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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两一颗包治百病、长命百岁、快活似神仙的灵药的老不死。

苏锦凉非常感谢他的嘉奖,一把拍了他:“刚才多仰仗你的支持啊,不如以后我们搭档一起去卖吧,效果一定很好。”

“多谢好意了,以后生意做不成你会反咬我强抢民女的。”顾临予的目光很长远。

“哎,刚才弄得还不太像……”苏锦凉认真地思忖着,“应该要衣服一解就扑上去……”

顾临予到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苏锦凉可以为了一罐辣椒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你……你,你这个月月钱没了!”偏房里,老板气得人都在哆嗦,没想到换了个地方藏辣椒,还是摆脱不了此等厄运。

“掌柜的……你已经扣了我两月了。”李全装着辣椒,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没的商量!我叫你去探探那丫头有没有将宝贝带在身上,你怎么把人家包袱给砸了!那丫头倒是也伶牙俐齿!气煞我也!”

“可不是,我见着上次他们来还没这次这般亲密,那位公子是那等品格的人物,定是叫那姑娘花言巧语给迷惑了……不过她这次来比上次打扮得像姑娘了不少,倒有几分模样……”

“够了!还嫌我赔得不够多么!”老板提着李全的手将那罐子里的辣椒抖回去了些,“好了,给那丫头送过去……”

掌柜的在后边望着李全小跑的背影,暗叹家门不幸:“真不知道这些小二都是怎么做事的……”

吃着日思夜想的辣椒的苏锦凉简直有如神助,低头一阵狂风扫落叶,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这一身打扮肩负着当淑女的使命。

低头饕餮的过程中,间或有一两声低语传入耳帘:

“雪婧,这次乞巧你准备的什么­精­致玩意儿?”一名男子的低语,带着浓浓的爱意。

“待那时你自然便知道了,这会子急什么……”女子娇羞的声音。

“我只是怕你做的好宝贝被别的男人抢了去……你莫急,待万盏华灯之时,我便上门提亲……”

“恩……我等你,寒哥哥……”这才是真正的淑女,娇羞无限。

苏锦凉看着她心里觉得很高兴:“那个姑娘长得蛮好看的。”

顾临予淡淡望了一眼:“你也好看。”

苏锦凉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推辞:“真的啊……”

“假的。”顾临予半分情面也没有留,似笑非笑。

苏锦凉的热情迅速冷了,继而告诫自己和顾临予说话一定要处处小心,一不留神便会着了他的道,她百无聊赖地敲着筷子,转移话题:“那个万盏华灯,是什么东西?”

顾临予夹起一片什锦豆腐,今日他的心情真还算不错,没有无视掉她的八卦,竟然极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起来:“明日是乞巧节,待嫁的姑娘都会于门庭前呈上自己做的奇巧之物,哪家的姑娘东西做得好,便会有男子上门提亲,定下婚约的佳侣会在晚上携手出户,约定终身,届时便会有万盏华灯……”

“哇,那岂不是很适合檀放……”

“是啊,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

苏锦凉丝毫没有为他嘲讽的话有半点恼怒,着迷地想着那万盏华灯该是怎样的景象:“好看么……万盏华灯?”

顾临予凝神想了会:“建邺城的很好看,这里的我就不知了。”

他回首见着苏锦凉呆呆的样子,笑着问她:“想去?”

第二日,二人出现在建邺城华灯初上的傍晚。

满城的红丝萦绕,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一个个的姑娘都打扮得很漂亮,身边跟着儒雅有礼的青年,或低首交语,或顾盼生情,均是一片郎情妾意的景象。

苏锦凉怔怔地瞧着他们,一定是在乞巧节上定了终身的男女出来约会吧,这样的柔情蜜意。

个个都那么漂亮,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苏锦凉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也不差,打扮得有模有样的。

她想到自己的动机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继续俯□耐心地询问老板,青丝碎碎地垂下来:“这是青梅酒么?那这个呢……”

很好看的土泥­色­罐子,上面封着红布,一一等她探寻。

顾临予站在她身后,笑容淡淡的,他看着她,心里就像有清泉淌过,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舒心,

他本不是这样的人,却鬼使神差地带她来了,只因她说想看这万盏华灯。

建邺城,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回来了,明明还没到时候……

顾临予回过头,身后是一片莺声燕语,雕梁画栋的楼阁,扁上题着软玉楼三字。

建邺城里最出名的青楼。

大红灯笼高高挂,底下站着一个个仙姿佳貌的姑娘,香肩微露,冰肌玉骨,远远地见着了他这样出众的人物,手中的帕子愈发舞得勤快,柔声地唤道:“公子,来啊……”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顾临予凝神瞧着那块匾,朱红的底,金灿的字,里边的脂粉香气隔着远远的街道就能扑上来。

苏锦凉选好了酒回过身,见着顾临予一瞬不瞬地望着妓院,心下顿时了然。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的天­性­啊!

她有些不高兴,咳了咳,­奸­诈地望着他:“你是要跟我喝酒,还是要去那里潇洒啊?”

顾临予闻声转回首,接过两坛酒,­唇­角一勾:“我先把你卖去那儿,再找你潇洒……”

苏锦凉一吐舌头:“你把我卖去再潇洒是要花钱的。不如现在直接上吧,免费。”反正说不过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顾临予的神­色­突然冰了,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暖意,那层冷漠的疏离悬满了周身。

他一言不发径自向前走了,步子很快。

苏锦凉楞了一下,连忙抱着酒坛子快步跟上去。

她知道他的世界里有很多禁忌,可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踩到了哪一步。

她很怕他冷冰冰不理人的样子,只想快些追上他,什么也不说,陪在他身边就好,可裙子太窄,步子怎么也跑不快。

她撞开层层的人群,胡乱地说着对不起,满面焦急,一回头他的身影就被人流藏得淡了影子。

“顾临予!”她大声地叫他,看见了,他却没有停下来等她,她只好更快地追上去。

“庭燎大人,你在看什么,快点走了啦。”一个八岁小童扎着两个小鬏,表情似是有些不喜,伸出手摇他的袖子。

那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方才来时的方向,面若桃花的脸,让人转不开半分的视线,而他却不自觉一般,只凝神望着,那抹白­色­深深地刺了眼睛。

他狭长的双目闪过一分凌厉,随即又浮起了往日里漫不经心的慵懒,­唇­角轻轻勾起来。

倾城绝艳,妖娆万分。

“我在看……这建邺城里要有有趣的事了。”他伸出手,宽大的袖摆下露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小丫头肩上的兔子下巴,复又站直了身子。

“我要去找危楼姐姐,你去不去啊……”男子的声音柔和下来,宠溺地逗着小孩,却像是有着慑人心魄的魔力,搅乱了这平和的空气。

“啊!庭燎大人你又去逛妓院~”小丫头睁大了眼睛。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嘛。”原来男子的笑容也是可以用娇嗔来形容的。

“你又让我一个人回去吃糖葫芦!”小丫头气鼓鼓的,“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每次都围了一圈女人在身边耍流氓。”

“那是他们瞧你家主子长得美。”庭燎笑得有两分不屑,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你放心,主子我总是要流氓回去的。”

他又回首望了望刚才的方向,那抹白­色­在人群中清晰可见,身后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一直在紧紧地追着。

如影相随。

万盏华灯渐次亮了起来,建邺城又要热闹了。

他向着软玉楼走过去,那些候在门口的姑娘们见了他,脸都要红醉了,一个个娇羞地围了上去。

而他在当中,却是比这一­干­女子都要美上万分,平兀地让她们失了­色­,被拥着进了软玉楼。

庭燎漫不经心地笑,周身都漫着一股惑人心神的味道。

你总归是来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要说:燎哥燎哥……

巨型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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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欢情离恨此宵中(一) ...

“哈哈,你输了你赖皮……”

“你才赖皮……”

一群总角孩童嬉笑着跑过去了,头上还扎着淡黄的小野花。

苏锦凉坐在江边闻声轻轻笑了一下,抱着酒坛子浅抿了一口,低头笑道:“我小时候也总被人说赖皮的。”

从坐在这里开始,顾临予就一直没有同她说话,可她还是自顾自地有什么话都愿意说予他听。

顾临予单手靠着倚坐在江边的台阶上,一手提着酒坛子转了一圈,面­色­终于像是缓了下来,表情淡淡的:“你方才在那里挑了那么久,还是选的青梅?”

苏锦凉听见他说话,讶异地回过头,他表情淡淡的,单手提着坛子喝酒,她知道他是好了,微微笑了一下,捧起酒坛子,露出白白的牙齿:“错了,还有一坛桂花酿!”

秦淮河上漂着许多盏花灯,柔美的光晕在江面上闪烁不定。

“就要走了,你以后­干­什么,还当杀手么?”他望着远方的高树。

“……不知道,是吧,也不一定,不当了不知道去哪……”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你那个杀手不当也罢,完全跟那瞎搅和。”他淡淡地笑了,夜­色­衬得他很静。

苏锦凉也笑了,她一努嘴,问道:“那你呢?以后一直都呆在山上么?”

“是吧……不在山上也不知道能去哪。”

他们都笑了,爽朗的笑声能在江面上荡出很远。

他们开心地说着话,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多,后来她像是有些醉了,靠在他肩上仰头望着天。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他抬起头,漫天的河汉银灰万里。

她或者是伸出手,对着岸边的杨柳乱指一气,又颓唐地垂下来,靠在他肩上,恍惚地念:“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可月亮明明在天上挂得好好的,满得不能再满。

顾临予拎起她的酒坛子,竟然全空了,他笑,第一次喝酒也能喝得这么多。

他仰头喝了老大一口,神智有些恍惚。

都说开心的时候喝酒是很容易醉的,如果是不开心就算是想醉也醉不了。

可他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顾临予……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冷着脸,我就怕是我哪里说错了话,其实我知道……你那个人,别人做什么都与你无关,都是影响不了你的……”她真的醉了,靠在他肩上含糊不清。

“顾临予,我从来没有试着喜欢过一个人……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啊……”

“诶,我告诉你啊,其实今天你去开房的时候,我好希望老板说:不好意思,客官,只剩一间了……哈哈,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你不知道开房是什么意思吧……”

有些人喝醉酒耍酒疯,有些人喝醉酒很安静,苏锦凉喝醉了酒就成了话痨,往日里无论藏得多深,藏得多好的东西全被她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我跟你说,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哭惨了……最后还是沉然帮我换的卫生巾。”

“我其实也是有过爸爸的呢……不过我拿他的套套吹气球玩被他发现了,他把我的脸打肿了,小朋友们都说我丑,我一直都不敢出门……”

她开心地拿着酒坛子往地上一滚,“骨碌碌”地转出好远,她像个孩子一样笑了:“好想再去吃李阿婆的糖油粑粑,真的很好吃。”

顾临予也笑着看她,他一定也是有些醉了,不然语气怎么会这么温柔:“你就惦记着吃,除了吃还有什么是你上心的。”

“还有你啊!”她扬起头,用力地和他争辩,就像这是一个铁证如山的事实,容不得他辩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我不认识你之前就喜欢你了!”

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坛子,里边还剩下最后一口。

“你不知道吧,今天是我的生日,往年的这个时候老早就夏天了,好热好热的,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晚……大概是我不想走他就不来了吧。”

她嘻嘻哈哈地笑了,抬起脸认真地望着他。

她的眼里有一层朦朦的亮光,天真地笑起来,嘴角扬得不诚恳,有些委屈:“顾临予,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望着她,她的眉眼那样无辜,问他:“我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的思绪摇晃回三年前的那个黄昏,她站在他面前,一脸的平静:“顾临予,我要走了。”

他的心突然痛了起来,那么久,他以为他不会再痛了。

以后都不会了。

她仍仰着头望着他,像在固执地要一个答案,“我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要走……”他喃喃地念着,俯下首靠近她,轻轻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像是再用力一些就会化了。

“砰!”远处的小孩放了一个炮仗,她吓得动了一下,坛里的酒不安地晃了起来。

他环过她的头,五指浅浅地探入发里。

这句话,他迟说了三年,他后悔了,他其实舍不得让她走。

就算那是她选择的生活,他也不想,宁愿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她会恨他。

他用力地吻着她,想要将她吻碎了,碎成很多片,每一片都被他好好地收起来。

她满口都是桂花的清芬,就像那个九月的黄昏。

他手紧了一分,眼眶里是汹涌的湿热。

远处的小孩们见着这羞人的一幕,怪叫着轰跑开了。

小道上很安静,柳叶垂垂,燕子斜飞。

风淡淡地,将他们的温度都融在一起。

她的手被这醉人的甜蜜软掉了力气,握不紧半分,那口青梅酒还没有喝完,坛子就急不可待地滚进了秦淮河的江水里。

坠入了这一湖明镜,惊了满江的鱼儿。

坛子灌了秦淮河的碧水,缓缓地沉下去。

青梅的味道漾出来,整条江都醉了。

******

苏锦凉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太阳在外边明晃晃的。

她摸摸额头,脑子里空空的,隐约地记得昨天晚上和顾临予坐在江边喝了好多酒,后来他不生气了,他们说了许多话。

头还有些疼,她扶着额快步寻出门,顾临予靠在客房外的栏杆旁,像是一直在等着她,可看见她了,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只冷冰冰地一句:“收拾好东西,走了。”

“噢。”苏锦凉低低承了一句,挠挠头,昨天不是后来好了么?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难道真是自己喝太多了?

从到聚福楼拿包袱再到袅云山,顾临予一直都一言不发,不论苏锦凉在旁边多么热烈地开发话题,他都不为所动。

苏锦凉意识到他这不是一般的耍酷,问题比较严重了,无措地跟在后边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也只能心情幽闷地默不作声。

袅云山那一段陡峭的山路他也不曾停下来等她,总是转过山壁就不见人了,苏锦凉踮着那些尖峭的石子快步追上去,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不看高崖一眼。

他像是铁了心的不打算理会她的任何事情,只走他一个人的路。

在迷雾阵前他突然牵起她的手,没有过问一句,自行牵了过来。

突然给的温暖,让她失落的心顿时明润了。

白茫茫的雾气扑过来,瞬间将他们包围。

苏锦凉被那只温暖的手牵着,就这样碰到了幸福。

她突然很想对他说爱,就算他说他不下山,今后他们不能再见,她只想勇敢地告诉他,好让这一刻的温暖是真的。

话在喉咙里梗了很久,迟迟没有说出口。

爱情,像是被丢在苍山之外,离她很远的地方。

她知道,他对她,是没有爱的。若有,不会像此刻一样不闻不问,不听不理。

她只是一个比旁人略亲近些的人,高兴了,与她话些人生长短,不高兴了,又回自己的世界。

她攥紧胸前的包袱带子,微微有些羞耻,她打扮得这么奇怪,梳着奇怪的头,簪着奇怪的花。

还有一身这么不搭调的衣裙。

她假装欢欣地把他们挂在身上,自以为很美丽地在他面前招摇过市,而他尽数将她的笑话看进眼里。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地让自己像模像样起来,她始终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

难怪他不爱她。

可那些温暖是真实存在过的,像袅云顶上偶尔有却灿烂的日光,他也曾对她笑得无隙无间,也曾为了护她将她拥在怀里。

就算此刻离得这样远,她至少曾经触到过。

她渐渐热了起来,鼻尖上浮起细细的汗,夏天是来了,她如果不说出口,就真的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连下一季也捱不过。

她对他,连一个石子打起的波澜也没有,夏天一过,他便会将她忘了,也许不用那么久,一场雨就够了,就像他悉心做出来的陶,不过无声地死在那场忽来的大雨里。

还是说吧,趁着现在雾大,什么也看不见,他不会看到她的狼狈和羞耻,他也不会甩开她的手如往日里冷冰冰地走掉。

至少会给一个挽留些颜面的机会。

“顾临予……”她终于鼓起勇气低低地唤他。

雾气散开来,是袅云顶熟悉的空坪。

有些事情,注定是要无疾而终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真正的初吻呀~

不容易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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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七章 欢情离恨此宵中(二) ...

“哟!毛丫头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多天啊……跟师傅说说都去什么好地方玩啦?”师傅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们这两天一定是缠绵缱绻,进展神速,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苏锦凉强打起个笑脸,也正是想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下建邺的乞巧夜有多热闹。

“路上有事耽搁了。”顾临予的声音突然Сhā了进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苏锦凉的话就这样被他堵了回去,轻轻低下首,再不发一语。

“哇!你竟然舍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买个­鸡­蛋去了这么久!”陆翌凡跳了过来,惊奇地看着她。

苏锦凉不知哪来的火气,把包袱一解大力砸到他身上:“拿着你的­鸡­蛋!”

当即就碰碎了好多,都是之前被她用心护着绑在身上的。蛋清蛋黄流出来湿了布巾,陆翌凡怪叫了一声,本能地想甩了丢掉却又拿在手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师傅看见这二人的脸­色­,当即明白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忙打着圆场:“好了好了,檀儿已经把饭烧上了,大家先去吃饭吧……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等不及了哟!”

语罢,他一手拉着一个地进去了。

满桌­精­致的饭菜,香气四溢,她努力想收拾好自己难堪的心态,拿起筷子。

“师傅,弟子要去月出谷静思,五谷混浊,不宜修炼,就不陪您进膳了。”顾临予并未入席,只立在一旁说道。

他的语气又恢复到了第一次见她时,最基本的礼貌。

师傅高兴张罗的手顿在那儿,拉下脸,装作不喜地训道:“哪会子去不好,怎生这一刻就要去,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毛丫头过几日便要走了,你陪着耍耍再去也不迟嘛。”

苏锦凉强撑出一个笑脸,想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用平日里的语气赖一赖:是啊,晚点去会死呀,我过几天就要走啦。

“不必了,前几日看的套心法还未领会,须尽快参悟,分别之事,平常有之,毋须特别。”

“临予你这是什么话……进了月出谷就一月的光景,先送送毛丫头,也不急这……”

“不用了。”苏锦凉突然打断了师傅的话,直直地望着顾临予,语气平静,“反正我们明天也要走了。”

“明天就走?!”陆翌凡吃得好好的饭被梗了一大口。

“也好,那我就在此别过了。”顾临予同样也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恩。”苏锦凉努力镇定着自己的语气,定定地望着他。

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冰冷冰冷,一点留恋也没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转了视线,不再看他。

“那我先行告辞了。”顾临予径自朝厅外走去。

“临予!临予!……哎呀,这孩子脾气倔得。”师傅望着深沉夜­色­里那抹白­色­叹了口气,转过头,又是堆上满脸的笑,“没事,我们先吃啊……毛丫头……”

苏锦凉已经是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一边不停手上夹菜的功夫,碗里堆得老高。

“诶,疯丫头,真的明天就要走啊,反正组织里也还没事,再多呆呆呗,我还没和檀放玩够……”陆翌凡拿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想呆就自己呆着啊!”苏锦凉把碗重重一放,冲着陆翌凡吼道,泪水涌上来,视线一片模糊,她喊得很大声,“我走我的!你爱和谁玩!玩多久!你自己高兴就是了!”

她又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饭,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全砸进香白的饭里。

桌上的三人都被吓到了,特别是檀放,连气也不敢出。

“你怎么了……”陆翌凡有些慌乱,胡乱地放下碗想安慰她,“听你的,明天回去就是了……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苏锦凉推开他的手,眼泪更汹涌地冲了上来,她难堪极了,在这厅堂里怎么也坐不下去,终于把碗一放,快步跑了出去。

“疯丫头……”陆翌凡当即就站起来要追出去,师傅一把按住他,拍了拍肩。

很大的月亮,就挂在面前。

苏锦凉坐在白玉台上,头顶是那棵白玉兰,他说的,花开不败。

是他在这里,柔和地握着她的手教她:“字要这样写。”

也是他,替她簪上那根红木簪,淡淡地责怪:“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娘家些有什么不好,成天打打杀杀的。”

她为他在房里乱七八糟地练字练了一屋的废纸,她为他试着做一个乖巧的姑娘。

可他却说,分别之事,平常有之,毋须特别。

到头来,他原来还是只拿她当一个旁人而已。

苏锦凉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白玉台上汹涌的风将泪水掀得更烈。

“毛丫头……”师傅和蔼的声音传过来,轻轻扶上她的肩。

苏锦凉别过身子,咬着牙想忍住不哭,可究竟还是有声音的。

“想哭就哭吧……”师傅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师傅知道你心里苦。”

这一柔声的宽慰终于冲垮了她所有强撑起来的坚强,她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伏在师傅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很大的声音,整个袅云顶都能听见。

“好孩子……师傅知道你是好孩子,没事的啊……”师傅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地哄着,像在哄一个刚满月的婴孩,“临予这孩子心眼是好的,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你再多给他些时间,他心里的事太多了……”

苏锦凉抱着师傅,放声大哭,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掏出来,留在这里被风吹垮,一丁点儿也不带走。

她只闭目放声大哭,在这里的日子每一幕都绞上来。

落酣泉,小树林。

他背着她,她逗笑了他。

陶和埙,箭与酒。

还有至今存在她手机里的,他安静幽深的笑容,照亮了她不曾为谁打开的心。

“疯丫头……”陆翌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静静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他的语气轻轻的,是伤心和无措。

苏锦凉靠在师傅肩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的泪水怎么会这样多,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好想叫她不要再哭了,她哭得那样伤心,把他的心都哭碎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眼里那个无法无天的那个疯丫头,原来也是能哭得这么无助的。

他伤心地望着她。

她也伤心地望着他。

那天晚上白玉兰的花瓣落了好多,似是下了一场清秋雨。

*****

“师傅,那我走了啊,您自己要保重身体。”苏锦凉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檀放,我走了啊,要是你不好玩,下山来找我就是了,上次我说带你去凤凰山玩,还算数的!”陆翌凡大力邀请。

檀放摸着玲珑的头,温柔地应了。

苏锦凉一脚踢了他:“你要死啊,就只惦记着美女,师傅你不用谢谢么!”

于是陆翌凡又胡乱地道谢了一番。

苏锦凉往后边望了一眼,白茫茫的雾横亘在那里,他是不会来了。

师傅看出来了,笑着拍拍她安慰道:“来,毛丫头,师傅送你件东西。”

他掏出一截短短的玉笙,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通体碧绿,晶莹透亮。

他拎着红线替她戴上,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毛丫头,今后你要是真有心上来,它会带着你来的。”

苏锦凉摸着那截短短的玉笙,勉强地笑了一下,袅云山,也许她都不会再来了吧,可她还是甜甜地应了:“谢谢师傅。”

她和他们道了别,下山去了,玲珑在后边不安地踏动了蹄子,发出一两声“呦呦”的鸣叫。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师傅仍然站在路口那里目送她,看到她,招了招手,满目的慈祥。

檀放也还是那么温柔,秀发柔软地束着垂至一边。

那些日子就像是刻在心里,终于要抛掉了,还是会疼。

“舍不得走就再呆两日呗。”陆翌凡在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剑,他只好将两只手扣在脑后。

苏锦凉又换回了来时的打扮,头发一把扎起,习武人最普通的打扮。

这才是她,袅云山的日子就是一场太美的梦,梦醒了,她总是要做回自己的。

“我说真的。”陆翌凡见她没有搭腔,又说道,“你要是想再呆几天我陪你就是了,其实我看他人还不错,我找他说说呀……”

“瞎说。”苏锦凉看着他笑,“谁说我还想呆了?”

她一把将陆翌凡的手拽下来,好好挽着:“我想回沉香苑,老早就想回了,我想重砂和寰照,还有门口那棵梨树,哎呀,它该结了多少梨子呀!”

“对了!”苏锦凉突然拉着陆翌凡停了下来,“我记起来了!你还欠我一顿望江楼,哈哈哈,你别想赖账!”

陆翌凡两眼一瞪,都几个月了她怎么还会记得,他又摆开了满脸无赖相的阵仗准备赖账了。

苏锦凉和他吵吵闹闹地下了袅云山。

她的笑几不可见地收了起来,脚下的步子每一步都数得很清楚。

顾临予,我曾经很想问你我可不可以不要走,可我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顾临予你这么放她走,是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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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八章 品南楼、月下西厢(一) ...

“师傅啊,锦凉妹妹他们就这么走了么?”

“是啊,碰上了你那个倒霉师兄。”师傅望着远方怅然地叹了口气,真是委屈锦凉这孩子了。

“那你还说临予哥哥会和她有一腿……”檀放轻轻抱着玲珑,温柔地抚摸。

“你莫急啊……”师傅狡猾地笑了,会有一腿的,会有很多腿……

“他们两个的情脉错综复杂,注定是要纠葛在一起的,往后有苦头要吃喽……不过虽有感情缘,却没夫妻格啊……哎……也要看天意了……”

“啊……好复杂,听不懂。”

“你这个傻丫头要懂做什么,以后不要总再粘着临予哥哥啦,也不要想着那个臭小子……多陪陪师傅,师傅待你多好呀,你不用嫁人了,就好好在师傅身边呆着吧。”师傅企图拐骗一个没大脑的长期饭票。

饭票竟然也欣然点头了。

月出谷,在袅云山的最深处。

阳光照不进来,谷里悬着轮大大的夜明石,就像满月一样。

顾临予握着玉笛靠在谷口,夜明石的素辉照得他愈发清冷。

谷口刚好能远远地望见一小截山路,他们嬉闹着跑了下去,她又穿回了那一身简单的黑衣。

她本该就是这样自由的,无忧无虑,她们都是。

三年前,她那么决绝地走了,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

她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迟迟没有人来替他掉,他也不愿拔掉。

长在心里,霸占着最柔软的地方。

那天晚上苏锦凉说的话他都记得,他恍惚地失了常做了不该的事。

他选择不告诉她,她是无邪的人,他不要平白地给她添这一缕愁。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淡掉了,可那晚她的味道却如同此刻她远远的身影一样,深深地种在了心里。

想忘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顾临予心里挥之不去。

*****

海棠,水车,回廊,竹林。

苏锦凉的步子很快,心里激动得不能平静,终于回来了,在这个这个­阴­差阳错落入的世界里,沉香苑就是她唯一的根,只离开了短短几月,她竟然会如此的想念,倒让自己先前坚定的念头又迟疑了几分。

进了西厢的院门,苏锦凉再不可抑制地跑了起来。

“哎呀,你慢点,你都要飞起来啦!”陆翌凡被她拽得踉跄。

“重砂!”苏锦凉一脚踢开她的房门,“没人……出任务去了么?”

“可能是终于想通了,生孩子去了……”

“是哪个混蛋在叫老娘啊……是不是那两个不要脸的啊!”重砂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里震了出来。

“重砂!”二人都是很激动地往厨房里跑。

进去后就来了一个热情的会晤,又发现有些不对,一思索才发现重砂正举着两把菜刀在做菜。

陆翌凡把肚子都笑疼了:“哈哈哈,寰照怎么想不开了,竟然会让你来做菜,能吃吗?”

“臭小子你找死啊!”重砂举着菜刀就要砍,看来真是立志洗心革面要做家庭主­妇­,崇高的地位不允许别人撼动。

“寰照还没回来呀?”苏锦凉马上拉开二人的战局。

“一会要回来的,我可想死你啦,咱们晚上好好聚一聚,我多做几个菜!”重砂很开心,大眼睛炯炯有神。

“害人也要点到即止!”陆翌凡仍是没从这笑话里解脱出来,“你还是等寰照回来再做吧,我吃得放心。”

“你爷爷的!”重砂指着陆翌凡向苏锦凉示意,“锦凉你就不该把他这条烂命拣回来!”

这两个人真是一碰面就要吵,苏锦凉深感无奈,还是快些脱身比较好:“诶,我去找下弱水啊,回来了总要和他说一声的。”

“不忙去。”重砂正和陆翌凡扭打在一团,菜刀被推来搡去地看得她心惊­肉­跳,“他出门替人办事了,要几日才会回来。”

弱水会替人办事?她不是在听笑话吧……平时连个多余的人都懒得认识,哪来替人办事之说?

“是小翌和锦凉回来了吗?”寰照沉稳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重砂一甩手:“快找你的好哥哥去,别再烦着老娘做菜。”

陆苏二人闻声均是溢满喜悦地迎了过去,故人重逢的心情总是很激动的。

“我要问问寰照,他是在怎么管媳­妇­的,怎么会让……”

陆翌凡跳跃的声音突然噤了,呆在当下。方才还喧闹无比的院子一时间显得分外的突兀。

跟着跑出来的苏锦凉亦是刚走出两步就顿住了,心头被猛烈地撞了一下,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沦落到让重砂来做饭的份。

栏杆前的那株梨树长得盛了些,结出了还不够饱满的果子。

寰照立在一旁,面­色­沉毅,见到久违的他们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像一棵永远也不会倒的松柏。

他右手握着剑,夕阳的余辉里,清风轻轻地吹着他左臂空空的袖管。

好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人说话,直愣愣地呆在那儿,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重砂从门里斜出半个身子,就着菜刀随意地吆喝了一下:“寰照快点进来帮我的忙啊,累死了。”

“来了。”寰照笑了一下,进去了,经过苏锦凉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泪水满溢的她。

那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一直只有寰照和重砂在说话,重砂还是大嗓门,肆无忌惮地东西胡扯,口无遮拦,寰照依旧也是好脾气地替她夹菜,笑着顺和她。

往日里积极热情的另外两个人不知是什么滋味地扒着饭,再也不出言挑剔重砂做的饭难吃了。

苏锦凉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么坦然,寰照只是轻描淡写地一两句话就带过了那日他独战柳仲兰一­干­人时身中剧毒、当即削臂的险况。

“没什么,只是一只手,右手还在,能使剑。”寰照随意地岔开了话题,“重砂,添点饭。”

苏锦凉坐在那儿,手有些不听使唤地扒着筷子,他们此刻平安无事地坐在这儿竟是寰照用了一条臂换来的。

她一直搅着饭,却是一粒没吃,那个念头又上来了,是她想了好久的,此刻闹得愈发的强烈。

她想起那些他们奉命追杀的人,想到陆翌凡受伤,寰照断臂,那残忍的一幕幕都让她的道德和感情饱经了这么久的考验,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条路上佯装无事地走下去了。

晚饭后,她去找了寰照。

寰照坐在烛灯下擦剑,一只手拭得剑身摇摇晃晃的,“哐当”一声,剑就从桌上掉了下去。

“我来。“苏锦凉马上跑上前去拣了起来,替他拿绢布好好抹了,她强忍着眼泪,知道寰照作出一副这么轻松无事的样子就是希望让他们不要过于伤心自责,可这毕竟是太令人心酸的光景,她的眼泪还是砸了下来,潋起剑的寒辉,想说的话那么多,她也只能低低吐一句“对不起。”

“没事的,大家能好好在一起相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强,我这点不算什么……”寰照把剑拿了过来,惜爱地看了一遍,似是怕苏锦凉再在这话题上伤心,赶忙岔开,“对了,有个任务,本不应该派给你的,但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你看看……能不能接了?”

苏锦凉想起自己的来意,楞了一下,却还是答道:“你说。”

“这任务不用你动手,只须在那里侯着,盯着几个人,交换些情报即可,只是可能要久些日子,而且……”寰照露出些难­色­,“那地方是在软玉楼……锦凉你可以吗?”

软玉楼……苏锦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那是什么地方,正是在那天她与顾临予买酒的摊子对面,建邺城最大的青楼。

想起顾临予,她不觉又有几分黯然,但马上又回过神来,爽快地应了:“好,我去!什么时候?”

“锦凉,那不是寻常地方,你一个女儿家……”

“没事的。”苏锦凉­干­脆地打断了他,“我一这样的货­色­也没人会打我主意,倒是别人要小心我反客为主才是!”苏锦凉朝寰照做了个鬼脸。

寰照笑她鬼马­精­灵,道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要谢你才是。”苏锦凉笑,笑容渐渐收了起来,良久,她轻轻问他,“寰照,你有没有想过……不呆在沉香苑了?”

“什么意思?”寰照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苏锦凉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压在心底这么久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不当杀手,出去闯荡江湖也好,一起做小生意开店也好,总之不用过这种搭上­性­命的日子,我们四个可以一起平平常常地过普通日子啊。”

寰照楞了半晌,继而笑了:“锦凉,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苏锦凉急急打断他,“我们一起走,我们可以……”

“锦凉!”寰照认真地看着她,“你来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了,你要进来了,就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我们这儿是有规矩的……”

“我要走!”苏锦凉望着他,斩钉截铁道,略觉得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我不管这规矩,规矩是人定的,我不能为了这死的规矩放弃活的生命。”

“早没有生命一说了,从你进来的那天起,你的命就已经是沉香苑的了。”

“我的命在我自己手里,不是谁的!”她有些生气,硬生生道,“我要带陆翌凡走,我不要平白被绑在这里!”

“他不会跟你走的。”寰照平静地说,稳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十岁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他所接受的世界也都在这里,你让他跟你走,抛开他过去所认知的一切,过一种新的目标的生活,他是不可能接受的!况且……”寰照顿了顿,缓缓道,“小翌这条命是永叔拣回来的,没有他,他早死在那场大雪里了,他一直视永叔为父,永叔让他为沉香苑效忠,他必然会恪守承诺的。”

“那你呢!重砂呢!你们又是为什么走不了!”苏锦凉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是有责任的,锦凉……”寰照静静地望着她,“沉香苑给我的,我必以十倍还之,我已经把命交给他了。”

苏锦凉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寰照在哪,重砂必然就是在哪的。

她低着头站在那儿,烛光很昏暗,她的话在心里堵了很久,最终还是幽幽道,“我想走不是怕死,这条命在我看来并不算什么……我只不想再看见你们再出事……”

寰照宽慰地笑:“我知道,锦凉你一直是很善良的。”他的表情突然又似有些凝重,“……你是不应该来的,这里本与你无关,所以我当初才会……”

“没事呢,寰照。”苏锦凉笑着应他,“我不后悔的,能认识你,认识重砂,还有陆翌凡……在沉香苑的这些日子很开心,我真的很满足,所以我从来也不后悔。”

“我只是不能再接受再当杀手,无论是谁的生命都不可以随意凌踏的……一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走的。”她认真地告诉他。

寰照看着她,这个女孩子眼里的坚强和倔强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这种人,她认定的,就是不可能再改变了的。

他笑:“你总是有你自己的想法。”

苏锦凉亦是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呀。”

她推开门,是沉香苑安静的夜晚,海棠的妖娆伴着竹子的清香,天上挂着清月,看似静好无忧。

“锦凉……”寰照在身后叫住她。

“今天的事,暂且不要告诉小翌知道。”寰照静静地看着她。

苏锦凉楞了一下,继而偏着头笑了,她扶着门,月光照在她无邪的脸上。

“好。”

作者有话要说:寰照断臂实属无奈~

以后会补偿的~哪位贡献义肢一枚,我一定替他安上~

31

31、第二十九章 品南楼、月下西厢(二) ...

在沉香苑呆着,又没有任务做的时候,好像就只剩下了……

吃饭。

今天的晚饭是苏锦凉和重砂一起做的,苏锦凉从弱水那里走了一趟回来剥削了很多的笋子。

“重砂……”苏锦凉一边切着笋子一边叫她。

“啊?”重砂正在研究葱和蒜苗到底有什么区别。

“弱水说我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会改变一生的命运……”苏锦凉想着弱水说这话的样子,微微有些发愣。

“有没有这么神啊……啊,好像蒜苗要比葱粗一点。”重砂真是个天才。

弱水占的卦向来是很神的,说苏锦凉今天会发横财,她立马就会在回家路上捡到几个铜板,说她会有艳遇,下个任务肯定就有一个美男要香消玉殒。

所以弱水今天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会有意外发生,并且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这话是在她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的。

她就吊着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到了饭桌上,自己做的菜也没心思多吃几口。

“锦凉明天就要去了吧,准备好了么?”独臂大侠寰照问道。

“准备好了,一定要招摇撞骗,财­色­双收。”苏锦凉漫不经心地回答。

“毕竟是姑娘家,还是小心为上。”寰照不放心地又添了一句。

“别听他的。”陆翌凡靠过来小声说,“他是舍不得自家娘子羊入虎口才拉你当替死鬼的。”

“你找死呀!”重砂一掌拍过来,“我和他没成亲没洞房的,谁是他娘子了?”

“差不多,反正你们每天都是新婚之夜,激|情四­射­……”

“对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成亲啊?都这么久了”苏锦凉扒着饭,笑道,“也该请我们喝喜酒了呀。”

“­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知道哪天命就丢了,我才不要给他守活寡。”重砂一脸的不在乎,“老娘要俊俏风流到六十!”

陆翌凡闻言大笑,上气不接下气,苏锦凉听了却只想到了那晚和寰照说的话,看向他,眼神一黯。

寰照似是察觉到了,忙笑着岔开,“锦凉年纪也不小了,到嫁人的年纪了啊,是不是也该行笄礼了……”

“哼,那个劳什子我早给她弄过了!”陆翌凡一脸的不屑。

寰照被呛了一大口:“胡闹!这事你怎么能随便自己做主,笄礼须待德高望重的女子才能主事,好歹也该叫重砂来……”

“笄礼是什么呀?”苏锦凉全然不顾寰照用德高望重来形容重砂,直奔主题。

寰照看着她,耐心解释道:“姑娘长到十五、六岁,就要行笄礼,在仪式上簪上簪子,就是待嫁姑娘了。”

“懂了。”苏锦凉一颔首,转向陆翌凡,“你那个哪里算了,簪都没簪稳,我的第一次怎么能毁在你手里……”这话说得还是很能令人联想的。

“怎么不算了……”

陆翌凡他们还在身边吵吵闹闹地嚷嚷,苏锦凉却已经再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笄礼她确然已经算是行过了,那根簪子就好好地在她怀里收着。

那天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清晰地回放出来。

在白玉台的风里,他冰凉的手有意无意地总是划过她蜿蜒的脖颈。

罢了,只是他的无心之举,她何必要记得这样清楚。

捧着一碗饭却实在是难以下咽,苏锦凉称有些累了便早早退席了。

一身的疲惫,她准备去洗个澡缓缓神。

后山有温泉,是苏锦凉偶然发现的,她拉着重砂一同去过几次,后来重砂因寰照管得严便不去了,她只好一人成行。

沉香苑的规矩特别多,有一条死规便是园子里不能随意擅闯,别的小组还好,闯过去了至多和他们的手下­干­几架,打不赢翻个墙爬回来站在这边往那边扔鞋子照样能张牙舞爪。可若是闯了禁地,便就是一个死字,比如别院,比如文阁。

这后山隐约似乎也是被划在禁地里的,苏锦凉记不清了,只是见去了几次也没出半点差池她便放心大胆的继续了,古时候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可若有了温泉那便是比浴缸还要舒服。

苏锦凉三两下就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踏了进去。

其实如果真做一个女儿家打扮的话,苏锦凉的身子应该还是很玲珑有段的,白天被那些粗糙的衣服束得看不出来,这会解了以无暇的姿态呈现在眼前,很能令人心神荡漾一番,像轻柔的杨柳,沾着露伏进潋滟的水影里。

氤氲的热气在池子里悠悠地腾起来,她有些恍惚,红木簪子在手里攥得生疼。

不想想,可那些光景却使唤不住地自己跑出来。

她闭上眼,好像这样那些画面就不会再出现了一样,微微启­唇­,吟出轻润的声音: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谁共我……醉明月。

突然来的一阵心悸,她潜进水里,眉头皱成解不散的样子,温热的泉水灌进耳口鼻息,妄图将他的音容笑貌都洗涤­干­净。

青丝在水中缠绕成还不够繁茂的海藻,不足以将她溺死。

她猛地仰起身子,靠在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摊开手,那根红木簪还在那儿,手心太过用力攥成了苍白­色­。

她忘不掉他……

她放下簪子,爽快地站起身来,月光像薄纱,轻轻披在她柔美的身子上。

圆润的肩头,丰盈的胸部,娉婷的身段。

她站在池子里,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

忘不掉便暂且记在心里吧,总有一天会忘掉的。

她伏□,随意扑着水,快些洗­干­净了回去休息,明天又要卖苦力了。

她哼哼唧唧地唱起歌来——这样坦荡的人总是不会为了一件沉闷的事情记挂得太久的,夜空里飘着的全是她的声音:“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她欢欣鼓舞地在池子里踏来踏去,想着明天要如何将那些美女尽收其手,若是碰上了陆翌凡的飘飘,一定要好好美言几句。

池子被她踏得水滴四溅,远远地望着,就像一只搅局的小野猫。

果真是上不了大场面的人,该把先前对她的引人遐想的形容词都撤了。

他在林子后边勾起­唇­,一缕薄薄的笑,这样想道,脚下一步,踏到一截枯枝。

“谁!”苏锦凉一把抓过衣服披在身上,松松垮垮地刚好垂至大腿,还余下光洁的一大半凌在水上,另一只手横握着刺,目光警惕地盯着树林。

片刻沉寂后,林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半晌才走至面前,像是被人一把推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似的,老大的不情愿。

苏锦凉的表情从警惕至疑惑再至恍然大悟。

“你是……兔女郎?”她紧握着刺的手松下来,张大了嘴巴问道。

小小的身子,两个小鬏,稚气却傲气的面容,再加上怀里那只半身不遂的兔子,正是那日助她进沉香苑的小丫头。

“谁是兔女郎了!”小丫头气愤得冲她喊,一扬脸,又是满面的傲气,“叫我八姑娘。”

苏锦凉轻笑了一下,小丫头一个,名堂还真多。

“你笑什么!没大没小!”她极其嚣张地指着池子,语气和那张脸和年龄极度不符,“谁让你擅自上这来的!这是我的地方!”

“呀,原来是你的啊!我还当是什么机密地方呢……既然是你的就好办啦,让我来一两次有什么关系呀!别那么小气嘛,我不过洗个澡而已,以后我带好吃的给你啊!”苏锦凉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眼里只有吃的。

“说了不让就不让!”小丫头极度不满,扬首就走了,突然又停下来,回头望着她,表情有点愤恨,尖声尖气的,“以后不要再穿得这么暴露,你想勾引我吗!”

苏锦凉站在那里哑然失笑,这是一什么小破孩啊?

苏锦凉心情畅快地穿好衣服回房,高兴地想着:你说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了?我以后一定还要常来!

清风阵阵,在园子里飘荡西东,她一手轻甩着头发想将它快些弄­干­,步伐轻快地踏过了沉香苑软软的青草。

弱水还说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不是平平安安的什么也没有嘛,原来神仙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苏锦凉轻笑,一把推开门。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急急按向胸口,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根红木簪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无感……大家原谅我。速速努力找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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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章 今夕方遇此良人(一) ...

软玉楼的名声果真不是盖的,美人巷,芙蓉窝,一个个娇俏的姑娘以弱柳扶风之态脚不着地地在大厅里飘来飘去,软若无骨的样子,苏锦凉总是很有冲动上去扶一把。

她这次的身份就是一个杂役丫鬟,由于稍稍有些姿­色­的姑娘都被抓去卖笑了,剩下来打杂的就只有一­干­猥琐男人,她突兀地立在其中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这几天她都很闲,第一件事早办成了,在鲜少有人去的杂物房不起眼的一角摆上个蜀锦盒子,只等有人来取,再将他制服即可。

另一件却是迟迟办不成,这是因为她的观察对象——建邺城里艳声大炽的名妓杜危楼,在她来的前一天陪王员外游湖时染了风寒,闭门谢客了,这几日都在闺阁里呆着,连个影子都没露,看得出老鸨还是很体恤下属的,不过分压榨劳动力。

“你说这杜姑娘怎么还不出来?”每日厅里总是侯着很多仰慕杜危楼艳名的青年,弄得苏锦凉都有了几分好奇,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美艳的人物,让这么多男人魂牵梦萦。

“可能真是病得很重吧,那王员外不是染病不起,今早去了吗?”

“你信那胡说,我看哪,是年事太高,无力消受这大好春光……”

然后是两个男人的低头­淫­ 笑。

苏锦凉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她随便在边上找个位置蹲点,马上就能目睹一对狗男女眉来眼去,迅速敲定产生­奸­ 情,携手踏上楼去的全过程。

每每她才只坐了小会,就会有一只大脚踢来,老鸨Сhā着腰颐指气使地站在面前,凶神恶煞地:“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去­干­活!偷懒!再偷懒老娘才不管送你来的人出了多少银子,照样给我卖身去!”

于是苏锦凉只好极不情愿地提了水壶,近距离地从不同角度看情 ­色­电影的全程直播。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学来了一套火辣辣的情话可以调戏陆翌凡,听得他大骂她下流。

都是倒茶时在那些男人身边学的,他们说话时近得能贴到姑娘面上去,一手搂着她坐在怀里,另一只手就极不安分地姑娘身上爬来爬去,爬遍了所有能爬的地方。

有些姑娘显然还是新手,在猥琐男人怀里推三阻四地坐立不安,这娇羞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的防御功效,反而让对方把一张臭脸凑得更近。

苏锦凉看不下去,倒完茶走的时候顺手将他的裤腰带也扯了。

于是片刻,等男人终于调戏够了要带姑娘上楼办正事的时候,就会听见一声惊叫,然后是强忍着笑的娇羞语气:“公子,你裤子掉了……”

这件事做顺手了的后果就是苏锦凉心情一好便随意出去扯人家裤腰带,于是,大厅里能掉很多的裤子。

建邺城里对软玉楼长盛不衰的奥妙又有了一个新探究:软玉楼的姑娘功夫要比别家的好些,你看,裤子都掉得那么快……

在陆翌凡听说了这事的始作俑者是苏锦凉后,他也扮成一另一个杂役和她一起扯裤子,偶尔他还会传授一点男人系裤子的小癖好,于是他们扯得更加得心应手。

那日他们照旧二人搭档准备扯尽天下裤衩,没义气的陆翌凡忽一声“啊!有个美女!”便没了影子。孤军奋战的苏锦凉顿觉没有意思,索­性­藏到了一个不会被老鸨抓到的偏僻角落偷懒。

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人,身材高挑,一袭黑衣,戴着斗笠,压得极低地在厅内扫视。

苏锦凉当即站了起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物,穿得也太招摇了些。

杜危楼这几日闭门谢客应该不是去找她的了,那么便是去取锦盒的!苏锦凉当即就往过道里走,一边暗骂道:该死的陆翌凡看个美女怎么还没回来!难道要自己一个人打么?要迅速制服对方还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有点难度。

她飞快地走到埋伏地点,心里胡乱地想着对策,事出突然她有点应对不过来,好在陆翌凡终于回来了,突然出现在了身旁,她一把拉住他推开暗门藏在里边。

这暗门是寰照之前就嘱咐过的,是过杂物房的必经之路,只须在这里埋伏好,待那人取了东西出来之时趁其不备破门而出将他制服即可。

暗门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苏锦凉藏在里边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候着,陆翌凡亦是在旁边很安静,

苏锦凉的肚子突然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不太合时宜。

她突然想到那黑衣人要找到这里来也要大半会,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果然是太­性­急的脾气,弄得这会反倒不好出去了。

她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黑鼓隆冬呆在里边怪难受的,肚子又叫了一遍,她被饿惨了。

火“蹭”地打亮了。

“陆翌凡……”她轻轻地叫他,转过头,当即呆在原地。

那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薄薄的­唇­翼勾起一抹浓浓的戏谑之意,像是看了她一出大大的笑话。

他的双目像江南烟雨中最浓醇的一抹清墨,能画出世上所能想到的至为动人的山水。

火光轻轻地映亮了他的脸,是突然夺走了所有呼吸的光彩。

线条柔和地延伸至耳侧。

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这不是……是那日误入青阳将军府遇到的“然哥哥”么……

不,不是然哥哥,这时看才发现完全不一样,不知那日为何会将他误认为是沉然。

他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思维已经空掉了,她呆呆地松开手,不能自主地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最后几个字。

“你吃了没有……”

那人闻声当即笑了,苏锦凉这时才从恍神中反应过来,猛地熄了火,打火机燃得太久,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本能地一丢,却也顾不得去捡,赶忙“嘘”了一声。

她又一把抓住他的手,是怕他推门而出坏了她的事,狠话她到底还是学不太像,好似小孩偷了大人的裙子来穿一般的不搭调:“不准动!不然我就杀了你!”

说完后,想起方才看见的是那样一张温润纯善的脸,苏锦凉顿时底气不足,马上心虚地连连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做声,等一下就好……等下我请你吃饭!”

那人又笑了,比上一次还要大声,像是这个笑话升级了一般。

苏锦凉急得双手合十,连连拜他,小声念道:“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他终于敛了声音,却还是笑得意犹未尽似的,戏谑地瞧着她。

苏锦凉连忙聚神听着外边的动静,生怕错过半分。

安安静静,还没有人经过。

她又轻轻抓上他的手,总归还是不放心,执行任务还是谨慎点的好。

慢慢地,双目终于是能适应这黑暗,可辨一些光景。

他就静静地立在一旁,果然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只好像是一直在看着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她也很想看他,心里好奇地想把方才那张好看的脸再看一遍,究竟当初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将他当成沉然的?可是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只得就这样装出一副很正经专业的样子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过去了不知道有多久,苏锦凉觉得那人就算是把青楼翻个遍也该找到这里来了吧……难道是已经进去过了?不可能啊,众人都说她灵觉非常,没理由有人经过她都感觉不到。

暗门里安静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苏锦凉明白自己一定是错过什么了,卸下全身戒备,推开门……

杂物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苏锦凉的心都空了一下,急忙跑进去,在那个落满灰尘的架子下边,原本她放在那里的蜀锦盒子,不见了……

她心下大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经过了她都没有感觉到……

要避开她的灵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有一个!

“有一种功夫叫敛神诀,练成了便会无声无息。”身后传来沉静如水的声音。

苏锦凉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和顾临予在那个破败酒楼里遇着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

他走至身边,伸手递过来她方才掉了的打火机:“你的东西。”

苏锦凉回过身,却忘了接。

他轻摇着玉扇,一身锦衣华服,身形颀长,眉宇间是难掩的清华雅逸。

他站在黄昏的金辉里,像临世的谪仙,点亮了世间光芒。

他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来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人悄悄的霸王了我。举手!

33

33、第三十一章 今夕方遇此良人(二) ...

“谢谢……”苏锦凉接过东西就连忙往外跑,得快些找到陆翌凡把这事跟他说了才行。

“姑娘方才说……还欠在下一顿饭的。”略带笑意的声音,她还没跑出两步远,就停了下来。

苏锦凉回过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瞧着她,如玉般隽秀的脸,似笑非笑。

她笑,点点头:“我说话算数的,你等等啊。”语罢,又像只兔子似的飞快地跑了。

他也不以为意,微笑着瞧她跑远了,慢悠悠地踱到方才她站的地方。

落满灰尘的架子,只有盒子大小的一块地方被余辉照亮了,露出黑木本身的颜­色­。

清润的手指触上去,淡淡一抹。

这个味道……

幼时骑­射­师傅教箭术时曾提过,一般人均是一发一箭,鲜少有一发多矢的,因须极高的《奇》速度和耐力,非一般人《书》能承受,不过其实要做到《网》也并非不可能,只要从小以双手浸泡坠香油……

这个味道似乎就是……不过还多了一点……是女子的脂粉香气。

用箭高手,还是女人……

他一扬嘴角,很有意思……

苏锦凉气喘吁吁地跑回门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他。

“那个……那个,我没带钱。”她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圈,两个人都听见了,她没有因此不好意思,反倒磊落了起来,“不如你先借给我,还是我请你吃,下次再还你呀!”

他收回手,笑容更甚,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请人吃饭的。

她怕他不信,又赶忙补充道:“不要以为我是坑你呀!我在这里上班,你天天都可以来找我要钱的!”

“上班?”他疑道。

“哎呀,就是……就是……我也忘了用你们的话是怎么说了,反正你来这找我,我一定在就是了!”她笑着看他,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微侧首:“好巧,我以为今晚的饭有着落了,也没带银子。”那表情无比的诚实。

“不是吧……”苏锦凉睁大了眼睛,“哪有嫖客上妓院不带银子的!”

真是第一次见这样说话的姑娘,他忍俊不禁,笑容一次比一次显山露水,侧着头问她:“我只看看,看看也要付银子?”

你看看就想再­干­­干­的……苏锦凉小声嘀咕,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好歹也洞察到这些顾客的心思了。

“那怎么办啊……我真的饿死了。”苏锦凉极其可怜地摸了摸肚子。

他却只一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赖定你了的表情。

门口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个身影,又闪回来。

“大少爷。”

一黑衣男子径直越过苏锦凉走至那人面前:“大少爷方才是去哪了?属下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没事,就耽搁了一下。”他撑开扇子,笑着扫了苏锦凉一眼,苏锦凉正低着头惶惶不安。

这个不是那天带她和陆翌凡出将军府的侍卫么……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到哪都怕被人认出来,不能抬头做人。

“祁连,带银子了没有?”

苏锦凉听到钱迅速地抬起头来,两眼放光。

“少爷要买什么?我去便是。”

“不是。”他饶有兴致地瞧着苏锦凉,“是有人要请我吃饭。”

祁连听见这奇怪的回答,没明白这和要钱有什么关系,顺着视线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她,“少爷是要和这位姑娘去用膳么,那董小姐那边……”

看来没有认出她来,苏锦凉暗暗松了口气。

“不去了。”他的表情似是有几分不悦,“本来也没答应要去的。”

他接过银子朝苏锦凉走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就回了炎说让他一个人去吧。”说着笑意浓了一分,“他还更乐意。”

苏锦凉仍傻傻地站在那里,他走到面前,笑着问她:“还不走?不吃了?”

苏锦凉大喜过望,连忙应着出门去了。

她欢天喜地地走在大街上,想到吃的就要流口水,兴奋的样子弄得她身边的人很无奈,一回头才发现祁连还在后边跟着,果然是恪忠职守。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逛逛。”他吩咐道。

“大少爷……”

“哎呀,你不用担心你家少爷啦!”苏锦凉一拍胸脯,很老道的样子,“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他的!”

祁连被这句话梗得说不出来,人家担心的危险就是你。

他却只笑着注视着她,像是突然发现了失落已久的珍宝,柔声道:“走吧。”

醉仙居估计是建邺城里最好的酒楼了,苏锦凉在这上好的楠木凳子上简直是如坐针毡,悄悄地掰了掰手指——不知道得花掉她多少的银子。

平时苏锦凉去个望江楼都要对陆翌凡趁火打劫一番,现在好了,报应果然是来得很快的,现世报!来了一个更会打劫的。

不过之前已经夸下海口了,苏锦凉还是很爽快地说:“你高兴吃什么,自己随便点吧,反正都算我的。”

他估计是看出了她话里的底气不足,扇子一展,面带微笑:“既是我带姑娘来的,还是我请吧,也没有平白就让你出钱的道理。”

苏锦凉一听心里马上就乐开了花,但还是虚情假意故作正经地推辞了一番。

几个回合下来,她终于以真面目示人,大方地一耸肩:“好吧,被你看出来了,我果然没钱请。”

他听了舒心地笑:“要吃什么?”

“一笼包子!”她很肯定。

“还有呢?”

“就一笼包子!”她一口咬定,绝不反悔。

一分钟后……

“那个……我可不可以再要一笼?”她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而他仿佛早就料到这结果似的笑着看她。

又一笼包子下肚,苏锦凉摸了摸肚子,抬起头,看着他,三分羞怯七分试探。

他已经彻底地不相信她的话了,直接将小二叫了过来。

“店里有什么菜,都上一份。”他淡淡道。

苏锦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这么多的。”其实心里已经对即将到来的饕餮掀起了一股难言喜悦的惊涛骇浪。

“你放心吃吧,反正是我请客。”这人真是大方得无耻。

苏锦凉做了个鬼脸:“你不要太嚣张,我会把你吃穷的。”

“试试?”他一扬眉。

果然无耻,苏锦凉鉴定完毕,再也不给他半分面子,只等菜一上桌就狂吃。

一盘祥龙双飞端了上来,他附首轻声对小二说:“菜上慢点。”

根据出席各种宴会场所,见了各­色­小姐的丰富经验,姑娘家吃饭总是很慢的,上太快菜就凉了。

声音很小,还是叫她听见了,她轻哼一声,想道:原来是想泡妹妹,菜上慢点时间就长了。

真是不要脸的想法。

苏锦凉低头一阵风卷残云,丝毫不顾忌任何形象,很快两条龙就只剩下了空架子。

对面那人刚举起筷子,见着此情此情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已然是完全被她征服了,赶忙把小二又叫了回来,一脸惨不忍睹不能再看她一眼似的表情,摆摆手:“你还是一次都上了吧。”

苏锦凉顿时觉得自己又悉获了他的内心:一定是见她吃得太没有气质,打消了泡妞念头,想快点抽身走人了。

她想到这一点更加的得意,就像慧眼识英雄一般勘破了他的­奸­计,吃得愈发地张狂。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还要吃饭的念头,放下筷子看着她。

苏锦凉一边吃一边指点一二:

“这个店子好小气啊,菜都这么小一份,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这个龙井竹荪的碗真好看……”

“啊!鱼香­肉­丝里怎么没有鱼?”

她吃得过于投入和开心,半天才想起对面的他一直没有动筷子,连忙抬起头问他:“你都不吃么?很好吃的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实在好奇哪来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我叫落落。”她吐吐舌头,继续吃。

“我诚心请你吃饭,你至少也该编个像样些的来骗我吧。”他摇着扇子,笑道。

苏锦凉咬下一大块­鸡­翅,想着你哪里诚心了!还跟我说你姓卫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青阳家的大公子。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蠢地自动暴露目标,对方看上去都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档子事了。

她抬起头,一脸坦荡地望着他:“好吧,我叫落汤­鸡­。”

鬼才会相信有人敢叫这样的名字。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大好的机会还是要好好把握的,下次又有只能没出息地蹭陆翌凡的饭了。

苏锦凉先发制人地补充了一句:“好了,你看我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她得意洋洋地想:你就编吧,难道你跟我说你叫卫生巾么!

他坐在对面,笑着望着她,心里像是照进了从未有过的阳光。

看着她风卷残云,很开心。

看着她耍赖皮,很开心。

这似乎是生平第一次陪女孩子吃饭没有感觉到厌倦和不耐烦的,坐在这里,看着她吃,就好像很舒心很满足一样。

所以,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如往日里一般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微笑着,如煦阳般温暖,自然地答她:“我叫卫灼然。”

无比真诚的语气,让人挑不出一点的岔子。

苏锦凉随意地动了两下筷子,抬头对上他温暖的笑,如墨的瞳。

原来还真有一个然字……

“哎呀……好饱。”苏锦凉下了酒楼,站在已经沉下来的夜­色­里,满意地拍了拍肚子,随意坑了他一句,“走不动了,被你害的。”

“听说天香楼的蟹粉小笼很不错,我请你去吃吧。”

“好啊好啊!”苏锦凉狂点头。

果真是不用试探都会自己上当的人。

苏锦凉吃饱喝足后又满意地抒了声情,大义凛然地拍了拍卫灼然:“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呀!改天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不用,说了是我请。”卫灼然笑着答道。

“哎呀,这个不算,完全是我白吃嘛,你看你都没动筷子,改天……啊!完了!我忘了正事了!”苏锦凉猛地一顿足,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可是要找那取盒之人?”卫灼然笑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着一身白底金边的锦服,在黑夜里也分外耀眼。

苏锦凉讶异地停下来,听这话像是另有玄机,知道其中隐情一般,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是个女子,擅箭术,能一箭多矢。”卫灼然摇着扇子,似是十分的肯定。

苏锦凉瞪大了眼睛,才刚一开口想问个究竟,突地远处一声大喝“姓苏的!”

苏锦凉闻声望过去,黑暗中站了一个清瘦的少年,一身黑衣,潦草的束发,正是陆翌凡。

“你死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苏锦凉冲他喊道。

陆翌凡没答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狠狠看了卫灼然一眼,一把抓了她的手就走。

“你­干­什么呀!”苏锦凉被他拽得踉跄,不知道他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不要走那么快呀!”

陆翌凡像是没听见一样,面­色­铁青地拉着她向前走,黑暗里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场很大的气。

苏锦凉想起什么,赶忙回过头,向卫灼然摆摆手:“再见。”

卫灼然侧身站在那儿,轻摇着玉扇,亦微笑着点点头。

她被拉得东倒西歪的,步子很快,表情连一个笑也无暇顾得周全就转过身去了。

一个太过潦草的告别。

这个应当就是那日她一直背着的重伤少年吧,伤得如斯重,竟然还能救回一条命,健朗如常人,不知是遇到了怎样厉害的人物。

卫灼然想着,迈开了脚下的步子。

“你要死啦!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我都还没怪你去看美女就没影子了呢!”

远远地,都还能听见他们争吵的声音。

那个少年蓦地停下来,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头:“那你呢!你和一个男人都跑得没影了,还有脸来说我!”

卫灼然轻笑,“啪”地收了扇子。

已经是盛夏的季节,入夜了还是有丝丝凉意。

今天的事情有些多,就这样当散心慢慢走回去也很好。

那夜,建邺城的晚上连星星也没有,却有很多的人都在问,是从何处来了一个这样华美隽秀,风度翩翩的公子,仿若无旁人一般地闲庭信步。

他面上挂着舒心的微笑,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样的妙事,就这样凭空让黑夜也明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边开始就一直很无感,原谅我毁了我最爱的灼然哥的出场。。

泪奔~

以后有机会 一定会大修的。

34

34、第三十二章 今夕方遇此良人(三) ...

苏锦凉第二天再回青楼的时候被老鸨丽娘骂得很惨,她一边悲苦地擦着桌子一边默默地接受丽娘说她夜不归宿在外偷汉子的骂名。

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昨天一时糊涂就跟着陆翌凡回沉香苑了呢?

要说起昨晚还真是一场激战,主题同样是围绕苏锦凉外出偷汉子没能顺利完成任务展开的,指控人是陆翌凡,他宣称自己只是出去盯梢了一个可疑人物,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那个窃盒之人,和他过了几招,因为担心苏锦凉的安危便无心恋战,匆匆收场,并且翻来覆去地找了她一个时辰,谁知道她正和一无耻狂徒打情骂俏,完全忘了任务这回事。

苏锦凉立即果断地骂他不要脸:

一、你明明是出去看美女,所以才让无耻狂徒有机可乘!

二、你明明是打不过人家,别企图拿担心我来当挡箭牌!

三、你就是见不得人家比你有钱比你帅,居然诬赖人家是无耻狂徒!

陆翌凡当即就被气到了一个巅峰,一拳过去,二人立刻掐架,重砂在一旁呐喊助威,鼓动寰照下注。寰照劝架无能,二人仍是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他终于凭借自己是残疾人士这一弱势身份博取了同情,平息了战祸。

尽管没有顺利完成任务,但好歹勘破了那人身份,苏锦凉跟寰照汇报了这一猜测后,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并未受到什么惩罚,只多加派了个任务来抵过。

听上去还是很轻松的,在初三与十五那天做一个情报的交接工作即可。

所以苏锦凉算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沉香苑,还心满意足地吃了很多的梨子。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却因为擅自夜不归宿挨了丽娘的狠批,丽娘本翘着个生财五指手骂得正在气头上,突然瞥见门口光景,陡然收了声,踢了她一脚,低声道:“接客去!”然后面上的表情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陪着笑脸朝门口迎了过去。

苏锦凉怔了一会才明白她所指的接客是什么,并没有某种不好的含义,便也慢吞吞地跟上去了。

“哟!这不是青阳公子嘛~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苏锦凉陡然一惊抬起头,这才算是见到了正版的青阳君。

那人正是青阳家的三公子青阳炎,他身着淡紫的衣裳,华贵天成,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双眼睛不算太大,却十分的有灵气,一看便是心灵剔透之人。

他的眉目虽说不上是多么的俊美绝伦,可聚在一起便是天生一派风流,让在场众人均不能从他谈笑风生的面上转开半分。

他身子微微一侧,身后现出另一个人儿,那突然华溢的光彩更是让满座的呼吸都顿时屏去大半。

英挺隽秀,润如美玉,形容宛如三月的春风,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苏锦凉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卫灼然,怎么又是你!”

青阳炎诧异地回过头望着他,一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外边的小妞有一腿的表情。

卫灼然只得苦笑,有些后悔直接把自己的名讳告诉这么冒失的姑娘,果真她不假思索地就说出来了,这下可好,不出半日,天下人都会知道他卫灼然来东齐了,来的还是东齐的妓院。

丽娘听了顿时两眼一亮,回首啐了苏锦凉一句:“死丫头!卫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语罢又摇着帕子迎了上去,她当然知道卫灼然是谁,所以更是卯足了功夫,笑得比那春花还要灿烂,“卫公子啊,今日您们二位大驾光临可真是要折煞我们软玉楼的姑娘们喽,姑娘们……”

她话还没说完,顿时整楼的姑娘便满面红光地蜂拥而至,看得苏锦凉心里一阵疙瘩。

那青阳公子却忽一扬手,满场的女子皆未入目一般,朗声道:“我只想找杜姑娘,不知杜姑娘在否?”

丽娘笑得九曲十八弯地陪道:“青阳公子,可不巧了,危楼这几日身子不好,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您……我们这还有霏霏,柔儿……”

“不必了。”青阳炎闻言当即就转身欲走,皱眉道,“扫兴。”

卫灼然却一副无所谓去留的样子,依旧摇着他的冰骨玉扇。

“青阳公子!”丽娘连忙拉住这一摇钱树,又是笑得一脸谄媚,“我突然想着危楼这几日身子养得也差不多了,丽娘现在就叫人去唤她梳妆打扮一番,好好招待公子,公子请……”

青阳炎听到这里才略一扬眉,朝着厅堂一角的四方桌走过去。

在场的男人们都大喜了,今日终于能得借青阳公子的面子见上这名动天下的美人——杜危楼了。

卫灼然回首看了苏锦凉一眼,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笑她,她不卑不亢地瞪回去,却还是身不由己地提着茶壶地过去了。

软玉楼里不知道被迷倒了多少的姑娘。

女人酒水一律都被青阳炎回绝了,只余着苏锦凉一个倒水小童,倒像是特意为卫灼然准备着似的。

苏锦凉没­精­打采地提着壶子,随意道:“二位公子,西湖龙井。”一看就不是在诚心当丫鬟。

卫灼然笑着问她:“昨晚我可是没招待好你?今日这么没­精­神的样子。”

苏锦凉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还不是和你偷­情­被抓了,死都死惨了,怎么还会有­精­神。”这是政治压迫久了的后果,条件反­射­了。

青阳炎正喝着水,听见这话猛地被呛了一口,连连咳着问卫灼然:“原来你们都发展到这份上了?”

苏锦凉经过陆翌凡和丽娘的轮番轰炸,已然是屈从了罪行一般,又接过话答道:“是啊是啊,就差没捉­奸­在床了。”她想到这一连串的屈辱更是气得一掷壶子,指着卫灼然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逼良为娼!”

众人的目光本来就都在这一桌上,现在这么大动静弄得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顿时觉悟,原来名满天下的卫大公子骨子里也是这种人啊!

流言的速度总是很快的,不出一天便会飞满全城。

卫灼然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扇子一展,自暴自弃一般笑得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额上写着我就是­奸­夫!

青阳炎乐了,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逮住卫灼然把柄的棋子,他招呼着苏锦凉过去,亲切地拍着她的肩:“没事,姑娘,我替你扶正,你只消告诉我他这负心汉都­干­了什么好事。”

卫灼然瞟了他一眼,淡道:“你就那点出息。”

青阳炎识相地收声了,又吊儿郎当地喝着他的西湖龙井。

众人见他们那一桌的桃­色­事件并没有再继续升级,便各回各座,各戏各妞了,只有那些姑娘仍望眼欲穿地看着他们,恨不得能立刻前去一亲芳泽。

苏锦凉奉完茶水后觉得没自己事了,准备哪凉快哪呆着去,青阳炎招招手,仍没死心,装着极正经道:“你别走了,就留下来续茶吧。”

卫灼然完全了然青阳炎的意思,却也只嫌他无聊,仍旧是一派清风的样子。

苏锦凉思考了一下,反正自己也是去偷懒的,那么大树底下好乘凉,贵人在旁,丽娘踢不到,于是她便懒懒地坐下了,没­精­打采地伏在桌上小憩。

那二人聊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进了她耳。

“你从西燮过来也这么些日子了,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最后那点事情收了尾就起程。”卫灼然淡道。

苏锦凉转了个面,仍然是趴在桌上,眨巴着眼睛问他:“原来你不是这里的人啊。”

卫灼然笑道:“是啊。”

青阳炎奇了,低下头问她:“你难道没听说过他么?”他忽然转了个表情,面带狡猾,“那你一定知道我吧!”

苏锦凉点点头,脸在黑木桌子上蹭了两下:“我知道你。”

青阳炎得意地起身拍了拍卫灼然:“看来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有点好处的,终于赢了你卫大公子一把,赚回些面子。”

卫灼然懒得看他,只轻轻摇着扇子笑道:“哪的话,谁不知道你青阳炎四处蛊惑少女芳心。”

青阳炎笑开了脸地俯下来,问苏锦凉:“你真不知道他?那你该回去好好恶补了,买本少女小册看看,他常年在榜首的。”

“原来你是专程过来调戏妹妹的。”苏锦凉脸稍稍向上扬了些,好看见他,她看着他认真的说,“那他们该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卫灼然实在是被这样没头没脑的话雷得不轻,青阳炎听了顿时大笑起来。苏锦凉看了他们两眼,又索然无味地扭过头,继续闭目养神。

二人笑了一会,又岔回先前的话题闲聊起来,苏锦凉漫不经心地听了几句,实在觉得这青阳炎就是一个成日想着美女的人,该把陆翌凡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话说回来,我近儿很是想念宛菡妹妹,不知有没有更美些。”说这话的正是十句有八句离不开美女的青阳炎。

宛菡?这名字好熟,苏锦凉想起什么,又扭过头去:“你说的是独孤宛菡么?”

苏锦凉想起来了,在才刚刚误入这世界,初识陆翌凡的时候,他们曾携手偷了一美人写给情郎的信,那人正是独孤宛菡。那信……不就是写给青阳某某的吗!

苏锦凉顿时眼前一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这下轮到卫灼然奇了:“你认识她?”

苏锦凉当然不能把那么不光彩的事说出来,坐起了身子,却仍颓唐着背,摇摇头:“我怎么会认识她,只是她很美,我听说过罢了。”

青阳炎又是笑得一脸叵测地看着卫灼然:“你不行啊,未婚妻倒比你出名了。”

苏锦凉顿时被这话惊得直了身子:“未婚妻!你的?!”

卫灼然淡淡地应了,问道:“有何不对?”

青阳炎拍了拍她的肩,悉获了她想法似的安慰道:“没事,你别急,男人嘛,做了事就得负责,我会想办法替你争取一个小妾的。”

苏锦凉瞪着卫灼然,在心里缕着这几个人纠结不清的男女关系:卫灼然和青阳炎是挚友,青阳炎和独孤宛菡有一腿,独孤宛菡是卫灼然的未婚妻……

苏锦凉在心里默默叹道:哎,卫灼然,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问我有何不对!

她表情幽怨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深深地同情起这位世佳公子来。

青阳炎仍然积极地做着一切可能让卫灼然难堪的事,假意安慰苏锦凉道:“你放心,宛菡是我堂妹,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她不会计较你们二女共事一夫的。”

苏锦凉这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堂妹……这属于……

很好很和谐的一家,写成剧本该是雷雨一样的虐恋情深。

苏锦凉还在投入地想着把它再加工拍出来的可行­性­,突地听见人声炸开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一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青阳炎的目光顿时就亮了,视线高出她好多,远远地望过去,再不管方才还讨论得火热的话题。

卫灼然的目光亦是亮了一分,淡淡地扫着那处。

苏锦凉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楼梯正上方那扇镂花朱门被一只玉手轻轻推开,侧出半段曼妙的身子。

她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灼然哥真是我的爱,最近太无感把他糟蹋得无以复加,深感歉意

再次拜倒谢罪。

可怜的锦凉从顾临予那里虐回来,也该有人对她好了。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35

35、第三十三章 隔江人在风雨中 ...

那日是苏锦凉第一次见到杜危楼。

楼梯上款款走下来一人,步步生莲,婀娜多姿。

艳惊四座这种词便是为她而生的,原本鼎沸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不能发一语,静得连呼吸都闻不见,因为已没有了呼吸。

她着一身榴红的缕金挑线纱裙,薄绡轻笼着莹润剔透的玉肌,扑蝶团扇半掩,春­色­下是檀红的樱­唇­,芳息微吐,娇艳欲滴。

她稍稍拈起裙摆一角,似是没瞧见这满庭炽热的目光,妖娆自放一般轻轻踏下楼来。

云鬓稍散,正是应证了前几日对她憔悴生病的传言,轻拢碎发,白玉一般的手腕露出袖口,上边余着因消瘦而宽褪的丝线勒痕,人见皆生怜。

罗裙摇曳间,她已是步入了这大厅中央,抬起眼来,凤目潋滟,转瞬即绽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这不是李太守么?可是好久没上危楼这来了……”

方才还有些疏离清冷,这会已全然是妖冶倾城的模样。

她嗔怪道,声音像是有魔力,将人的骨子都软掉了。

那李太守已是眼神迷离,随意应和,伸出手欲唤她近身,岂料美人秋波一转,迎上了另一道炽热目光,轻颦浅笑:“吴将军……”

原来这里还埋伏了这么多高官啊,苏锦凉暗暗想道。

青阳炎突地就站起了身子,面容专注,目光一瞬不瞬紧紧锁在她身上。

卫灼然闻着这动静,淡笑起来,像是料到会有好戏发生,端起杯盏浅抿一口。

杜危楼转了个身子,整好也是看见了他,漫不经心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容微敛,略显清傲之­色­,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妖娆。

青阳炎神­色­微澜,站了片刻,径自向她走过去。

“这么快就被勾引上了啊……”苏锦凉感叹道,名妓不愧是名妓。

卫灼然只瞧着那背影笑,有两分莫测的味道:炎这次许是要动真情了。

这个念头完了以后,卫灼然紧接着想的便是自己要遭殃了。

一楼能围的姑娘都围了上去,像是垂涎已久终于忍不住向他伸出咸猪手,苏锦凉识相地赶紧撤离了原地,只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瞧着。

卫灼然在一­干­美人中间端坐着,面上仍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偶尔应和几句,玉扇轻掩,稍稍隔开些距离,看似游刃有余。

可半晌过去,那群唐朝豪放女的动作开始愈发的狂野,上下其手,撩拨勾引,无所不用其极。

苏锦凉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双双玉手在卫灼然宽阔的胸膛上东突西奔,把他好好的一身锦服抚得波澜万千,卫灼然的脸­色­显然开始有些扛不住,在那些个香帕青丝的拨弄下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眼神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对苏锦凉传达某种信息:识相的就该捞他一把,好歹也是昨天请你吃饭的,不能这么见死不救。

苏锦凉只全当没看见,人总是有些喜看同类出丑的劣根­性­,苏锦凉更是此癖好的集大成者,她饶有趣味地比较着哪个妹妹的姿态更魅惑撩人,谁又能更大胆地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扒个衣服什么的。

一双酥手轻轻撂开卫灼然颈后青丝,芙蓉面贴上去,气若游丝地:“卫公子~”

卫灼然被寒得不轻,却又不能因为这个就和一­干­女子发火,未免也太失了风度,他扇子一展,扇得飞快,扬首对苏锦凉道:“我前儿吩咐你的事办妥没有?”

苏锦凉笃定地装傻:“什么事呀?”

就料定了你会赖账。卫灼然稍一侧首:“你且过来。”

苏锦凉慢吞吞走过去,半天才挤开那一堆脂粉到他面前,懒洋洋一脸无辜地:“公子有何贵­干­呀。”

本不想如此,可见了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卫灼然面上忽闪过狡黠之­色­,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带力将她揽了过来。

她提着的小银壶因着这力道,水全花啦花啦地灌出来,湿了他光洁的袖子。

卫灼然只像是没看到,俯□瞧着她,笑意连连:“你说我想­干­什么?”

极暧昧的语气,大庭广众之下,逼得她腰脊发麻。

她像鱼儿一样就势就要弹起来,奈何那只手却力道不小地紧紧扼着她,分明只有单手,却比她这个练武的还要力大,她挣不脱,扬眉怒道:“卫灼然!你昨天害我背上不守­妇­道的骂名就算了!今日还要害我名节不保?!”

这一桌的桃­色­顿时又更添香艳,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身后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更是乱了方寸:卫公子莫不是眼神不好?怎的跟这种货­色­的姑娘行苟且之事?

卫灼然的食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柔滑的腮,如玉的面庞贴上去,在她耳畔轻吐:“名节不保?待我将你呆在这里的目的告诉丽娘,你名节不保倒是小事……可如何向上边交代呢?”

他分明笑得一脸纯善,她却看得咬牙切齿,怎能老是被他抓住把柄!

身后又有姑娘耐不住了,娇嗔道:“卫公子,你的衣衫湿了,跟霏霏上楼去换一件吧……”

柔声款款,邀他共赴芙蓉帐底。

卫灼然仍看着怒目相对的她,眸子里满盛笑意,在她面上拍了两拍:“怎么样?­干­是不­干­?”

气归气,孰重孰轻苏锦凉还是分得清的。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站在庭中,落落大方,朗声开口:“卫公子,你叫我替你寻的­干­净茅房寻好了,随我来吧。”

你有暗箭,我有­阴­刀!

在座众人皆被梗了,梗得最严重的那一位飞快起身,极勉强地赞同:“这事确是拖不得……”

二人狼狈为­奸­迅速出门了,卫灼然快得甚至来不及回头再看一眼。

青阳炎正美人在旁,春风得意,望着那华白的背影也只能叹句:卫兄你自求多福。

楼外车流马走,闹声迭起。

苏锦凉气鼓鼓的,脸上贴着闲人勿近的告示,卫灼然若无其事地摇着扇子:“­干­净茅房在哪呢?”

苏锦凉转过头去,恨恨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卫灼然你记得!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我记得了。”他随意应道,合了扇子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下,又添了句,“叫我卫公子。”

“臭美。”苏锦凉不屑瞧他。

“臭美公子请吃饭了啊,速速把握机会。”卫灼然看着前方,仍旧假惺惺地摇着扇子。

“吃什么呀?”果然吃是镇住苏锦凉的制胜法宝,她顿露喜­色­。

卫灼然偏首想了会:“西府衙子口那家碧瑶斋的桂花圆子还不错,要不要去?”

“真腐败!”苏锦凉如是点评,话音不落,她又满意一笑:“我就喜欢你腐败!”

于是二人成行,共踏食­色­之旅。

苏锦凉深感近来日子过得颇好,滋补得要把自己前半辈子的悲怆都填平,不禁叹道:“难怪大家都想要傍大款。”

“什么?”卫灼然没懂苏锦凉从哪蹦出来这么多的怪词。

“我说,天天跟你后边吃香的喝辣的,你小心有一天甩不掉我!我会……”

胸口被猛地撞了一下,冷风像利箭,穿膛而过。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本能地伸出手,拨开层层人群,飞快地匿身其中。

羽白衣衫,惊鸿身姿,疏离的气息在人群中淡淡一现,还是叫她看见了。

她推开层层人群,死命地向前赶。

是你……竟然是你……

苏锦凉再耐不住这重重的阻挡,踮起脚努力地四下张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蓬山此去,难觅萍踪。

视线通扫,一无所获,苏锦凉决绝地翻身上檐,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这一招还是他教的,你站得高,总是会看得远些,他便跑不掉了。

屋瓦在脚下倍显单薄,她辗转着四处看了,闹市花灯,独不见他。

站得高,你也总是在更高的地方。

她徒收了满腔孤冷的风声,郁郁寡欢地坐下来。

闹市离她很远,轻轻浅浅地撞着微薄的心房。

他应当还是在那袅云山上,白玉台的风里,闲来无事看书听雨,心情得好与师傅弈两盘棋。

总之是不会出现在这建邺城,扰他清闲。

苏锦凉对自己这反复都不能将他放下的样子很是郁结,太不像她,她该还是如往常一样洒脱,吃喝玩乐,作威作福。

她坐在屋顶上,双手拢着膝,底下围了几个中年­妇­女圈圈点点:谁家的闺女这么没规矩,当真是不想嫁人了。

她脚下一动,面不改­色­踢落一片青瓦,看戏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她静静地坐在上面,面­色­沉黯,不发一语,也懒得下去。

好半晌,卫灼然才慢慢踱过来,依旧摇着他的扇子,于屋下站定,仰头看她,笑得温和:“你的桂花圆子,还吃不吃了?”

苏锦凉低头望着他,一脸幽怨:“今天不小心撞了鬼,元气大伤,一碗怕是填不饱了。”说着,脚下一滑,又是坠了一片青瓦。

卫灼然急道:“你先下来。”

下边街上人来人往,都回头瞧着他们远距离的对话。

苏锦凉又闷闷地开了口,声音无比的可怜:“可能要吃三碗才有救了。”

赖饭这种事情是要靠见机行事的。

卫灼然扇子一收,入眼的全是他挺拔的身姿,笑如初阳:“就三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文写得好无感,明天去西安找感觉。希望回来的时候感觉就都回来了。还大家一个好好的灼然哥,不是近来这样无神气,把他都糟蹋了。

啊。如果我没回来。说明我是在爬华山的时候一闪神就穿越了~

注:最近这几章真的写得很糟糕,拜谢大家的体谅啦~

另:赠诗一首予危楼:吴梦窗的《踏莎行》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榴心空叠舞裙红,艾枝应压愁鬟乱。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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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章 长沟流月去无声(一) ...

西府衙子对街的那条路极窄,并行两辆马车都是勉强,二人吃了清香四溢的桂花圆子出来,心情大好,准备就这样绕着河堤慢慢行回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日同顾临予喝酒的地方。

“坐坐。”苏锦凉回头笑道,明眸皓齿,径自两步向前在台阶上坐下了。

卫灼然慢慢跟过来,依旧是徐徐摇着扇子,立在江边,玉树临风的模样。

“坐坐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会毁你形象的,衣服回去换一身就是了呀,反正也湿了。”苏锦凉托着腮,头也不回地说。

卫灼然闻言,笑了一下,亦是靠着坐下来,缠绵的堤岸似是立刻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肩挨着肩,空间被压得很小。

坐下来的此刻,卫灼然方感受到江面的开阔,平宽入眼,浩渺无边。一下子被洞开了心,清风鱼贯而入。

苏锦凉折了条柳在水面上挠了两下,又丢了,柳条在水面上悠悠转着圈愈飘愈远,荡上过舟的船沿。

“为什么我总觉得江水有青梅酒的味道呢?”苏锦凉撑着首百无聊赖地想。

“难不成刚才还没吃够?掌柜的都说没见过比你更能吃的了。”卫灼然转过头瞧着她笑,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宠溺的味道,抬手就将她颊上余着的小片桂花拭了,依旧好好地看着她,“你说说,上辈子是­干­嘛的,怎生这样能吃?”

苏锦凉一下子没适应这样亲密的举动,含糊地在自己面上擦了两下,回首指着对面瞎胡扯了一句:“呀!好多人,看看在­干­嘛!”蹬地就起来跑过去了。

卫灼然瞧着那个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好笑,亦随着起身,江面有风,衣袂被吹折得款款,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负手踱过去。

近了才发觉那真围着很多人,里三圈外三圈的,苏锦凉站在外边,好奇地探着脑袋,如是告诉他:“是在拍卖剑呢。”回过头又自己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剑,好的话我也想买。”

卫灼然顺着凝神望了,剑骨轻出尘,剑锋凝如水,他略一扬眉:“还不错。”

苏锦凉登时就兴奋起来,在周身胡乱摸了也没搜出来半个子,却也不以为然地拍了拍卫灼然的肩:“我知道你有钱,借我啊。”

说着就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摇了摇,示意加入逐价大军。

所谓狗仗人势,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卫灼然悄俯□对着正在兴头上的她轻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待会没钱付别怨我。”

“卫灼然……”苏锦凉扬起头,一脸咱们哥俩好的表情,“助人为快乐之本,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的嘛!”

“叫我卫公子。”卫灼然一把折扇摇得风生水起,眼神也不知是落在哪处,“反正助了你你也是见死不救。”

“卫灼然!­干­净茅房在……”

这一厉声高喊还未吐完全就夭折了,卫灼然一手捂着苏锦凉张狂的嘴,腾出另一只仿若无事地支着扇子,越过众人奇怪的目光,泰然自若地接过价,“一百两。”

自古以来,钱就是欺压良民的巧物,果然这高价一开,跟价的人立即就少了。

苏锦凉偷偷踢了他一脚:“你要死啦,喊得这么高,我没钱还不卖身的!”

“这还由得你?”卫灼然一挑眉,不望她一眼,喊得愈发中气十足:“三百两。”

众人皆惊,回首望着是谁如此的花钱不要命。

苏锦凉垂着头,简直就要潸然泪下:没想到这人外表看上去挺正经,骨子里竟是如此邪恶,这下卖身都还不起了。

本以为这样高的价钱,买剑之事便可一锤定音了,岂料却有一清丽声音娓娓折进来:“五百两……”

苏锦凉当场就懵了,扬眉怒道:五百两,这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顺声望去,只见柳叶柔柔下一袭淡绿的衣裳,身边站着几个同样打扮的侍女,谦恭地立在一蓝衣公子身后。

那公子只安静坐着,看不清楚面容表情。

貌似很有钱的样子,还是不要浴血奋战到底了,为了陆翌凡搭上自己后半生太不划算。苏锦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原来苏锦凉凑这热闹来买剑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为了陆翌凡。

自打认识陆翌凡起,他就是剑不离身,惜剑如命的。他虽是不说,可只要看见他平时里拭剑时那爱惜的表情也能知道他是有多重视,自从那次与柳仲兰一战丢了佩剑后,就一直没有寻到合心意的利器。

苏锦凉嘴上总和他怄气,却是看在眼里了的:陆翌凡有个习惯,总是像个小瘪三一样双手一环在胸前抱着剑,万分神气的样子,现在没有了,两手总有些无所适从似的,游离在身侧,脑后,她每每看着总有点不是滋味。

可既然价钱这么高还是不要算了,反正有剑没剑他都是小瘪三。苏锦凉迅速地做出了明智的决断。

“哎,那个什么剑,我不要了……”苏锦凉悄悄扯了扯正竞价竞得一往无前的卫灼然,万般嫌弃地对着前边一指,“你看那剑骨轻飘飘的,没点气势。”

“那不是很配你落汤­鸡­?”卫灼然显然没打算给她留半分面子。

“卫公子啊,我是替你着想啊……”苏锦凉说得十分语重心长,“万一那价钱弄得上千两,你上哪去找我还啊?”

“承蒙提点了,我一定会记得让你留个欠条的。”卫灼然非常爽快地又将价钱推上了另一个风口。

在围观着的男女老少多是生活缺乏情趣的宅男宅女们,好不容易在饭后散步时碰上这样用银子砸人的­精­彩场景,纷纷在旁边守着,看这一块破铁能换来多少银子,自己也好回去试试靠大炼钢来发财致富的可能­性­。

被银子砸中的那一位最为兴奋,这价钱高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轻水剑本是桐城骆大侠的遗物,早几年还颇有些名气,可时代就是这样,更替左右快得连昙花一现都够不上就迅速陨落了,如今还能记得轻水之名的恐怕也寥寥无几。

马老板卖这剑时也没抱着多大期望,就比一般佩剑稍高些,五十两银子的起价,不过略赚了骆倾城那孤身杀寒影的威名。

所以这七百两的价钱真算是一笔大大的飞来横财。

横财果然迅速地滚到了一千两,砸爽了马老板,砸惨了苏锦凉。

一直不肯收手的就是那绿衣侍女,主子在前边坐着,颇沉得住气的样子,卫灼然亦是笑容淡淡,自信满满。

一场砸银子的拉锯战,不管谁赢,苏锦凉都输得很惨。

苏锦凉幽怨地想劝劝卫灼然,咱们还是要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说不定你家的银子哪一日就要被你败光了,到时候你就得因着皮相不错的优势求我去青楼替你寻个活,哪还有心思在这里比阔。

话还未开口,那边的蓝衣公子突然动了,荫荫柳树下,侧身对身后粉裳侍女说了句什么,侍女一颔首,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

稍顷便到了面前,少女款款施了个礼,柔声道:“卫公子,我家主子知你定也是惜宝之人,只是这轻水剑并不是主子为自己所求,是取以赠人,望公子有成|人之美,若有失礼之处,是小婢失了分寸,还请公子见谅。”

卫灼然悉获来意,展扇一笑,抱有些许歉意:“君子当有成|人之美,只是在下也并非为己求剑,言诺既出,必将轻水双手奉上,恕难从命了。”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座众人皆听得分明。

苏锦凉本就畏这高价而对宝剑心声怯意,这会见着大好的台阶立马想拉着卫灼然下,谁知他如此的不上道,苏锦凉痛心疾首得想打人。

那厢里,蓝衣公子突然起了身,被几侍女拥着行了过来,面前那粉衣少女忙回身迎上去:“公子……”

他只一抬手,便断了她余下的话,苏锦凉这会才算是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并不算太出彩的面庞,甚至有些普通,却是不知怎样一股特殊的气度,让人顿觉骤雨初歇后的清逸出尘。

他淡淡一笑,温雅之致:“早闻西燮卫大公子清风朗月,气宇无双,今日得见,果所言非虚。”

卫灼然目光淡然一扫,像是告诉站在一旁的苏锦凉,看见你做的好事了吧?面上却仍是不改初­色­,徐徐道:“兄台过誉,卫某只是一介凡人,阁下气度不俗,定非寻常人物,何必谦虚。”

那人只会心一笑,像是了然他话里的意思:“卫公子果是明白,既是与在下一般不愿舍剑,不若就你我二人间做个取舍,好过白白便宜那不识宝的商贩。”

“如此甚好。”卫灼然淡笑颔首,“自古相争不过拼却文武二字,既是同为轻水,还应当落在这个武字才是。”

蓝衣公子亦是略笑赞同,转首即走去一旁空地。

那绿衣侍女急出声道:“公子,不若让霓裳代公子……”

“不必。”那人的神­色­骤然静了下来,微眯着眼,望着不知哪一段迷蒙的往事,喃喃念道,“是轻水,便还是要我自己来取的……”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苏锦凉扯了扯卫灼然的袖子,有些迷茫。

“这你都不明白?打架啊。”卫灼然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门艺术。

苏锦凉望了一眼那蓝衣公子,只觉深不可测,顿生怯意,忙摆手:“算了算了,我们犯不着为了一把剑把命搭上,你看他就不是什么好鸟,我八成是打不过他的……”

“你是十成的打不过他。”卫灼然轻笑,又拍拍她,“好生在这等着吧,一会我便替你将剑取来了。”

“你去?”苏锦凉瞪大了眼睛,“你连打架的东西都没一把。”

卫灼然合了扇子在她额上又是一敲:“它打你不是挺利索的么?”

玩笑够了,他又突然正了颜­色­,定定地看着她:“什么东西,若是喜欢就该取了来,这样白白放了,今后不觉得可惜?”

他会意地摸摸她的额,方才敲过的地方发丝有些乱,潦草得不成章法,他转身收了扇子朝那人迎了上去。

苏锦凉楞在原地,方才他说的那句话来回地敲着她薄得剔透的心。

“什么东西,若是喜欢就该取了来,这样白白放了,今后不觉得可惜?”

其实她一直都笃信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论是在以前的世界,还是如今的三千红尘。

可也仅仅是笃信而已,若是没遇见有心人替她双手奉上,她定不会主动去取。

说到底还是自身的怯懦,无论披着怎样坚强无畏的架子,可以昂首对着那些艰难险阻,只要是遇上柔软的感情,她总是会举步维艰。

那是太珍贵的东西,给她一滴她必以涌泉相报。

从一出生,被丢弃在炎炎夏日肮脏的街头起,她就与这世上唯一天经地义的爱失之交臂,从此承的每一份情都必要用心力来还。

承不起的,也不奢求,只远远望着就好,譬如顾临予。

可就这样白白放了,会不会可惜……

苏锦凉咬着­唇­,盛夏的季节,就算入了傍晚湖边还是燥热难挡。

卫灼然在前边的身影,挺拔得像一株不消剪裁的玉树。

凡人的世界,来来去去也总绕不出那几个谁都懂的道理,只是当时身在其中不自觉,再想起时难免唏嘘。

也许只要过短短的几年,总有人想起这轻描淡写的一幕会觉出些许苦涩。

当时的他把话说得太轻松,而她,也想得太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在努力恢复状态中~写得奇慢,从晚上一直坐到早上6点才憋出来2000字~

一定要速速恢复到日写八千的境界!

PS:华山真是很好玩啊,我这个向来不能爬山的人都像动力火车一样一下就开到了山顶,还走了那啥长空栈道,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一下啊~怎么说得我好像在打广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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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章 长沟流月去无声(二) ...

剑贯长虹,扇凌疾风。

苏锦凉觉得如果还要在这江湖混下去的话,得先回去闭门修炼看人这门艺术,不然今后一定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卫灼然无疑就是让她顿悟这个道理的引路人:不是只有拿剑的才叫高手,拿扇的都叫公子,偶尔也会出一个变形金刚的。

明明是一身华贵锦服,却能随着招式流展自如,不受羁绊。

一把衬景折扇也能成利器,逼得宝剑三寸都无颜­色­。

他从容不迫,扇面一挽即隔开凌厉剑招,袖摆横拂,冷风如箭雨,就着扇子的力道破防而入。

看客们都被夺去了神志,高手过招自古就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如此缭乱的扇势更是难能一见。

宝剑迎势而上,破空直来,他面不改­色­,不闪不避,执扇而入,扇骨套上利刃,是火光电石相撞一般的声响,一路就势而上,扇面急扬,十八根扇骨凌厉地扼上来人的喉头。

当下骤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

蓝衣人表情倒也磊落,怅然转瞬即逝,继而浮起礼貌的笑:“是我败了。”

卫灼然从剑上撤下扇来,同样抱以礼节一笑:“承让了。”

苏锦凉一番眼花缭乱后终于定了神,上前偷偷扯他袖子:“你好牛B啊……我看你天天都要带一保镖,还以为你不中用呢……”

这话就算听不懂光看语气也知道是句好话,卫灼然志得意满也悄声嘱咐了句:“别拆台,你剑还没到手。”

苏锦凉喜滋滋地拽着他袖子,从小浸­淫­在黑社会氛围浓厚的环境里,她信奉着义气至上,面子最大的教条,完全忘了自己即将成为这一千两银子的冤大头,只对着卫灼然笑得不成|人形。

“唰”,剑拔出鞘的声音,绿衣侍女持剑快步踏上。

苏锦凉见此情景,一步横跨在卫灼然面前,陡然也是亮出双刺,柳眉怒扬,一脸戒备。

是女人,她才不怕!

“霓裳!”那蓝衣人一个翻身落地,伸手推剑回鞘。

霓裳满面焦急,大步向前:“公子!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轻水,岂能……”

“罢了。”蓝衣公子轻声掷地,眼神微敛,是轻易便可察觉的失落,“只当我是违誓了……”

月上黄昏,他的语气平白让人心都凉了起来。

苏锦凉听得手势一松,不自觉开口问道:“你一定要这剑,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那蓝衣人闻言淡笑回首,却也不是在看她,只是望着远处迷柔的柳­色­:“故人之约,七年之誓,我只是自欺欺人,强拼一个补偿……”

“公子……”霓裳的声音不觉有些哽咽,蒸阳黄昏里添了好多酸涩味道。

那蓝衣人淡笑一下,似是自我宽慰:“也是时该回去了……走吧。”

衣摆卷了话音,转身欲去。

“等等……”苏锦凉不知怎么开了口,方才他的神­色­一丝不差地落入眼,是难言的落寞,“这剑对你这么重要的话,那你拿去吧。”

蓝衣公子闻言当即停下来,转首看着她。

苏锦凉绽了个笑容,清澈如泉:“一个人能碰上件重要的东西不容易,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呀,只能说明它与我无缘喽。”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人全然回过了身子,认真地凝视着她,半晌,才一字一顿地:“在下宿愿便是能得轻水,在此亦不言推辞之语,只承此一恩,定还一报,他日若姑娘有劳,在下必为奔走。”

诚挚的双目,是无杂蒂的感激。

言谈间,霓裳已将轻水呈至面前,沉甸甸的分量,被他用力地握在手里。

他是寡淡的人,也不多言,道谢后便去了,一行人在傍晚里被笼得如梦似幻。

“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的。”卫灼然扇子一展,又恢复了往日里略显玩味的笑容。

苏锦凉瞧着他们走远了,才回过头吐吐舌头:“哎呀,都这么熟了,还和我计较什么,我这是替你积德!”她抬肘非常兄弟义气地搡他。

卫灼然扬眉望了望,黄昏里,神­色­有些不置可否:“给他李子尧,我尚算甘愿。”

“李子尧?原来你知道他,刚才怎么不说?”苏锦凉随口接道,觉得这名字像是在哪听过。

“我没你爱揭人家底的诟病。”卫灼然转过身看着她笑,“不过自己的嘴倒是守得挺严,还打算和我说你叫落汤­鸡­?”

苏锦凉正被这耳熟的名字羁绊着,也无暇争辩,搜索枯肠,脑子里终于浮现出那日在聚福楼后院截获的密令。

“仙人李子尧,满月出仙岛……”

那时因关心着寰照重砂的生死,对这人的印象倒只有浅浅的几分,现在想起来,确然是他没错!

“仙人李子尧?”卫灼然玉扇虚顿,复又舒缓地摇起来,笑言,“仙人这两字倒也配他,不过还是衬弱水更佳。今日有幸得见子尧,若他日能仰瞻弱水出尘,此次东齐之行倒也无憾。”

“弱水?!”苏锦凉被唬了一跳,弹开三丈远,“你说的哪个弱水?”

“弱水仙风凌玉宇,子尧高节斗千山。你们东齐就这两位高人,还能说的是哪一个?”卫灼然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苏锦凉怔了老大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迸发巨笑:“哈哈哈哈……弱水这宅男,原来在外被吹捧得这么厉害啊……”苏锦凉笑得直抹眼泪,“你别听那胡扯,弱水哪还有仙风?天天跟家里帮重砂做胸罩……”

卫灼然万分无言地听苏锦凉细数弱水的生活种种,只觉传说中那个气出玉宇、飘然欲仙的高人一下子被贬谪成一带着­奶­娃娃,成天辗转于换尿布等琐事的山野大妈。

最后苏锦凉的抹黑活动终于罢手了,很爽快地承诺:“想见弱水我随时能带你去呀,他那臭脾气,也就骗骗外行人,我可以让你们零距离接触!”

“不用了……”卫灼然觉得她口中的弱水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苏锦凉正想得欢乐,一并幸灾乐祸地牵连去了李子尧头上:“听你那话,弱水是和李子尧齐名的?难道他俩都这么闷­骚­,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全是吧……二人同为传诵是因其隐士之风。”卫灼然勉强答道,“弱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博学广闻,无所不知,更有言他能未卜先知,参透世事无常。”

“这个是实话,弱水是百度来的。”苏锦凉点头鉴定。

“李子尧……其人乃前朝顺亲王后裔,王孙子弟却无贵胄之气,隐于世外,传人高风亮节,今日得见,也非虚言。浮名于世,更是因他拥兵八千为帝王所忌惮。”

“八千?那不少啊,皇帝怎么也不采取些动作?”陈圆圆和吴三桂的爱情故事苏锦凉还是没少看的,对自古亲王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状况也能摸得清几分。

“李子尧久居孤岛,占尽地利人和,真要使其归顺定要耗大气力……不过传言李子尧数年前丧发妻,亦无心参政,不问世事,倒也不成心患……只是今日竟现于世,恐将有波澜了……”卫灼然摇着扇子,却也说得不以为意。

苏锦凉听得只觉一阵不安,偌大的沉香苑自己接手的任务只是千分之一,却也能和这些事情扯上关联,顿有深不可测,危机四伏之感。

她定定心,不管了,反正自己是要走的,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多想无益。

她一抬头,笑道:“这李子尧看上去就像一有故事的人,没想到这么痴情。”

“谁人没故事?只是故事还是顺其自然些好,若和痴缠搅上,就无趣了。”卫灼然说得云淡风轻。

“卫灼然,人家有人家的执着,你何必诋毁?”苏锦凉说得头头是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活得洒脱,也要放深情不寿的一条生路啊!”她简直说得声泪俱下。

“好,我不说了,不然你又说我逼良为娼。”此人顿悟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锦凉不屑地哼哼了两声。

“那剑就这么拱手让人了,你当真不可惜?”卫灼然转话题转得和摇扇子一样自然。

“不是你说的执着无趣么!”苏锦凉瞪他一眼,又转了个调调,“剑我是想替朋友买……他天天手无寸铁地上街,劫­色­随意,被劫财的话我要亏的。”

原来不是为自己,卫灼然不觉有些恼,怎么不早说,弄得他刚才打架还打得和真的似的。

“你倒是挺阔绰,送人送得这么大手笔。”这话开腔得­阴­阳怪气。

苏锦凉无所谓地耸耸肩:“银子总是要花掉的嘛,如果真的能买到柄合他心意的好剑,他一定高兴,我做朋友的也看着开心呀,钱嘛……以后总是有机会坑他的。”

苏锦凉心无城府地笑了,简单得像是没有任何心事。

卫灼然微眯着眼看她,有些东西,初获时总难以想到日后会骤得的诸多惊喜。

他就这样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只愈觉尝其芳醇,看累了,又懒懒地摇起扇子,露了个如春水般的笑容:“今日心情好,就赠你份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写文都写通宵~我是不是敬业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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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星座闲谈一期 ...

由于落落是星座迷,见着谁就喜欢想想他是什么星座的。

下面就剧中人物的星座来做一个剧透,按人物正式出场顺序来,也算是对人物­性­格的一个窥探嘛,不喜欢的亲们可绕过,继续观文:

苏锦凉:巨蟹座。

开篇就说了小锦是出生在艳阳高照的七月,最热的季节,偏生她那么怕冷。

锦凉应该属于非典型­性­巨蟹座,没有一般的巨蟹姑娘那么温婉可人,不过真正这样的巨蟹姑娘也还是很少的。

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但是其实还是一个心思细腻,心思灵巧的女孩子啊。

虽然平时很开朗,但是难免也有那么一点的小情绪。

很重感情,也很依赖感情,是一个可以为了朋友、爱人付出一切的人。

一碗阳春面可以温暖一生,一句随口的承诺也可以被她永远铭记心间,时时挂念。

重情重义,世间万般,除却情字皆能舍,当真是能与之肝胆相照的姑娘。

恩,不管怎么的不像,总而言之,小锦就是一个巨蟹姑娘。

沉然:Chu女座。

说到沉然,就想起那种无尽墨绿树荫下穿着白衬衫安静站着的美好少年。

­干­净、温和、善良、体贴、会照顾人。

沉然虽然在剧中就是一个过客一般的角­色­,但是因为前半生在锦凉的生命里太重要,也影响了她很多,她的感情方式,思维方式,处世方式。

所以沉然始终像一个追随的影子伴着锦凉始终。

他是她的然哥哥,她永远放在心里最安静美好角落的人。

一个任谁也无法取代的存在。

他只是匆匆地走过,却浓墨厚彩地留下了她记忆中深深镌刻的十年。

于夏之:摩羯座。

不得不说一下夏之这个傻姑娘呀。

怎么看都是一个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姑娘。

长得美,­性­格好,举止大方,只是和一般热情的摩羯姑娘不同,她的­性­子反倒有些冷淡,对不熟悉的人是划分了自己很明显的界限的。

她原则­性­很强,像一般的摩羯座一样能没有纰漏地­干­好每一件事。

如果和她不熟,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八面玲珑、优秀出挑的人物。

但是其实她对感情却很迟钝,在爱上总是后知后觉,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咳咳,我好像说得有点多了,不急不急,大家差不多在第二卷就能见到她啦……到时候再验身说法吧~

陆翌凡:­射­手座。

这应该是再标准不过的­射­手座呀。

孩子脾气,贪玩,没什么上进心,又花心(不是那种花心啊!)

你看和苏锦凉斗气也从来没什么绅士风度,每天在组织里也就是混混日子,也没想过要把寰照给踢下去自己坐上那把交椅,这就叫不思进取呀!

还喜欢看各路美女,见一个忘一个,就连他心心念念着的飘飘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村前的虎妞。

曾经他与锦凉漫不经心地躺在沉香苑的青草上,有水车,有竹香,有无芳的海棠,还有含苞的梨花。

陆翌凡依旧是用平时半吊子的声音叫她:“疯丫头,反正你以后也嫁不出去,不如等攒够了钱,我们就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当大侠啊。”他的声音懒洋洋却又兴奋异常,“啊~话说回来,不知道眉山上有没有漂亮姑娘……”

他的话总是说得随意之至,让人不知道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或许这样就是他,生命里不会有天塌下来的事,喜乐打闹地就能走掉一辈子。

只要有朋友,有剑,有江湖,就能无忧地踏遍天涯。

独孤宛菡:Chu女座

这个人……大家是不是都忘记她是谁了,就是之前锦凉和陆翌凡一起偷信时遇到的那个将军府的小姐。

也是卫灼然的未婚妻。

像一般的Chu女座一样,她有些清高,甚是洁身自好,很难和他人走得很近,予以交付。但一旦认定了,便是确定了,不管是怎样无回报的付出她都不计较得失。

或许喜欢上了不爱自己的人是一个悲剧,或许宛菡以后出场也不会很讨大家喜,但是她这样一个坚强,执着,认准自己所要便无悔付出的姑娘,我还是很钦佩的。

算是提前打个招呼~下次见面就是朋友!(我说得好江湖豪情……)

寰照:摩羯座

很多人都和我说,寰照真是好男人哇。

的确,摩羯座的男人都是很好的,平日里看上去有些沉默,但真的是顶好的人,总是会替别人考虑得很周到,这样的人不管谁来看,也总是无微词的。

寰照对朋友好到无话可说,披肝沥胆,两肋Сhā刀。

寰照对沉香苑,同样是尽忠职守,无半分懈怠。

寰照对重砂,亦是在用生命去维系。他对她,不需要怎样深刻的诺言,不需要长相厮守的陪伴,在一起便是笃信,没有任何怀疑地走下去。

无论对谁,只可能多一分好,不可能少一分责,他能看淡生死,寡漠功名,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磊落的一生,无惧的行者。

重砂:白羊座

哎哎,还有比重砂更闹腾的姑娘么~~连苏锦凉都要叹为观止吧。

丑事挂勋章,丢脸话家常,胸罩化身金钟罩,刀枪不入得犹如葫芦娃。

大大咧咧到鲁莽,赤诚得容不下任何人龌龊的猜忌,脾气很火爆,直来直往的­性­子。

永远是乐观着的,就算是说到那样沉重的身世,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一夜光景,自己的爱人断掉了臂膀,也不会一直悲戚,因她知道,她会永远陪着他,她就是他的臂膀,他的依靠。

她可以是他的依靠。

白羊和摩羯本是最不搭调的一对,但是因着他们对对方无人可比的信任,笃定地能相持走过一生。

坦荡的未来是一马平川,他们的路那样长,全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弱水:水瓶双鱼。

弱水之所以为弱水,是因出生在雨水那天,雨水丰沛,露水正浓,才生出这样的男子。

雨水那日,水瓶与双鱼交界。

弱水其人,剔透安静,纤尘不染,似涓涓流水,与世无争。乍一看,确是很像双鱼的男子,似乎都没什么脾气,可以静静地对你好。

然窃以为会更像水瓶多一点,水瓶多生异类,看上去再普通的瓶子也能觉出与常人的不同来,他们往往特立独行,有着自己固执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

弱水就是这样,浅浅地看似乎是随和无求的人,其实有那样强大内心。

天下俊杰王者谁人不想请他出山划策,他依旧能安然端坐于自己竹楼之中,煮茶听雨。

参破世间所有的无常,仍能淡定观之,不为悲喜,实非常人。

弱水三千,独此一瓢。

顾临予:……

小锦问顾临予生日的时候,还是在袅云山淡淡的风里。

他说得不以为意:“生辰早忘了。”

她是想了解记住对方每一寸好用心对待的人。他却是不在意的东西什么都能挥手就舍去。

他有着自己的不能进入的世界,所有人都被生生划在三尺之外。没人能窥探到他具体的内心,就连她也不行,

过于疏离的人总是会孤独的,就算他骄傲到不屑一顾。

关于生辰许是真不记得了,许是不想说,顾临予大概就如白玉台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涌动的风一样捉摸不定。

捕风人有兴趣,可以来猜一猜是什么星座的,以后落落会揭晓。

师傅:天秤座。

师傅这只老狐狸,真是集虚伪、胡诌、信口开河、乱点鸳鸯谱点死不负责于一身啊。

比如,就算前一天偷偷潜进厨房吃了檀放做给顾临予的点心,第二天依旧可以堂而皇之大义凛然地声称自己昨夜在卧房里练心法练得融会贯通,大日如来,光宗耀祖。

再比如:在苏锦凉还没出现之前,顾临予长期成为他调侃檀放芳心的工具,他看着人家小姑娘春心萌动,自己也很乐呵,完全丧失人生最基本的趣味。

当然当然,师傅之所以是天秤座,最重要的就是擅长天秤必备的八面来风打太极。

尽管如此的无良老不正经,还是不得不说这是世上最最好的师傅。

檀放:双鱼座。

说到檀放,不禁要厉声夸赞:好!

温柔,贤淑,恬静,清婉。

白璧无暇,冰肌莹彻,淡雅脱俗,含娇细语,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好吧,我是一看到檀放就激动地失语了……以上大串都能概括成一句:长的美!

双鱼的姑娘总是很温柔似水的,像是声音都不能大半分,怕惊扰了旁人。

单纯天真到有些犯傻的地步,檀放是其中翘楚:很傻很天真。

心地善良的姑娘,可惜被一十恶不赦的老头绑在山上了。

如果能走下山,一看江南烟雨,大漠风光,或者只是和陆翌凡一起去一趟凤凰山。

看看市集热闹,商舍矮矮,古道凉茶,瘦树清花。

这样的姑娘当也是灵动无暇,世间奇珍。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星座闲谈第一期,初步打算会有三期,慢慢来。大家想看什么番外都能跟我说,以后会丢很多番外的。

落落想让这个故事更加的饱满,好在完结的时候不会有遗憾。

PS:半夜了,还是把这章丢上来,承诺了要隔日更,延迟了几个小时真是不好意思。

最近有考试,有点忙,但是一定不会懈怠写文,让大家久等的。

39

39、第三十六章 长沟流月去无声(三) ...

那日后来,卫灼然赠剑一把予苏锦凉,那是真正的宝剑,不似轻水几十年就败掉了盛名,它始终盘踞在剑史的巅峰。

再后来,苏锦凉将它转交到陆翌凡手上,想起忘了问卫灼然这剑的名字,便随口胡诌“你的剑。”——一把绝世好剑就这样被个潦草的称呼给埋汰了。

后来的后来,这把剑伴着陆翌凡踏遍千山,终究还是没做成年少时快意江湖尽恩仇的梦。苏锦凉曾说陆翌凡这人福薄,守不住宝,此剑却是始终纤灰不落地陪在身边。

最后的最后,“你的剑”又回到了卫府的剑阁,自此尘埃落定,再无人重拾。

当然,这些都还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此时的苏锦凉刚从青阳府得了宝剑出来,雀跃地走过长串柳荫,在大片碧绿下反复将剑拔出又收回,看着潋滟如水的剑辉喜不自禁,想快些交给陆翌凡,忍不住一路小跑起来。

你对我好,我也当你是最亲密的人。今后若真不能一起走,希望它能替我陪你,仗剑天涯。

偌大的金陵城,她有期许的目的便能很快地穿过繁冗的巷子,心无旁骛地行到沉香苑。

********

“王八蛋!”一声鬼叫如平地惊雷,她大步跨下台阶,青草沾了露,在夏夜里散出幽香。

“别叫啦,屋顶都要被你掀下来啦。”少年推开门,黑暗中倚在门柱上的身影被烛影摇得幢幢。

苏锦凉爽快地把剑丢过去,满脸得意:“送你的。”

陆翌凡一把接住,云纹护环撞出清厚的声响,是颇为沉重的分量。

剑鞘光华夺目,上边并未镶嵌任何宝石玛瑙,却是那通体的素辉让人讶异万分,沉静如水,便是只弃置一隅也无法忽视的旷世奇珍。

陆翌凡楞了一下,拔出剑。

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锷上芙蓉动,鞘中霜雪明。

有那么半晌,他张张嘴,声音带些许­干­涩:“给我的?”

“是啊!以后出门不怕女­色­狼了吧!”

他举起剑前后看了,拔出又收回,如同她初拿到剑时的动作一样,只不过镇定非常,像是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确认,熟悉。

“刷。”他一把将剑推回鞘,张狂地扬眉:“哪偷来的?”

“偷?!”苏锦凉这次是要将房梁也抖下来,“你姐姐我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买来的!陆翌凡,不带你这么青天白日诬赖人的。”

“你哪来的几百两!”陆翌凡的嗓门也不小,手指着外边,“你看看,果然是晚上。”

苏锦凉伸手就拍了他的头:“你以为白送的?跟我一起还债!我这可是拿我的清白打的欠条。”

“锦凉!”一声当空厉喝生生切断了二人的打闹,苏锦凉讶异地罢了刚擂出去的拳头,回头见着寰照硬挺的身姿,出声问道:怎么了?”

“你上哪去了?怎么不在软玉楼呆着?”寰照快步走过来,表情异常的严肃,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陆翌凡望望手里的剑,又探了眼苏锦凉做贼心虚的表情,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又和那无耻狂徒……”

“好了,事不宜迟,你快回去。”寰照今日是铁了心的不让陆翌凡把话说完,又果断地出声相阻,看着她,满目焦急,“有任务等你。”

苏锦凉愕然,旋即又正­色­动身:“那我这就走。”

“等等。还是做些准备。”寰照的表情似是有两分担忧,“这次的任务有些许不同,是要……杀一个人。”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接去就是了。”陆翌凡如今得了剑,简直就有斗战胜佛的气质,说得慷慨无畏。

苏锦凉没有动,只定定地看着寰照,听他的语气,她便知,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寰照担忧地看着她,清晰道:“锦凉……这次不比往常,你要一个人去。”

这本不是一个突兀的要求,可话一出口便是两个人都惊了。

大家都知道苏锦凉从不杀人,但凡有任务也总是替她万般的担待,为了尽量避免与人命扯上关系,才时常派给她窃取东西一类的任务。

寰照镇定地说完,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话语焦急:“锦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何处见过门主,还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纰漏?他为何点明指定要你独去?”

“门主?”进门一年了她可是连门主的影子都没摸到过呀……苏锦凉想也不用想,确信地摇摇头,不仅是答他这个问题,还有方才的那个,“我不去,杀人,我下不了手。”

“锦凉,你当知道,这没有你能回绝的余地。”寰照说得十分笃定,话锋一转,又藏了半斗玄机,“况且……这次你若办成了,上回你跟我说的事,兴许……有转折的可能。”

苏锦凉闻言猛地欣喜抬头,又陡然低黯了光芒,果断道:“要拿别人的命来换……我不­干­。”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陆翌凡看着苏锦凉,那满怀心事的样子是他没有见过的。

寰照深深地叹口气:“我就知道……”

他淡淡地笑了,笑容有些勉强,伸手招呼苏锦凉:“你且过来。”

陆翌凡瞧着那二人在不远处悄声说着什么,月水笼下来,苏锦凉的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只觉得她昂着头的样子,会离他特别的远。

*******

“记清楚了么?你只须稳着心­性­去,就你下手的分寸,再重的伤我也能替你医活过来。”

“不懂你们这是唱得哪出……既然不让人家死为何还要我去跑一趟。”苏锦凉万分无语,却也没多言,接过了刺就准备动身,寰照已经催了老半天了。

“等等……这个带上。”寰照递来两颗黑­色­石球,“万一打不过,不要硬拼,­性­命最重要。”

苏锦凉乐了,笑得茅塞顿开一般:“咱组织什么啥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好了,不要玩笑了,你记得我嘱咐过,出任务时是不可懈怠的。”寰照笑容亦有半分松释。

苏锦凉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在月夜里漾起一阵轻波。

“喂……”陆翌凡见苏锦凉当真独自走了,赶忙快步跟上去。

寰照单手拦下他:“让她自己去,这事你Сhā不了手。”

“那你就让那个没脑筋的去送死啊……她从来没有……”

“小翌!”寰照厉声阻断,“你也不能事事护着她,总会有顾不到的一天……”

寰照抬眼望向苏锦凉走的方向,院门空空落落,他平直的眉头在黑夜里皱得曲折:

锦凉,这次若你有命回来,恐不是不能走,而是非走不可了。

*******

回去的一路出奇顺利,在门口不凑巧撞见丽娘,她竟也未盘问去哪了,只是颐指气使地叫她快些端了清洗的水到杜姑娘房里去。

苏锦凉闻言心里大喜,二话不说马上照做,完全没有平日里懒散的样子。

寰照先前说要杀的人便是她在软玉楼里侯了好久的,与杜危楼交往甚密之人。只是那时说让她好生观察着便是了,不知为何这次要让她来动手,真是古怪得蹊跷。

况且,连她这个盯梢的都没觉察出目标是谁,也不知寰照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不过丽娘这一差遣倒是帮了大忙,都不用再想如何摸索进她房里的法子,顺水推舟。

苏锦凉藏好刺,端起清水就往楼上走。满楼的肥男拥着艳女,挤得她绕不开身。

她心里略微还是有些惶惶无底,就连耳边颇为好笑的浪语都听不进去,在心里擂着小鼓。

自己一个人去……那人到底厉不厉害?你倒是没打算真下手去杀他,可万一被人杀了怎么好。

“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以为就你那两下子能活着走出燕归楼?”

她突然想起那日他在背后凌空抛给她的话,脚下的步子一个不稳,水泼出去半瓢。

直到现在,她都还心存侥幸地认为那里边是有在乎。

步子笃定地踏上沉黑的木板,走廊里,房门总是间或被打开,里边是暧昧不清的潮红­色­。

她端着水盆,神思恍惚地走过去,像是没听见里边的嬉闹。

“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娘家些有什么不好,成天打打杀杀的。”

现如今,我只差这最后一件事情,也许就能如你所说做一个安分的姑娘家。

只要别一不小心死了,还是能去普通市巷里聊度些时日,他日有缘再见,我亦能笑得端庄娴雅,流水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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