不怕他出事。”

小乖很想说饭已经做好了,但是她估计顾景佑这样的人应该看不上她做的那个饭菜,又觉得是该去找文佑,便没有反驳,任凭顾景佑拉着她的手。她感觉顾景佑的手又大又暖奇+shu$网收集整理,让人不自觉踏实。不过她却没来由地紧张,也许是天太热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流汗。

她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接着顾景佑就松开了手。

小乖偷偷看他的脸,心里似乎很渴望能从他脸­色­看出点什么,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顾景佑对他刚才的牵手行为保持缄默。

小乖觉得很神奇——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顾景佑刚才的举动有什么怪异!

当顾景佑询问小乖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小乖只说随便。顾景佑略一思索,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小乖下车一看,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面馆,确切说就跟她学校附近的兰州拉面馆的规模差不多,不过名字很有独特,叫“随便小面馆”。

小乖仰头看着这家小面馆的店名,道:“还真是随便的吃啊。”

顾景佑道:“虽然这面馆很小,不过里面的面是很好吃的。我以前常常来吃。”

小乖吃惊的“啊”一声,“你常常来这儿吃?”一脸的“怎么可能”!

顾景佑笑了笑,点头说道:“是,不过是以前,那时候常来是因为这儿的面便宜。很长时间不吃,就想念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乖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对不对,是很奇怪。我……有点儿吃惊。”其实何止有点儿,她吃了一大惊。她以为,像顾景佑这种人一定是去高档的地方吃饭,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来这种地方。她更没想到顾景佑会说是因为这儿的饭菜便宜。

进屋之后,小乖觉得店里要比店外看着舒服多了。

“这儿的炒刀削面很好吃。”顾景佑给小乖推荐。

小乖道:“那好,我就吃炒刀削面好了。”

等了半个小时,两碗炒刀削面才做好。顾景佑拿辣椒酱给小乖,说道:“放点这个更好吃。”

小乖试了下,果真好吃多了。她说:“我以为你只会穿西装吃大餐呐。”

顾景佑道:“是吗?”他笑了笑,看到小乖刚才一个劲地吃面里的牛­肉­,便顺手把碗里的牛­肉­挑给小乖,“我还没碰筷子,所以别嫌弃口水什么的。我知道你喜欢吃。”小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我又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吗?”

“你没有。”顾景佑眼睛扫过小乖,不容置疑的语气,“许多事情,不需要说也能知道。”

“啊?”小乖愣了下,嘿嘿笑着,说道,“我可不是那种会猜人心思的人,别人要是不说,也许我一辈子也不知道。”

顾景佑道:“早看出来了。”他省略了后半句:你是个严重少根筋的女人!

“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我就没那心思。”小乖道,“难怪人说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都是有观察细节的本领。你给我感觉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呃……”小乖忽然词乏,她在纠结这儿到底该用商人还是企业家。

想不出来索­性­就省去了这后半句,害的顾景佑白等了她的评价。顾景佑揶揄她:“我才知道我在你眼里原来是个‘呃’。”

小乖一愣,“呃?”一会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诚实地说,“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了,感觉商人跟企业家都不适合你。”

顾景佑不作声,默默吃饭。

小乖忽然问道:“对了,顾先生您是做什么的?我总觉得你们公司很­阴­森。动不动就冒出几个板着脸的人。”

“­阴­森?”顾景佑失笑,“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评价向右集团。小乖,你……唉,算了。”他本来想再一次叫小乖别那么生疏地称呼他,转念一想,在小乖眼里,他们两人就是不熟。

“我其实就一个卖东西的,只不过卖的东西有点儿时尚、昂贵。你是没在公司的展区逛过,如果你逛过你就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板着脸的人了。他们都是保镖。”

“你是卖高端仪器的?”小乖瞪着眼睛道,“我们学校的一些化学仪器贵死人了,我们的分析老师最爱说‘这台仪器是从美国买的,价值多少多少万美金’,他每次一强调,我就忍不住想把那东西拆开来看看。”

顾景佑摇头,说道:“我只是卖些少见的石头而已,譬如说宝石,钻石等等。当然都是成品货。价值不等,最贵的有几千万美元,不过没什么好拆开来看的,总共就那么大点。化学成分也只是碳、三氧化铝之类。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很难理解这些东西为什么这么贵,卖出去的时候我都要良心不安了,可是没办法,它就是这么贵,买的人还不少。可能就是‘物以稀为贵’吧,又或者设计成品的费用高一点。其实,说句我的体会,我觉得我真正卖的是人的虚荣心。”顾景佑很少会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乖,他不自觉地说了许多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小乖惊讶不已,她还是第一次听卖主这样说自己的产品,而且说得这么有哲理,令她不由自主开始佩服眼前的顾景佑。她觉得顾景佑真不是一般人。小乖想了想,忽然笑了,她眨了眨眼,说:“顾先生,将来我要是结婚了,我去你们家买钻戒,你可不可以给我打折?”

“为什么?”顾景佑也笑着对她眨眼。

小乖道:“我的虚荣心不值钱,向来要打折。”

顾景佑哦了一声,明白似的,嘴上却说:“我可以说不吗?”

小乖撅嘴,脸红红的,“算了,那我还是把虚荣心打折到底吧,不用戒指了。”

“嗯。”顾景佑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免费给你一个了。”

小乖错愕地看着顾景佑,她当然以为顾景佑在开玩笑。

顾景佑却问老板娘要了纸笔,在上面写几个字,递给小乖,说道:“喏,拿着,到时候你拿着这个来找我。我的签名会很值钱的,这个一定比我的名片管用!”

小乖笑着接过,目光微微扫过顾景佑的脸,心里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那个人跟他做过同意的一件事情,也在纸片上写下名字,要给她,说多少年之后拿着这个纸片来找他云云。不过小乖把那纸片撕了,连看都没看一眼。结果是激怒了那个人,那个人气呼呼地说:“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她当时朝地上呸了一口,说道:“懒得稀罕!我不管你叫什么,反正我一定要打过你!想要回你的东西,你就要输给我。”

结果,那个人就是不肯输给她,也是她那时候太没用,就是打不过那个人。后来,那个人就凭空实消失,她连东西还没还给那个人。

“你想什么?”顾景佑嗓子很有磁­性­,一下子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她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我有时候会犯迷糊,而且特糊涂。”

“想起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很矛盾的一句话。顾景佑却没再问下去。

小乖又抬头看顾景佑,紧接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的脸与顾景佑的脸重合了。她心里一阵乱,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希望这个错觉就是真的。发现这个念头在体内滋生的时候,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忙低头,闭上眼睛理理神经。

此刻,她每一个神情举动,尽落顾景佑眼底。

小乖再抬头的时候,故意错过顾景佑的脸,眼睛落在门口,然后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推门进来。

小乖低头,暗自叫了声:“大事不妙!”

顾景佑发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小乖嘿嘿地傻笑着,表情很是尴尬,顾景佑还没明白过来,她就已经端起碟子,飞快挤到顾景佑身边,让自己背对着门。面对面坐着就变成了肩挨肩靠着。她用肘轻轻捅了捅顾景佑,小声说道:“哎,你搂着我。”

顾景佑不解地看着她。

小乖道:“你别这样发呆啊。帮忙一下,别让进来的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看到我。”

顾景佑回头一看,果真是有个穿红衣服的留长发的女孩正在跟老板说要打包两份牛­肉­炒年糕。他见此,只得依言将小乖揽入怀里。

手刚触碰到小乖身体的时候,他肢体有些僵硬,但是一秒之后,这种僵硬感就灰飞湮灭,不知道到了哪里。

总体感觉是,这样的举动,他好像很喜欢。

这是他把手放在小乖身上的时候想到的。

此刻,小乖因为满脑子都是那个女的,也无心想很多。她只是对顾景佑解释道:“那个女的,是我高中同学,一见到我就缠着我说要跟我切磋什么的,我大一的时候她还去我学校找过我,烦不胜烦,我都说了她打不过我,她就是不听。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遇到她!”

顾景佑忍不住笑了,说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会怕难缠的女人。”

小乖嘴里塞满饭,话说得含糊不清,顾景佑隐约听到她说:“我不怕男生,就怕女生。”

顾景佑问:“为什么?”

小乖把嘴里的饭吞进去,抬头看着顾景佑,问道:“她走了吗?”

顾景佑回头一看,说道:“走了。”

小乖松了一口气,端着碟子回到刚才的位置,顾景佑觉得胳膊空空的,居然会觉得不习惯。他默默地看了小乖一眼。

小乖说道:“唉,你不知道,女生大多数是柔弱不堪,禁不起折腾。以前在跆拳道馆的时候,一位师兄同一个女孩切磋,结果不小心把那个女孩的踝骨踢坏了,从此我心里就有了­阴­影。那件事闹得挺大的,我妈当时吓得差点不让我去道馆。”

顾景佑了解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挑着面吃。

小乖又抬头,这一次她又看到有熟人进来。她一愣,然后踢了一脚顾景佑。顾景佑吃痛地皱眉,“又怎么了?”

小乖冲他身后努努嘴。顾景佑回头看到顾文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进来。

才一坐下,顾文佑就气呼呼地对身边的人说:“我现在没有钱了,他们几个居然说不敢跟我在一起!可恶,请我吃顿饭都不能!我这次跑出来都没有钱用。我哥哥以前从来都不会冻结我银行卡!”他想一定是莫予清那个毛丫头在他哥哥面前煽­阴­风点鬼火的。

跟他以前的男生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对顾文佑说:“文佑,你是不知道,上回因为你他们被关了三天,吃了大亏了,当然了,我也到晚上才被老爸接走。一个个都被那些警察狠狠地教训得分辨不清东南西北。这还不算,回家后有爹的被爹骂,爹不在的被妈骂,反正倒霉死了!你看,我连头发都染回来了。我妈说了,要是我再不学好,就把我送到什么……什么专门管不听话少年的学校——我估摸那地方说不准就是少管所。上回那件事,好像我们打了不该打的人!”

顾文佑不相信,“去!少管所你以为是你家开得,想去就去。再说,我不是当天就出来了么。还有,什么我们打了不该打的人!分明是那个毛丫头打我们!”想起小乖,他就窝火,到现在,他还没吃一口饭。

那人道:“我们怎么跟你比,你哥哥那么有钱。那天给我录笔录的人透露了,那个女的,人家可不一般。好像她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不知道是她家什么人是军队里的。再说,其实,那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你说我们打过那么多人,还真是第一次被女人打,真没面子。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出来混了,­干­脆在学校里当个好学生得了,偶尔欺负欺负同学也就够了。反正我不能再去派出所了,这次学校不开除是因为在暑假。我想这世界啊,有些人还是得罪不起的。”

顾文佑气冲冲道:“什么狗P军队!不就她爸是军长,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天天管着我,连饭都不让我吃!我一定要去学武,等我打得过她了,我非要把她打成残废。”顾文佑得知小乖的爸爸是军长其实还是那天意外听小乖同顾景佑的交谈才知道。说实话,得知小乖父母健在,他内心总是翻腾着莫名的嫉妒。他其实嫉妒所以父母健在的人,他非常讨厌国内的学校,因为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家长会,他也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跟他同来的人大吃一惊:“他爸是军长!靠,难怪那么拽。我爸爸要是军长,我一定比她还牛。……咦,不对,你说什么她天天管着你?你被他爸抓起来了?她虐待你这个犯人?”

“你才犯人!她凭什么管我!反正跟你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快饿死了,吃面吧。”他一边吞面一边说,“那个毛丫头,哼,天天叫我小黄毛,哪天我非把她头发也弄成黄|­色­的,看她还叫不叫!”敚

“好啊,到时候我会把你头发一根一根拔下来!不过,你真的确定你会把我打成残废吗?为了防止将来你真的厉害了,我要不要现在先把你打成残废?”小乖用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对顾文佑说着。

顾文佑却以为自己见鬼了,这么温柔的声音他相信莫予清生前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不过这嗓音又实在太像了。

这时候,顾景佑还听到他朋友那几乎发颤的一声——“啊?……你?”

顾文佑缓缓地抬起头,发现眼前,赫然站着两个令他不得不害怕的人。

小乖想,真是巧合极了,不用去到处寻找他他自己就送到眼前了,这几天的生活实在是太戏剧­性­了。

顾文佑的同学捅捅他,说道:“完了,这次她还带着她男友。我看我们撤吧。”一个都打不过,更何况两个,那个男的还西装笔挺一表人才。

他这样想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顾景佑,说道:“妈呀,好帅……她从哪勾搭的男人啊?”他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忍不住多嘴,“蛮配的哦。”

顾文佑气得连踹他两脚,然后狠狠地瞪着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耷拉着脑袋,缓缓站起来,小声地喊着:“哥……”

他同学在那一秒只想迅速在这个地方消失。他真后悔之前没问顾文佑要他哥哥的照片看看,实在是想不到这人就是顾文佑的哥哥,他以为顾文佑的哥哥是个有着大肚腩满脸油光的中年老男人呐。

顾文佑自是郁闷地要死,他万万想不到在这种鬼地方也能被他们碰到,来这么随便的一个地方的随便小吃店吃点随便的东西都能随便地遇到不随便的人,丫的,也太玄乎了。他觉得也许哥哥根本就是在他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于是他左摸右摸,上看下看,可是,好像身上没多出纽扣状的东西。

既然这样,也只能认命。

要搁平时,他会很神气地快速跑掉,出去风光玩耍直到被顾景佑派出的人找到为止,但现在身无分文,自己又从来不知道赚钱是什么,忽然间也就没了底气。

顾景佑没有怎么说他,其实根本就没说他,只是看了看他身边的同学,问道:“你同学?”

他同学忙站起来,一脸谄笑地承认。他现在懊恼极了,生怕顾文佑会因为自己刚才不知好歹的几句多嘴话而受到更重的责罚。

后来的情况就是三个人一齐回了家。

顾文佑一路上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小乖竖直了耳朵才能听到他似乎是在抱怨他那一帮好友太不够义气。

到家了之后,顾景佑手机忽然响起,他的下属跟他汇报了一些事情。

顾景佑临时要出门去一趟公司。

于是家里又只剩下顾文佑与小乖。小乖洗完澡出来,见顾文佑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他边吃边接着絮叨。

小乖禁不住顾文佑的絮叨,觉得他一个大男生像个娘儿们一样碎碎念的,真是让人看了不舒服。于是她说:“顾文佑,你觉得你的那些友情算什么?还好友!街上的一帮小混混,你真以为会跟武侠里的那些人一样待你义薄云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你哥,早打断你的腿。”

顾文佑鼓着腮帮子,说道:“想当我哥,你有那资格吗?”

小乖本想与他反驳的,但一想自己总归是老师,长他一辈,何必这么计较,便缓缓摇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你老师,我不跟你斗嘴。你要是受不了一开始就高强度学习,以后我会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让你成绩提高的。至少要对得起你哥哥付给我的钱。”

顾文佑嗤之以鼻。

小乖不以为怵。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顾文佑,你爸爸妈妈呢?”

她才说完,顾文佑的脸­色­就变了。他冷冷道:“管你屁事!”

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他还这个德行,小乖抿了抿­唇­,皱眉道:“你怎么这样?”

“我就这样!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学习的。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顾文佑脾气好像一下子上来了,说完就走,还不忘回头多一句,“我就是讨厌你!毛丫头!”

小乖气得跟了上去,在顾文佑关门之时把脚伸进门缝里。顾文佑使劲关,小乖用力抵住不让他关。两人僵持着,最后以小乖顺利进门而结束。

进门后,小乖睥睨地看着他,讽刺道:“原来你这么怕我。”

顾文佑气呼呼道:“我说,你还真不要脸,我这样骂你你都不走,我哥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能把你尊严全买走?”

小乖笑着:“哼,很好,你接着说。”

顾文佑此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句接一句地刺激小乖,将小乖从头到脚都讽刺了一遍,都要把他在外面偷学来的所有脏话全部用上。

小乖只是笑,嘴角保持一个幅度不变。此刻若是庄明艾站在小乖面前,一定会非常识趣地闭嘴,因为庄明艾知道小乖这样笑表示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顾文佑并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小乖,心想:这女人是不是真的聋了?这么说也无动于衷?

他想反正豁出去了,管她在哥哥面前会怎么告状!

以前顾景佑也专门请过一些资深老师来教顾文佑,但都持续不长,顾文佑几乎没配合过。

小乖一直到他不说话了,才问:“说完了?”

顾文佑道:“我不怕你的,我也不怕我哥,反正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你爱告状就告状去。”

小乖揉了揉手道:“我这人才不兴告状这种事,我向来是自己动手。”说着她伸手扬了顾文佑一个耳光,“这一下是教你以后待人接物的时候礼貌点,少满口喷粪!尤其是对长辈!”

顾文佑还没反应过来,小乖又给了他左边一下,“这一下是教训你以后不准骂我的父母,你不喜欢我,骂我指责我都可以,但是不准殃及我爸我妈!中华传统美德你一样都没有,你真是对不起生你的父母。”

顾文佑捂着脸,小乖还在说教,而他眼睛里却全是怨恨的神­色­。他忽然狂躁起来,发抖着,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像小乖身上砸去。小乖本来还在怒火中,却见他忽然变成这样,也被吓了一跳。她躲过顾文佑扔来的东西,上前拽着他的手,喝道:“顾文佑你疯了!”

顾文佑这时候情绪激动不已,接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你不准提我妈!你不准提她!你个毛丫头,我要掐死你!”

他双手想去扼小乖的脖子,却怎么也弄不过小乖。

这个时候,小乖忽然发现他的力量小了下去,整个身体僵直起来,一阵阵痉挛抽搐,身体往地上倒去。小乖吓坏了,不知所措,只是抱着顾文佑半跪在地上。

顾文佑却继续抽搐,她全然不知原因是什么,接着她看到顾文佑嘴里冒着白沫,一个只在书本上见过的词语立马在她脑海里闪过——癫痫?

“莫非真的是……”小乖骇住,想起曾在书上看过,病人发作的时候得用筷子之类的放在嘴里,防止咬破舌头。小乖抬头迅速扫了一遍周围,心里着急,这时候也容不得她多想,便把手放在他嘴里。

她咬牙忍住,疼得满脸是汗,顾文佑好像要把她手上的­肉­给咬下来。

好一会,顾文佑的牙口才慢慢松开,人却失去了意识。小乖的衣服上全是顾文佑吐出的东西。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她完全懵了,想喊人帮忙都不行。她抱着顾文佑,焦急地叫他的名字。她也顾不得自己,直接用手擦去顾文佑嘴边的赃物。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令她局促不安的局面,所以显得手忙脚乱。

她想应该先打120叫救护车的,正要放下顾文佑,却听到顾文佑断断续续地说:“不要走……不要不管我……妈,你别走……”他仅存的意识就是紧紧抓住小乖。

小乖也不敢走了,哄道:“好,我不走,我不走。”

“你不要走……”

小乖试了试他滚烫的额头,语气是颤抖般温柔,说道:“文佑,你别怕,我不走。你别怕,啊。”

顾文佑紧紧地拽着她的衣服。

小乖心里十分忐忑,她看着顾文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那两巴掌把他达成这样。她现在唯一想的起来做的就是不停安抚顾文佑。

顾文佑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只是一点。

他半睁开的眼睛看见自己正躺在莫老师怀里,而莫老师则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不停擦他脸上残余的白沫。他还看到小乖的给他擦拭的左手上面有两道流血的牙印……

小乖见顾文佑又不说话了,忙道:“顾文佑你别吓我,你是没事的,一定没事……”

这时,她听到楼下有人开门的声音。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救星,在屋子里焦急地喊:“顾景佑顾景佑顾景佑!”

紧张得已经只会叫顾景佑名字了。

顾景佑才把钥匙放好,就听到楼上小乖那近乎悲惨地叫声。他心里一惊:难不成文佑对小乖做什么了?

这般想着,他快步跑上楼。一推门,却看到令他更吃惊的一幕。小乖抬头看着他,一脸慌张无措,白皙的左手背上有两道深得刺目的牙印,身上也脏兮兮的wωw奇Qìsuu書com网。而文佑,那样子更让他担心。

他快步跑上前,扶起顾文佑,问:“文佑?!”

小乖见他出现,心里的紧张感消去了大半,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顾先生,我不知道文佑他怎么会这样……”她急着想告诉顾景佑发生了什么,也好让他知道原因,可是顾景佑根本无心听。

顾景佑只是抱起顾文佑就出门。

小乖忙站起来,跟了上去,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景佑看都没看她,只是说道:“你呆在这儿,去洗个澡,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

看着顾景佑迅速离去的背影,小乖黯然地垂下头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脏得不成样子,手背也很恐怖。

小乖忐忑不安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顾景佑回来。

一直到一点多,顾景佑才回来。

“你还没睡?”顾景佑问。

小乖惭愧地低下头,焦急地询问文佑的情况。

顾景佑说:“他已经没事了,去的路上就醒了,不过暂时在医院里,因为还不清楚状况。”

小乖低下头,嗫嚅着:“顾先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刚才的事情重述了一遍,“我愿意承担所以责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承担,可是我不会逃避的。顾先生,你要替你弟弟报仇就来好了,我不还手。”

顾景佑看着她,说道:“别傻了,不关你事。你去休息好了。刚才文佑也跟医生喝我详细讲了事情经过。他倒是没讲被你打了两耳光。”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真的很吓人,我以为我要把他打死了……”小乖想起刚才的一幕,不觉打着寒颤。

顾景佑道:“我说没你的事,这么晚了,你快点睡觉去。我也要休息。”

小乖急了,下意识地拉着顾景佑的衣角,说道:“可是……可是怎么行?我根本睡不着,要不你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他。我不看不能亲自确定他没事我会被内心愧疚好怕淹没的。顾景佑,你告诉我啊。”说着说着,手却被顾景佑拿起。

在她拉顾景佑的时候,顾景佑才想起她被文佑咬得不轻。

他目光在小乖的手上停留一会,然后抬头问她:“现在还疼吗?”

小乖摇头,还是问:“顾文佑呢?在哪个医院?”

顾景佑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明天跟我一起去看他好了。快去睡觉,乖。”

小乖听他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在拉着他追问,一脸落寞地转身。

顾景佑回到房间,烦恼地按着太阳|­茓­。过了一会,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操­一口英语的男人。顾景佑想这个时候她应该刚起床。

他用英语说:“叫这个手机的主人接电话。”

对方道:“她这时候不方便。”

“先生,我很忙,请叫这个手机的主人接电话。”

那人粗鲁地说:“她是我太太。”

顾景佑好脾气地说:“好,那么麻烦叫你那位中国太太接电话。请快!”

顾景佑要知道顾文佑这些年在国外跟着她生活所遭遇的一切。

通完电话,他一无所获。觉得有点儿沉闷,便想下楼喝一杯香槟清醒。却发现小乖正抱着靠垫缩在沙发上发呆。

他愣了愣,问:“小乖你怎么……还没睡?”

小乖抬起了,看着他,说:“我睡不着……”

顾景佑上前拍了拍她肩膀说:“没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

“可我还是很担心,你说了也没用,”小乖耷拉着眼皮,“庄明艾以前提醒过我,说我太暴力了,我现在才体会道。顾先生,我可能真的不适合……他那时候拽着我叫妈妈,[奇+书+网]我好内疚。您的母亲知道了一定想杀了我。”

顾景佑在她旁边坐下,安慰道:“莫予清同学,我说了不管你的事,你顶多只是导火索。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明天你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文佑了。”

小乖十指缠绕着,还是满脸担忧。

“可是……”小乖脑子里回忆刚才的画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也想自己的爸妈了。她这时候看起来非常孱弱,跟可怜的灰姑娘一样,肩膀也慢慢开始起伏不停,好像在颤抖。顾景佑抬头一看,小乖果真被吓哭了。

小乖居然会哭!

他实在没想到,忙伸手给她擦眼泪,小乖挺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他一下,伸手抹去眼泪,说道:“我没怎么哭过。”

“我知道。”顾景佑眼里流淌着怜悯两个字,“以前你都那样了也没哭。”

小乖强撑出笑,然后,很自然地,就把头歪进顾景佑怀里,哽咽着。

这哭就跟吃了罂粟一样,竟上了瘾,遏制不住,非要哭个甘心才罢休。

顾景佑轻轻拍着小乖的后背,心疼地看着她手上的红印。

清晨一抹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进来。

小乖慢慢醒来,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自己睡得方式跟平常不太一样,一看,哗——

自己竟然就这样靠着顾景佑的肩膀睡着了。

顾景佑还没醒,端正的五官巧妙地勾勒出一张让小乖看了好久也不觉厌烦的脸。

小乖侧着脸仔细端详这张俊脸,一种异样的感觉似正一步步向她走来。她想起昨晚自己那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觉脸红起来。当时顾景佑怎么安慰她,她早忘记了,不过心里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小乖觉得这人真是世界上心胸最宽广的好人,她弟弟被自己弄成那样了(尽管不是故意的),他居然没骂她。

小乖还贴在顾景佑身上,下巴磕在他右肩上,眼睛巴巴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一会,她对准顾景佑浓密的眉毛吹气,那眉毛是纹丝不动,倒是将他的头发吹起。

闭眼中的顾景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小乖吓了一跳,急忙停止自己白痴的举动。她觉得自己今天很花痴,不知不觉就笑了,一边笑一边忍,连自己都感觉一颤一颤的,她想自己这副笑相会不会给人说成花枝乱颤。这样想,心里一阵恶寒,忙从顾景佑身边离开,动作轻轻的,生怕惊醒了他。

顾景佑在她离开之后,稍稍活动下胳膊,兀自发愣。

昨天晚上,小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本来想把小乖抱回她床上的,可是,在起身时候发现小乖手还勾着他的衣角,他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

他想:反正,是大夏天的,也不会感冒。

他抚了抚眉,长叹一声。有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跟很多年前一样,莫名其妙地答应小乖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嘴角不觉拉开,笑得很无奈。

可是,小乖她好像全然不记得,而自己,竟然也这么有兴趣地跟她如推磨一般徐徐回忆着。更为神奇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喜欢这样做,这样慢慢让小乖回忆起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见小乖毫无反应,偶尔也很失落,但一点都不着急。

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记不记得那些事情。

为什么呢?

顾景佑觉得这个问题是说不明白的,对于某些说不明白的事情,他向来归结于自己的兴趣。

——对莫予清这人的兴趣。

他清楚记得小乖当初撂下狠话说这辈子不打过他誓不罢休,如果现在提醒她,她会怎么做?还是,根本就不记得?

“也许应该继续投石问路。”

顾景佑打定了主意。

“哎,你也醒了?”小乖拿着拖把,好像在打扫卫生。

顾景佑朝她点点头,见她拿着拖把,愕然问:“你很闲?”

小乖指了指楼上,说:“文佑的房间还没打扫,昨天晚上……唉,很脏。我也是一时无聊而已。”

顾景佑夺下拖把,道:“阿姨一会就会来,你好好坐着等我一会,我们出去吃饭。”

“哎!”小乖叫住他,“一会我们去看文佑吗?”

“嗯。”

“他会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顾景佑笑笑,“放心,他不是失忆。”顿了顿,他又增加一句,“不像某些人。”

这增加的句子本来就蕴含深意,在他这儿,深意中又添了一层深,小乖这样的女孩根本体味不到。这话在她耳朵里听起来跟“美国总统换人了”一样没什么意思。

去医院的路上,小乖忍不住问顾景佑:“顾先生,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

“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顾伯父顾伯母……”

顾景佑脸­色­微变,他说:“我爸爸早就去世了。我妈……现在在国外,嫁为人ℚi。”

“抱歉。”小乖低下头,她也总算得出一点规律了,难怪每次提到爸妈文佑就变脸。她再也不敢问下去。

顾景佑巧妙地问:“小乖你学习跆拳道很长时间了?”

“当然,”说起这个小乖自信之态溢于言表。

“见过你几次出手,很厉害啊。”

“呵呵,我几乎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的。到现在,还没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小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儿遗憾,“琴遇知音这种事也是要靠运气的。”

“你从来都没有输过吗?”顾景佑问。

小乖答:“可以这么说,老师不算的。小时候,我当然是打不过我爸跟王叔叔的。”

顾景佑好不语,点点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小乖觉得她的眼神太那啥了,整一个怀疑不相信,略带不满道:“你不相信啊?我说真的!小时候,比我大好几岁的男生都怕我给他一脚。不信我把庄明艾喊来……”

顾景佑抢过她的话,说:“我没说不信,你紧张什么。”

小乖笑道:“谁让你那个表情。我觉得,虽然你看着好像结过婚一样,高大又挺拔,不过你也未必能打得过我,毕竟我是受过训练的……”

“打住!”顾景佑有些哭笑不得,问道,“能解释一下什么叫我看着好像结过婚一样?我看着就那么老?”

小乖讪讪地说,“啊,哈,我当然不是那意思。你看起来成熟稳重多金有貌,怎么都是成功男士的典型模样,给人感觉就是应该事业家庭皆有成的。”

“哦。”这个回到顾景佑还算愿意,于是就不跟她纠结在这儿了,“你都跟多少个比你大好几岁的男生打过架?”

小乖道:“你别这样问啊,这样问搞得我好像天生就在黑社会里混一样。我可不是不良少女。事实上我一直蛮听话的,几乎不打群架,只是偶尔会教训一些可恶的人。你要知道,有些男生呢,真的欠扁,就跟顾文佑……”小乖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反悔,“啊,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有些男生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太调皮了,总爱­骚­扰女生。他们要是成年的话,女生就可以告他们那个了。”

顾景佑瞥了她一眼,坏坏地偷笑下,问:“哦,告哪个?”

小乖说:“唔,没什么,我想你是不会的,你这样的,恐怕只会有女生­骚­扰你吧。”小乖听出顾景佑是故意问她的,也顺便揶揄他。

顾景佑想,她这方面倒是一点都不笨啊,难道某些女人会有选择­性­智商为零?

“咦,我刚才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啊?”

“没有。”顾景佑说。

“哦,那我数数……其实高三的时候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我们都跟一下子长大了一样,很神奇。”小乖回忆着,“幼儿园的时候么,有几个,应该不超过三个吧,那时候,男生跟我都差不多大,不算的。小学的时候,应该不超过十个,初中,初中是最多的,我想……”说到这儿,小乖忽然啊了一声。

顾景佑被她这毫无先兆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还以为车子忽然开到悬崖边了呐。

“你啊什么?”

小乖怔了怔,扭头看着顾景佑,嘴巴微开,好久才说:“小学的时候,我武艺不­精­,曾经……”小乖犹豫了。

“怎么?”

“我输过一次,输给一个可恨的臭小子。”提到那人,小乖脸­色­都变了。

顾景佑佯装出一脸惊讶,“你还输过?”

“是!”小乖咬牙,“唯一的一次!我一直梦想着将来长大了能在大街上让我碰到那个人,然后我们俩一起决一高低。我现在还记得那个臭小子的模样!”

小乖也存在英雄主义思想。

顾景佑轻轻“噢”了一声,问:“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这都几年了?”

“当然了,”小乖说,“不过有点儿模糊了,这好多年了,给你你也会忘的。那人现在要是站在我面前,我保证一眼就认出来。”

看着小乖一本正经的表情,顾景佑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出来。“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过输过那一次。”小乖脸­色­恹恹的。

“啊,我那不是故意笑,我刚才不知道碰到了哪儿,好像抽动笑神经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记忆力真好啊,你觉得那人看见你会不会认出你呢?”

小乖想了好一会,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确定,说:“也许不能吧。不知道那个人变了没有,没变的话,我应该是能认出他的。”

他继续问,“那人怎么样?”

小乖说:“那人顶没信用的,放了我十几年鸽子,所以就俩字——差劲。”

“十几年啊。”顾景佑帮她强调了一句。他知道,是十二年,正好生肖的一个轮回。

“那时候我输也是迫不得已的,他都大我一二十岁,现在估计他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小乖努力回忆,可是那人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的脸却成了顾景佑的模样。她想一定是那天跟顾景佑一起吃饭的时候胡想导致的。

顾景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心想:你这人真把夸张运用的淋漓尽致,我不过大你六岁。

小乖继续说:“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应该才八岁,那个人比我高两个头,我当然是打不过了。我觉得我跟他就像韦小宝跟康熙,不对,不能这么打比方,毕竟我是女的,而且他怎么能跟聪明的玄烨比。我是说,那遭遇有点儿像。我还想跟他一直比下去,我都跟他约好了,每周六在老地方见,直到我赢了为止,可是,才一两个月,他就失踪了。我现在想想,觉得真不可思议,他那么大的人,怎么就好意思跟我打呢?还次次赢我。”

顾景佑感觉自己好像是哑巴吞黄连。当初,明明是小乖死缠着他的啊。她也真是太那个好意思了,这都编造得出。还有,当时八岁的小乖看起来跟十一二岁的没什么差别的,他还真不知道她那么小。

小乖话匣子好像因为这个人而打开了,说了一堆又一堆。

“这些事情,我都没跟别人说过的,连我爸我妈都不知道。总觉得输了很丢人。”

“现在跟我说不觉得不好意思?”

小乖道:“其实还是有点,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想想,觉得那人赢得很不光彩,他也没什么可显摆的。”

顾景佑赞同地说:“这倒也是,他还真就从来没显摆过。不过呢,他也不是想赢,他是苦于输也输不了啊。”说实话,他当初实在是没办法装输,而且小乖还拿东西胁逼过他。

小乖道:“啊?你说什么?”

顾景佑说:“没什么,我猜测而已。”

“当时,还有一件事很丢人的,我觉得那是我莫予清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了,我真想找回那个人,狠狠教训他一顿,把那面子挣回来。”小乖觉得自己激愤的心情都要爆发一样,说话一字一顿的,似乎那是生平一大耻辱。

“什么事?”顾景佑问。

小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说:“没什么。”她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觉得对顾景佑说了太多,自己这时候就像个碎碎叨叨的老太婆,估计顾景佑也听腻了。

她轻轻咬着下­唇­,脸­色­微红。

顾景佑不再追问,开始认真开车,他也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在公司,他向来惜字如金。

至于小乖,这时候脑子里却完整地回忆起当初的事情。

那是某次在那个新建的游乐场里,她不小心跟一个小男孩杠上了,那小男孩很莫名奇妙的,非要玩她那个秋千。小乖当然不给了,那是她先玩的,而且,旁边还有好几个秋千,又不是就她那一个。

小男孩却偏执得很,非她那个不行,紧紧拽着她的秋千绳子,不让她荡。小乖一脚把那小男孩踢开,那小男孩随即指着她大骂一通,她一怒之下,揍了小男孩一顿。小男孩哇哇直哭,鼻涕眼泪一快流下来,好好的一人儿,哭着哭着就这样给人感觉脏兮兮的了,小乖看了心里发躁,只想接着打他。

她被小男孩搞得也没有心情玩秋千,就决定训导训导这小孩,没想到这小孩反过来咬了她一口。这下她可就不让了,正要打小男孩的脑瓜子,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大男孩把她推了过去,护着小男孩走开。

小乖哪里肯让,追上去就跟那大男孩动起手来。大男孩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她再次推倒。小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他推倒?这样输得一点都不帅。在她拍拍ρi股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两人落下一根项链,看那样式,小乖就觉得那是几块钱的地摊货。但是基于一种好奇心,她还是把那项链收起来。她想那大男孩说不定会回来找。在原地等了一会,那大男孩果真又折了回来。

当时她就对大男孩挥手说:“你找一根破项链吧?”

大男孩见她这么评价自己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才破!”

小乖想你这样说,那我不还给你了。她说:我不还给你了,想要的话明天来拿。

说着她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那大男孩没追上。其实大男孩有没有追她根本不知道。

第二天,小乖差点把这事情忘记,还好放学的时候想了起来,当她跑到游乐场的时候,那那人居然真的在等她。那人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东西呢?小乖那晚回家把项链随手丢在自己书橱里,忘了带上。她只好说忘了。大男孩很生气的模样,眼睛瞪得贼圆。小乖觉得那个瞬间在大男孩眼里,自己已经被肢解了。

大男孩要她回家把项链拿来。小乖就说想要项链当然可以了,等我打赢你再说。我周六那天下午没事闲着,我会来这儿。不过,你不准故意输给我,我学过武功的,你假装的话我会识破,到时候你杀了我我也不把项链给你。

小乖跟那大男孩第六次见面的时候,大男孩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小丫头,我真没工夫跟你玩,你快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小乖呸了一口,说:要真的很重要,你是不会把它弄丢的。

大男孩沉默了几秒。

接着小乖偷袭大男孩,想把大男孩摁到在地,结果未遂,反被大男孩箍住双手。要说也是,小乖当时太不自量力了,她那力量能跟大男孩比吗?

大男孩这次像警察捉贼一样把她双手别在后背,生气地说:“你带我去见你爸,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小乖挣扎着,想用脚踹他,结果那人特没怜惜之心,一双大脚踩在她两只小脚上,威胁道:“项链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你信不信我翻你书包。”

小乖道:“你翻吧,随便你翻,反正项链不在我身上。”

大男孩气得加大了手脚上的力量,说:“那个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你该不会把它拿去卖钱了吧。”

小乖恼道:“你那破玩意儿,值钱吗?谁要?”

“你!”

小乖手脚不便,能动的只有脑袋,脑袋上能称得上武器的也只有嘴巴了。眼睛瞄呀瞄的,最后选准了一个角度,猛抬头想咬他的鼻子。虽然说,咬鼻子有点儿恶心,小乖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咬他的鼻子或者耳朵,耳朵太高了,于是就选鼻子那儿吧。而且,人的鼻子其实是很脆弱的,一拳下去就会流血。

当初小乖的几何还没学,对这角度的把握差了点,加上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低估了大男孩的反应力,于是咬偏了。

——咬到了那人的嘴巴!

当时大男孩看到她猛然扭头,忙抬头,想避开,可是在那瞬间,一切已经发生了。

有点儿疼,不过,神经末梢传递到他脑子里更多的是空白。小乖没注意到这时候大男孩的脸刷地红透了,耳根也是烧烫的。他的年龄已经不单纯了。

小乖瞪着大眼看着那人,心想怎么这感觉不对劲啊,怎么软软的又湿湿的,一点也不像鼻子。她吮了吮,然后奋力推开大男孩,往地上猛吐两口,说道:“你……怎么那么多口水!”

大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表情怪怪的。

小乖当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她骨子里还不懂风花雪月,所以也不怎么尴尬,倒是大男孩,只用手摸着自己上­唇­,连看都不看小乖。后来,他就说要写下自己的名字给她,要她快点把东西还给他,以后也可能去找他什么的。小乖没理。

后来,小乖连着两个星期没去游乐场。

想起来要去还东西的时候,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乖当时心里还挺失落的,总觉得少了一个很好的对手,而且会在某个莫名其妙的瞬间想起这个人,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契可尼效应”——对已完成了的、已有结果的事情极易忘怀,而对中断了的、未完成的、未达目标的事情却总是记忆犹新。

可是,自己偏偏又忘记了这个人的长相,脑子的那张脸实在是模糊。她想刚才自己又吹牛来着了,假如那个人现在就站在她眼前,她肯定认不出来。想到这儿,她看了看顾景佑,心想:反正不可能是他的,这辈子也未必能够再遇到那个人。

她长叹一声。

车里的空调开得不低,小乖此刻却觉得浑身发热。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被自己折服了。

车忽然停。顾景佑对她笑笑,“到了。”

“啊,这么快。”

“你好像在发呆。”

“我刚才神游来着。”小乖道。她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唇­。

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忘记比较好,不然,年龄不同,心态也就不同,再次回忆起的时候会很尴尬,就好比咬到那人嘴巴的事情。

她一脸茫然:为什么自己就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了?

顾景佑去找医生,病房里只有小乖跟文佑。

顾文佑看起来神采奕奕。他一见小乖来,表情变得异常尴尬。他嗫嚅着,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之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肚子里道歉的话了,就等着回家跟小乖说。当小乖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怎么说。想起之前说了那么多骂她的话,现在又道歉,拉不下这个脸。

小乖也是同样心情,嗯嗯啊啊地胡扯了一大段这病房设施的废话,说了半天跟对空气说一样,她感到很失败。

顿了顿,小乖问:“哎,你没事了吗?”

顾文佑爱理不理地应一声。

小乖想不起来还能说什么。

病房死寂一般地静。

“对不起,昨晚不应该打你的。”小乖终于拉下脸面,诚恳地向顾文佑道歉。

顾文佑还是不吭声。

“那个……我不知道你原来那个什么的。你现在好多了吗?”小乖关心地问。

顾文佑白了她一眼,说:“当然好多了。”

小乖耸肩,挑眉道:“我知道你无比讨厌我,算了,我其实也胆小的,真怕天天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忽然……呃,我想你说的没错,我是该走。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再是你家教老师。”说罢,她转身就走,在这病房里实在压抑。她快喘不过气。

脚还没踏出门,就听顾文佑叫她:“莫老师。”

小乖站住不动,默默地等顾文佑的下文。

顾文佑歪着头,摸着自己的脸,想了半天,怕小乖等不了真的走,急忙忙地问出一句:“什么叫复分解反应?”

这个问题跳的真远,小乖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她春分满面。

“简单说就是AB+CD=AC+BD。”见顾文佑一脸茫然,她补充说,“听不懂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

听了小乖的话,顾文佑松了一口气,他无比感激自己脑子里居然还会记得这样一个怪怪的名词。读了这么长时间的高中,他的化学水平跟初中没什么两样。

顾文佑蠕动着嘴­唇­,鼓起勇气问:“莫老师,你的手还好吗?”

小乖看着手,说道:“没事。我现在很庆辛你看着很健康,你要是出什么事,你哥估计会杀了我。”

“你也太夸大其词了吧?”顾景佑跟鬼魅一样忽然出现。

小乖关切地问他:“医生怎么说?”

顾景佑只说没事。其实刚才医生跟他说了,文佑身体检查并没有什么异常,忽然出现这种状况也说不清楚。医生只说可能是他曾经受过什么刺激,才会忽然这样。

“文佑,以后隔一段时间你就要检查一下身体。”顾景佑说着。

小乖道:“没检查出来什么情况吗?”

顾景佑说:“只有一次,无法定论。”他觉得他在国外的那几年一定遭遇了什么,他不方便在小乖面前询问。他看了看小乖的手,“小乖,你的手要不要去看看?”

小乖看了看,摇头:“不用了。”

顾文佑小声道:“万一不小心骨折了怎么办?”

小乖道:“你牙齿还­嫩­了点。”

顾文佑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

小乖轻轻推了一下顾景佑,说:“很奇怪,忽然间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会不会是昨晚的抽搐把他抽得不正常了。要不要看看神经科?”

顾景佑锁紧双眉,他很担心文佑:这个弟弟,心里藏着自己的事情。

顾文佑则是撅着嘴,有些不满地看着小乖,心想我是感激你昨晚对我的好。他觉得那种情况下,要是换成自己,一定会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的小乖抽搐,顶多是仗义地打120,才不会把自己手送到嘴巴给人咬。

那一定是非常疼的,光看小乖的手背就知道。

在小乖柔声给他鼓励的时候,他就决定不跟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假坏人抗衡了。小乖抱着他的时候,他真的想到了“母亲”这两个字。

后来,小乖跟顾文佑的关系慢慢好转起来。顾文佑之前真的是不学无术,不管哪门课都学得一塌糊涂,小乖觉得把他退回高一重新读也不为过。不过看顾文佑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死也不想继续读高一高二。鉴于之前的经历,小乖决定重新修改学习计划,让他一步一步来。他英语很好,毕竟在国外生活了八年。过完暑假,开学他就是高三,选的科目是化学,物理生物跟除了语文之外的所有文科都已经在会考的时候通过了。所以,主要需要补的科目是语文数学跟化学。

高考总共才考四门他要补三门。小乖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有如此巨大的作用。

有一次,小乖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你好像根本就没学过,真奇怪当初的会考你是怎么通过的。”

顾文佑说:“其实我当时没想过的,反正我那时候从来没把学习放在眼里。后来很多人狗腿地说要帮我,于是我就过了。据他们说,会考一点都不难啊。”

小乖点点头说:“哦,了解。”她问,“你现在把学习放在眼里了?”

顾文佑讪讪道:“这不是也没事可­干­么。而且,我觉得你要比我们老师讲得好啊,我们老师讲课我从来没听过。”

小乖不语,心想是你从来没听过,怎么就知道你们老师讲得不好了,真是,拍马屁也不动动脑子,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过,这男生要是认真起来,学得也快。小乖觉得,如果他照着这样的势头拼命学一年的话,也许还能考上差不多的大学。

有一次,小乖问他:“你怎么就选化学了?”

顾文佑道:“当时就看化学老师顺眼。化学老师长得很漂亮。”

小乖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又有一次,小乖跟他讲硫那一章,说到硫的物理­性­质的时候,小乖指着顾文佑的头发说:“单质硫的颜­色­就跟你这头发差不多。”

顾文佑听了,想起前些日子小乖对总叫他小黄毛的事情,心里暗暗不爽。别扭了一整天,最后终于决定改变自己的形象。于是在某天下午,他偷偷摸摸地去理发店,让头发回归本­色­。其实也不能说他偷偷摸摸,那天本来就没安排补课,因为小乖要去道馆练手的,可顾文佑自己心理上感觉就像是在偷偷摸摸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天小乖在道馆,意外地见到了庄明艾。小乖觉得这次意外相见其实是庄明艾蓄谋已久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每周都会挑这个时候来王叔叔这儿。再说了,庄明艾来道馆能有什么事?他既不学武又不爱跟王叔叔唠叨家常。

这不都明摆着的么。

#奇#两人坐在场边的椅子上,看着一个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那儿神采飞扬地打来打去。

#书#庄明艾看着憔悴了许多。憔悴这词用的一点都不过分,真的。

#网#“你是不是每天都没睡好觉啊?”小乖问他。

庄明艾点点头。

小乖笑着揶揄他:“是不是想我想的?”

庄明艾挠了挠头,道:“也不全是,这十几天我跟导师都在研究所里,特别忙。你呢,你在­干­什么?”

小乖道:“我还是在做家教啊。”

接着两人就都沉默了,彼此对视一眼。庄明艾看小乖眸子还是那样清澈,小乖却觉得庄明艾眼睛里含有血丝。

小乖觉得现在再见庄明艾很尴尬,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心里虽然有些怨他那天对自己的一番行为,却也无法彻彻底底地讨厌他,毕竟庄明艾是她发小,而且是关系那么好的哥们儿。现在看着庄明艾,她首先想到的却是避嫌,跟他聊天也不会想以前那么坦然跟口无遮拦了。

也许这就是芥蒂。

小乖扭过头,在那儿无聊地踢自己的脚。

庄明艾很聪明,自然能觉察出自己跟小乖关系上发生的些微末变化。他是很不愿意事情发展成这样的。他看了看小乖,无端端地生出无法说清楚的惆怅。

他轻轻喊了一声:“小乖?”

“嗯?”小乖抬眸。

庄明艾有些着急,“我真不希望是现在这样。”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小乖反问。

庄明艾向来说不过小乖,对于她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他知道,自己与小乖不可能永远都是以前那种好哥们儿的关系,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说出来自己对她的真是感觉。可是之前他挑选的时机不对。

很多年后,庄明艾才知道,就算他挑对了时机,也许小乖对他说的还是相同的话。有一些感情,实在是强求不得。

“我不知道,你一定很讨厌我。”庄明艾一副受伤模样,脸上只写着二字——挫败。

小乖忙摇头,“哪有。庄伯伯庄伯母还好吗?”

“都很好,他们也很想你。”

“过几天我去你们家玩好了,我很想念庄伯母做的那个炸­鸡­腿。”说着她还做了一个特享受的表情,嘴巴发出兹溜兹溜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你现在住在哪?”庄明艾打破这种怪异的沉默。

小乖说:“我住在顾景佑家,他们家还好,尤其是阿姨做的那个菜,特别好吃。反正要开学了,我很快就搬去学校寝室住。你别总苦着一张脸了,人家顾先生怎么说也是珠宝大亨,你以为会对我有所企图。”

庄明艾说:“你不懂。”

小乖道:“我有什么不懂的。”

庄明艾轻笑了一声,“那我喜欢了你这么些年,你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小乖歪着脑袋,还真想不出反驳他的话,于是故意耍无赖道:“谁说我没感觉的,我只是一直没把这感觉表现出来。而且,就算顾先生对我有企图那也是我的事,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讨厌他,也许我还真会喜欢上他。”然后看着庄明艾,摆明了“你奈我何”。

“要真那样,那我会因为嫉妒而杀了他。”

“庄明艾你在这样,我以后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小乖皱着眉头说。

庄明艾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她太阳|­茓­,非常严肃地说:“小乖,我是在提醒你,我怕你少女情窦初开,最后开错了枝,那很痛苦的。……我想老天爷在创造你的时候,一定是偷懒了,导致你的脑构造里缺少了什么。”

小乖推开他的手,啐道:“你小心我会跟以前一样给你两脚。”

庄明艾嘿嘿地笑,嘴上不说,心里却求之不得,如果那样的话,至少证明小乖不会对他设防。正常情况下,小乖对某人设防也就意味着她会尽一切可能疏远那个人。庄明艾死也不想最后事情会变成那样。他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算了,我们也都是大人,实在不应该犯小孩子那样爱怄气的毛病。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走吧,去吃饭,我请客。”他向小乖伸出手。

基于他刚才那句“我们都是好朋友”,小乖放心地把手伸出去。

庄明艾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心里默念:小乖,我很认真。

……认真地喜欢你!

他是真的非常嫉妒小乖每天跟顾景佑那样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是现在的他,没的选择。

能够化解之前的尴尬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他再也不敢唐突地更进一步。

但是随后的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庄明艾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得不到,也就把小乖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再也没有非分之想。别问这种转变是怎么来到,这就跟原先喜欢吃­棒­­棒­糖,但是忽然某天又不喜欢吃一样。

十一

那天小乖回到顾家的时候,被顾文佑吓了一跳。她上下打量顾文佑,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

顾文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老师?”

“你……那个,你今天变化很大。”小乖很慎重地措辞。

顾文佑想那是当然,黄|­色­变黑­色­了,变化能不大么。

小乖理所当然地把顾文佑的所有变化归结为自己的教导有方,在吃点心的时候厚脸皮向顾景佑邀功,惹得顾文佑频频表示不满。

顾景佑依旧是一贯地沉默,静静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去医院途中的那次交谈之后,让顾景佑再见小乖时心里总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以前一直以为小乖不记得那些事情,不过现在他已经确定小乖根本就没忘记,而且记得很清楚,唯一的不记得或许就是他的长相。他至始至终都没忘记过一个气势强悍身手不凡非要赢他的小女孩,在他十四岁生命正黯淡无光的时候,抢走了他的“初吻”。也许,在那个女孩眼里,那不过是一次失手之后的嘴­唇­接触,可他不这样想。

小乖当初的又咬又吮的模样是牢牢地刻在他心里。

他没想过会跟这个女孩重逢,听罗总说起的她名字的时候,他有点儿好奇,然后抱着也许她跟她只是同名字的心态去罗家做客。在罗家见到她的时候,他真是体会到心慌意乱这种心情,但依旧是沉着冷静地同她装作陌生人。

他也没想过小乖真的能跟文佑处得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而已,文佑实在是他的心病,他可以冷漠理智地对待任何外人,偏偏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知道他一直在外面胡搞但是一直没有断绝他的钱,直到小乖跟他提出来。

进展完全按照他所想的走下去,唯一例外的是文佑的病,没想到这却也成了文佑转折的开始。

他知道自己最近常常想起小乖,想起小时候的那件荒谬之事。

这个陌生人是不是要一直装下去?

想着看着,他忽然觉得,如果一辈子这样,好像也很幸福。

到底幸福是很什么?有的时候很容易满足,觉得幸福就在手心;有的时候却很空乏,觉得那俩字遥远得让人失去所有信心。

一阵急促地铃声打乱他的思绪。

阿姨去开门,回来的时身后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真的很漂亮: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五官­精­致巧妙,飘逸的及肩长发。造物者对她仿佛格外开恩。她穿着礼服一样好看的长裙,搭配黑­色­高跟鞋。信步走来时,小乖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看着这人,小乖不由得感叹苍天向来是偏心的。感叹之余,她惊讶万分,因为这个女的是个很有名很有名的影星。她不追星,但是一些基本的明星知识还是知道的。

小乖捅了捅顾文佑,小声说道:“你哥哥好厉害啊,这样的美女都搞得定。你知道她是谁吗?”不等顾文佑说,她就先回答道,“她就是赫赫有名的票房保证金加影视界摇钱树大美女南锦笙也。”

顾文佑懒懒道:“我知道。她是很漂亮。”

顾景佑见南锦笙款款走来,站了起来,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笑道:“南小姐怎么会这么闲,居然有空来这儿?”

南锦笙笑了笑,说道:“顾先生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

南锦笙坐定之后才说:“我知道冒昧了,可是顾先生,跟你猜测的恰好相反,我是太忙了才会越过许多规矩直接来找你。我做事情喜欢­干­净利落。我觉得一次­性­跟你谈妥了更方便。”

“可是,南小姐你要知道我从来不在家里谈生意。”顾景佑说。

南锦笙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可是顾先生你欠我一个认清,上次您爽约了,害得我浪费了一个上午,您是商人,理应很清楚时间就是金钱这话。这次权当是还我人情好了。”

小乖虽然很想听下去,可是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于是站起来,朝顾景佑微微欠身,准备上楼去。顾文佑拉住她,说:“你不是想看大明星的吗,­干­嘛急着走?”

南锦笙早就注意到屋子里另外两个人。她知道在顾景佑的屋子里出现的人一定跟顾景佑身份不菲,可是她毕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向来是无数人抢着跟她说话,以至于她已经不习惯腆着脸去跟人主动说话。

顾景佑这时候介绍道:“南小姐,这是我弟弟,文佑。这位是……我弟弟的老师,莫予清小姐。”

“你们好,我是南锦笙。”

小乖笑着说:“哇,你跟电视上的一样好看。”

南锦笙想必听贯了别人对她美貌的夸赞。她看着顾景佑,说道:“顾先生,我们是要在这儿谈事情吗?”

顾景佑说:“那次也确实是我的临时有事,而且没有告知您,既然南小姐提起。那,请到我书房来。”

小乖偷笑着,问顾文佑:“喜欢这样漂亮的嫂子吗?”

顾文佑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而且我可以保证,她跟我哥是纯洁的商业合作伙伴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肯定?”小乖不满了,此时她心里已经幻想出一个缠绵又暧昧的影坛女星纠结无比的爱情故事了,顾文佑这么说让她有一种幻想被打碎的失落感。

顾文佑亦小声解释:“我哥哥不会喜欢这种招摇的女人的。”

小乖想了想,也许是的。也许他骨子里很传统,所以受不了自己老婆是明星也情有可原。毕竟南锦笙这样的人是拍过很多电影的,跟这个亲过来跟那个吻过去的,传统男人看了总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但是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招摇吗?小乖这么问顾文佑,顾文佑说:“我怎么知道,难道这样的不算招摇?关于她的绯闻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我很多同学都暗恋她,这样的女人当然不能做我嫂子。”

“人家是做你嫂子,又不是你的那什么的。你看看,那么多人喜欢她已经证明她的魅力。”

顾文佑说:“就是不行!老师,要是你嫂子每天被那么男人惦记你会心里舒坦吗?说不好就跟着哪个男人跑了。”

小乖一愣,心想这小子思维还真古怪,可也不能说没道理。

在客厅又坐了一会,小乖说:“这个南锦笙对你哥哥肯定有意思。”

顾文佑问:“你又依据什么这么确定?我看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很商业化的,看不出一点儿暧昧。”

小乖神秘地眨着眼睛,说道:“你不懂的,这是——女人的直觉!”

顾文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小乖拉下脸来,说:“对了,今天的化学练习做完了没有?没有昨晚快去做,九点钟的时候我去检查,顺便讲解你做错的题目。”

支走了顾文佑,小乖开始琢磨着如何确定南锦笙是否对顾景佑有意。她看阿姨在冲咖啡,忙殷勤地跑过去,说:“阿姨,您忙了一天了,歇着吧,我给你端给顾先生。”

小乖端着咖啡,小心地走到顾景佑书房前,把耳朵贴在门前听了听,什么异常也没听出来,心里有点失落。她敲了敲门,听到顾景佑的一声进来才推门进去。

“南小姐,这是不加糖的咖啡,没有热量的。”小乖笑着说。

南锦笙说了声“谢谢”。

顾景佑奇怪地问:“怎么是你?阿姨呢?”

小乖道:“阿姨正好肚子疼。”

顾景佑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小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后才能显得自己不是别有居心地进来的。看着南锦笙,她灵机一动。

她说:“顾先生,我可不可以打搅你们一会会儿?”

顾景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也好脾气地点头。

小乖转过来对南锦笙说:“南小姐,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我真的很喜欢你演的那个剑客。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那个……我,能不能要个签名?”

南锦笙点头道:“当然可以。”

小乖从顾景佑的书桌上随便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到某页,说:“就签这儿好了。”

南锦笙默默地看着她,然后在那页签了名。

顾景佑看了只想笑。他很佩服小乖随手一拿能那么准确地拿到一个笔记本,如果不是的话,看她要怎么收场。

南锦笙签完名,小乖找不到借口继续呆下去,只好出来。她想一个是珠宝集集团的多金老大,一个是当红明星,这俩能有什么公事呢?一定有­奸­情!

小乖去顾文佑房间绕了一圈,见顾文佑还没完成三分之一,就又转悠到顾景佑书房前。好奇不停地­骚­动她的心,惹得她忘记原则就想一探究竟。她想这种绝配其实很不错,两个人都财貌双全。

在她眯着眼对着这门思索怎么进去的时候,一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乖吓得冷汗直流,一脸的做贼心虚。在扭头发现那人正是顾景佑的时候,她手心更是渗出大量的汗。

“你在­干­吗?”顾景佑问。

小乖心咚咚咚地跳,忘了回答顾景佑,而是问他:“她呢?”

“谁?你的偶像?”

“她不是我偶像,我就是好奇才说我是她FANS的。”小乖不好意思地说。

顾景佑点点他,说:“事情谈完了,她走了。你好奇的东西还真是多。这次你的好奇是基于某些不纯洁的念头吧?”

小乖再次被顾景佑吓着了,心思被人一下再猜中的感觉很郁闷。她下意思地猛摇头,“不是不是不是,顾先生你想哪去了。嘿嘿,呵呵,呵呵。”小乖红着脸,谄笑着转身要走。

顾景佑迟疑了一下,听到南锦笙那熟悉的高跟鞋声音后,他果决地拉住她的手,说:“上次我帮过你,这次你也帮我。”

小乖奇怪问:“上次?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随便小吃店那次。”

“噢……你要我……”

顾景佑道:“那谢谢了。”说着就把小乖拉入怀里,没给她一点点心里准备,就低下头,轻轻含住她的双­唇­。

当然四­唇­纠缠的时间很短,目的就是要恰巧走到这儿的南锦笙恰巧看见。

南锦笙尴尬不已。她就觉得在顾景佑家出现的女子不可能是普通的老师。实话说,她对顾景佑确实有意,商界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很少的,而自己如此漂亮有名,根本就遇不到合适的人,顾景佑是第一个让她想耍点心思制造机会交往的男人。这次她就是借着代言“向右”集团珠宝的名义来顾景佑家。可看到刚才的一幕,她知道自己错了,顾景佑已经有了女人,而她是绝对不屑于当第三者的。

她面­色­难堪,说道:“对不起,打搅了。”

顾景佑依旧搂着小乖,抬眸,露出不满的神­色­,问道:“南小姐还有事情?”

南锦笙道:“那个……我在门口看到了一些狗仔,可能是先前跟着我的,我怕引起误会,所以没立刻离开。”其实这些狗仔是她刻意引来的,本来想借助这些狗仔强大的娱乐八卦促进她与顾景佑关系的,没想到这会真的要避免引起误会了。

顾景佑岂能不知她的心思?从她一出现,顾景佑就知道她装了什么心思,所以才借助小乖演出刚才的一幕。

顾景佑温柔地碰着小乖的肩膀,笑道:“想到办法没有?”

小乖这时候还是一愣一愣的,根本没从刚才那发晕的状态中出来,她仰着头,迷茫地看着顾景佑。

顾景佑真怕她会说出“演完了没有”这样的话,忙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她:“外面现在有狗仔,不能让狗仔误会。不然刚才就白演了。”

迟疑了好长时间,小乖才傻傻地“哦”了一声。她眨着眼,看着南锦笙说道:“南小姐,记者会误会你跟景佑么?这不行的。可是……要怎么办?”

顾景佑这时­干­脆地说:“小乖,我跟你一起去送南小姐吧。”

于是,小乖跟着顾景佑送南小姐到门口,顾景佑一直搂着她的腰。最后,南锦笙还跟小乖拥抱了一下以示友好。在南锦笙上车的时候,顾景佑拉着小乖迅速进屋。

那些潜伏别墅附近的狗仔只抓拍到南锦笙跟一个高个子女孩拥抱别离,旁边还站着顾总的画面,并没有得到想要的。而且,顾景佑很聪明,站的角度恰恰好,既不能让记者弄出只有他跟南锦笙单独一起的画面,也没让记者拍到小乖的脸。

回屋后,小乖的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转过来。顾景佑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想笑。

他小声地说:“总算也让你尝到那种不知所措的滋味了。”

小乖傻傻地看了他一眼,说:“啊?”

顾景佑没好气地说:“刚才真谢谢你了。”

小乖羞赧地笑了,说:“可是顾景佑,我心里很不舒服,感觉特别怪异。”

顾景佑仔细琢磨她的那句“顾景佑”,目光划过她的眼睛,说:“我也是无措之举。如果不那样,南锦笙一定会让记者误会的。”

“她来找你真的不是谈生意?”

“哪有这样谈生意的,你见过?她不过是借机打探实情而已,在我面前使这点小心眼,也未免幼稚了些。她不过是向右集团的珠宝代言人。”顾景佑笑着说。

小乖听了之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真可怕!”小乖想被他看穿了心思岂不是很倒霉?

顾景佑在这儿郁闷了,“可怕?”

“不过你也是好人啊,不贪­色­,居然会对那样的女人不感兴趣,而且为了防止她存有念头,你居然会想这样拙劣的手段。”她不知为何,就说出了拙劣二字。

顾景佑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不管拙劣不拙劣,总之已经发生了。预感告诉他小乖下一秒才会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真,小乖这时候才说:“我总觉得刚才演戏的时候牺牲了不少……喂,刚才你是不是、是不是……啊!?喂!”

顾景佑这时候已经走远了。

小乖长大嘴巴怔在原地,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她摸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喃喃自语:“我的妈啊,刚才那真的不是在做梦!”她舔了一下嘴­唇­,是火辣辣的。

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快步走到顾景佑门前,飞快敲门,待顾景佑一开门,就瞪着他凶巴巴地说:“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你侵犯了我的……我的……权利!”

顾景佑把她拉进屋里,头疼地说:“小乖,是你说要帮我的。而且,只是演戏而已,你为什么这么介意。”

小乖这时候脑子里就一根筋,想得全是那个吻。她说:“我爸爸我妈妈都不敢那样对我,顾景佑,我觉得你在利用我。”

顾景佑失笑道:“我是在利用你,光明正大地利用你打消南锦笙的念头。”

小乖听了顾景佑这么说,懊恼地垂下脑袋,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事放开了想也不算个事,而且确实是她自己答应了他的。

她红着脸,心想自己这时候一定丢足了脸。她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觉得浑身上下有一个地方跟平常是完全不同的。

顾景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莫小姐,你似乎没有分清楚一件事情,”说着他低下头,嘴巴飞快掠过小乖的­唇­,“这样的话,我才是欺负你。刚才的,不算。”

小乖石化。

这一次,这一次,这一次……

这一次怎么解释!

顾景佑偷偷坏笑着,见小乖傻愣愣地盯着他看,说道:“你,还不明白,要不要我再演示一遍?”

小乖听了之后,脸­色­如涨潮一样红起来。她扭头就跑,飞也似的逃出顾景佑的房间。

在她跑掉的三分钟里,顾景佑嘴角的笑都没褪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她真……呵呵。”

当年的小乖曾有也让他在一瞬间呆滞过。没想到今天又轮到了他让小乖发傻。

小乖胡乱往楼上跑,心跳早就失去了正常节奏。

正好顾文佑找她。顾文佑喊道:“莫老师,我作业昨晚了,还是有好多不会。”

小乖稳住自己的呼吸,说道:“好,我看看你做的。”

她盯着一个题目一直盯了有七八分钟,也没说一句话。顾文佑好奇地问:“老师,这个题目真的有那么难吗?你看了……这么长时间。”

长到有些诡秘。

小乖一愣,问:“什么题目?”

顾文佑用手指点了点那个题目。

小乖这时候才低头看题目。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推断题。

讲完这个题目,她脑子又处于真空状态。

顾文佑问:“老师,下面这个题目为做到这儿就写不下去了。这个题目根本就是很奇怪嘛,怎么三价铝离子跟氢氧化钠反应过程中沉淀量还会出现减少状况?”

小乖这时候托腮,目光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脑海里全是顾景佑的影子。顾景佑有力的大手放在她腰间,顾景佑暖暖的嘴­唇­,顾景佑身上那种她不了解的男人气息……

她喃喃自语:“好奇妙的感觉……”

“什么奇妙的感觉?”顾文佑到处看着,他真没发现这屋子里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小乖说:“我也不知道啊……”

顾文佑不明所以,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莫老师!”

小乖已经,连忙扭过头看着他,问:“啊?怎么了怎么了?”

顾文佑不满地嘟着嘴,说:“莫老师,你今天可太不负责任了。我在问你题目呢。”

“我知道,你问什么了?你再问一遍?”

顾文佑只好把问题重复一遍。

小乖道:“我不是跟你讲过的嘛,这个铝是两­性­物质,既能与酸反应也能与碱反应。铝离子与强碱生成氢氧化铝沉淀,当氢氧化钠过量的时候,氢氧化铝就可以跟氢氧化钠继续反应,生成偏铝酸根离子。”小乖在演草纸上把这反应方程式写出来。

顾文佑小声道:“你什么时候讲过这个了?你才跟我讲完碱金属元素的­性­质。”

小乖听了,说:“谁说我没讲过?我明明记得我讲过的。一定是你不认真听。”

顾文佑无语地瞪着她。

小乖念念叨叨的,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没讲,她拿着笔在演草纸上划着圈圈,小声道:“我是没讲,对吧?顾文佑,我好像没讲。”

顾文佑小声问:“老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顾景佑那男人!”小乖气呼呼地说,见顾文佑那双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些心虚,“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

顾文佑缩了缩脑袋,“这跟我哥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压你工钱?”

小乖很小声很小声地骂着:“死顾景佑!”现在她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顾景佑耍了。

小乖想顾景佑你这个老男人竟然敢调戏我莫予清。

她抚着胸口,内心活动复杂无比: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我刚才怎么就跑了?我应该用力地打他啊!我难道怕顾景佑吗?他不过是岁数比我大点,我为什么要怕!

顾文佑被她怪异的表情弄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顾文佑终于有勇气再问小乖题目了,“老师,阿伏伽德罗常数Na是等于6.02X1022?”

小乖恼道:“当然是了,这些基础知识你怎么还没记住?”

顾文佑低下头,小声道:“老师,是6.02X1023.老师你完全没听清楚我说什么。”他实在是不懂平时耐心无限的莫老师今晚怎么这么反常。所以就试探了一下。

小乖怔了怔,“你一开始说什么?”她仔细想了想,才发现顾文佑是故意的,咬牙道,“果真是两兄弟。顾景佑我要找你算账!”

顾文佑再次郁闷:“这跟我哥哥有关系吗?”

过了一会,小乖叹了口气道:“算了,今天我没心情讲课。明天给你讲吧。你早点休息,天天学习很费神的。”

“老师……”顾文佑丈二摸不着头脑。

小乖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得紧紧的。

那晚,她睡眠质量非常差,脑子里全是顾景佑。

顾景佑就跟瘟神一样黏在她眼帘里。

感觉这种东西很神奇,有的人,不管你跟他在一起相处多长时间都不会有感觉,可是有的人就不同。也许这跟《女人不坏》中的费洛蒙是一样的,对的人又会有对的感觉。

十二

感情是一种奇妙无比的东西,有的时候来得很突兀,突兀得你自己根本觉察不到。它在你内心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悄然滋生,默默无闻地改变着你的想法行为。

动心时常是霎那间发生的事情,某些敏感的人会第一时间察觉到,某些迟钝的人也许要等到失去才发现。

很不幸,小乖属于后者。至于她是不是迟钝得要等到失去才发现暂时就无从得知了。

小乖调整了两天,才让自己能够坦然面对顾景佑。不过每次看到顾景佑,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总之就是想,脑子总会有那么一两秒迟钝。

顾景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每天依旧是上班下班关心关心文佑的成绩偶尔也跟小乖聊几句。这让小乖心里颇不爽快,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心里留着疙瘩,他却毫无反应呢?还是他根本就特别会伪装?想到这儿,小乖暗暗吃了一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兴许是对的,于是每次看顾景佑的时候,她都会仔细观察顾景佑的神­色­变化。不过很失败,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倒是有的时候,小乖看见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摸着自己的嘴­唇­。顾景佑每次看见嘴角都会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浅笑。

下午的时候,小乖给顾文佑补完今天的任务,忽然间问他:“哎,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文佑整理书桌,应付式地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他又不熟。”

小乖瞪了他一眼,“去!你是他弟弟,你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你会不了解?”

顾文佑这时候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淡淡地说:“我也是三年前才回来的,以前我非常讨厌他,不对,其实是恨他。时间久了,忽然觉得自己恨得没意义,不过还是讨厌他。”

“为什么?”小乖有点失语地问。

顾文佑不答反问:“老师,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我哥哥来了?”

小乖正了正­色­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好奇不行啊。我羡慕你哥哥这么有钱,想学学嘛。”

顾文佑笑了笑说:“你要是想知道这些,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走的时候我哥哥一无所有,我回来的时候我哥哥就是向右珠宝集团的老总了。这九年多的时间我对他可一点不了解。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哥哥每个月赚多少钱,我能告诉你。”

小乖挑了挑眉,问:“那你哥哥每个月赚多少钱呢?”

顾文佑忽然站起来,打开自己的衣柜,有一层放的全是财经杂志。他随意抽出一沓,递给小乖:“你自己看。”

一堆花里胡哨的图片加上一大片文字,小乖懒得看了。她把杂志推到一边说:“这种类似官方的说辞有什么可信的。哎,你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讨厌你哥哥?”

顾文佑耸肩,就跟国外的孩子一样,他说:“我不知道,就是嫌他烦。不过你来了之后我就不讨厌了他了?”

小乖暗暗欣喜,问:“是我感化了你?”

顾文佑默默白了一眼,“你比我哥哥要烦上一千倍一万倍,跟你比,我哥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小乖那一刻觉得自己很想那拳头砸顾文佑的脑袋!不亏是兄弟,一样的喜欢糊弄人打击人的感情。

小乖忍了忍说:“顾文佑,你这点跟你哥哥很像,要是放以前,我一定会踹你一脚。”

顾文佑笑着说:“老师,你也就只能踹我了,我哥哥可是高手,你未必打得过他。”

小乖一愣,“什么?”

顾景佑原来会武功!

小乖还一直觉得自己是这屋子里最厉害的人。

晚上,她一直等到顾文佑都睡着了,阿姨也已经睡觉的时候,才等到顾景佑回来。

顾景佑看她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坐着,吓了一跳,忙问:“小乖,你怎么不去睡觉?屋子里有鬼吗?”

小乖见他回来,这才有了­精­神,她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他:“我这不是在等你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景佑再次一愣,还从来没有人等过他。他吃惊地问:“你等我­干­什么?”

小乖原来预想的是等顾景佑一进门自己就对准他的胸膛一脚踢去,看他有多厉害,可是等了这么久她困得快死过去了,根本就忘了自己原先预想的那一茬。她只是说:“我想知道你与偶多厉害……呃,是的,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你能多强。”

顾景佑继续吃惊,“我有多……强……”此刻他不纯洁地把小乖的话联想到了那种场面上。

小乖挠了挠头发,站起来说:“算了,下次再说吧,现在我特别困,好累,没­精­力了。”

顾景佑听了这话,再次曲解她的意思。

小乖边往楼上走边自顾自念叨,“真奇怪,这几点了,我怎么这么累啊。”

说着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顾景佑被她晾在客厅里,一脸茫然。他知道自己曲解的意思肯定不是小乖的本意。想小乖这种情商的女人,哪里会想到那儿。他真想把小乖拉过来,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不过看小乖那个模样,就算了。

小乖到房间里,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的她想拉着顾景佑比划比划的,可是顾景佑这天看着很忙,昨晚那么晚回来,今天在她醒过来之前就已经走了。她问阿姨的时候,阿姨说:“哦,对了,莫小姐,顾先生要我跟你说,他这几天要去国巴黎参加一个时尚奢侈品展览,估计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回来。至于文佑开学的事情,就全权拜托你了。”

于是小乖就想自己也许没有机会同顾景佑较量了,因为她也要开学了。开学也就意味着她的家教生涯结束。

顾文佑两天之后开学,小乖比他晚两天。

顾文佑说:“老师,就算开学了,你还是可以继续当我老师的呀,现在你才帮我复习了高一的全部知识。”

“那我也要上课。”

顾文佑说:“周末啊。”

小乖想了想说:“你哥哥又没说接着要我做你老师。万一你哥哥不给我工资怎么办?”

顾文佑可无语地看着她,说:“你放心,我哥哥有的是钱。我开学了,他就不会冻结我的银行卡,到时候我的生活费都大把大把的。你还怕钱不够啊。”

小乖汗颜不已,她生怕顾文佑会想起本来是自己跟顾景佑提出要冻结文佑的银行卡的。

顾文佑这时候又说:“老师,我真就不明白了,你是彻彻底底的高­干­子弟,怎么会这么在乎钱,搞得跟你很穷一样。”

小乖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我老爸说一不二,他撂狠话说不给我钱的,我当然就是穷鬼一个了。”不过算算,她这些天的家教做下来,已经赚了很多钱了,足够她用到大学毕业。

在收拾自己东西去学校的时候,小乖忽然有些惆怅。她想起顾文佑屋子里的关于顾景佑的杂志了,忙跑过去把杂志全塞进箱子里。

她忽然间很想知道顾景佑这个人的一切。

开学的那天下雨了。这天气总爱与人对着­干­,小乖偏偏没有拿伞,就这么从校门口拉着箱子跑到寝室。她一边跑一边怨懑:怎么就遇不到有人好心跟她同撑一把伞呢?

由此可见,许多浪漫的东西都是假的。

等她跑到寝室,刘海已经能拧出水来。

郑娜已经在收拾桌面了过。她此刻正拿着自己的药盒念叨:“保质期三年,05年的,到……今天的八月三十一日过期。晕,正好今天过期!”在她准备拿下一个药的时候,发现浑身湿漉漉的小乖。

她本来想跟小乖来个大大的拥抱了,一见她这样,忙惊问:“哎呀,小乖,你怎么都淋成这样了?没带伞。”

小乖白了她一眼,“问点废话。”

“这次庄明艾没跟你一……”问了一半,她忽然想起暑假里发生的事情,便停住,这一下猛停下来倒让她不知道接着说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小乖迅速换好衣服,接过郑娜给她递来的­干­毛巾,擦着头发。她目光落在郑娜桌子上,说道:“怎么,又在捣鼓你的药呢?”

郑娜笑笑,接着看自己的药。

郑娜有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开学来报道,总要抱着一大堆药:黄连上清片、泻立停、金嗓子喉片,板蓝根等等等。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备一些常见的药在身上的,说是应急之用。

小乖对此绝不苟同,她觉得带着些药在身上还不如装着些创口贴。

反正国家有钱,大学生都是公费医疗。

郑娜这时候翻出放了很久的三叶减肥茶,盯着保质期跟生产日期看。

她拍这桌子道:“去你的!又是在今天过期!我偏偏忘记买这个药了。”

小乖耸肩道:“药过期了岂不是好事,证明你那段时间没生病。”

郑娜白她一眼,“这是减肥茶,当初买来准备减肥的。我都没怎么喝,太可惜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还是要扔掉的。”小乖说着,“不然吃坏肚里了,弄不好里面生了些酶菌,你要中毒。”

“不扔了,”郑娜听了小乖的话,忽然这么决定,“反正减肥茶本来就是要我拉肚子了,过期不过期一个样。”

小乖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郑娜你牛!真经典的想法。”

最终郑娜还是把那减肥茶扔了。

小乖很小心地打开箱子,看你面的杂志没怎么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对商业之类的人物是非常不熟悉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熟悉的东西,譬如你要是问小乖中国军衔政务之类的,她一定立刻就能答出来;要是问郑娜每年中国中科院招生多少中国目前化学处在什么地位的话,她也一定是如数家珍般一一说出来。

小乖正看着这些杂志的时候,另一室友看见了她手里的杂志,指着顾景佑哇哇大叫:“啊,他,顾景佑啊!我最萌了,又帅又有钱又独身!小乖你也对他有兴趣?”

小乖想了想,看着她说:“也不算是有兴趣,我只是偶尔看到。”

这是,这位室友看到她边上的那些杂志,忙说:“哇噻,你这几期的杂志都是关于他的。这张好帅啊好帅!”

她这般夸张地表达自己对顾景佑的仰慕之情,惹得郑娜也跑过来瞅瞅。

郑娜问:“小乖,你这是故意的吧,你这些杂志都是主讲他的。”

那室友说:“一定是的,我们小乖居然也会动心思搜集这人的情况。”

小乖脸红,不理睬这两人了,她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说不定明天都能传出自己暗恋这人的消息。

一直­色­迷迷看这些照片的室友说:“顾景佑这人真的很不简单,他公司里的珠宝首饰贵得只有有钱人才能买得起,不过还是很多人买。向右首饰超级无敌有名的!”

郑娜默默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小乖默不作声。

她目光落在封面那微微扯着嘴角笑的顾景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那一晚的感觉,至今还在,成了脱离不了的烙印。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小乖大三的课程并不是很紧张。一周二十四节课,周五上午只有两节限选课,下课之后,所有人都鱼贯式冲离校园。走出教室,小乖长叹一声,说:“终于熬到周末了!”

周末对她而言是好事情,但对她身边的郑娜而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郑娜如今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忙人,才刚大三而已,就忙着准备考研事宜。

她问小乖:“你考研不?”

小乖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想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其实特别羡慕郑娜,郑娜总是那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同郑娜一比,她现在越来越显得无所事事。大三的课非常轻松,对小乖而言,完成这些课程并没有什么困难的,而大部分的剩余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因为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以就常常神游太虚,想一些虚无飘渺的事情。

郑娜说:“唉,我觉得你吧,最近有点飘忽。”

“啊?有吗?”小乖锊了一下刘海,低头看着草坪。太阳还是那样火辣辣地灼烧她的皮肤。

“我感觉你有心事。”

小乖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脸说:“有吗?我……脸上这么明显?”

“给谁都看得出来。”郑娜笑了笑。

小乖则是低头沉思。

回到寝室,小乖在阳台上收衣服,忙乎着收拾一下,然后去顾景佑家。现在她的工作量降低了,一周去两天,周六和周日。下午到他家的时候,顾文佑还没有放假,但是顾景佑居然在家。小乖看着顾景佑,不知不觉就笑了,那种心情就跟见了自己非常思念的人一样。

“咦,你怎么会在家?你现在不应该在公司吗?”

顾景佑笑笑:“知道你要回来,所以专门在家里等你。”

“啊?真的?”她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赶紧坐到顾景佑旁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顾景佑眨了眨眼:“我人不都在这儿了。”

听这话小乖心里那叫一个甜滋滋的,整一个喜上眉梢。

顾景佑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说:“这么高兴?想我想得很辛苦吗?”

小乖许久没有说话,目光只是看着前方。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因为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顾景佑,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想见识一下顾景佑的拳脚功夫而像他还是只是因为想他而想他。她也无法解释自己刚才内心的那种狂喜和激动。当顾景佑搂着她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琢磨不透自己的想法,更琢磨不透眼前这个人的想法。看了那些杂志上的报道,她觉得这个人就跟生活在高处云端不可触摸的云朵一样虚无传神,可是当与他靠得这么近的时候,她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你怎么不说话?”顾景佑。

“哦,没什么。”小乖赶紧站起来,与顾景佑保持一定距离。

顾景佑托腮望着她。

“你这个沉思的模样……难道你有烦心事?”小乖试探­性­地问。

“有吧。”顾景佑的口气像是回答,又像是没回答。

小乖好奇问:“是吗?‘商界传奇­精­英’也会被别人难住?”

顾景佑没好气道:“你从哪给我冠上的名头?”

小乖笑笑:“杂志上都这么称呼你啊。”顿了顿,小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顾先生,你从十五岁就开始赚钱,十八岁创立向右公司,其原来只是国际珠宝集团ALXE融资的一个小小的销售公司。你仅用五年时间就让这家小小的不见经传的珠宝公司跻身世界五百强,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向右集团。向右集团成立八年,现在有超过数百家的全球连锁店,旗下子公司有负责珠宝采购的、珠宝设计的、珠宝销售的等等。年仅二十六的你,如今赫然是身价过亿的超级无敌钻石单身汉。”她一口子说完这些从杂志上看到的东西。说实话,看完这些,她对顾景佑这人已经失去评判能力。

顾景佑失笑道:“小乖,你这样转述杂志上的话会让我觉得你是太想念我了,所以天天看导致倒背如流。”

小乖咽了咽口水,“我……我……我去一下厕所。”

在厕所里,她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莫予清你……喜欢他?”

喜欢吗?

很明显,她一点都不讨厌顾景佑。可是至于喜欢……她还真不敢下定论,毕竟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什么人,连个经验都没有。当然了,这种事也不需要什么经验。她苦恼地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这个问题想也想不通,就当我喜欢他好了。那么……他喜欢我吗?他比我大那么多……从我对他的了解看,他应该没有结婚,可是他有女朋友吗?”

莫予清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对顾景佑的好感让她困惑,她心里其实搁不住事,就这事闷在心窝子里,把她憋得坐立不安。她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十字路口彷徨,是应该去对顾景佑明说呢还是应该让这感觉烂在肚子里?要放在以前,她这会肯定会对顾景佑明说,可是经过庄明艾先前的一闹腾,她都不怎么敢这样。不说,这样的情况还能继续,说了,假如是她自作多情,那么不仅仅她自己会不好受,恐怕顾景佑也会很尴尬。

用网上一句比较时髦的话形容她目前的迷茫状态就是“我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找不到出路。”

想了很久,小乖最终决定目前进入全面试探阶段,是试探顾景佑也是试探她自己。

当她回到客厅的时候,顾景佑已经不在客厅,问阿姨才知道刚才接了个电话他出去了。

小乖只好焦躁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她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情商智商都稍稍偏上的人,不过当准备实行一个和情感世界有关联的计划时,才恍然大悟,她就是所谓的没有自知之明。

最最主要的问题还不是这些,最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着怎么样的后果。

如果验证了自己真是喜欢顾景佑那又能怎么样?倒追?小乖自问自己好像没那个心情。

如果验证了顾景佑对自己确实和一般女人不一样又能怎么样?立刻接受她的好,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小乖想这恐怕是自己所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事情了,至于能不能顺利且照着自己心里所想的走过去,她可完全没谱。

目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在这儿拼命乱想也不是个办法,也许真到了那个时候,会急中生智想出新招来。

正当小乖陷入这无边无际的想象天地时,顾景佑不知怎么回事又从外面折回来。他见小乖这副模样,大为吃惊:“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有个人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小乖蹙眉说,很巧妙地掩饰了又见顾景佑时的惊讶。

顾景佑瞅了瞅她,没说话,自己径自去书房拿东西。

他出来时,小乖问:“哎,你要出去?”

问完小乖就懊恼了,瞎子都看得出来顾景佑要出去。

“恩。”顾景佑稍微驻足,看着小乖,“公司有些事情。反正你在这儿也习惯了,我想我也不用非把你当成客人。”

小乖轻轻哦了一声,目光转向别处。

等顾景佑再一次驱车离开之后,小乖就这么一直呆呆地望着前面,直到顾文佑回来。

晚上的补习,开头帮顾文佑辅导习题还行,后面该给他梳理知识的时候小乖开始力不从心了。她总会在无意间瞥到顾文佑脸的时候,想到顾景佑,于是下面的情形一再发生。

“莫老师?”

“恩?”

“你只讲了一半……”

“啊?”小乖低头看着草稿纸,“哦。我们继续。”

最后,顾文佑表示了不满:“老师,今天你好像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心不在焉。你这样我哥哥的钱不是白花了么。”

小乖本来也就是因为顾景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顾文佑还在她面前提顾景佑,那她心里的那个不乐意就全蹦出来了,她狠狠地给了顾文佑一记,故意­鸡­蛋里挑骨头地说:“刚才我走神是我不对,可是你怎么能说我老毛病又犯了?我以前犯过吗?”

顾文佑横眉道:“当然了。”说罢他挪移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和小乖保持一定的距离之后便讲某年某月某日发生的情形跟小乖悉数说清楚。那次顾文佑还专门问了小乖阿伏加得罗常数。

小乖听后羞赧不已,­干­脆宣布今晚授课到此为止。

顾文佑说:“莫老师,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小乖白了他一眼:“有屁你就放。”

“你刚刚那个表情就跟我们班的洋子一模一样。洋子每次一发现赵涵离开的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表情想象又能说明……”忽然间小乖明白了,她怒道,“死小子,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其实顾文佑察言观­色­的水平一点也不差,他早看出小乖老师最近越来越不正常,所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好随时开溜,故此刻他已经跑远了。

小乖软在地上,苦恼不已:“怎么办?居然连他都看出来我的心思了。顾景佑到底知道不知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乖还没让从内心混乱地带出来,顾景佑就让让她再一次不知所措起来。小乖远远不曾预料,顾景佑原来和他早就相识。

说起得知这件事情,小乖还得要好好感谢一些南锦笙。

南锦笙在代言发布会晚宴上忽然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不想身边总跟着男保镖,要求换一个女保镖。顾景佑一听这个要求,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小乖。他想小乖肯定很想来看看。

顾景佑还真是猜对了,小乖现在非常想知道顾景佑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很想知道南锦笙那样的女人是不是对顾景佑有想法。

奇怪,她和顾景佑还什么都没有,但是就开始在意他身边的女人。小乖哑然失笑。

小乖穿上很时尚的紧身服装,俨然像一个保镖,紧紧跟着南锦笙身边。

后来,南锦笙实在受不了了,对小乖说:“莫小姐,其实我没想到会是你来担任我的保镖。”

“哦?”小乖看着她。

“你……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我觉得很不习惯。你不用一直这样保护我,一般情况是不会有事的。”南锦笙总觉得小乖看她的眼神带着很大的敌意,让她很不舒服。

小乖冷笑着说:“我又不是要保护你,我是要保护你头发上、脖子上、耳朵上和手指上首饰。”

南锦笙听此,脸­色­微微变了,很是尴尬。这时,又有人围了上来,南锦笙忙露出一脸标准的笑容。小乖见她虚与委蛇的模样,不觉感慨在这个社会上混很不容易。

再后来,南锦笙估计是向自己的经纪人还是什么人都打了小报告,估计是说又不习惯女保镖啥啥的,反正小乖在晚上的酒宴上又没事可­干­。于是顾景佑就让她换身衣服,她摇身一变,成了顾景佑的女伴了。

说实话,站在顾景佑面前,小乖还是蛮开心的,哪怕也许在顾景佑眼里,她现在只是帮一个忙。

跟着顾景佑混她也就不用寸步不离。她一个人一会晃悠到这儿,一会晃悠到那儿。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难免兴奋了点。挑东西吃的时候,她会抬头,在人群中看到风度翩翩的顾景佑,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小乖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于是一个人想提前走,然后顾景佑察觉了她的这点心思,就说:“那就一起走吧。”

在副驾驶座上,小乖感觉自己的心开始砰砰跳个不停,感觉呼气的时候,那颗心都能直接从嘴巴里蹦出来。

这个气氛还不错,小乖想。随后她深呼吸,说:“顾景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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