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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锦瑟忆凉辰 > 24

24

日12:27分。

来古代5个多月了,现在是真有些冷了呢。

我眯着眼,凉凉的风还是无孔不入地窜了进来,窗户外边的绿­色­在眼里揉成了模糊一片,我索­性­把眼睛闭上了,那张美轮美奂的容颜又飘了出来。

拣尽寒枝不肯栖,我想起了这句话。

我甜蜜蜜地就把嘴角给勾起来了,真是帅啊。

我乐淘淘地想着,正准备一头扎进对仙男的幻想里,突地听见门外有一阵细碎的声音。

心念一紧,抓起棉絮内侧的峨眉刺,一个翻身,从窗口轻轻跃地。

好歹当了5个月的杀手,我已经很警觉了。

我隐在窗户后边,向屋内望去。

一双缠满绑带的腿在门边高脚茶几旁停了下来。

“啊。”

我腾地起身,快步推开门就进去了。

“重砂!你妈妈的怎么就回来了啊。”

“姓刘的府上松得很,杀个人就一会的事,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重砂愣愣地指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的我。

“还不是你,以前嗓门不是大得很么?人还没来就叫开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还当是有人来暗算我了。”我哆哆嗦嗦地又跑回床上,裹紧了被子,“冷死我了。”

重砂跟进房,靠在门边,拈起吊兰一只脚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你现在怎么防谁都和防贼似的,一点声响也大惊小怪的。”

“我不是以为你们都不在的么,谁会来打量我?”我打了个哈欠,“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感觉到了就自动提防的。”这话我可真没唬人,寰照前阵子和我过招时,招招还未出手我在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感觉,虽然我仍然是打不过他,可是也料得先机,招架得游刃有余。寰照笑笑说我脑后还长了一只眼睛,头上还多了一只耳朵,身体里也不知道多了多少的触角,非一般灵敏。

“不错嘛,绝影杀练得怎么样了。”重砂把花捻了下来,放在掌中左右手抛来抛去。

“第7层了。”我昂着头得意地说。

“行嘛,小丫头长进啦!”重砂也一下跨过来,坐上了床就直摇我的肩。

“是吧,你家寰照也夸我呢!对了!”我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探进棉絮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你家大人给你的。”

重砂夹过来,飞快地打开。

我蜷在被子里像个不倒翁一样地左右晃着,偷偷观察重砂的表情,小俩口一个月没见面,重砂的表情居然连一点牵挂都没有,挺沉得住气的嘛。

“他们还有多少日子回来?”重砂把信叠好,收了进去。

“去了半月了,快了吧,你想他了啊?”我坏坏地笑。

“谁有那闲工夫?”重砂眉毛一挑,“今儿下午有事没有,跟我走一趟。”

我一抱拳,裹着的被子就掉了下来:“任女侠差遣。”

建邺的集市每到月初总是热闹非凡,街边撑起油布伞,底下锦衣绣裙的姑娘腰肢一扭,手上拿着­精­巧的饰品就叫卖开了,路两旁买卖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建邺的路因此看上去总是有些窄。我虽然戴不来古代那些繁杂的首饰,但是以前还是很喜欢和夏之去学校边上的­精­品店看些发卡皮筋什么的,哎,也不知道夏之现在怎么样。

关于夏之神秘的话我想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我也无法在心里将它当做是一个巧合,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在古代过的也还挺好,就是想到沉然和夏之鼻子还是酸酸的。我把耳机带紧了些,Morrissey粗糙的声音给面前莺歌笑语的少女们来了次美妙的配音,我继续目不斜视跟着重砂往前走。

重砂这个野女人,不是话很多像个话痨就是好长一阵都不做声,这次又是默不作声地在前面走。我认真地打量重砂,重砂的眼睛很大,如果在兴奋的时候里边放出来的光简直堪比X­射­线能弄死人,而今天却敛了所有的光芒。如果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说不定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冷面杀手。

冷面杀手没有任何要和我热烈攀谈的意思,我掏出手机换了一首歌,继续跟着她走。手机来古代以后对我来说就只有两个作用:一个听歌,一个照相。

照相功能是被陆翌凡给发扬光大的,陆翌凡此生有两个爱好,一是抽烟,这是认识我以后才被挖掘的,另一个伴随了他17年的就是看美女。在陆翌凡的眼中,但凡是个稍微入眼的女的,都能被他归为美女。每次他出完任务回来,总是会一脸神往地和我说他今天又瞧见了多少多少模样标致的姑娘,我如果不信,他就会拿出纸笔有模有样地把姑娘给画下来。每每重砂都瘪着嘴说丑死了,好不容易陆翌凡画出一个稍稍动人些的,重砂就会说是陆翌凡杜撰出来的,实在是因为大家都不能苟同陆大侠的审美。

于是我为了平息喋喋不休的陆翌凡,慷慨地把手机给拿了出来。我记得当时是晚上,房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我蹲在地上摸了半天将手机从包里摸了出来,房子里顿时亮起一道白光。他们几个都傻了眼睛,重砂把手机拿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机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白呲呲像鬼,“这是什么?怎的比我从前在菫城王富商家偷的那颗夜明珠还要亮?”

后来,陆翌凡开始拿起我的手机当上了街拍一族,一看到姑娘就要拿出来拍,还好我以前因为忙完打工就要唱歌,连充电的时间都没有才买的太阳能充电器,我那时候还和沉然抱怨说这个用的我好不顺畅,现在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呀。

有一次陆同学和我去扬州,刚巧碰上皇帝在选秀女,漂亮的姑娘真多啊,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连我都看花了眼。陆翌凡脸上的桃花顿时就开了,我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呢,陆翌凡已经一把冲到队伍的最前头去了。我见他在前边眉飞­色­舞地和拿着毛笔的画师说了几句话,然后一把把手机掏了出来,画师的嘴巴就再也没有合上过,他们后头站的几个侍卫也都围了上来,好奇地探出了头,然后画师被一把推开了,陆翌凡坐了上去。

陆大侠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笑着招呼着后边成排成排的美少女,一个一个地给她们照相,见我走了过来,又一把把我按上了椅子,然后自己去和姑娘们合影了,我看着镜头里笑得无法无天的陆翌凡和满脸红霞的少女,无奈地“卡嚓”又“卡嚓”。

武松打虎照,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蜡笔小新大战假面超人。陆翌凡什么样的狗血造型都摆了出来,真是可怜了身边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少女。

我琢磨着陆翌凡那天把一生的桃花都给采完了,日后他对美女的要求突然高了起来,也会正儿八经地和我说那个姑娘不错,只是鼻孔大了点。

后来我的手机没能满足得了陆翌凡的兽欲,在关键时刻没电了,陆翌凡道貌岸然地和那几个侍卫还有已经被炒了鱿鱼的画师说要去把这几张画像弄出来,然后就拉着我没有了踪影,那个可怜的画师估计后来补画像要补到死,哎,要是仓促之间没画出哪位姑娘的神韵而致她深锁后宫也怪可怜的。

而陆大侠如意地将皇上的后宫佳丽尽数收于掌中,也算是得意事一桩。

由于陆翌凡时不时要拿他的美人们出来秀一秀风采,渐渐地我手机不也仅仅只满足于陆翌凡自己中饱私囊,更是成为了我们整个组织的镇门之宝,以前接任务时只凭一张肖像无法辨认目标,经常­干­一杀好几个的赔本生意。据说最夸张的一次是东厢的玄夜提了五个人头回来复命,他把脚往椅子上一踏,剑一放,头丢了出去,直直地滚向前,玄夜喝了口茶,把杯子“砰”地往桌上一摆,气愤地粗声道:“这些人里可有杀对的?”

可自从我的手机现于江湖之后,就再没有过杀错人的事情发生,倒是重砂对任务变得格外热情起来,每每看到模样俊俏的小哥就会主动请命,因此寰照曾经暗示过我还是将手机雪藏了的好。

哦,为了映衬我如此英明神武的手机,我给他改头换面叫大哥大。

“到了。”

我抬起头,一大片葱郁的竹林,比我们屋外头那一片开得还要好,再前边点有一座清雅别致的小筑。

我摘下耳机:“这次任务怎么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几时说是任务?”重砂转过身,愣愣地看着我,复又不屑道:“你啊,岂能把大好光­阴­全给了那园子?总还有些闲暇时间能自己打发不是?”

我哼哼两声全当是应了,一听到不是任务我整个人都闲了下来,百无聊赖地边走边打量,一个小竹楼却别出心裁得做成了吊脚楼的样子,真是诗情画意。

走上台阶,重砂别过头,玩笑的神­色­又全回来了,“如果真是任务,又怎么会带你来啊?”我扬手做了一个找打的手势,重砂已经笑着推门进去了。

阳光透过半撑的窗子洒进来,屋内一片淡绿柔和地泛起微光。

一方矮桌前,一男子闻声转过头来,面容清俊,眉宇­干­净,竟像是不沾一分尘气似的,风骨仙姿。

他看到推门而入的重砂,只是微微一怔,就把书放下,转身掀了帘子进去了。

呀,金屋藏娇!我心里顿时就冒出来了这个想法,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住着一个模样标致的单身男人。我贼贼地笑了,然后又迅速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实在是火爆狂放的重砂和这个斯斯文文的男子太不和谐了。

我果断的决定不做声当一个透明人来好好观察一下,好给寰照通风报信。

重砂随意地坐在桌前,拿起一个木雕随意地摆弄,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一会儿,屋内那人一掀帘子又出来了,端了一套看起来无比专业的茶具,一拂衣袖坐下,不急不慢地摆杯具,放茶叶。重砂则看着那个木雕,两人一直无话。

真诡异啊,进来以后两个人都还没说过话呢,这是传说中的默契么?

我被他们的默契弄得很尴尬,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屋壁旁都摆着书架,架子上放满了书,下层还有些竹简,我一本一本地看过去,《饮水词》?呀!这不是容若的么?

“弱水,这是几时雕的?”重砂把木雕端起了些,拿远了看着说道。

“弱水?”我好奇地看了看他,他伸手舀起一勺清水,徐徐倒入茶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这真是一句好话。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把茶壶盖上了。

我手还停在书脊上,想到这些个世外高人的脾气多少有些孤僻,随便动他东西说不定要遭责怪,我偏偏头:“我能看看么?”

水汩汩坠入杯底的声音很是好听,他抬起头淡淡地笑笑:“姑娘自便。”

我把书抽出来,走去桌边坐下,打开书,一股墨水的清香,有一种久违熟悉的感觉。

想我从前是很

8、第六章 纳兰心事几人知? ...

喜欢看书的,如果没事可以在书店坐一整个下午,看小说或是看诗词,整个人都看得神经恍惚,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等到看完还书的时候才发现外边的天都已经黑了。来到这个时空,我想我好歹也是个满腹经纶的人,在古代这么久耳濡目染得我也忍不住要吟诗作赋一把,每次我一念叨,重砂和陆翌凡那两个没文化的就会叫我打住,说我念的是什么鬼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文艺起来的一把就被他们扼杀了,于是又和他们投入了无止境的疯癫中。

我想着微微有些惆怅,真是好久没有看过书了。

“哟,今天你还真赏脸,这么隆重地给我斟茶?”重砂终于把那个可怜的木雕放了下来。

“待客之道。”弱水端起一杯茶给我,另一杯给重砂。

重砂接过来,一口下去,杯子就空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待过客的。”重砂伸了个懒腰,“你这么折腾弄倒给她喝,她也尝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世人岂非皆与你相同?”弱水笑笑,又好脾气地替重砂把杯子重新斟满了。

“她说得对,我真不会品茶,喝着都觉得是水。”我苦笑着小抿一口,“不过这茶清凉香醇,像雨露一样,是好茶吧?”

弱水也不接我的话,他拿了一个小锦囊递给重砂。

“都在里面了?”重砂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

“恩。”

这两个人真是长期把我当空气啊,我愤懑地低下头继续看书,决心再不开口。

我粗粗翻了翻,并没有见着哪篇是容若的,原来只是叫同一个名字而已啊,便又把书摆正,认真地看了起来。

同是饮水词,不知哪本更好?

指尖在页脚处停顿,轻轻拈起,再翻开。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桥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我的心思就像回到了4年前的那个午后,天气­阴­­阴­的,很潮湿,我怕要下雨就一路小跑地进了图书馆,转到角落里看见了那本书,便就此坐了一个下午,坐了四年。

而这本饮水词,写得没有容若那样句句悲切,为之落泪。它是清醒的,他不像容若那样沉溺在那些无法追溯的往事中,夜夜怀缅。他写得冷静,残酷,像是清楚的知晓这是一杯冰寒之至的水,却仍甘心将它一饮而尽一般。从未触笔写悲伤之事,我却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彻心凉意。

我把书放下,一个人,把什么都看得那样透,那样清楚,为什么仍然甘心沉溺呢?为什么明明知道那是一条孤灭无人的前路,却仍执意前行呢?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舍地抚了抚书藏蓝的封底。一书阅尽,我这才发现阳光已经从桌子爬上了书架,呀,这是过了多久了?

我转身看看,并不见了重砂的影子,也没见着那个叫弱水的。

我一定是看书看得太过入神了。

“重砂?”我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应我,我有些紧张,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门“吱悠”地开了,明晃晃的阳光不期而遇了我,一片金­色­潋滟在竹叶上。

我走下楼梯,四周一片青翠的绿­色­,弱水一身淡青衣衫微躬着背在打理花草。

说是花草,也就单单一株而已,他那一袭青衫却也笼在金­色­里泛起了温柔的光晕。

这样安静的景­色­,我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我泛起笑容,缓步向弱水走去。

弱水面­色­很平和,像是风怎么也吹不起来的一池春水。不对,春水太暖了,最多也就是一湖秋水吧。

望穿秋水,我想着就笑出了声。

弱水转过身,见着我礼貌地笑了笑:“方才她有事先走了,你看书入神,叫你未有答应。”

我当场就楞了:“那,怎么办,一会我自己回去么?”重砂这个放鸽子女王,难道不记得我是个路痴么!

“只是有些许事情要办,待办完后就回来。”弱水拂了拂纤柔的花枝。

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便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不好意思呀,是我看的太过入神了。”想起那本书,我又有些说不清的念想,不禁感慨道,“那人写得真好,字字句句决绝得半分余地都不留,你还在想是否真的要用这样狠的一个词,一句话,但却真的是这样呢。”

我怔怔地想着:“明明是那样让人心碎的事情,他却说得那么随意,又不留痕迹,像只是一个午觉被人闹醒,一转身就能继续睡一样。”

弱水淡淡地笑笑,“卡嚓”剪掉一截败枝:“姑娘此言,像是大有真意。”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心里泛起一阵渺茫的难过,“他当真是自知,可他究竟是有多少刻骨铭心的伤心事呢?想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我静静地说。

弱水转过头,凝神看着我。

我眼前漫起图书馆那本《饮水词》素白的封面,摆在楼梯下边左面那排架子的最上层,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得一阵唏嘘感慨。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我轻轻叹口气,意识弥散在那个潮湿的午后,不禁念起这首我当时看了又看,感慨再三的《梦江南》,怅然地笑了一下。

我回过神,才发现弱水一直迷失焦距的眼神这一次终于定定地看住了我。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又淡淡地对我笑了,这一次却像春水一样温暖。

“《饮水》是弱水旧友所作,他日再见,定将姑娘此番话转赠于他。”

他转头看向荫翳的竹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的笑容突然敛了一分,似是有些淡淡的凉意,“如此看来,也并不是只有自知了。”

后来,我和弱水在那盆茶花前说了许久的话,那时候那盆茶花还年幼,没有开出后来那样灼灼的白肤胜雪的花朵。

弱水的话不多,只是一直安静地听我讲,偶尔会说几句让我感慨良多的话,有时候就只是专注地看着我。

我来古代后也从来没有认真地说过这么多知心话,和陆翌凡他们也只是天天谩天谩地乱谈,并没有敞开心扉地说过心底的事。而弱水他像是什么都懂,却从来不点破,只是随意地就说中了我一直模糊却从未确定的东西。

一个下午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后来重砂回来看到我们聊得这样欢畅还很是震惊,她指着弱水愣愣的不可置信:“你竟然也能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啊?”

弱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走的时候叫住了我。

“锦凉。”弱水逆着那已经不再强盛的日光,和那卷茶花站在一起,柔和地笑,“日后必常备清水一瓢,静候佳音。”

我也偏头笑了,示意他我懂。

重砂拉了我的手,大喊一声:“弱水你真小气,就一瓢水!我们走啦!”

回去的时候,黄昏已经落了下来,醇美的夕阳酝酿了整条街道,我还一直在想着这个安静美好的下午,那个清凉若水的少年。

“重砂,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我心里很好奇,弱水那样子不像是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成天住在那林子里,重砂那成天只知道玩乐的又怎么会和他交好呢?

重砂略一扬眉,嘴­唇­张合,稍作迟疑,终于说道:“昌平三年,我在战乱中逃难,是他救了我。”

重砂的表情在夕阳下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我不相信她会有的悲伤的神­色­。

“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他也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让我带着我娘的尸首上了车,一路行到了京口,那里没有战火,我才终于肯把娘放下来。”

重砂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是他陪我在那棵柳树下葬了我娘,旁边就有流水,等不打仗了,也能带娘回家乡。”

我沉默地看着重砂,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他和同行的师傅上山了,我一路漂泊来了建邺,不想后来在他下山时又遇见了。我认得他,因为只有他有那样澄澈若水的眼睛。”重砂撇过头看我,淡淡地笑了。

“上回你说的那流星镖要改的点子,也是给他提了,他改的。”重砂又浮起了会心的笑容,“他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人,什么都懂,只要你和他说,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怔了一怔,想刚刚学使暗器的时候,我因为拿捏不准使它的力度,就怪是那镖不好,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起它来,这个流星镖四角平滑,我若是力小的话就经常不能命中目标,我想起那时候在电视上见的暗器都是棱角尖锐,而且在边角还有许多的棱刺,我把这想法和重砂说了,不过几天,她就拿回了一整套的流星镖,形状各异。

有四角的,有八角的,有十二棱的。迎风一面铸满倒刺,遇血封喉,手持一面却有微小凹槽,能持拿得更稳。用玄铁重新淬过,攻势更加凌厉。

日后这套流星镖被我们沉香苑的人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绝冠暗器之首,众人都夸我心思巧妙,我却在心里暗暗地感叹做它之人的­精­妙,想的­精­细,远非我所能及,没想到竟然就是他啊。

天已经几乎黑了下来,重砂和我走在沉香苑软软的草上。

“弱水平素都不近生人,今日对你的态度已算很好,还说得那么投缘。”重砂舒心地笑了,“你这个疯丫头还真有点本事啊,连弱水都这般待你非常。”

我见重砂又了无心事的样子,也拉着她的手说:“我也觉得和他说话特别投缘,今后我能常去么?”

“你还想常去?怎么?想抢我的蓝颜知己啊?”重砂趾高气昂地看着我,迈进了西厢满院的清香中。

我跟着踏进去,刚想争辩,一抬头,我当下就楞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我还是仍然能够看清前边的草坪,梨花树下,有一个男的,身形挺拔,轻轻地倚在树旁,修长的身子和着梨树被裁出一个漂亮的剪影,他戴着墨镜,黑得像只苍蝇,身穿一套现代黑­色­紧身的衣服,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漆皮书包,正一脸冷酷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本人实在是诗词功力很差呀。

不得不借用一下青莲大仙的《忆秦娥》。

本来想尝试自己写的,还是放弃了。

哎。大家谅解哈。

9、第七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

我心头打了一个激灵,混杂了喜悦,激动,我踮起脚飞快地跑下台阶,朝他跑去。

“王八蛋,你怎么才死回来!”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陆翌凡一手撑着梨花树,一手慢慢地把墨镜摘了下来,他一甩头,酷酷地斜了眼睛,目光直­射­向我,眼神夹着冷冷的光芒和挑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你妈的又拍黑客帝国啊!来来去去就记住了这么一句台词!”

我对陆翌凡这身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那时候我从重砂房里搬出来,住在最西头的置物房里。一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缓缓转悠的水车。

我和陆翌凡趴在床上翻我现代带的那本《看电影》,也让他见识一下高科技时代打造出来的帅哥美女们。我指着铜版纸上axler那张大幅的海报,一下一下地戳:“看看,看看,陆翌凡看看你哥哥有多帅。”

Axler那张照片是仿黑客帝国的造型,他低着头,一脸的冷酷,衣襟开到了胸口,身上的水珠泛起冷冷的光芒,陆翌凡一看之下简直惊为天人,长长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大概没想到他自己也能如此之帅。

后来我那本《看电影》在组织里惊起了轩然大波,从西厢传到了东厢,最后出了我们封颦楼,去了锁月居,再到后来那本杂志已经在沉香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据说我的杂志被经手的人一页一页地撕了下来,成为枕边销魂的宝典。

莫文蔚风华绝代的大腿,范冰冰娇嗔的表情,宋慧乔□的香肩。

我听说以后真后悔没把小禾的《男人装》带来,一定会让这些男人们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到时候寰照一定不能维持他那张不兴波澜的冷面,也会在无数个没有重砂陪的夜晚,掏出一张来填补寂寞。

据说玄夜一个人霸占了安吉丽娜朱莉的三点式,收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后来,他见着我还装模作样的说:“那妞不好看,嘴巴大得像只猪蹄,我早扔了。”

只有陆翌凡同学虔诚地把axler那张照片撕了下来,挂在床头,从此作为身心榜样,努力向他看齐,我自然也是全力支持他的,从包里把小连的那套演出服翻了出来,再把墨镜给他戴上。

我一直劝陆翌凡把头发给剪了,那一头长发真不和谐,可陆翌凡却说什么也不肯,他说这样甩起来更有味道,于是我也只好作罢,再送了他一句台词:“有飘影,更自信。”

自信的陆翌凡受了我的教诲和熏陶,在很多个太阳就要落下去,月儿就要爬上来的黄昏出门了。他带着墨镜,走得摇曳多姿,我说:“陆翌凡,走路得有范知道吗!你得走得衣摆生风!”陆翌凡觉得凡是我说的这种打造他黑客帝国形象的东西都是金科玉律,他极富动感地走向了站在客栈门口的娇羞少女,熟练地掏出一根烟。此时的陆翌凡抽烟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早早地超越了只会吐圆形烟圈的我,他已经能将爱心烟圈吞吐自如了。

陆翌凡在无数个这样的黄昏潇洒走一回,他撑在客栈斑驳的木门上,“呼”随意地吐出一个爱心烟圈,低下眼透过墨镜的镜沿挑逗地看着对面被吓得目光呆滞的姑娘。勾起嘴角,然后说了我教他的台词:“姑娘,一个人吗?”

后来陆翌凡嫌他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话,而且不够直接,不够有气势,于是我想了句新的:“姑娘,喝杯白酒,交个朋友。”

我每次都是同着他去,在他锁定目标后,我就躲在幽深的巷子口看他是如何的倾倒众生,我每次都笑到直不起身,然后琢磨着陆翌凡其实应该走古惑仔路线更合适,以后要好好地帮他打造打造。

********

已是快入深冬的天气,院内的海棠叶子倦倦地凋了大半。

我站在窗前,捞起袖子,一边想着寰照晚上做的那盘神仙蛋,一边叹气,慢腾腾地洗着碗。

真好吃啊,蛋皮酥软,蛋白滑­嫩­,里边的­肉­羹,哇嘞,那叫一个鲜香啊。我想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下次一定得叫寰照再在里边加些芝麻球,下口肯定更酥脆……我想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寰照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媳­妇­,重砂没娶错。

“想什么呢,洗得这么慢,天已经很凉了。”大厨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他一撂袖子,抄起只碗就洗了起来。

“哎呀,我自己洗就可以啦,你和重砂那么久没见,还不去甜蜜一下啊?”

“有的是时间,哪急了这会子?”

“哎,我叫陆翌凡就行啦,你还是去陪她吧,我私自霸占你会被重砂打的!”

“好了!”寰照把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你少说两句不就很快洗完了么!”

我转过头,老实地洗起碗来。

如果寰照的结束语就是“好了”就意味着那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认认真真地洗了三分钟的碗,又失去了热情,捅了捅寰照的腰:“哎,你们不是应该还要一阵子才完的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寰照微一皱眉:“我们去的前一天,童将军拔营走了,那东西该是随身带着的。”寰照抹­干­了手上的水,“只有等他仗打完了再去一次了。”

所以说寰照真是贤内助,三下两下就把碗洗完了,这会已经迈出门向东头去了。

我心里一阵窃喜,吃饭之前,我在重砂的房里鼓捣了好半天,弄得那盘神仙蛋都快凉了,陆翌凡还粗声粗气地问我们­干­嘛去了,弄得那么久。

殊不知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刻啊!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是对于这么没有情趣的重砂和不解风情的寰照,我只好当仁不让地当一把他们俩的阿拉伯神油。

就在寰照在厨房里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坐在床上拿着狼毫笔,对着脱得光光的重砂下笔如有神。我说重砂你趴好了,下面我要来给你画海棠春睡图了。

重砂一直听话地纹丝不动地趴在床上,舒展着她线条分明的背。

其实我是真想照着窗外花都还没开出来的海棠发挥一下灵感的,偏生又是我不熟的毛笔,画到动情处又碰上了重砂背上暗藏的肌­肉­!我的毛笔生生的败下阵来,于是我索­性­拿手指头沾了墨画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呀?”重砂扭过头问我。

“你躺着别动就是,改了改了,现在画十二罗汉群英图了。”我压压手失意重砂继续趴好。

“群英图?那玩意儿有用么!”

“哎呀,所以我说你,目光短浅!”我沾了一把墨去划她的脸,“你想啊,你哪能是一般女人啊,你好歹也是个豪气万千的女侠不是,整那些个没意思的花花草草­干­什么?再说了,寰照哪是那么俗的人,他要是看见这么多英雄肯定更激动,你就安心睡好了吧!”

重砂想想有道理,于是又趴下了,我在她背后忙碌了半天,把我能画的都画了上去。

兔斯基,飞天小女警,三毛,多啦A梦,葫芦娃,我提起指头不知道画什么了,于是我挨个的把大娃画到了七娃。数数还差一个,我又把樱桃小丸子加了上去,哎,让他们七兄弟分去吧。

大功告成,是十二个没错。

我拍拍重砂琳琅满目的背,她一下就弹了起来,“成啦?”

“成了!”我满意地点头,“前边还要画吗?”

重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平整的胸脯,请注意,是平整的胸脯!

她抬起头,爽快地说:“不用了。”

重砂昂首挺胸地坐好,得意洋洋地伸开双臂,扭动了一圈腰肢,回头示意我:“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走吧,趴着这么久不动,老娘真是把命都给搭上了。”重砂风火雷霆地穿上了衣服。

这就是我告诉重砂的催|情宝典,人体彩绘,在晚上对着摇曳的烛光,阔别许久的爱人,这旖旎的彩绘一定能更添惊喜,情到浓时,自然更加风流缱绻。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可是重砂却两眼一亮把我当壮丁抓去了她的房里。

我想着也是时候该去验收一下我的葫芦七兄弟威力如何了,于是便出门搜索不知在哪个旮旯呆着的陆翌凡。

也不知道他们是已经结束了对我大作的点评直接步入了正题,还是我的人体彩绘真起到了居功至伟的催|情作用,我到的时候,房里两个人显然已经开始做剧烈运动,“嘿咻嘿咻”了。

我们侧耳倾听了一会发觉没有意思便顺势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下来,房内的两个人正玩得风生水起,房外的我们吹着凉凉的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陆翌凡一换回正常装束,人就变得如往常般不正常起来,拿着把剑在我面前比划过来比划过去的,一会对着前边的竹林指指点点,一会又对着东边的院门指手画脚的,我也就当他从小就得了多动症,不和他计较。

“诶,你不是说想吃梨子的么?”陆翌凡指着门口那株尚算挺拔的梨树,“他这该死的怎么还不长出来?”

沉香苑里最多的就是海棠,妖娆的西府海棠几乎是随处可见,有一日我突然想起苏东坡那个老­淫­棍写的“一树梨花压海棠”,我一直对这句话其中的内涵很不得要领,便以想吃梨子为名怂恿大伙给我栽了一株在海棠边上,也期待着他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样子,来揣测一下苏先生高深的意境。

想当初我们背着寰照去锁钥居把那株梨子树偷过来移栽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现在翻的新土都看不出来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不急吧,过几个月就开花了,再过阵就该结果了。”我在冷风里微眯了眼,梨树结实的枝­干­在黑夜里有一种旁逸斜出的美,“出几次任务,回来就该能吃到了。”

“嘿,这次你们去了那么久,我还真的挺想你们的。”我转过头,看着陆翌凡认真的说。

“嗤。”陆翌凡的鼻子里发出了某种不屑的气息。

切,我也把头转了过来。妈妈的,我好不容易想来抒下情,你竟然那么一脸死相的,我真该相信重砂说的对牛弹琴这回事。

我们坐在夜风侵袭的当口,谁也不理谁。我真想把陆翌凡变作一个大炮仗,“嘭”地一声给放掉。

“送给你的。”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突兀地横在我眼前。

我别过脸去,你不是拽得很么,送什么东西给我呀。

“疯婆子,你到底要不要啊!”陆翌凡的嗓门极其之大。

“谁疯婆子了!”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他,“王八蛋,你以前一直叫我疯丫头就算了,我刚才可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得很,你居然还叫我疯婆子!”

“我一激动说错了,好啦。”陆翌凡拉着我坐了下来,“我叫你疯丫头成了吧。”

“我不疯不行啊!”我堵着一口气地把盒子打开,里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愣了一下,陆翌凡,我发誓我现在一定不把你变成个炮仗,我得把你变成个屁,再恶狠狠地放掉。

我抓起盒子就往陆翌凡头上重重一敲:“你妈妈的又耍我是吧,什么都没有。”

陆翌凡一下子腾空,站得笔直,他揉着脑袋恶狠狠地瞪着我:“你说你,自己不识货,打什么人啊!我送你的是这个盒子,盒子里哪能有东西!”

“你说你不是耍我是什么!你见着谁送人东西光送个盒子的!”

“这是妆奁盒!就知道你不是个姑娘家。”陆翌凡笑的­阴­阳怪气地蹲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扭头看我,“一般姑娘家谁不是首饰成堆的,也难怪你连妆奁盒都没见过。”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你既知道我不是个姑娘家,没有首饰,还送我这个­干­什么。”我一把把盒子丢进他怀里,“拿着,找个是姑娘的送了去,人家才认识你的盒子。”我被气大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陆翌凡腾地站起来,拿着剑指着我,“你!好,你不要就算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门“嘭”地被打开了,重砂吊着嗓子嚷道。

陆翌凡什么也没说,往自己房间那边去了。

我见他走了,这才把气给收回来转过头去,结果我一下给噎着了。

重砂在这个12月天穿的极其少的就出来了,当然身体好穿得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实在是太少了,重砂姐上身就光秃秃地戴了一个胸罩。

我目瞪口呆的,一时间憋在心里的气也都给重砂吓跑了。

“我说你,穿得这么少的就出来了?”我直勾勾地瞪着重砂平坦的胸前高耸着的极不和谐的胸罩。

“这不是被你们吓的,以为怎么了就出来了么?这不是重点,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我们好得很,没什么,你这才是重点。”我的手指更近了一步,语带揣测地问:“陆翌凡,刚刚也见着你这样了啊?”

“你不废话嘛,我这么大一人就站在这。”重砂费解地望着我,忽然表情

9、第七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

又茅塞顿开了一般,“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我胸前这两块­肉­跟­鸡­胸脯一样少得很,不就是略结实了些,跟陆翌凡他差不多!再说了,该挡的不有你这好东西挡着的么!”重砂骄傲地往胸脯上一拍。

我楞了一下,然后立马笑翻了,“跟陆翌凡他差不多”,“哈哈哈……”

我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身来,寰照这会才跟出来给重砂披了件衣服,把他的爱妻给扶进去了,动作倒也利索,穿的挺工整的。

“哈哈哈哈”,我一见到寰照更乐了,“寰照,你怎么穿得这么多,该叫重砂的脸往哪搁…哈哈…你们俩,到底谁是小媳­妇­啊!”

门又“嘭”地给关上了。

整个院子里都是我猖狂的笑声,我觉着如果没有人来扶我一把我就该快笑的不省人事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个样就往外跑,自己好歹也是个女的,也不能…,你,你背上这是何物?”

“锦凉给画的啊,说是…,你才看到啊!”

重砂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多分,屋顶都快给掀翻了:“你竟然才看到!我道你方才那般用力是为何呢!你竟然才看到!寰照!哪有你这样不用心的!我当初就不该跟了你!”

“你在说些什么?怎的越发没有道理了!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洗了去,妖魔鬼怪的,好好的怎么弄些这个!”

我笑得全身的力气去了八分,挣扎着趴在柱子上想着重砂那­性­感的造型。

重砂竟然还真的把胸罩给戴上了啊,我记得那时候重砂还一脸惊奇地指着我说:“你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莫不是能让它变大的?”

我哑然失笑,“什么啊,你不觉得每次出任务的时候整天飞来飞去的,胸前动荡不安地很不舒服么,戴着这个就好多了嘛。噢。”我体恤地望了重砂一眼,“我忘了你是不会有感觉的了。”

我记得重砂当时还若有所思地赞同我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也真的自己去做了个来戴上了,她那么粗枝大叶也不像是会做的样子,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套流星镖,该不是,该不是又是弱水给帮着做的吧。

“哈哈哈哈。”黑夜里迸发出巨大的笑声,我彻底笑瘫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要颠覆神经大条妹妹没胸的潜规则。

我的小小苏其实是有胸的~

我真为我的男主们着想。。

我果然是亲妈。

10

10、第八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

近来沉香苑的生意有愈做愈大的趋势,杀人买卖都揽到宫里来了。

陆翌凡一手捂住徐公公的嘴,一手抽出准确地扎在他心口上的匕首,顺势一推,老太监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陆大侠就算穿着太监服也还是这么大侠,他迅速从怀中掏出冰魄粉,熟练地抖落,我恶狠狠地拔掉了钉在庭柱上的流星镖。

妈妈的,真是怎么都练不好,寰照见着了一定又会­阴­着脸说苏锦凉你这样不但杀不了人还会留下痕迹的。

我转过身,那徐公公的尸身已是血­肉­模糊,现出来的是森森白骨,顷刻间,就只余一滩血水了。

我低下头拿布把流星镖细细地擦拭­干­净,回去一定得好好练练不能偷懒了,下次再没有命中的话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了。

陆翌凡蹲下来清理余下的残局,我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镖收进衣襟里,过去帮他的忙。

不要看《鹿鼎记》里韦小宝这一招用起来是多么的得心应手,屡试不爽。自己­干­的时候才知道心有余力不足,腐臭刺鼻的气味直灌进来,即便应对过已经很多次了,我还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我来就行了。”陆翌凡面无表情地包起了一大块血­肉­模糊的衣襟。

我也不再推辞,走出门去替他把风。

我站在高高的门槛前看着皇宫绿树红墙的一隅,虽说只是个偏殿就这样的富丽堂皇,果真无论是在什么时代,身份差异都是这样悬殊的。

皇帝宫殿数千座,我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如今,都是寄人篱下。以前还好,和房东太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在我可是连自己在替谁卖命都不知道。所谓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把脖子缩进了短薄的衣领里,穿堂风当真是很冷。如今任务接的倒也奇怪,杀人都杀到宫里来了,原来太监也­干­□掳掠的勾当啊,都是下半身残疾的人了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皇帝老子真是抠!我暗骂道,把薄薄的太监服裹紧了些,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衣服弄厚点会死啊!我要是他,不­干­事光拿着这几千幢房子炒地皮都发财了,多给手下点福利带着他们打两圈麻将自己也落得自在啊。

我回过头,陆翌凡佝偻着背蹲在地上,那样子还真像一个忙碌的太监。

我眯起眼睛,心头微微有些感动。其实这么久以来陆翌凡都很照顾我,虽然替我做了一点点屁大的事比如说帮我挨了谁谁一掌啊,帮我洗了个碗啊,就能和我念叨一个晚上,说他是何其的有良心,我该好好报答他。我虽然每次嘴上都和他耍赖,但是心里知道他当真还是很好的。

因为他的请求,我从来没有单独出过任务,每次都有人替我善后,他也都会抢在我前头把人给杀了,然后嘲笑我不行,炫耀他自己是如何的神勇,其实我知道是因为他看见了我出手时的犹豫。

当杀手这么久,却都还没有杀过人。

我轻轻笑了,把头抵在朱红的门柱上,如果抛开他幼稚,小心眼,死要面子,喜欢装B,没大脑,没眼光,没风度以外,还是勉强能算是个好人的。

被我在心里批判得一塌糊涂的陆翌凡站起身,见我这么直勾勾地瞪着他,吓得顿了一顿,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出去了。

对了!还有记仇,不就是因为我嫌弃了你那个黑漆漆的盒子么,还在和我别扭,果真陆翌凡是祖宗,需要伺候的!

我颇有太监风范地甩了甩袖子跟了上去,等候陆翌凡吊着嗓子给我喊声“小凉子”下达他的哀家懿旨。

“嗖”我迎着风两指利落地夹住了侧面袭来的飞镖。

谁!

我心里咯噔漏了一拍,难道是被发现了?我迅速扫视四周,并没有谁的影子,再一抬头,宫墙这样高,怎么走!

陆翌凡也是神­色­紧张,警惕地看着周围,伸手摸向了腰间。

我们高度戒备地站在这高高宫墙中间,观察着可能存在的每一点风吹草动。

对面开得甚好的什样锦边走过来了两个太监,他们低着头,慢慢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陆翌凡的腰间已经隐约被他握出了匕首的轮廓,我也再次拿好了我搞不定的流星镖。

越来越近,帽子完全遮盖住了他们的脸,我的心也跟着他们摆动的帽穗一下一下狂跳不已。

右边的太监突然抬头了,瞪着我,咧开嘴,一个极其无赖的笑容。

另一个也略带微笑地抬起头来。

丫的,我飞速过去就赏了重砂一脚。

重砂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哈哈哈,耍你们真是太好玩了。”

我可着实是被重砂吓到了,要是被发现了,在皇宫里还真不知道怎么逃,我想到这里气得又是一拳,重砂笑得太过于专心了也不出手还击我,弄得我像个恼羞成怒的小媳­妇­。

“好了。”寰照低声道,“注意分寸,宫里耳目众多。”

我识相的罢了手:“你们怎么来了啊。”站回了我太监的德行。

“临时接了个任务,来取个折子,想你们也在就直接来了,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别站在这了,引人注目,先走吧。”寰照扶正了帽子。

陆翌凡听了就直接往前面走了。

重砂捅了捅我:“还闹着别扭呢?”

“太小心眼了,我很无奈。”我看着陆大侠的背影,“回头再哄哄他呗,虚心认个错。”

“恩,他好哄得很,没事,哎,我发觉你越来越不错了嘛,寰照的镖你都能接住了。”

“那是。”我满面春风的走着,就像一被主子赏了桂花羹的头牌太监,“你穿着这衣服还真不错哈,我该带着手机来给你拍两张的,你准是那监草。”

“监草是什么?”重砂好奇地看着我。重砂本来就生得浓眉大眼的,再加上那豪爽的­性­格,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英气,要知道这在太监里实在是难得啊!我赞许地看着这在一­干­太监中极富有竞争力的重砂,正准备跟他好好说说这监草是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站住!”

他们三个都倏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我在脑海里仔细盘算了一遍,实在不会有第二个重砂再蹦出来了,这回真是碰上正主了,我倒吸了一口气,也万般无奈地转过了身。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尖着嗓子走了过来,眉毛都拧巴在了一起,对着我们指手画脚的。

“回公主的话…”

“本公主问你了吗!见了主子也不下跪!”

原来是公主啊,我们四个被她一唬马上就下去了,我趴在地上心里觉得好笑极了,第一次见寰照挨训啊,还让他跪下了,真想回头看看寰照那俯首称臣的样子,公主­干­得好!

我们行了礼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这公主千万别刁难我们的才是,我们可是来做贼的呢。

“你!告诉本公主,在哪个殿当差?”公主趾高气昂地仰着头,翡翠坠子被甩得一晃一晃的。

“我…”重砂睁大了眼睛,这个没大脑的显是没想到公主会突然问她。

“我…”重砂意识到了自己该是个男的,声音便又粗了一分。

“我…”重砂最终觉悟了自己是一个太监,声音便又恢复了自己的本­色­——不男不女。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怎么当奴才的!”公主睁圆了眼睛瞪着一脸痴呆的重砂。

果然当监草是有风险的,枪打出头鸟嘛,我被重砂那一波三折的声线给笑到了,低下头努力憋着,不能给这公主火上浇油,可无奈实在是自控力太差,肩膀已经开始剧烈地抖动。

“你!”公主扬着叮当作响的手指着我,“你说。”

“我…”我一下被噎着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哈哈哈。”重砂迸发出了一阵笑声,突然意识到不对,马上又收了声,低下头去。

“哪有这么没有规矩的奴才,你们…”公主脸­色­一变,手突然抓向了重砂的□,重砂脖子一缩,嘴巴一张跟塞了个­鸡­蛋似的,我被重砂那白痴的表情给逗乐了,公主手又是一探。

我也被抓了。

我当时就懵在那里,憋着一肚的惊吓和火气。平白无故被人抓档,我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丫的,老子要不是看你是公主真揍你!那里是你随便能抓的吗!有这样的恶嗜好,还好意思当公主!

“真是阉人,本公主还以为又是宫外的小毛贼混进来假扮的。”公主把她粉­嫩­的脸盘贴近了我,恶狠狠地说:“那我就一定要把他抓去再阉一遍。”

我听见身后陆翌凡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心又跳了几拍,原来遭怀疑了,我把头垂得更低了些,生怕被她看出破绽来,虽然说我是不太姑娘,但也不至于长得像陆翌凡跟一爷们似的,就算是太监也还是低调点的好。我把头低得死死的,佛祖保佑这公主别再折腾我了,一会要真被发现了可死得早了。

“公主好雅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跟前,声音略带了些挑逗的笑意,缓缓道:“公主这是在赏花,还是在扑蝶呢?”

我才稍一抬头,马上意识到我这是在潜伏,又急匆匆低下头去。

“自…自是在扑蝶,本公主的事,你有何资格过问!”小公主趾高气昂的。

“臣下不敢,只是这大冬天的,腊八将近,御花园里哪来的蝴蝶啊?”笑意像是和着浓稠的花蜜,芳香袭人,满满得要溢出来般,把公主的傲气给浇透了。

“你…你竟然冒犯本公主,我…我要告诉三哥,打你的板子!”公主慌张道。真是刁蛮,脸上被人抢白了就要打板子。

那人轻笑出声,“三殿下可没闲心顾我,倒是我。”他换了个调子继而懒洋洋道,“我若将公主在课政之时在宫里闲逛的事告诉殿下,挨训的,可说不准就是公主了。”

我垂着头,那人穿着一身绛红的袍子,上边印着些似游龙潜蛟般的纹路,原本平整的衣服竟被漾得风潮暗涌,他宽大的衣摆尽是狐裘一类温暖的素白毛边,似雪无暇,我看见只觉得更冷了,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人多心了……,本公主只是来散散心,稍许就要回去温书的。”公主扬着她没底气的声音顽抗着。

“哦?”那人声音里戏谑的笑意更浓了,“何以堂堂的静宁公主散心竟然连个奴才都不带?”静宁?我脑海里飞速闪出了建宁公主那张刁蛮的脸,跟前这位好公主和她比起来只怕也不遑多让,是不是名字叫得越端庄闺秀的人就越不正常?那我一定要改名叫苏夜叉。

静宁公主扬手指向了我,我怕她又突然发难,人都被吓得一抖;“谁说的!他们…他们就是我带着的奴才!”

“素来听闻静宁公主嫌恶阉人,身边只有婢女,不要太监伺候,没想到今日还带着四个。”这人挑逗的意味也太过明显了一点吧,就这么想看公主出洋相啊,我抿嘴一笑,也不敢抬头看他,我觉得我肩膀应该又不识趣地抖了两抖。我怕一会真笑出声了那可死得早。

我微低着头,他的腰可真细呀,我有种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的腰比对的冲动,居然还是个男人!我愤愤地盯着他的纤腰,他腰间的玉佩通体光泽明润,像是双鱼环绕的图案,又不是太像,要是抢了卖了就好了,带上哥们几个去望江楼大吃一顿。

“本公主高兴。”小公主怕是觉得自己的谎已经圆不下去了,声音小得和苍蝇似的。

“既是这样,就不搅公主雅兴了。”那人纤长的手指顺着自己垂至腰间的长发一拂,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虽没见着他的脸却也感觉这个动作真是无比的妖娆,“只是臣下好心提醒公主,今日的文章可是三殿下点明了要亲自看的,公主可不要想又去藏书阁里抄一篇才是,殿下博览群书,想是没有哪篇没看过的。”

那人轻笑一声,“臣下告退了。”说罢也不等公主开口,一拂他盈风满袖的衣摆,自行走了。

真狂,我暗暗地想,你还臣下呢,我看你那架势都快赶上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三皇子了。

“气死我啦!”静宁公主两脚顿了个震天雷,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咆哮。

我被这小主子吓得赶忙抬起头,她满脸涨得通红,愤愤然地望着刚刚那人离去的背影,那人一身绛红翩然离去的背影衬着那怒放的什样锦竟成了副美不胜收的卷图,我看得微微一怔,继而好笑地嘟囔了句:“公主,人家可没走远呢,您这般大的火气还不叫他听了去,该是更得意了。”

公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揣着满肚子的火一甩头就走了,没走开两步停下来冲着仍是站在原地的我们说:“会不会当奴才啊!”

我们四个马上点头哈腰地上去了,辛勤得就像赶着屎球的屎壳郎。

公主一个人气呼呼地在前边走着,嘴巴里还一直絮絮叨叨地暗

10、第八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

骂,无非也就是些我咒你祖宗十八代之类的鬼东西,我一路这样走着,只觉得更冷了,刺骨的寒风直往衣领里灌,我一路走一路打冷战,寰照走上几步,跟在我身后,小声道:“很冷吗?”我顺畅了一下堵塞的鼻子,用力地点头。

“你和小翌先回去,事情我和重砂去办就是了。”寰照又退了下去,我听见他小声嘱咐道,“一会你带锦凉先回去。”

我真是太冷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倒是也想走啊,可这要命的公主哪有点要放我走的意思啊,我忍不住打断了她一直在进行着的亢奋诅咒:“公主,您这是去哪儿呢?”

“藏书阁。”她迅速的就回了我,突的脚下刹了车,我们也跟着急匆匆停了下来,险些就站不稳,“你们这些狗奴才,如今一个个都骑到本公主头上来了!本公主去哪儿你们做奴才的跟着就是了,何时轮到你们过问了?”看来她打算把开始在那个血­色­狂魔那所受的挫都报复到我们身上来了。

“刚才那位大人不是才说了让公主不去藏书阁的么?”重砂这只瞎眼鸟真是铁了心要往枪口上撞。

静宁公主的脸­色­已经从怒红变到铁青了:“你们谁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们通通送去内事房,把你们舌头割了。”小霸王被这么不专业的四个太监搞疯了,咬牙切齿地甩了我们一眼,“跟我走!”

“喳。”我高声应道,紧跟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静宁公主的怒火被我这一罐汽油给点燃了,她恶狠狠地连连指着我:“看来今儿个不治你是不成了,从哪个不­干­不净角落染的病,害了本公主的金躯,你等着掉祖上八代的脑袋吧!”

“我把病传染给公主,公主就不用读书了,公主不谢我,反要杀我,这是哪门子道理啊!”我又是一个喷嚏。

公主一怔,原本震怒的脸蛋突然放晴了,两个眼睛灵光地咕噜了一圈乍然放出光芒看定了我,估计听不懂传染也明白我其中­精­髓了,她兴奋地抓了我的膀子,“你这法子真妙,这下三哥可不能为难我了!”

静宁公主欢天喜地一把抓了我的手就走了,忙又回头吩咐,“你们在哪当差就回哪去吧,本公主准退了。”

我没搞清这是哪儿跟哪儿的被这个小姑娘抓着走,急忙一回头,寰照有些忧心地对陆翌凡使了个颜­色­,我被公主飞快的步伐拉出了个踉跄,便不敢再回头,好好走眼前路了。

之后我被带到了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我怀疑都要成冷宫了的殿堂。静宁公主终于彻底的变成了建宁公主,她张牙舞爪用尽一切办法希望我能把风寒过继给她,她和我换衣服穿,同喝了十杯水,让我对着她不停地说话,一会儿又自己穿着那太监服满屋子乱跳,就差没让我和她脱光了衣服运功了。

我也实在是被她折腾得够呛,再则也怕被她发现了身份不得不牵引她的注意力,我开始给满屋子乱飞的她讲故事,从《长袜子皮皮》讲到《爱丽丝梦游》,她倒是不蹦跶了,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坐了下来眨巴着纯情的大眼睛。我被满屋子冷风吹得动弹不得,我觉得我喉咙在冒烟,额头也和火烧云要出来了似的,我看着这兴致越来越高的公主,心想我一会该怎么摆脱啊,还是我一辈子都跟着这个小恶霸了,那也要找个机会跟她说明我其实是个宫女啊!

我大脑的意识更加涣散了,讲着讲着就从《爱丽丝梦游》里的那只戴礼帽的兔子不小心给绕去了兔八哥身上,我吃力地说着,觉得眼皮都要合上了:“后来啊,兔八哥和萨姆…。”

眼前画面一滞,静宁公主突然栽了下去,陆翌凡英俊的脸出现了,他的面容卷着冬天的寒气,过来一把拉了我就走。

我神志不清地含糊不清地问:“你对她­干­了什么?”事后我想起来这真像是我心爱的女人被欺负了,我找恶霸质问,替她出头的样子。

“点了个|­茓­,一会就醒。”陆翌凡急匆匆地拉着我往前走。

我软软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闭,身子就坠坠地往下栽。

火烧云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给大家重温一下童话故事呀~

兔八哥大家肯定都是知道的。

萨姆就是那个肥肥胖胖拿把猎枪 总是和兔八哥对着­干­的娃呀

不是萨达姆哟~

11

11、第九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一) ...

“昌平元年,颐华宫甄妃孕,十月十二,诞下皇子,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举国欢庆。昌平二年五月初六,甄妃突神志不清,似妖魔附体,竟折其子脖颈,龙子夭折。帝震怒,甄妃入冷宫。十月二九,帝子发丧,藏于未陵。……”

我合上绦着金边的锦缎折子往重砂身上一丢,还以为劳我们大家兴师动众去偷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折子呢,我拿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都缩了进去闷声闷气地说:“这就叫在宫里勾心斗角多了会神志不清的,真无聊,还好叫你们费神去偷呢……我睡了,没事别叫我。”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领情呢,我不是看你闷得慌才拿来给你解闷的么!”

“我没力了,实在是被那个公主折腾够了,你说她那么小一小姑娘也能是公主?”我有气无力地回她的话。

重砂“哧”地笑了:“你哪儿的话呀,公主就只能是十八的姑娘一枝花么?不也是从小不点长大的。”

我大脑已经深沉沉地陷下去了,没有再搭重砂的腔,我感觉像是很多层的棉花都塞进了我的脑子里一般,堵堵的。

重砂替我掖了掖被子,“一会吃药的时候再叫你,睡吧。”

我垂死挣扎的大脑终于得了准令,直直地掉进了漆黑的无底洞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长一会,才有幽幽的光亮起来,幽蓝幽蓝的,光芒到了我的眼前我才看清,那是提着晶亮灯笼的小­精­灵,翅膀似竹叶般纤细,凝着透明的光亮。

他的长发绞着风飞扬,敛了气息坐下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天上明月最单薄的样子,却比明月盈满的时候更明亮几分。

天下有情物,明月最相思。

他嘴角延伸的曲线是最柔和的弧度,让人甘心溺死在湖底。

他伸出的手能够驱散最凛冽的寒风,我无边的凉意终是被一点点地融化了。

而他穿着的永远那样轻薄,让人在冰天雪地里只想颤抖地拥抱。

不想睁开眼睛,我知道我这是在做梦,全身一会觉得冷得可怕,一会又觉得热得吓人,燎着一把火的喉头真想发出一点点什么声音,让他久留一点,多给我些温暖,我的病就会好了。

“吱悠”,门被推开了。

沉稳的步子。

哗啦啦的水声。

颈后一轻,上身被托了起来靠在床头。

额头突然有了丝丝凉意,一股暖流撬开双­唇­流进了喉管。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陆翌凡斜坐在床边端着个朱红的碗以奇丑的姿势拿着勺子杵在我面前,那苦大仇深的架势跟在灌我敌敌畏似的。

陆翌凡见我醒了,起身把碗往旁边桌上一放,“自己把药吃了,待会就凉了。”然后一把摘下我额上的毛巾丢进盆里,水溅得哗啦啦的,他端起盆子就走了。

我从被子里拿出一包烟狠狠砸中了他的脖颈,继续软软地滑进了深深的被子,闷声道:“昨天的事对不起了,不过你心眼真小。”

瘪了一天的陆翌凡终于在这时恢复了真元,他乌烟瘴气的声音又炸了出来:“疯丫头你不是说那是最后一包了吗!原来还藏着!还有没有,快给我交出来!”

“没了没了,真是最后一包了。”我心下觉得好笑,这样的陆翌凡才对嘛,冷着脸不说话哪像他啊,果真烟是致命杀手,我一定要把余下的给藏好。

刚进组织的那会,我为了贿赂陆翌凡成为我的心腹,慷慨地一连拿了好几包烟给他,一向爱显摆的陆翌凡竟然也像香港黑社会里边的那些混混一样,拿着包烟见人就发,一副大家都是好兄弟我吃香的你们也绝对有辣的喝的架势,一时间我们整个沉香苑里都是乌烟瘴气的,花边树下池塘前,到处都是吞云吐雾的佝偻着背的猥琐男人。后来大家都中了香烟的毒纷纷跑来和他再续前缘的时候,陆翌凡捂着腰间那为数不多的烟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就是不肯交出来。

我在被子里想着就笑开了,陆翌凡在外边踢我,哇啦乱叫:“起来起来,把你这难闻的药给喝了。”

“别烦我,拿着你的烟自个乐去吧,别跟我眼前煞风景。”我憋着笑意,冷着声音回他。

“起来,喝药!你不喝不好,到时候寰照又让我给你煎,你这不是害我么!”

妈呀,原来药是你煎的啊,那我更不能喝了,说不定真是敌敌畏,我铁了心地闭上眼。

一开始陆翌凡还是一副不到南墙终不回的架势,过了一小会他的声音就软了下去:“那…一会我叫重砂来喂你。”

然后陆翌凡就急不可耐地出去了。

然后直到我睡醒,外边的明月已经升过了竹林也再没有人进来。

我坐起来,端起那碗冰凉的药恶狠狠地一饮而尽,愤声骂道:“陆翌凡你真是个孙子!”

就认得你的烟!没良心!以后休想再让我给你了!

冬天在我的印象里无一例外的很扫兴,冷得人连半分开玩笑的力气都没了。

陆翌凡他们开始了年前加班,每天都昼伏夜出地,也不知道在那些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结果了多少人的­性­命,让多少的美娇娘们独守空闺。每回陆翌凡来总是要和我扼腕叹息一下,我一擤鼻涕,端起从弱水那借来的书继续看不理他。

这场病来势真凶,寰照象征­性­地带头来慰问了我,富有领导般关怀地说锦凉啊,身子不好就歇着,事情我们会多担待的。

我总是满眼泪光地点点头想问问他我的工资还有没有发。

重砂秘书站在旁边极有涵养地矜持地点点头。

我当时真希望我就是一平地惊雷好把她给炸了!

东厢的玄夜他们也来看过我一回,还兜了一袖子的橘子,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玄夜坐在我对面,真的和重病监护似的,他­阴­阳怪气地说:“锦凉你这病也来得好,我和御总觉着你该病那么一场。”最后他还关怀地按了按我的被子。

我于是愈发地觉得东厢的人脑子都不太好使。

而陆翌凡那个孙子却是成天成夜地不见人影,偶尔来了一回也是和我说漂亮姑娘,我想这儿子大了果真不是自己的。

好在还有弱水,这阵子我光明正大地请着公假有事没事地就往弱水那窜,时间一长我发现弱水这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讲冷笑话倒是有一手。

我们两个游手好闲的人成天看看书喝喝茶下下跳子棋什么的,我还嫌弃弱水这硬邦邦的竹凳不好坐,鼓捣他给我整了把摇摇乐,从此以后这就成了我的至尊宝座,我每天都在上面颐指气使地让弱水给我做着做那。我就像那胡汉三,弱水就是苦命的潘冬子,而弱水是永远不可能翻身农奴把歌唱的。

弱水当真是什么都知道,我从前也只以为是重砂没见过世面随便说说,可至今凡是我问的,弱水都知道。就连我向他炫耀人类知识的文明,说了那个让无数个科学家抛头颅洒热血的敏感话题:地球是什么形状的?弱水深奥的话跟我说了一大堆,我一句也没听懂,总之最后他说的那句圆的让我很伤感。

我觉得弱水就像百度,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弱水一下,你就明了。

“那你岂非连门主是谁也不知?”

“管他什么门主,我劳心劳力地给他­精­良组织里的装备他还没给我加工资呢,谁管他死活啊,组长倒是就住我隔壁。”我打了个哈欠,“好了没有?”

“好了。”弱水隔着袅香的茶壶把峨眉刺递给我,我细细地抚了上面的纹路,咧开嘴:“从今儿个起,你得改名叫锦凉刺了。”

弱水气定神闲地斟了杯茶给我;“看看可否满意。”

“满意满意,你就是我的科研中心了。”我完全就是把弱水这当成了科学实验所,把我们组织所有的武器暗器都改造了个遍。如果是出凶险点的大任务,我也会去替陆翌凡讨个­精­妙的法子。让他游刃有余得回来给我分红。

我简直在弱水的大脑里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钞票,这就算不是绩优股也绝对是支超额的潜力股了。

我对我这一发财致富的想法很满意,起身把《饮水》放下。每次回去我都会席卷他一麻袋的书,但是走之前,总要将那本《饮水》拿出来翻一翻。

就算是不看,也要翻一翻。这才觉得是完成了,安心了,可以走了。

我端起茶笑盈盈地说:“那过年的事就这么说定啦,到时候我可把陆翌凡他们都给带过来了,你同意了啊?”

弱水淡淡地笑了笑:“你问我作甚么,哪回但凡你想做的事不要做成的?”

我满意地点点头,完全符合我山大王的形象。我一甩头,扬长而去。

除夕那天很快就到了,我们在弱水家的厨房里鼓捣来鼓捣去的,信誓旦旦地说要放寰照大厨的假,寰照神­色­揣测地扫视了我们几眼,然后被重砂推出去和弱水一块坐了。

其间寰照总是不安地打量那藏青的门帘,生怕我们把厨房里边弄成了惨绝人寰的样子。弱水倒是处变不惊地坐在他的方桌前不急不慢地宽慰道,他们阵亡了我们再上来收尸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整个做菜的过程中我们里边都伴随着刀枪相碰的声音,寰照心惊­肉­跳地跑进来探视过好几次,无一例外地都被重砂举着菜刀给轰回去了:“看什么看啊,老娘做菜你还不放心么!”

我笑得东倒西歪地切着莲藕,一边招呼陆翌凡:“王八蛋,好了没有啊?”

“王八蛋!辣椒!你切好了没有啊!”我侧过头,声音又拔了个八度。

“哎。”我无奈地放下菜刀,抹了抹手,这些打下手的人可真不怎么样,什么事都还得人要你自己亲力亲为。

我叹着一口气转过身,可哪知陆翌凡就站在身后,他正弯着腰放那那盆红艳艳的辣椒,回旋之间我已是半分余地都没有地对上了他的­唇­。

陆翌凡眼睛顿时就亮了,像声控的闭路电灯。他身形一闪弹开三丈远,两手在胸前架了个十字一脸戒备地看着我,弄得我和个生机勃勃的女­色­狼似的。

陆翌凡俊脸涨得通红,眼睛里也泪汪汪的,他怔恼地看着我,估计脑袋里还在琢磨着用什么样­精­准的措辞来进行讨伐,我被他这委屈的模样给气到了,把围裙一解恶狠狠地指着他说:“王八蛋你一大男人这样­干­嘛啊,吃亏的人是我好不好!是我一豆蔻少女被你糟蹋了,你弄得比我还激动!”

重砂抱着一个巨型的萝卜笑弯了腰:“锦凉你也别怪他,这可是他初吻。”

“初吻!”我当时就惊着了,­干­笑了两声,“我说陆翌凡你平时那功夫虽然比不上采花贼,但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工作你是做全了的啊,怎么这么没出息,初吻都还没出去啊?”然后我乐了,笑得七荤八素的,“哎,你的飘飘,笼翠,流香呢?怎么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啊!哈哈!”

“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么,他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哈哈哈哈。”重砂抱着那颗萝卜笑的璀璨生辉。

我本来心里还因着那莫名其妙的一吻而有点忧伤,好歹也算半个初吻呢。这会子我被陆翌凡给喜了,欢天喜地觉着我真是一血­色­女狂魔,辣手摧花,毒害了这建邺城里最纯情的一朵采花贼。

陆翌凡大约是被我们这样说得脸上无光,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贪慕女­色­的男人!长到18岁了初吻都没出去!再对比下寰照多能­干­,如果不是因为身负重任而实行晚婚晚育,估计这会娃儿都有了。陆翌凡大概是想到这一点更郁闷了,他面­色­铁青地走过来抢了重砂的萝卜,站在案台前切得叮叮作响。

离了萝卜的重砂光芒一落千丈,我立马不笑了,自知是揭了陆翌凡的伤疤,也装模作样地凑过去。陆翌凡面­色­铁青但是又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妙不可言,我觉得这样的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搡了搡正发愤图强切萝卜的他:“诶,其实没什么的,你不用太在意。”

陆翌凡还是恶狠狠地切着萝卜,我发誓陆翌凡一定把萝卜当成了我。为了让我的尸体也稍微地规整好看些,我又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其实你初吻还是有的呢,夏之跟我说那样不算呢,要……”

“苏锦凉!”陆翌凡手一挥,那一堆的萝卜被他全拂到了地上,“你能不能不说了!你自己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干­了此等有伤风化的事,你都不知廉耻的么!”

我被陆翌凡突然高起来的文学造诣给惊着了,不仅说得铿锵有力,还用了三个成语!激昂得和讨伐武则天似的。

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干­了此等有伤风化的事,我默默地在心里模拟了一遍陆翌凡给我营造的情景,恩,是还蛮丢脸的,况且还是当着重砂的面。于是我不辩驳了,盯着地上我那

11、第九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一) ...

七零八落的凄惨的尸体小声地说,“好,我不说了,但是你也不要哭了嘛,我看你那眼泪都要下来了。”

陆翌凡菜刀一扔,咬牙切齿地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指着自己热泪盈眶的双眼大喊:“辣椒,是辣椒!”

这样的后果就是陆翌凡负气而去,而重砂将这等妙事说给他的好相公听去了。我一个人悲苦地站在案台前撕完了最后一片白菜,又恶狠狠地洒了无数的辣椒,暗骂道一会我一定要把你们都给辣死!

我­阴­谋得逞心情畅快地端着锅子走出去。外边的草地上他们已经将桌子摆好了,也生起火,就等着我这一锅­精­粹上桌了。

弱水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微笑着看着我。

寰照匆匆起身来接了我的班,估计是想看看这个神奇的火锅有没有能吃的可能,不然他去厨房里拣些剩菜过个不算太凄惨的年还是可行的。

火锅诱人的香气漫上了整片青葱的竹林,就连陆翌凡也暂且放下了刚才的恩怨一脸期待地望着在月光下被照得流光溢彩的火锅。

我志得意满地笑笑,向月光下的他们走过去。

月亮很大,挂在天边,万里的清辉。

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的声音:我们乐队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挤在小酒馆里开心地喊“­干­杯”,我和夏之牵着手在日光强盛的林荫道上奔跑大喊的声音。还有沉然骑车载着我驶过长青路风来去自由的声音。

我微笑地朝着吵吵闹闹的他们走过去,弱水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一身素青的衣裳在月光下漾得清凉如水,他微笑地看着我,笑容似是关怀和安慰。

我了解他的所有意思,便什么也不再想,一个跨步坐上来,揽着正被一片土豆烫得合不拢嘴的陆翌凡,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额。。关于初吻问题这里说一下。

其实也只是碰了一下,可能也就碰了个边边,应该不算吻吧~~

邪恶的我飘过~

12

12、第十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二) ...

“他­奶­­奶­的,还说是什么岭南第一杀手呢,还不是给我一刀斩了1重砂豪气万千地在我们当中指手画脚地说着她的光荣战史。

我和陆翌凡面面相觑,寰照满脸黑线地低头苦吃,边吃边无奈地看我们两眼,像是在说这不是我媳­妇­,你们谁爱拐了谁带走。

只有弱水一个人淡笑着慢条斯理地边听边吃,偶尔还和这位说书姑娘搭上两句话。

重砂仍浑然不觉地将她的情史娓娓道来,我想是我的错,不该给她吃这么劲爆的火锅。

“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以前玄夜也是打过老娘主意的。只不过这事……啊1重砂突然迅速伸手把弱水的筷子给打飞了,几滴红油溅在他素净的衣衫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重砂那奋不顾身的样子就像是我给他的好情郎下毒而她在最后一秒挺身而出坏了我的­奸­计一样。我愣愣地坐在那儿还不明就里,弱水显然也是楞了,问道:“怎么了?”

重砂的面­色­骤然就降了下来:“我昨儿个又做那个梦了。”

“还是一样么?”弱水的面­色­也沉了一分。

“恩。”重砂点点头。

“什么梦啊?”我好奇了Сhā了一句,他们二人却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弄得这么神秘,难道是春梦么?不过就算是春梦依着重砂的­性­子也该是对我知无不言的呀。

弱水的脸­色­显是有些不易见的严肃,叫寰照把手伸过来。

不是重砂的梦么,怎么扯上寰照了?我更狐疑了,把脑袋凑了过去。

寰照的手很大,月光下,他掌中缠绵的线条载满了我勘不破的命运。

弱水的面­色­凝了片刻,又展开了,“没事的,你毋须担心。”他松开寰照的手,浮了浅笑,“九曲朝龙,将星之才。重砂,你有福气了。”

“埃”重砂估计是没有料到这么个飞来横财,被将星这大大的来头给惊到了,扯过寰照的来细细打量:“真的假的啊?”她又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比对,“也没什么不同的嘛。”

“快帮我也看看1重砂显然全忘了先前梦的不愉快,像个财大气粗的女地主等着听弱水说她下半辈子是如何的荣华富贵,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呢。

我忍不住给她添了句堵:“你别看了,你那火爆脾气一定是寰照成名路上的绊脚石,没什么好结果的,还是安心和我混吧。”

弱水看了重砂那纷杂的手心,忍俊不禁,马上又正­色­道:“锦凉那话没说错,重砂你的命确是很硬。”

重砂楞住了,显然是没发现这么一句夸赞她的话和我先前的乌鸦嘴有什么可比­性­。

我这张乌鸦嘴忍不住又晦气了她一把:“命硬的女人克夫。”

“哈哈哈哈。”包括寰照在内的我们都笑了。

整片草地上都是重砂彪悍的勒令声:“谁再笑老娘阉了他1

结果是除了寰照谁都不笑了,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闭了嘴,明明和我没关系的嘛。

兴致高涨的我和陆翌凡也凑了个热闹让大仙给算上一手,结果一个是为情所困,一个是为情所累。总之就是没什么好下常

我说弱水这是偏心,给他们算的那么好,到了我就凄惨成这样。

重砂立马叫起来:“惨!你有老娘惨吗!老娘克夫呢1

于是笑声又起来了,我们一圈世俗子弟围着大仙给我们算命,一边吃着辣腾腾的火锅。

我和重砂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陆翌凡吃得涕泗横流,寰照显然也是被辣着了,原本沉稳的脸上也是一副被辣得欲罢不能的样子。

只有弱水仍然冷静沉着面­色­不改,我都已经有些抵挡不住这辣味,但看见弱水也只好把面子做足,害人终害己啊!我隐隐有了追悔莫及的感觉。

最后是陆翌凡扯着我的袖子哀求道:“锦凉,把火灭了吧,别吃了。”边说还边吸了两口冷气。我真是被陆翌凡这个狼狈的样子给笑晕了,爽快地把筷子一丢。

“好,不吃了,大年三十晚上咱也不能这么没出息,一群人围着算命算得和真的似的。”我满意地打了一个嗝,“接下来­干­什么?”

弱水替我把袖口上那块红油拭了,笑道:“你不是说今儿个要给大家伙长见识的么,才招待了顿饭就忘了正事?”

我一拍脑门,马上起身向屋里跑去。

可不忘记正事了么?为了让这个年过得闹腾些,我把看家法宝都给拿出来了!

今早陆翌凡见我在鼓捣吉他的时候就说:“你这凶器终于要重现江湖了埃”

我也不理睬他,把灰细细地擦拭­干­净了,许久没弹这音跑得还有点多。

记得刚来的时候陆翌凡被这琴吓了老大一跳,吉他上头缠的铁丝扎破了袋子在面子龇得面目狰狞,陆翌凡见我气势汹汹地扛了进来,立马把剑举得老高地质问我:“你这是什么凶器?这般大!快些收好1

想起陆翌凡滑稽的样子我又乐了,把吉他架起来随便弹了个小调热热手。

陆翌凡一脸疑云的表情终于散了:“我还当你这是什么凶器呢,原来……,再来一曲,挺好听的。”

“晚上再让你听个够。”好歹我也要卖个关子,我背起琴扯过他的袖子,“快走吧,重砂他们还在等着呢。”

“恩。”陆翌凡顺从地跟了上来,一脸钦佩地说,“锦凉你练琴一定很刻苦吧,你看你把那琵琶都弹肿了。”

我人硬生生地卡在门口望向一本正经的陆翌凡,心里凄惨地想他就是这么和飘飘谈情说爱的?

我拿着吉他走下楼的时候,他们也都把桌子收拾好了,大家围了个圈坐在那里搞的像邪教信徒聚会。

“想听什么歌啊?”我拨了一串音,把琴抱好,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番,陆翌凡昂头道:“你随便弹吧,我们也不知道有些什么曲,不过就是个琵琶嘛……,你随便弹就是了。”

“琵琶1重砂的声音顿时拔了几个八度,“寰照,琵琶不是上回我们在东玉阁见的那牛二爹用的么,那不是拉的么1

寰照低着脸扯了扯自家媳­妇­好心提点道:“那是二胡。”

我完全无视他们笑盈盈地望着弱水:“今天我算是把吉他带来了,就好好地弹给你听,叫那些没见识的人听他的琵琶去。”

余光里我见着陆翌凡的脸黑了。

弱水也含着笑点点头:“早听你说过那么多回,今儿个好容易才长了见识,也该认真赠首曲子给我才是。”

我一顿,被弱水这题给难住了,你那么飘飘欲仙的一个人我哪想得出什么歌送你埃

我垂着头无意识地刮了几个音,眼前浮现的总是弱水淡然的脸,素青的衣裳,流年静好,与世无争。

我抬起头看着他浮了个浅浅的笑,下意识地就唱了那首安静的《可风》。极单纯的旋律,极朴素的歌词。就连陆翌凡他们也不闹了,静下来安心地听我唱。

那是一幅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画面,我侧着头认真地唱歌,弱水善解人意的微笑,陆翌凡怔怔的表情,重砂的大眼睛还有寰照平缓的眉头。

很多年以后我再想起这个晚上也总是觉得很美,一切都自然得恰到好处,我心无杂念地唱着简单的歌,而你们都在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我闭着眼睛唱完最后那一句,重砂热烈的掌声就起来了:“锦凉你唱得真好,比那个啥,飘飘强远了1

我听见陆翌凡鼻子里又发出了某种不明的气体,脸扬得比天还高。

我看见陆翌凡那样子心里不由好笑,决定调笑他一把,我一把推了他正­色­道:“陆大侠,小女子这么久以来没缺胳膊没缺腿的算是蒙你照顾,这也送首歌给你聊表心意啊,我自知没有你飘飘姑娘唱得好,你就将就着听吧。”

陆翌凡又是余光不明地哼了两声。

你就拽吧,看你听了还能不能这么冷静自持!

我轻快地拨了琴弦,自己给自己报了个幕:“女生小独唱~《美人》1

我看见陆翌凡的表情明显地被梗了一把,我还来不及笑就侧头看着他唱了起来:

“对你的爱让我变得单纯

你看我的心越来越真

雨后窗外羞涩的花蕾

像你那样迷人

沉香苑小路漫步的清晨

优雅跳舞温暖黄昏

河边树下玩耍的孩子

像你那么天真。”

陆翌凡被我□­祼­的歌词给堵住了,一张脸腾地又红了。我见他这样也愈发唱得正经,索­性­把整个身子都侧过来认真地凝视着他,还面带微笑,眼带流连。陆翌凡的面子已全然挂不住了,一生中估计没有哪个姑娘这样□­祼­地和他表白,他匆匆端起杯茶来解羞。

“不要问是谁辜负了我们的青春

我对你的爱比海还深

在无尽黑夜刺痛我的灵魂

是你轻轻一吻

是你我的美人。”

陆翌凡喝进去的那一口水彻底地喷了出来,我在众人面前又一次揭了陆大侠的伤心事,便再也忍不住得把琴一丢,笑瘫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得摆手道:“不唱了不唱了,没力了。”

陆翌凡举着剑气汹汹地瞪着我:“苏锦凉,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啦?”

我却已是笑得不成|人形地倚在重砂身上。

后来为了打发怒火中烧的陆翌凡和百折不饶地跟我讨歌的重砂,我索­性­把手机丢给了他们,爱听什么听什么去。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璀璨的星空,听见重砂他们在拿那首《死了都要爱》翻来覆去的放。

真是激|情的小男女,听歌都听得这么激|情。

我扯了扯弱水的袖子,于是他也顺势躺了下来。

冬天的风轻轻地打个旋儿又自己飘远了,空气中还是清冷清冷的味道。

我们看着苍茫星空谁也没有说话。

古代的天空一整片都是星星,你不需要运气好到中彩票也能看流星。

有时候我也会假装真诚地许个愿:让我回到现代吧。但是许完后想起陆翌凡单纯倔强的脸又偷偷地想如果不灵也没关系。

自己本来就是没有根的人,在哪儿不是一样呢?如今也有新的给我温暖的人,有我想要握在手心里的东西了。

我近乎赌气地暗暗地想:我现在很好,然哥哥你又过得好不好呢?

夜里很静,就算重砂他们在那边鬼喊鬼叫我仍然是能听见自己简单的心跳声。

我撇过头去看弱水,弱水的脸很秀气很­干­净,澄澈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天空,眼光流转,他突地启了薄薄的­唇­轻轻念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我“哧”地笑了,复又淡淡道:“我没说想家。”

弱水坐起来,拍了拍衣衫:“没想自是最好,那便不要再躺着也不说话,夜深露重,你又想染了风寒落得清闲?”

我枕着头,伸手把他背上粘着的草给摘了,嘀咕道:“也不知道得你这么一个太懂我心思的人,我是该谢你呢还是该怨你。”

弱水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半晌,他终于柔和了眼神:“我也不知道你是该谢我还是如何,只求到了后来你莫要怨我就是了。”

我撑着地坐起来,忙和了一天也没力气再揣测他高深的话,抱过琴,拨了琴弦。

天空很清朗,没有一点点要下雪的影子。

这是我过的第16个除夕夜,永远这么安静。

“january sky like a slate wiped clean

And stillness of air where nothing has been

Wait for your word as if to say。”

也不知道是手机没电了,还是陆翌凡他们安下心来听这些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言,整片草地上我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带着冬天特有的温热的白气弥散在空气中,静静的唱arco的《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The world just keeps turning

Day into night, night into day

Holding on tight, millions all hoping

something like love will light up the way。”

我知道是幻觉,总感觉在冬天凄寒的夜里听见了夏日孤儿院里躁鸣的蝉声。

陆翌凡他们收拾了东西在身后静静地站着示意我是时候该回去了。我拿着琴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

恩,是个我满意的除夕夜。

弱水一路送我们到了竹林外头,我笑着打趣道:“你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宅男埃”弱水替我把琴背好了些,嘱咐道:“快些回去吧,路上也莫再闹腾了。”

我爽快地应了,和他们往回走,没走开两步忽地想起大事又转过头来。

我知道我笑得一脸欠扁,但仍是嘻嘻哈哈地靠近了他:“弱水啊,今天你可把我们的命都看遍了,也该给我们瞧瞧你的,让我们知道你会不会大富大贵也好提早做好巴结的准备埃”

弱水怔了一下,笑了,也不推辞,伸出手来缓缓地摊开了他的掌心。

月光不是太明亮,我却也是分明看清楚了的。

弱水的掌心­干­­干­净净,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总是一年比一年没有意思,今年的年更是10点不到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好想念小时候那些鞭炮哄哄 嬉闹要糖 收了一大口袋红包的除夕夜。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13

13、第十一章 梨花开后却匆匆 ...

三月走了一大半的时候,院里的那株梨树终于开花了。

纯白的花绽在满院开始拔尖的绿意里,偶尔有几片花瓣就着残余些许凉意的微风在空中轻轻飞扬。

我托着腮看迷了眼:“陆翌凡,他别结梨子了就这么一直把花给开着吧。挺好的。”

陆翌凡来我身边坐下,嘟囔道:“也不知道你这疯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初可是你吵着要吃梨的。”

我倾着身子撑在膝上,目光更痴了一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我兴奋地转头对着他:“王八蛋,不如我们在院里再开个池塘栽几株垂柳吧。”

陆翌凡当机立断拿剑敲了我:“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卖来当小媳­妇­的啊,挖池塘,你打算以后都练轻功水上漂么1

没生活情趣,一定会早衰!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悠闲地看我的梨花。天天口口声声念叨着练功,也不知是谁最近身手迟钝了那么多,都快被我赶超了。

“诶,你生辰快了吧。”陆翌凡漫不经心地说。

“早呢,还有4个月。”

“那也快了嘛,过来,这个送你。”陆翌凡粗声道。

陆翌凡的手攥得紧紧的,我压根就看不清里边是什么。

“你头抬这么高我怎么给你Сhā啊,是根簪子。”陆翌凡指手画脚的,“会不会当姑娘家啊1

我本来一口气想骂回去的,但因着上次妆奁匣那事又忍气吞声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到时候可没烟再贿赂了。

我微微垂了头,瞧见白清如雪的梨花也簌簌地落下来,在柔软的草地上轻巧地驻足。

陆翌凡靠过来,他一直都穿得很单薄,隐约能显现出少年青涩的骨架。他伸出手,替我簪上那根簪子。

我闷声闷气地又开口了:“王八蛋你别是簪子买得太丑了,不好意思给我瞧见了才心虚地要帮我簪吧。”

“铛1陆翌凡Сhā花未果,簪子稳稳地掉在了地上,意料之中,陆翌凡又发飙了。

我对陆翌凡的河东狮吼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顾他,自己把簪子拾起来:朱红的漆身,舒服的质感,带着木头隐隐的清芬。

陆翌凡怒火中烧地到了警戒的边缘,我笑眯眯地好言相劝道:“和你说笑的呢,这簪子好看,你这个王八蛋这次总算没瞎眼睛哈。”

“废话,我买的东西能不好看么1陆翌凡表情稍稍和缓了些,但仍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自己簪去吧,我是好心见你不知怎么当姑娘才帮你一把。”

说罢,他起身拿着剑就走了。

“王八蛋!明天下午你要按时到啊,别叫我又等你。”我冲着陆翌凡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陆翌凡潇洒的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呼。”我握着朱红的簪子看着那一树的梨花深深地叹了口气,月亮还是稳当当地悬在天上。“这天杀的任务何时是个头啊1我仰天长啸。还是生病的那些日子自在。

我一个人闲闲地坐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便回房了,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就算点了烛台也还是照不亮。我瞧见铜镜里我高耸的马尾辫就咧开嘴笑了。

连我都知道簪簪子好歹也先要盘个头,难怪陆翌凡簪不稳。

我伸手把头发解了下来,也不知道陆翌凡和飘飘他们交往的时候都­干­些啥,连簪簪子的入门基础都没学会。

我把梳子随手放下,却见铜镜边一个黑漆盒子静静地摆在那儿。我一愣,伸手拿了过来。

近了看,才发现上边都是镂空的花纹,纹路细腻,花式灵巧。檀木过了漆,光滑的质感。

我想起先前陆翌凡拿它送我时气恼的样子便笑了,打开盒子,把簪子好好地放了进去。

三月天,温度还没完全暖过来,我贪恋温热的被窝便早早地上床睡了。

********

昨晚还余着冬日的寒风,今天下午就已全暖了过来,太阳的金光细碎地落满了整个树林。我们快刀斩乱麻地完成了任务,想快些把残局收拾了好回苑子里晒个日光裕

“方才你说这是几皇子啊?”我勾了勾传说中皇子的下巴,姿­色­平平嘛,哎,看你已经死了,还是不调戏你好了。

“四皇子吧。”陆翌凡例行公事地检查完了那几个人的尸体,“令符拿到了就走,几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我们上回弄晕了公主,这次又杀了皇子,下次要是寰照接个任务说是把皇帝杀了,那皇后该是重砂。”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这个国家太可怕了1

陆翌凡一步没走稳,回过头来吼道:“大白天的你吓什么人啊!再说了,要真杀了,皇帝也该是门主!哪关重砂的事埃”

好,重点出来了!我靠近了些,眼神狡黠:“诶,门主是谁啊,我来沉香苑都半年了也没露个脸让我给他磕个头1眼神一转,“不然的话我去勾引他,到时候皇后的重任就落到我肩上了,你们也好放心嘛。”

我看见陆翌凡的腿明显地软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忧愁地看我:“苏锦凉你就给你自己留些脸吧,再说了,门主哪是你想见就见的,我来了七年了不是也没见过他么……”他语气散漫地讽刺够了,撇过头见我目光凶狠地瞪着他,马上又宽慰道:“好了好啦,这又不是真的四皇子,真的那个早死了,这些都出来冒充的,不然该好好呆在宫里的嘛。”

我仍然目如寒冰,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就是我爬上皇后位置的第一个障碍!

“还不走?”陆翌凡一挑眉,望着天,“还不走你今天那顿望江楼没了。”

我两眼一亮,脸­色­那叫忽如一夜春风来,我一把抓了他的袖子:“你做东啊?”

陆翌凡含义不明地哼了两声,我欢天喜地拖着他就往前走。

哇塞,望江楼诶,该点些什么好呢?烩三鲜、酱泼­肉­,啊,反正是陆翌凡做东,那就再来个黄焖­鸡­吧。

黄昏就要落了,我走在路上欢乐地想着,人都要扑腾起来了,我觉得那太阳就像黄焖­鸡­一样,金光闪闪,油而不腻。还有那笋­干­,是放二两好呢还是三两?我转过头想咨询一下老东家的意见,陆翌凡的眉头突地皱了起来,手腕一紧,拉着我停住了。

“怎么了?”我心里的黄焖­鸡­骤然回到了陆翌凡的脸上。

“嘘。”陆翌凡的剑三分出鞘,“有人。”

我心里一紧,刚才只顾着想吃的了,这会也听见了轻微的声响。

我转过身扫了一眼静谧的林子,高声道:“出来吧。”

不多一会,树上落下来了十来个人。陆翌凡眯起了眼睛,剑握得更紧了一分,是太大意了,居然藏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搅了二位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对面的人堆里走出来了一个约摸四十的男人,面­色­灰黄,目光深狭,他摸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不如把东西留下,呆会我做东,请二位小酌一番,可好?”

陆翌凡轻笑一声,朝我一撇头:“落落,来了几条拦路狗,你就再多饿会吧。”

我无奈地耸耸肩,走去树下靠着看陆小凤速战速决,我还等着我的黄焖­鸡­呢。

男人朗笑道:“陆大侠何必叫得如此生分,苏姑娘又不是外人。”

我皱了皱眉头,看来真是疏忽大意了,他们一定是一开始就埋伏好了的。每次凡是出任务总会用代号,我懒得取就随陆翌凡落落落落地叫了,陆翌凡对陆小凤的名号也很是满意,而寰照和重砂被我洗心革面地称了蓝皮鼠和大脸猫。这会暴露了姓名,看来你们是非死不可了。我打了个哈欠:“陆翌凡你快点,我真的饿了。”

陆翌凡点了头就出招了,男人虚晃一下避开,轻一点足,就着陆翌凡的剑势也迎了上去。我眯了眼睛,看来还有两下子。

两人交手,虽说陆翌凡游刃有余地占了上风,但剑招使得较之往常要生硬得多,几个回合后,男人招架不住匆匆落地,身后那几个跟班一步向前全攻了上来。

­阴­险!我皱了眉头。反正也闲着无事,我就上去帮帮你。

我纵身向着那个男人去了,他只得诡异地一笑,往后一步,两个壮硕的汉子面目森严地挡在了前面,真是胆小鬼。我一招湖心探月避开迎面劈来的寒刀,好大的力道!看来主子不怎么样,手下还是有点本事的。

对面的死胖子笑得极其无赖,一把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近身,我一撇头,两个人已经倒下了,陆翌凡夹在剩下的三人当中显然是有些吃力。我把双刺横握,好,我看是你快还是我快!我乘风向前,玉女穿梭将双刺舞得眼花缭乱,胖子被晃得连连招架,我瞧见他下盘不稳的空当,一记鹊揽尾,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嘭”,沉闷的声响。

没有定神的功夫,另一个又攻了上来,力道同样大得惊人,每次招架都耗费太多力气,我打着只觉得愈发吃力,就着步子退至陆翌凡身边。

陆翌凡左手持剑,咬着牙目光凛凛地瞪着对面,我心里一惊,低声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陆翌凡没有搭腔,一个剑花又攻了上去,我看着陆翌凡的身法慢了许多,定是也快招架不住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速战速决才是。我胸腔憋着口气摸出流星镖,扫视着下手的空当,一定要一发即中。

“嗖”,一阵银光,陆翌凡肩头一震,剑锋闪了道银弧,退了下来,迅速伸手封住了左臂的血脉。

糟糕,我心念一紧,把镖又摸了回去,快步迎至陆翌凡身边。

“陆大侠,还是快些把东西交出来吧,你身中剧毒,再打下去只怕难回九天了。”男人收回自己修长的双手,满是轻佻的笑容。

我脑子霎时被轰了,上前扶住他,陆翌凡咬着牙,面­色­沉黯,我心里更是漏了一拍。

陆翌凡一把将令符塞进我怀里,低声道:“你拿着先走。”说罢推开我就攻了上去,我不假迟疑也驱身向前。我怎么可能走,你一个人只有死路一条。

陆翌凡应着招架不迭的剑势见我仍没走,一剑震退了几个大汉,回头冲我吼道:“你个八婆楞着­干­嘛!还不快滚1话音未落,却是已死死捂住自己心口。

“陆大侠,剑莫使得那般快,毒血运走全身,死得更早。”男人的话里仍是荡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被他的话搅得心慌意乱,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得慌忙不迭得应付着刀式。

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皇子的令符,何以至于引来这样的争抢,这当中一定有蹊跷!

我一个翻身格开对方的攻击,退了下来。

不行,这样我们两个只能死无全尸!一定要速战速决!

我瞄了男人的位置,踏着迎面的刀锋就势直挺而入。

“锦凉1陆翌凡一声大喊,扼着我的左腕回身落了下来,整个身子护住了我,他面­色­一沉,我听见银针扎进血­肉­的声音,陆翌凡咬了牙,吐出两个字:“快走。”

我从没见过陆翌凡的脸­色­那样难看过,心知一定是毒血已经运行了便再无心恋战,匆匆协了他走。

“想走?只怕二位要把命留下了1男人恶狠狠道,“沉香苑多管闲事也就罢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我杀1

陆翌凡在身后勉强地招架着刀锋,整个人都沉沉地,连施轻功的力都没有了。他卯足了气力可还是没憋住,喷出一口鲜血。我被这抹殷红惊得魂不守舍,喉头紧绷,用力协着他,陆翌凡压在我后背,语气显是不行了:“你……先走。”话还没落,我这次听见的是刀生生扎进后背的声音。陆翌凡的手腕虚弱地一转,勉强使了最后一个剑花,“哐当”,剑就落了。

我已是六神难定,一把背稳了他想再快些,可无奈太沉,怎么也快不起来。

我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陆翌凡在我耳边神智涣散道:“快走……”又是刀锋划开衣服的声音,我从怀里摸出流星镖使了出去,入夜了,也不知中了还是没中。

林子太大,我只觉得整个林子都是森然的猛兽,不知是怎样避开了那些刀锋逃了出来。

出了林子那一瞬,我再也支撑不住地膝头一软,整个人都重重地栽了下来。陆翌凡的身子倾倒在了地上,满身的血。

我惊慌地马上起来,不敢再停留,疾步向前,可轻功是再也使不出了。

身后簌簌的声响越来越近,没有办法了。我从怀里摸了白玉符丢了出去,蓄力翻身落进了迎面的高墙里。

我撑着墙沿艰难地挪动,身子一软,抱紧陆翌凡,勉强藏进了假山后面,心里紧张得像有千万面鼓在擂,千万别追来,千万别追来!

“他们进青阳将军府了,怎么办,追不追?”

“东西拿到了,何必再惹一身­骚­,反正中了我的毒也是必死无疑。”语气一滞,“你不是早想瞧瞧青阳家的二小姐么,大好的机会还不去?”男人鬼魅地笑了,“完事了记得放出风声说有刺客,我看他们怎么活着走出青阳府,我们走1

我紧紧攥着陆翌凡的手终于松开了,哆嗦着扶正他的身子,使劲地摇晃,陆翌凡的眉头微微皱着却已是没有半点反应了,月光下,他满身都是血,我身上,地上,到处都是。我摸索着在背上找到他的伤口,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我吓得张大嘴却哭不出任何的声音,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

我抱紧陆翌凡,他的身子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咬着牙站起身把他背在背上,一定要快点回去,一定要快点回去才能救陆翌凡的命。

我只感觉背上的少年正在慢慢冷却,血淌得我背上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我攥紧他的手却也只能虚无地握一握。

我背着他快步地走,终还是走不动了,跪倒在地。

陆翌凡沉睡的脸耷拉在我的肩上,了无生气,胳膊无力地垂晃,月光下他长长的睫毛覆盖出一片安静的­阴­影,我拖着哭腔使劲地摇他:“王八蛋,王八蛋你醒醒埃”他没有应我,我知道他不可能应我。

我要快些回去,一定要快些回去,可是快些回去有什么用呢,

13、第十一章 梨花开后却匆匆 ...

任务没有完成回去一样也是死。我的心里仓惶得连个底也没有,只感觉背上的少年那样单薄,像纸人一样,随时都能被风刮走,可我连背载一个纸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个劲地往外冒,可又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了院里的人。

我咬着牙抱紧了陆翌凡,失神地念:怎么办,怎么办埃

“什么人?”身后是警惕的质问声。

我迅速抓起刺往身后刺去,心下一片绝望,看来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我转过身,手上盈满的力突地虚掉了。

那张脸……

那分明是……

大脑在那一刻轰地空白掉了,天与地就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我知道我的眼泪已经流到了最大的极限,可是在那一瞬间我还是感觉到了心头涌起的那股难挡的酸涩,我喉头一紧,刺跌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然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刚在这里写了我要吃黄焖­鸡­。

晚上好姐妹去桂林人聚餐的时候就看见了这道菜。

于是我当机立断地点了,一个人吃得落落寡欢,热泪盈眶

众人问我怎么了。我包含深情地说这是小凡凡和小小苏本来要去吃的菜。

结果小凡凡来不及吃就去了~

众人无语凝噎……

14

14、第十二章 犹错入、春风词笔 ...

就像是一只手,将狂跳不已的心脏一把抓住,紧紧地,没有任何搏动的余地。

那一刻,世界也窒息掉了,没有声音。

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月亮仍然在天上挂得好好的,光朗沐人。

可是却连呼吸也失了力气,只轻轻一动便有成串的眼泪落下来。

巨大的肺叶充斥着酸涩的气体,痛楚微小地爬动,延伸至所有经络的根部,混凝土一般牢牢拴住狭小的胸腔,喉头被利刃割断,哽咽了所有的语言。

每一寸肌肤都被打上了寒霜,抖不掉,动不了,只能呆在原地。

他的双目是浓得太丰沛的墨,就像是结得过于饱满的杨梅,终于在雨露未­干­的清晨在六月朦朦的烟雨里坠了墨池,卷了一身清香,却还余着昨夜骤雨的味道。

他目光凌厉地看着我,可那眸子太柔和,却是怎样也伤不了人。

十步开外的地方,一袭白衣生生地晃了人眼。

嘴­唇­已经僵硬掉了,却还是勉强扯了一个简陋的笑容:“你怎么才来……”弧度太单薄,终于载不起,又自己耷拉了下去,一同落下的还有本身就几不可闻的声音,“我等了你好久……”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很冷,冰凉的衣服贴着汗涔涔的后背,硬的像要结冰,我把陆翌凡搂过来,满怀都是血的粘稠,笨拙地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眼睛还是安然地闭着,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满手的血和污痕花了他的脸。黑夜中,陆翌凡的脸更脏了,我攥出一小片衣袖,可衣袖也是这样脏。

他站了良久,终于“啪”把扇子一收,快步走过来。

庭院生风。

他就在我身边,那样近,伸出手探了陆翌凡的鼻息。

所有的画面都涌了回来,寒风中的,黑夜中的,大雪中的,明净窗前的,不变的只有安定的温暖。

真的等得太久了,额头轻轻地靠上他的肩膀,利落的弧线颤了一下又归于平直,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深深地呼吸。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气味,近在咫尺,轻易地塞满了五脏六腑,嗅着不够,用手掬捧也不够,非得就这样牢牢抱着,再不放开。

我轻轻地倚着他的肩膀,脸蹭过光滑的缎子,真切得感觉得到下边暖人的温度,恍惚了所有的心绪,喃喃地念道:“然哥哥,你在就好了,有你在,小锦就不怕了……”

我直起身子,手却仍不愿放开,他利落地封了陆翌凡的血脉,摸出一颗丹药喂了,侧脸似刀工深谨的白玉。

好梦惊回,太短,一切都太短,府院里鼎沸着缉拿刺客的声音像青天白日里的一道利芒霎时耀了我漆黑虚空的心底。钝珠崩盘,电掣雷惊。

是!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还在这里!我一定要赶快回去!

我撑着站起来,把陆翌凡背牢,我是苏锦凉,是乐坪路小霸王,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能这样就放弃!

膝骨僵得太久,起来的瞬间竟是重心不稳,他急忙扶住我,只是片刻的犹豫,迈开了匆忙的步子。

“跟我走。”

我伸出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袖子,他只轻挣了一下便也疾步带着我走了。

他的步子很快,锦袍被扯得猎猎作响。

我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满院的火光。

到处都在高喊着抓刺客的声音,闹着我的心神,可我也不慌了,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只无意识地匆匆被他拉着走,他的步子更快了,疾步穿了一个又一个的园子。

“大少爷,这……”

“祁连,带他们走别院出去,莫被人发现。”

我抬起头,见着一个黑衣少年。

他就着袖子把我的手渡到祁连那边,我仍是怔怔地拽着不愿放开,他神­色­犹豫了一下,反握着我的手轻轻用力,我被他这样一握,本不哭了的双眼此刻眼泪又像断了线似地落了下来。

他皱眉对祁连嘱咐道:“快走吧。”

“是。”祁连接过陆翌凡,我的手还和陆翌凡紧紧攥在一起,便也带着一起走了。

我怔怔地回过头看他,那一瞬间竟像是时间的洪荒被一只巨大的手推着急速离去,他孤身站在原地,宽大的白­色­袖摆留下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走,可仍是一动不动地回头望着他。

他一直在原地望着我们的方向,天­色­太暗,我却已是看不清他的脸了。

“别动,有人。”祁连在我身边轻声道,转身拉着我藏在了巨大的古树后边。

我转过头去看刚才的少年,远远地,他的身影被火把照出一个微黄的剪影,身形挺拔,像寒风里缀着温暖的玉树。他轻拂了自己带血的袖子,撑开扇子,和来人说着些什么,末了,淡淡地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尽管天­色­已经全都黑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越了肆掠的寒风。

照入我的眼底。

画面只是一瞬间,便被曲折的围墙阻断了。

祁连打开侧门让我出去:“公子快走吧,在下就不送了。”

门外萧索的寒气涌了进来,我背紧陆翌凡,仰着脸恳请道:“你告诉然哥哥,一定要来找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祁连一怔,继而说道:“我家少爷不认识公子,公子怕是找错人了。”

陆翌凡在背上睡得越来越沉,非走不可了,我上前用力地握了他的手,忍着眼泪道:“你告诉他,沉香苑……让他一定要来找我。”我咽下胸腔里激荡难平的情绪,望了眼来的方向,眼神满是怅然:“我等了他好久……”

祁连愣愣地看着我,我已经没有再犹豫的功夫了,背紧陆翌凡下了台阶,快步向前走。

建邺城的晚上很冷清,夜­色­也很黑,路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我匆匆地走,想快点,再快一点。

身后祁连望了我一阵,把厚重的木门合上了,铜环发出沉闷的撞击。

我的心里一片旷然,我不慌!我不能慌!然哥哥不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去哪?组织是一定不能回的,任务没完成就回去只有死。

找弱水,对!弱水什么都会的,他一定有办法救陆翌凡的!

我一把抹掉眼泪,陆翌凡你不会有事的,老子是苏锦凉,天不怕地不怕,阎王不敢要你的命……

我不记得那一路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觉得路途太长太长,腿像不是自己的,一直拼命地往前跑,连停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把陆翌凡交给弱水的那一瞬,一颗颠簸的心脏终于被放对了地方,释然地闭上了眼睛。再醒来时已不见半点天光,就连月亮也进了云里,一切静得可怕。

半刻也坐不住,快步过去,掀开布帘。

陆翌凡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扎满了银针,幽暗的烛火摇得他沉睡的面庞忽明忽暗。我知道不应该出声以免影响弱水施针,可鼻腔就像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怎么也拧不上,喉咙紧得厉害。我死死地捂住嘴,眼泪还是就这样流进了张得大大的口腔,酸涩难挡。

陆翌凡就睡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昨天他还举着剑指着我粗声粗气地喊:“有你这样当姑娘家的么1

他还只是一个十七的少年,褪去了衣服显得比往日更加单薄,抱都抱不紧的样子。藏青的布帘被我无意识地攥得褶皱难平,我突然很怕靠近那间房子,很怕靠近陆翌凡,我不知道死亡会埋伏在什么样的地方,将我们硬生生地隔开。

“锦凉。”寰照疾步推门而入,快速走过来,看见了房内的光景颤了一下,拉着我走至桌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将这一切复述给他听,寰照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的声音也跌宕得厉害。

“你方才说的施毒之人长什么样子?”

“大概四十岁,这里有道疤。”我从鼻翼划到眼角。

寰照的瞳孔瞬间放大:“难道是……”

“是柳仲兰。”房内,弱水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被这个陌生的名字惊得心头一颤,快步和寰照走了进去。

“当真是他……?”

“银针三分入,六魄九斗散,是他。”

“柳仲兰怎会Сhā手……”

“那陆翌凡还有救么1我无暇顾虑他们谈及的陌生话题,心下只有陆翌凡的生死,手用力地握紧床沿,定目看着弱水,心被一把高高吊起攥得密不透风。

弱水静静地看着我,神­色­里看不出悲喜,他这个人一直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无论是生是死,都轻淡得毋须为之拧一下眉头。

我已然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朦朦的烛光,忍不住,眨一下,饱满眼泪落了下来,终于又重新看清眼前的光景,寰照担忧地望着我:“锦凉……”

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在哪个地方落下,我看着陆翌凡,他就这样躺着,□着上身,才三月……这样一定很冷的罢……

就连一点点醒来的征兆也没有……我伏□子,好想轻轻地抱抱他,或者,只是握着他的手……可他全身都是伤,我连碰,都不知道能触碰哪里。

陆翌凡的右臂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也不是新伤,许有大半个月了,可那口子还是深得可怕,轻轻触碰,烙铁般灼人,心下顿然明白为什么近来陆翌凡的剑法总使得生硬。

“前阵子你病了,小翌一个人出任务时候伤的……没告诉你?”

我勉强摇摇头,眼泪都是好大的一颗。

陆翌凡的嘴紧紧闭着,抿成一条薄薄的线,脸上很­干­净,印象里他的脸似乎从未这样­干­净过。我拨开他额前耷下来的头发,如果在往常,陆翌凡的双眼一定是很明亮的,少年气盛地看着你,他的鼻子很高,当得起这个年纪该有的所有飞扬跋扈。

从前我总是一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看着陆翌凡在空坪上练剑招,那时候的阳光很好,陆翌凡也和那阳光一样看得人无法直视地眯起眼,每回他都练得额上鼻尖泛起细小的汗珠,收了剑走向我,脸上光芒一片。我看着他走过来,总是在心里想这个男孩子怎么会生得这样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都那么­精­致,但是为什么又感觉那么粗糙呢?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旷世美玉却没有人打磨,他是应该生在那种钟鸣鼎食之家的,过着优渥的生活,青丝高束,金鞭扬,青骢马,长安踏尽赏琼花。

“他右臂的血络及时封了,迷榖之毒尚未运走,服了缓毒的丹药,略好些,但后背的毒窜流全身。毒­性­极烈,我知的只有一品红、玉玲珑、南天竹,尚未获悉所有,根本无从下手,况且他失血过多……”弱水的气息沉了一分,“锦凉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凄惶地伸出手抚摩陆翌凡的脸,他的脸冰凉冰凉,没有半点温度能够回应我,突然哽咽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紧紧攥住他的手,伏着床沿埋下头。

我忍得很用力,可肩膀还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弱水的话无情地给陆翌凡判了死刑,可电视里不是男女主角到了生死关头,在说了死亡宣判的那句话以后总是会有一句“不过……”么,不是到了最后都是皆大欢喜的么?

我就算这样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也没有半点的反应。

陆翌凡,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你还没有尝我们一起栽的梨,还没有看遍天下美女,你还欠我一顿望江楼……

“不过……”弱水的声音在对面不咸不淡地响起。

“你要死啊1我猛地抬起头,惯­性­地一拳挥了过去,破涕为笑地看着他,“老娘等你这句话好久了!怎么现在才说1

弱水和寰照都是被我弄得面­色­一滞,大概是没有料到我的反应前后差距这么大。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心里祈盼太久的终于有了回音,就像被押着头浸在水中就快失了听觉意识窒息的时候突地有了一线生机,于是一个猛地抬头……

“只是可能。”弱水淡淡道,眼神又飘忽了起来,“有两个人可能能救他的命……”

“谁?”我握紧拳头,陆翌凡,我就知道有我罩着你,你小子没这么容易死!

弱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不懂的忧虑:“锦凉……你当真非救他不可么?”

“你这是什么话!当然了1我不觉有些气恼。

弱水眼神的焦点已是全然散开了,他站起身子淡淡道:“那好,你快些收拾东西,现在就走,有两日的车程,他身子太虚,撑不过三日。”

我终于得了准音,欢天喜地站起来准备收拾启程,突地想起又打住,问道:“去哪?”

弱水掀帘的手停在那儿,淡淡吐出几个字:“袅云山,找我师父。”语罢,掀帘而出。

我楞在那儿,不晓得为什么会突地涌起一股我无法言明的宿命感,把握不住,也无法确切地知晓具体的感觉,只是好像很熟悉很熟悉,就像千百年前……就在那等着了一样……

寰照轻轻拍上我的肩:“我收了弱水的飞鸽传书马上来的,还留着重砂一个人在出任务,得尽快赶回去,就不送你了……”

思绪被拉回来,转过身看着他,心下大惊:“重砂一个人会不会有事……那你快走吧。”

“不知道……只望一切平安就好。”寰照的眉头皱了起来,眼里满是忧虑,“方才你跟我说的可有遗漏?柳仲兰一行还余几人?”奇[﹕]书[﹕]网

“五人……”

寰照沉声道:“我会尽快收拾了残局,结果如何会传书告予你们知道,若是……若是没有音讯,你就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建邺城。”他担忧地看了眼陆翌凡,“小翌的伤当真是很重,倘若……你也当想开些,人生在世,不过一场浮萍,毋须太执念。”

我摇摇头:“陆翌凡不会有事的,弱水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的。”

寰照叹了气:“这般最好,望事情会有些转机,你们这次非但未完成任务,还走漏了沉香苑的风声,我是决计保不住的,只看这次能不能收场了……不然,此次

14、第十二章 犹错入、春风词笔 ...

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了。”

我忍着眼泪,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对了,那青阳将军一向治家严明,铁纪无私,既知入了刺客又怎会放你们走?”

此时我也已清醒过来,心知当时一定是太怕才出现的幻觉,沉然怎么可能会到这来呢?而且那人说话行事也和沉然完全不一样,一定是我自己弄错了。

我平稳了心绪,轻声道:“听人唤他作大少爷,想来是青阳家的大公子吧……”

“怎会……青阳父子不是上月就率兵攻柔然了么?”寰照深锁了眉头。

我刚刚才在心里说服自己相信的事情此刻又被寰照的话给打乱了,心绪顿然纷杂了起来,一颗心狂跳不已。

不是他……难道真是……

“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寰照紧紧地皱着眉,“事不宜迟,我走了,你记着我的话,若没有消息告知,你便再也不要回来。”他顿了顿,继而道,“你们就这么走了,上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日后遇着追杀的定要见机行事,不要硬拼,江湖险恶,你自求多福。”他凝重地看了我一眼,迅速离去了。

我心下一片挫然,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变数太多已是无法捉摸,我怔怔地转过身,陆翌凡躺在床上,烛火摇晃得很厉害,映得陆翌凡的脸忽明忽暗。

我猛地回过神来,上前扶起陆翌凡。

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只要带上陆翌凡就可以走了。

我留恋地环视了屋子,心下一片怅然。

上个月我们都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如今一走,可能以后再不能有这样的日子了。

我叹了口气,连重砂的面都没有见到……

********

也许天就快要亮了,星星已经黯淡了不少,挣扎着挂在天边幽暗着光芒。

弱水站在那一片青翠的草地上,仰头看着天。

三月的风本不该这般大,把人的思绪都吹乱了。

弱水望着那星罗密布的苍穹,卜了最后一卦。

然后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仰了太久的头终于放下来,眼神里是满是复杂寂寥的神­色­,低黯的光芒却像是能把空气中不安的尘埃都照亮。

“一切都是注定的么?怎样,也改变不了么……”

三月很快就要走完了。

如果只是弦歌的一场变音,未免来得迟了些。

可这是宿命。

如果要找出那只翻云覆雨的手最早无情涂抹的一笔,今夜一定就是开端,无论之前有多少处心积虑的伏笔,在今夜,终将一切都拉开了序幕。

今后无论是醉人的甜蜜、深切的难过、忘我的幸福还是彻骨的痛苦,都只能坦然地接受。

你可能会说来得太快,或者是来得太迟,还是你仍然茫然地站在原地对一切浑然不知。

可你知道,他是真的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看出来了,这是一慢热文了吧~细煨慢热出来才想,引玉需抛砖。

这样,故事落幕的时候能多一些能够回忆的东西,与波澜壮阔无关,与命运变迁无关。

就是最简单真挚的小平淡,如同高中时打铃前略有欣喜的等待一样。

下一章。男主登场……

15

15、第十三章 都忘却、旧题诗处(一) ...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一章开始故事开始真正地进入正题。转回第三人称。

这两章不是直接落成,是从第一人称改过来的,有些许硬伤,两章后即是天然良品。

实在是太难改了,很伤感,希望大家体谅下哈。

溪桥柳细,风帘翠幕,春天终是懒懒地来了,满目绿意。

走了近两日,不知这袅云山何时才到。

苏锦凉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陆翌凡的额头,他的面容很安稳,如果不是体温冰冷,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弱水在对面轻阖着眼,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走轻微地摇晃。

苏锦凉掀帘无心地望了一眼春­色­,把陆翌凡好好地枕在腿上,靠着车壁闭了眼。

可也仅仅只是闭了眼而已,脑海里还总闪现出陆翌凡鲜血淋漓的样子,还有寰照和重砂,那样凶险的任务一个人去做,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睡不着……苏锦凉心烦意乱地坐直了身子,五味杂陈间,那晚的那袭锦服又浮了上来。

他走路带起的风声,轻摇的玉扇,微蹙的眉还有他柔和的眸子。

他的身影和沉然的摆在一起,渐渐趋于融合却又怎么也对不起来,想再将他看清楚些可却是不能了。

一个模糊的影子……苏锦凉摸上了突然莫名绞痛的心口。

“锦凉。”对面弱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恩?”

“再一个时辰就该到了,你自己上山须多加小心,山上虽无猛禽但也万不能大意……我就不再陪你了。”

“……为什么?”苏锦凉虽是早就看出弱水有些忧虑的难言之隐,但此时他眼中的揣测更深了。

“师门规矩……,下山弟子是不能再返门的。”弱水递过两封书信,“若能得见师傅就将信给他,我已在其中言明一切,他应当会鼎力相助……另一封交由我师弟顾临予,不过事态如何,还看你见机行事了。”

苏锦凉点点头,抚了信封上陌生的名字,眼神失了焦距,心底突然泛起生死渺茫不为所控的感觉。

“我在山下等你三日,若是还不能找到登顶之路也该应难返回,切勿执迷不悔。”

“怎么会!那山有这么高么,三天都不能走完!”苏锦凉大惊。

“不是高……”弱水轻摇了头,“是你找不到上山的路……”

果然苏锦凉是路痴的事实已经深入人心,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就被一­棒­子打死了。

苏锦凉极度郁闷地接了弱水递来的东西,摊开看,是整座烟蒸霞绕的袅云山,工笔细腻,右上角还画了朵清雅淡秀的茶花。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抬起头:“不是说……有两个人可以救他的命么?那为什么不­干­脆找那另一个?”

“找他,你便只有死路一条。”弱水的语气淡淡的,却是陡然令人心惊。

“明儿是二十吧……”弱水望着窗外弥散了眼神,“你一定要在辰时前到了落酣泉,那样他才有救。”

苏锦凉在纸上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落酣泉的位置,半山腰往上的地方,又粗粗地将图扫了一遍,收在了怀中,心中满是疑惑,既是明天清早就要到了山大半的地方,那登顶为什么还要三天呢?

弱水又闭上了眼睛,苏锦凉什么也没有再问,已经什么都想不清了,索­性­不想了。

怀中陆翌凡轻微动了身子,锦凉俯下脸。

他皱着眉,又是喃喃道:“快走……”

黄昏无情地落了下来。

弱水站在迷蒙的春­色­里凝视着锦凉背着陆翌凡奋力攀爬的背影,片刻,转身上了马车。

她走的时候仰着脸笑:“弱水大仙,再给我算一卦吧,看我能不能救陆翌凡这条小命呢?”

她表情是那样的决绝,容不得自己半分的挽留,心念一动,弱水低低地吐出几个字:“要看你们缘分如何了……”

天黑得很快,再过半晌她便会看不清上山的路。

弱水把车帘放了下来,眼前还是锦凉背着陆翌凡的一幕,显得人分外的单薄瘦弱,肩膀的线条被遮去了大半,隐隐现出来的些许,肩胛用力得像再一施压就会碎掉般。

他平了心气。要来的自是该来,自己要放宽了心来看待,切勿以为自己能观了他人命运,就妄图­操­纵生死,须知一切都有定数。师傅的教诲浮了上来,跳得略快些的心此刻也静了。

自下山以来,弱水的心还从未如此波动过。

每月二十,顾临予总会去落酣泉……终于还是把他们推向了这一步……接下来一切如何,自己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从前在那白玉台上因怜他是太过骄傲独立的人,别人的好意不用多看一眼,自己的好意也不必多说一句,今后的种种难免唯有自知,过于清苦,便看了他的命,果不其然是要为情感困阻拖累的。

白玉台上的风很大,他的头发都被吹得飞扬起来,随意说道:“累就累吧……”

弱水低声道:“不是她……”

那天白玉台的风似是格外的大,一会儿,他转过脸来,眼神永远是那样无惧无疑,直入人心,“你信命么,我不信。”

弱水从那时起就知道,顾临予是天生的强者,是要自己掌控所有不会为他人而改变的。

弱水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点点白­色­,很快又松释,摊开自己空白的掌心:“命么……我也不信。”

弱水坐定,纤长的眉终于回复了往常波澜不兴的样子,闭着眼睛如画般安静。

近日来心绪起伏太大了,不似往前,须待好好调整才是,弱水拿出书简,昨日是看到的第八十三卦——天王主命宫。

“天王主命宫,倚外物而动……”弱水凝了眼神,“锦凉,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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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怎么才到陌桑亭!锦凉收好弱水给的图,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整座袅云山连条多余的岔路都没有,也不知道弱水给张地图是何用意。

“不管了,弱神仙的话一定是真理!”锦凉拍了拍放着地图的胸口,咧开嘴笑了。

她小心地把陆翌凡放了下来,靠着石壁喝水。

阳光很大,她转过头看见陆翌凡纹丝不动的睡颜,摸出一小截袖口细心地擦了擦他的鼻尖,又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和着山间的微风,像所有盛夏里最普通不过的心情。

她腾出一只手敲腿,骨头怎么绷得这么紧?估计以后再别想挺直腰杆做人了,她一嘟囔就骂出了声:“狗 日的陆翌凡长这么高­干­什么,害人害己!”于是又伸手敲了他一下。

昨夜风紧得厉害,天上没有一丝亮光,苏锦凉背着比自己重了不知多少倍的陆翌凡,咬着牙竟也上来了。

高峻的山谷里,总是能听见石子滚落山崖,敲击石壁的声音。

“哐啷……当……骨碌骨碌……咚……”长久的回音。

苏锦凉吓得六神都震在原地,猛地拔了腿就往前小跑,好像是有恶鬼在身后追似的,赶忙将陆翌凡背得更紧些。

苏锦凉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畏高,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临着高地,身后就会像有一双手,将她推下去。

粉身碎骨。

于是,天亮以后苏同学就更是寸步难行,万丈深渊就这样眼睁睁地横在脚边,简直就是在凌迟她的心,不过好歹,也算是上来了。

只是片刻的休息,苏锦凉又架起陆翌凡迈开了步子。

云影重叠,山谷里不知从何处突然飘来清越的笛声,空谷幽兰一般,荡出隐隐叠重的山峦,让悬浮着的尘埃都耀出光芒。

锦凉闻着笛声就楞了,旋即又是更快的步子:有人!快些到了问他那落酣泉还有多久!

这一路便是心无旁骛的一往无前,那笛音也犹如吟赏烟霞般婉转动人,可越近,苏锦凉就觉得愈发被笛声牵扯着心肠。

这样好听的笛声她是断没有听过的,可是就像是一只手轻轻一拉,那些熟悉又模糊的画面软软地都飘了出来。

不仅仅只有飘渺灵蕴的笛音,一定还有什么,潜藏在音律之下的……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苏锦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这样的句子。

离笛声愈近,她的心里就愈紧张,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想快些,再快些。

她再也顾不得任何地,奔跑了起来,陆翌凡的头轻轻地在她的肩头跌宕。

转过这层山壁,突然传来巨大的涛声,迎面的是坠崖的泉水扬起的清凉大风和着潭水的甘甜。

落酣泉。

风很大,吹得人有些恍了神,泉水溅起的层层的凉意透了衣服湿了肌肤,可是却不冷。

苏锦凉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银瀑高悬,涛卷霜雪,一袭白衣在这风雨中被掠得飞鼓翩舞,他上身轻倚着白石,玉笛横握,笛口指尖在太阳下泛出晶莹的光亮,发丝如缎,纷乱地飞扬,只是一个修长的侧影,却让她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原地。

心底不为人知的,是什么……

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平了自己心□错的气息,前了几步,沙石在步子下发出细腻的声响,她努力地扬起头:“请问……”

笛声停止了,冰雪般白皙的手指凌空,山谷里萦绕着的只有落酣泉的涛声,他发丝飞扬、白衣鼓动的声音被无限地放大,苏锦凉的心不知何故突然跳得这般快。

玉笛放下来,他转过头。

然后苏锦凉真的被五雷轰顶了,她甚至在那一瞬间听见了雷当空炸下来的声音。

她疑心这是梦。

她见到了梦里的人。

是只有在梦里才见过的人呵。

是他,苏锦凉再一次确认,自己不用闭眼都能临摹出他所有的样子。

他的眉,他的眼,他一身的清冷,他化不开的温暖……

恩?怎么回事?这人貌似没感觉到温暖,难道是个A货?

于是,顾临予回过头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苏锦凉。

她躬着身子,肩上趴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

头发在后边潦草扎起来,额前鬓角,碎发软软地贴在面上,汗水涔涔地滑下来,沾着落酣泉的露。

滑下来。

绕过耳边柔顺的弧度,顺着下颌尖,淌过一段白皙的脖颈,流进了微开的领口。

因是躬着背,稍稍能显现少女美好的胸脯。

她仰着脸,眼神明亮却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己,有些凌乱,甚至于是狼狈。

……不认识,那么定位为打扰了。

顾临予在心里皱起了眉,但仍是维持了最基本的礼节:“什么事?”

“什么事?”语气是最低限度的礼貌,眉毛虽是没有皱却感觉到了皱的意思,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没有任何游离直接照了过来,连倒影都没有。

“我……”苏锦凉慌忙低下头去掏她的地图,脸瞬间烧了起来,梦里的人就这样站在面前……太突然了。

老半天才摸到,胡乱地翻开,匆匆指着山顶上的大殿递给他,脸却始终不好意思抬起来,苏锦凉心里的小鼓擂得砰砰响:每次见你都是在梦里,只有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还是慢慢来,别转变得太快……丑媳­妇­见公婆也得有个适应过程的……

“你要上山?”顾临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图,视线却落在那盏淡素的茶花上,抬起眼问她。

已然丧失掉大脑思维的苏锦凉慌忙不迭地点头。

顾临予又垂了眼,纤长的手指抚过白茶:弱水居然也学着给人找麻烦了。

意识到眼前这个烂摊子是躲不掉的,顾临予于是走上前去,伸出手探了陆翌凡的脉象。

若是没救了,速速打发了他们下山去,也好乘兴致还没败光再在这落酣泉边躺一躺。

扫兴的是,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苏锦凉的心又应景地狂跳了起来,以前看得见摸不着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这么近,几乎都能嗅到他身上初沾的雨水味道。苏锦凉爽快地在心里赏了自己两耳光。心虚什么,没出息!不过就是梦了几次嘛,没­干­什么正事,他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于是她果断地装腔作势扬起脸,一副我自胸中清风拂,明月照大江的磊落模样。

顾临予指尖一绕,玉笛又跃于手上,转眼间,山谷里再次萦绕着动人的笛声。

可怜的苏锦凉短短的时间里真是呆了好多次,刚蓄的气势立马没了,只得呆呆地望着他,他的发丝染上了细细的水珠,衣服也像她梦里的一样轻薄,身后的水潭腾起的淡淡雾气弥漫开来,锦凉恍惚地就想起了梦里他轻倚着玉竹的样子。

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为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些潜藏的情绪呢。

不过好歹苏锦凉也是威震乐坪路的女一号,失神了这么久终于力挽狂澜地记起了正事,准备再次敲敲他:喂,帅哥,不要一个人吹着笛子太来劲了,我们这还一条人命呢。

一匹银鹿咯噔着蹄子飞快地跑了过来,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一身的银光在太阳下耀了人的眼睛,它在山泉边踱着蹄子来来去去,然后亲昵地蹭了顾临予的衣角。

“过来。”顾临予单手抚着鹿的颈圈,白皙的手指绕过鹿颈温柔的曲线,看着她。

苏锦凉被那眼神惊得在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那双眼睛竟是直接对

15、第十三章 都忘却、旧题诗处(一) ...

着人的眼睛看,像要把你看透了似的,她皱了皱眉头,老大的不情愿,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自己就前去了。

顾临予把陆翌凡扶到鹿背上,又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鹿的眼睛很湿,睫毛很长,发出了一小声呦呦的应答,一扬蹄子又像来也时飞快地往山上去了。

顾临予迈开了步子跟了上去。

苏锦凉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拦路抢劫,不对,连路都没拦!

想也没想,声音就破喉而出:“你把他带哪去!”然后又从善如流地加上了自己从前在小­操­场上教训张牙舞爪的混混少年的镇场之语,“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双目里分明是气愤,声音掷地有声,还是唬得住人的。

往往那些小混混们在这时也都纷纷抖抖衣袖哈哈腰,“老大,我错了。”

可走在前边的是顾临予,他只稍稍侧了个身子,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要上山不是要带他疗伤?”

继而是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玉笛利落地转了一圈倚在左臂上,目光重了些,却仍是不咸不淡地:“他撑不过晌午,你若是要背他走,现在就可以回了。”

顾临予淡淡然地看着怒火中烧站在原地的苏锦凉,一,二,三,好,没反应,转回身继续向前走了。

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苏锦凉这时深深地懂了这个道理。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形象受到了面对面的挑战,为了陆翌凡,我忍了!苏锦凉憋了一口气,终于极不情愿地挪了脚。

可心里却总归还是不甘的,硬憋着没有和顾临予吵起来是因为听出了他的语气里命令般不容质疑的口吻还有那股你给我一万块钱我都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她一个劲地暗骂道:你不爱帮人吧就别揽雷锋的活,我最多骂骂这世风日下也就没事了,你偏生管了老娘的闲事还要甩脸­色­给我看,我要不是为了陆翌凡那条命,早拍桌子走人了!

苏锦凉气势汹汹地想着这些,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眼下是不会有张桌子给她拍的。

最后她气够了,来了个稍稍有建设­性­一点的总结:丫的,一会要是你那基因变异的鹿把陆翌凡给弄丢了,我一定让你知道谁是孙子谁是爷!

太阳迟缓地向着午时爬过去。

顾临予在前边步履生风地走着。

身后跟着一个面目狰狞,正对着他欲千刀万剐的苏锦凉,苏锦凉一面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一面又不停地打量着就快升顶的太阳,心里一把柴火烧到了心窝口:要是那男的说的话是真的,陆翌凡撑不过午时可怎么办才好!

顾临予在前边还是没有任何要搭腔的意思,悠然地走。

苏锦凉简直想拔了刺就叫前边那人指条近路好快些到了山顶。

她想得太过于专神,以至于无暇顾及到路边的风景悄然发生的变化,待反应过来时,眼前不知哪来的雾,四面八方蒙了视线。

雾气愈来愈浓,只少顷,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没了顾临予的影子。

迷蒙的雾气像潜藏的猛兽,将她包裹了起来。

苏锦凉站在汹涌的雾气里乱了方寸。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16

16、第十四章 都忘却、旧题诗处(二) ...

哪来这么浓的雾?就算是山里水汽重些也不至于这么大,这么久都散不开。

糟糕!什么都看不见了,难道是被人暗算了?

苏锦凉就着手上的刺乱挥一气,死男人上哪去了,没了他上哪去找陆翌凡啊!

“喂~”苏锦凉再顾不得面子,一面唤着他一面心急如焚地探出步子胡乱摸索。

一步,两步,三步,额头猛地撞上一个坚实的身躯,接着就是整个人都惯­性­地扑了上去,双手就着势环住他的腰,方才落酣泉雨水的气味混着似曾相识的味道直灌入肺腑。

“别乱动”,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她觉得那语气甚至有些恶狠狠的,“摔死了没人替你收尸。”

苏锦凉尴尬地直起身子,碎着步子退远了些距离,努力眨了眨眼也看不见他半分影子,缓了缓,又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人在黑暗中总是自觉寻求安定和温暖。

顾临予连象征­性­不悦的挣动也没有,继续向前走了。

苏锦凉在后边跟着,一边觉得这大雾着实的诡异,担心有埋伏,手拿着刺挥来舞去地防身,一面对顾临予的愤恨又在心里又卷土重来,而且一波比一波汹涌:真不想承他的情,哪来那么拽的人!可又因着拿这大雾没半点办法,不得不巴巴得将那截衣袖抓得更紧。

顾临予在前边走,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搭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爪子忽紧忽松,忽张忽弛,还好有雾气,不然叫他看见了苏锦凉那张咬牙切齿的脸后果会更惨烈,他皱了皱眉,力道顺着袖子就出去了。

苏锦凉本来就心里有鬼,这一震弄得她将刺乱舞一气,不想石子一滚,一脚滑了出去竟是踏了个空。

身子猛然地下坠,是彻彻底底的失重感,最后的关头被一只手抓住了,悬在崖口,整个人都没在石壁下边,不多不少,刚刚好。

苏锦凉的身子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尖峭得硌人,但深深的恐惧还是源于脚下,那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凛冽大风,以及下面不知道多少英尺的高度。

心跳到了喉咙口,眼泪都要灌出来了。

抓住她的那只手很有力,带着救命的温度,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却迟迟没有拉她上去,像是就要这样一直吊着她一般。

四处都是雾,白茫茫的一片,而她的身子就悬空中摇晃,她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连吐气都困难。

大脑里充盈着血液嗡嗡的鸣响,呼吸也在颤抖。

“不想困在这里等死就好生跟着。”冰冷的声音又开腔了,冷得像压在她身上的一道催命符。

她张开嘴,可喉咙紧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只手顿了一会,将她拉上去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就是这样。

之后的那段时间,苏锦凉就像在后边蒸发掉了似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就这么安静地跟着他走。

师傅的迷雾阵,这回像是走得格外的久。

另一只手放了上来,这一次是轻轻地握住了手臂,透过衣衫,顾临予感觉到薄薄的温度。

开始她摔下去也算是自己害的,顾临予想,于是将步子稍稍地放慢了些。

好长的一会,顾临予才听见她在身后幽幽地说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很虚弱,刚说出口就被卷走了。

顾临予的心就这样平白地动了一下。

很长的那一段时间里,苏锦凉的心都还在那个烈风嚣扬的山口。

她有些怔怔的,大脑空白了一大块,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她胆小,而是生来对高的那种畏惧,是一种极度缺乏的安全感。

只要在高地一站,就能将心脏全部掏空。

虽然就只有短短的一瞬,却像好长好长的时间,自己已经在那里死过了一次。

可她不知道,今后自己还要这样死上千百次。

感觉像是穿过了浓密的树丛,有树叶的窸窣声,也不知谁的衣角被挂裂了,“哗啦”声在空寂的林子里特别的分明。

有花清芬的香气,如果拨开浓雾能看见的话,那花一定也是清怡不浓郁的。

沾着露水的台阶,他踏过了,她再踏上去。

山泉汩汩地流动,很轻很轻,像微弱的脉搏,在石头的罅隙中缠绵地流淌,似清似浅,似有似无。

苏锦凉是在这样安静的步子里回过神来的。

待她回过神来,已经全然忘记了对顾临予的所有不悦,她张张口,刚才因为紧张,嘴­唇­都­干­裂掉了,可还是清晰地发出了一个“谢谢。”

慢慢地,雾气好像淡了些,隐约能见着阳光的影子。

苏锦凉眯着眼,瞧见一段横亘在面前的窄短的阶梯,再往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坪,隔着残余隐约未散的雾气,方才的那匹银鹿来回踱着蹄子,在阳光下耀着光芒,背上却没了陆翌凡的影子,那空地上似是还站着两个人……

雾气终于全散去了,苏锦凉的眼前只剩下那一袭就像快要化羽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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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儿莫要急,你看你临予哥哥这不是回来了么?”老者略带笑意的沉稳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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