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踩过芳径香泥的路,偶有两截败枝,在脚下声音清脆。
有人在后边跟着,跨过生脆的乌枝,悄然无声。
前方的小丛灌木,被人用剑劈开了,径直走过也不扎身,穿过去就看见了脉脉暖意的潺泉,白水轻烟。
她随意踢掉鞋子,踮脚沾了一下水温就咧嘴笑了,心满意足地撂起袖子挽头发,白皙的颈上现出一道可怖的鞭痕。
跳着踢掉另一只,她开始伶俐地解衣服,三下两下,就一地软衣。
挽着衣摆褪至腰间,现出纤不盈握的一段,她忽猛地陡然转身,薄衣轻落,“谁!”
林丛间一片黑暗,寥落的月光洒下一点,照亮他牙黄的袍子,淡淡地抹上了一层银。
苏锦凉眉间一动,松了口气,随即又单手紧裹轻薄的领口,尴尬退了两步,轻踩上柔暖的泉:“你……怎么来了。”
他大步径直走到面前,面无表情,沉寒冰冷,一字一顿:“何时之事!”
苏锦凉一愣:“什么?”
卫灼然抓起她的臂,紧紧视着她的眼,声音粗而怒:“何时之事!”
轻薄的衣袖垂下来,露出小段莲臂,或深或浅,深红或淤黑的鞭痕,粗糙又丑陋。
她尴尬地抽回手,避着往一边挪了身子:“好早以前了。”
“早?!能有多早!”卫灼然大怒拽住她的手带过身子向前,“能比你们相识早?!”
苏锦凉视着他满面怒容,与平日判若两人,一时不知从何回答。
“他说要护你周全,就是这样护的?!”卫灼然逼面质问,眉目里汹涌着暴怒,“他说不让你受伤害!”
“那这是什么!”
“嘶”,他一把扯掉她轻薄的单衣,露出雪白的香肩,柔巧的弧度,净滑的肤,还有横亘在那里的许多许多条鞭痕:锁骨至胸前,腰身至背后,还有两条手臂……到处都是。
他早有准备,可亲眼所见时却还是眉间一震,瞬间墨瞳就淌出极心痛的神色。
苏锦凉恼羞退了几步,单手遮拦着忽就只剩亵衣的身子,又是狼狈又是莫名,还有愠怒。
她扬头怒道:“那又怎样?关你何事!”
猝不及防,滚烫的唇带着怒意撞上来,他一手扼住她的下颚,一手拽过她的臂。
她从来不知道嘴唇也会是这么坚硬的东西,能碰得人这样疼,他的呼吸里全是急促的愤怒,带着她的唇舌也一同汹涌,她本能地去推,却被他牵臂的手大力往腰间一带。
怀抱也是坚硬的,贴得紧紧推不开,唇舌在打架,牙磕上齿是生生的疼,就这样笨拙而粗鲁地,好像吻到了更深的地方。
他的掌用力压在她的背上不让她反抗,唇舌间的怒意似暴风骤雨,她挣扎着,再不堪忍受这口中乃至肺腑的燥热,拼尽全力推开他。
有一种被羞辱的挫败感,她狼狈地抬臂抹嘴,扬眼愤怒看他,乌黑的发不知是何时散了下来,躁乱地洒了一肩。
她唇上都是血,他也是。
卫灼然面上怒气似是缓了些,有些心疼地伸手想拭她的唇,她抬手就将那臂推掉。
抓上的瞬间,他轻挣了一下,眉间涌过隐痛的神色。
苏锦凉怔了怔,忙又拉过那臂:“你受伤了?”
他不答,苏锦凉仰脸看他,只能瞧见那远山俊眉后藏着的一抹忧伤。
“给我看看。”苏锦凉轻轻摇那臂。
“给我看看啊!”她心中又是烦躁又是恼怒,禁不住他的毫无反应,愤怒出声。
“看了又怎样?你会放在心上么?”他的语气冷冷,像心一样冷。
她心头一酸,落下簌簌的泪,抓着那臂也不敢太用力,轻轻地摇了摇,声音涩而哑:“给我看看……”
他终究还是心软,滞了一下便缓缓掀开袖子。
缠了好几层纱布的臂,此刻仍有血漫出来。
她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锦衣华服,干净衣裳一刻不能离身,她以为他平日被人顺承惯了,就见不得别人背他的意思,脾气上来便能为所欲为。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就这样以为,忘记了他平日在他面前是怎样的温润清风,连眉头都舍不得皱一下。
她心里有好多的愧疚和酸涩,手伸出去却不敢碰,只能隔着那段距离觉到伤口滚烫的温度,她掉下眼泪:“今天我笑你,要换衣服、公子脾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以前你很细心,记得我喜欢莲花,端茶的时候就会将那杯给我,知道我喜欢龙井,从来都叫别人不要沏铁观音。”
她仰头,泪眼朦胧地望见他眉目里的隐痛。
“其实你现在还是很细心。”他本不想说,可望着她却怎样也忍不住,转过头淡道,“只是那心不是对我。”
她什么也不知道答,只能落着泪说“对不起”。
“你不必对不起,你喜欢别人我不怪你,你心里没我也不打紧。”他抬手轻柔地抹掉她的眼泪,话语隐着心疼与心酸,“只是你为什么要瞒我……”
“我问你过得好不好,你说好,我问你可有不顺心的事,你也说没有……为什么你伤成这样都不愿告予我……”
“你不想我寻仇,不想我生事我都可以,只是你起码要让我知道……他可以替你熬药疗伤,知你畏寒惧冷,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
“难道我的心意,真的全不当数么……”
他说的每一句,她都答不上来。
林间天上的一剪冷月,像被撞破了的心,孤零零,残缺地挂着,这样勉强洒下的清辉,也是伤心。
“我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可交付?”他看着她,蹙眉轻问。
她猛地摇头,一下还嫌不够,又忙摇了好多下。
他笑,轻松而自嘲:“我也想我好歹有些名风口碑,不至于狼藉至此。”
“你很好……很好,真的……是我……”
“疼不疼?”他垂睑看她肩上的缕缕伤痕,手悬在微碰的地方,怎么也不敢落下去。
她看见他满目心疼,利落地连连摇头,急于想证实给他看,就抬手往自己肩上拍,被他当即一手抓住。
他原本怒气滔天地想问是谁伤的,他定要他十倍还她。
可亲见了,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很是无措,不知能从何处下手,从何处碰她,每一道伤都触目惊心。
他拂开她的发,轻颤着俯□亲吻那狰狞,好像这样才是最温柔的对待。他小心翼翼,一点力都不敢有,越吻越是心酸,不知她这样单薄的身子怎能载起那样的残酷。
温柔的唇流连过一道道浅凸的山峦,偶尔有余附的发丝,那便是河流,他轻轻地吻,若清风拂峦,月照柔江,从肩胛到脖颈到胸口,他想极尽所能地温柔地待她,好抚平那些疼,那些她平白蒙受的他不知的疼。
苏锦凉经不住这样温存地触碰,□的背曝在月光下禁不住一阵颤抖:“灼然……不疼了,你不要这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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