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5 竹外疏花香瑶席(三) ...
要怎样,一颗心会从柔软到坚硬?
过于残酷的际遇?注定无果却仍是义无反顾要爱上的情?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理智放开,那些明明还心有留恋的东西。
那么,要多久?十年够不够?二十年?
对于此时的顾临予,一定是不够的。一条孤独的路走到底,会不会有一处太美的风景能让他忘却前行的方向。
或许,一直以来,从最初到最后,他的心其实从未真正的坚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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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覆在她单薄的背上,顾临予抱住那孱弱的身子,能感觉到微弱的,渐响的心跳。
他听见她的声音,故作镇定却语带颤抖,低轻地问。
“是不是……去哪里都可以?”
心轻轻被敲了一下,他双臂环紧,深瞳抬高了一寸视线——车水马龙,回去还有很久。
“恩。”温热清凉的内力透着衣衫度进去,他的神色如往常一般疏离寂远,看不出喜悲。
良久,他淡淡补了一句:“哪里都可以。”
苏锦凉偎在怀中,面色安然静淡,舒倦地蹭了一下,似是深溺的满足,闭着眼继声开口:“听说江研钱塘一处,丽花似火,绿水浮萍……如果得闲,很想去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同他说话,好似忽而就揽得了他诸多宠爱,应承得无比自然。
他的声音在金陵城最是繁闹的软玉楼前落下来,却半点纷扰也不能掩盖,清楚地入了她心里。
“若你伤好得早……我便同你去看看。”
顾临予直视着前方,目光抛在长路之后,未有丝毫分心,径自沉走。
那高阁之上,雕花飞檐中,有一抹榴红忽而颤了身影。
金步摇,玉花簪,尽数随着那失常紧迈的两步又归于无声,终只得静怔地立着,望着那挺拔的羽白背影,悄然渐远。
妍丽的帕子绣着料峭寒梅被秋风卷着飘曳至空中。
这日,有阳光温软,清浅地照着,似耀得满街都暗香浮涌。
那缕芳魂载了这城里多少金冠玉带郎的香柔好梦,最后还是落坠冷泥,马车飞轴辗碾而过。
零落成泥碾作尘,香飘依旧否?粉瘢新褪红丝腕,风雨隔江人。
飞马香车骤奔而过。
这是金陵城最宽最广的马路,直通皇城,每日都有各地要进贡献俸,八国来朝的车流不断。
顾临予索性停了下来,直立迎风等车尽再行,此刻的端阳门前,鬃马华车,纷至沓来不绝。
偶过飞驰掠起的长风曳得衣袂翩飞不定,顾临予静立于擦身而过的不歇车流前,忽而开口,声音清敛缓沉:“其实漠北孤烟,秦中山岳,天下之大,美景不是只江南一处……若你想去,都可一道看看。”
万里扬尘,最后一路绸马之车踏着飞铃浩荡进城。
做了那么多关于他的梦,好在有一个终于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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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去,苏锦凉烧了好些天,想要飞快好起来去跋山涉水的强大信念也不能挽救她数十日来的昏昏沉沉,旧伤太重又添新痕的代价是很惨痛的。
给她清理伤口的是质朴农家姑娘,这是顾临予的意思,花了些心思寻来的,两个大男人总不好老替她脱衣抹药的,手上唯一的现成货是重砂,可用她的后果未免有些惨不忍睹,还不如自己来。
可能是那伤口太过可怖吓人,姑娘每次干活都要汗如雨下,完了出门见到两个貌美的单身汉又久旱逢雨般的花枝乱颤。
除却擦身换药一类的活,别的都是顾临予亲为,探烧煎药,许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琐碎的事情。
苏锦凉偶或醒来时,气色仍不见大好,又不许得下床,就自己枕在榻上看《饮水》,一首首反复咀嚼他的心思,或叹或喜皆因身子还虚,一会便沉沉睡去。
于是只要每次顾临予出门稍久,回来便会看见她枕边雷打不动卷散着一本藏蓝册子,素腕耷在一旁,苏锦凉已酣香入梦,被子都来不及盖好。
至此以后,顾临予再出门便会算好着时间,她醒来时他总在,把煎好的药递给她。苏锦凉也不学那些个电视里的矫情少女心思要人一勺勺喂,爽快地端过来,小口小口开心地喝,苦药都觉得甜。
她一边喝药,一边笑眯眯地听顾临予说天下的峻秀山川,因着“上辈子”也不宽裕,没游过什么风景名胜,听他说起来很是津津有味,诸多奇独的地方都异常神往:比若滇南之境,秀美不似人间,然多有烟瘴,幽深丛林间悄漫游浮着的湿热雾气。
她讶问这不是和袅云山的迷雾阵很像么,顾临予不动声色丢给她张帕子叫她管管自己那张药汤横流的脸,淡淡答道:“蛮景烟瘴,人兽触之,轻则病疟,重者则亡。”她哆嗦一下,继续听下一个段子。
弱水在门外间或闻得几句,淡笑仰脸,日光碎影浮竹,俊美不似凡人。
这样神谲的东西苏锦凉记得很多,都是顾临予告诉她的,比如蜀地的南阳帝珠,传说那是天界之物,天帝嫡传之子的印宝,后不知何事天子暴怒,弃珠堕凡,天帝永失承位之子,再不继立。故天帝只一位,千秋万代永世长袭,而人间之帝称天子,更替兴衰无人永主,就是因为失了这南阳帝珠。说的极度神乎其神。
不过顾临予最后总结这些其实都是瞎扯淡,就算得了那珠也不会有人永世长存,但是南阳帝珠有一样传说让苏锦凉很是神往,久久不能忘怀。
传说蜀地诡毒奇医无数,技艺如神,皆供奉一至宝,就是这明珠,如果将它捣成粉末研食可治愈百病,起死回生,因为珍贵难寻,它有真假□七十二颗,散藏灵山四百八十三洞,至今无人寻得。
可能是从前看多了寻宝盗墓的故事,苏锦凉觉得这架构绝对很有至宝的派头,心中极其神往,要是偷了来一夜暴富,还了卫灼然银子后余得的还能供自己好吃好喝,天下游遍。
她想着傻乐,碗里余下的汤抖了一被子。
顾临予看都不想再看她,起身出门叫弱水进来洗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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