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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74、68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

下了几日雨,总算是出了晴阳。

大晴天,是刽子手最喜欢的天气,阳气重,能将自己手上的经手命债洗薄些。

卫灼然立在书房的窗下,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有出门。

苏锦凉知他权势通达,昨夜央着他定要替他们想想法子,护他们周全,她想着,这在现代不过就是官官相护,是挺常有的事,况且他的官还比他们的都大。

卫灼然几乎是没有思索地就答应她了,她开口的事,不论是什么,他总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他嘱咐她说:你只消照顾好自己的周全,别的都有我,这次监斩布军恐会有些严密,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动手……杜危楼是前朝之人,将她斩首之事弄得如斯浩大,恐也是望引来她的同羽好一并制服,届时一定变数颇多,你定要小心。

室内袅袅盘起一绕烟线,卫灼然负手蹙眉,暗忖着独孤肃这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这次锁城怕也只是他拿六殿下失踪之事打个幌子,妄自为之。

锁城便锁了,哪有不让人进城的道理。

卫灼然心头满是烦闷,端起桌上的龙井大饮了一口。

原本搁上谁他自信都有脸面能和对方要个人下来,可这回是碰上了独孤肃!

前些日子才退了独孤宛菡的亲,这边他退亲的信文已经递了,那边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独孤肃疼女儿是出了名的,逢上了这事定不会给他好过。

况且,况且现在还牵连到了苏锦凉,卫灼然不安地握紧了扇柄,以他和苏锦凉的那段风月传说,想是不用眼线,独孤肃也知道她是谁了。

卫灼然在窗下反复踱步,焦虑得修眉不展,忽而他猛的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上好的青瓷溅起星水点点,黑桃木桌上深黯了一小块。

照晚端着盏燕窝进屋,瞧见自家公子出门数月,这一回来就摆着张如此坐立不安的脸,她不由不屑嗤道:“你果真还是别回来的好,也省了我们平日在家惦着你的心。”

她将燕窝有些用力地摆在他跟前,抖开帕子将桌上的水渍拭了,讽道:“难道真是像外边那些瞎眼睛传的,被烟花女子迷上了,作不得回来了?”

“你瞎说什么!快过来帮我研墨。”卫灼然拂了衣摆端坐下来,展纸执笔一路而下,他边书边偏头嘱咐照晚,“一会你拿着信吩咐下去,说是八百里加急。”

“什么事这么着紧?”照晚意识到此事非同一般玩笑,不由正了­色­,双手在裙布上抹­干­,看着卫灼然飞快地将那信提笔写就。

素白的信封,是他漂亮的行楷,写着:青阳炎亲启。

卫灼然掷了笔,快而郑重地将信递到她的手上:“记住,你要亲自吩咐下去。”

卫府里有许多的合欢树,高大又茂密,树影疏疏影影地投在他的窗上。

今日之事,他若露面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万不能亲去,但如若她有事,就算来人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让她涉险分毫。

******

晴天,烈阳高悬,一点一点向着正午爬过去。

顾临予拉着苏锦凉匿在人群里,他抿着单薄的­唇­,望向台上那人,俊眉紧蹙,不发一语。

那就是独孤大将军独孤肃,着着宽大的武官玄­色­麾袍,正悠散地靠在黑木太师椅上,未带礼冠,只束一发髻,随意而不失庄重。

他高坐于台上,浑身散着一股常年浸­淫­沙场之中的威严与沧桑。脸面棱角线条分明,身形坚毅挺拔,还只是远远地,就凭空漫上来一股压迫感。但若是仔细地瞧,还能瞧见他脸上有少许如刀镌般的皱纹,鹰般犀利的双目在台下人群里随意扫拣。

苏锦凉轻轻拉了拉顾临予示意他敛去些锋芒,她怕他那样毫无顾忌地锐视会引起台上那只鹰的注意。

片刻,人群里忽然来了一阵­骚­动,苏锦凉顺着人头涌动的方向望去,见着囚车缓缓地推了过来。

再看清的那一瞬,她的心像是突然被丢进了冰窖,视着囚车里的人再动弹不得,那是杜危楼啊……是软玉楼里最骄傲的凤凰,永远那样光鲜亮丽,明艳无双,怎么可以……

她心里很慌,匆忙扭过头去看顾临予,他静站在那儿,仍旧不发一语,只死死地凝着,视线随着囚车一同向那台上移动,一身寒气弥散开,双眉蹙得更紧。

苏锦凉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此刻的心定如刀绞一般刺痛,她咬咬牙,用力握紧他的手:不用怕,怎么我都会在。

人群的闹意被嚷了起来,下头开始有些吵。起哄的,助兴的,有许多汉子看见台上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正披散着长发跪在自己面前,双目兴奋地泛出红丝。

“记住我说的,不到最后一刻,你不要出来。”

苏锦凉连忙点头应了话,回头看他,顾临予只稍稍侧了些脸地叮嘱她,视线却是半分不离台上那一捧艳丽蔷薇,双目厉光如炬,狠而冷。

如鹰的男子直起了身子,堂而皇之地打了些官腔,他的声音犹如洪钟撞耳,苏锦凉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估摸着就是些我大燮威武,前朝荒­淫­,孽党死有余辜一类的鬼话。

执刀的汉子懒洋洋的走上台来,听着底下兴奋的叫嚷更是热血沸腾。

西燮臣民多的是游牧出身,民风淳朴而粗犷,这种杀人见血的事情最是爱看,且不论男女老少,小孩­妇­孺。

苏锦凉站在这兴奋的呼喊里很是无措,气愤惊惶,极忍不住要冲出去堵了谁的嘴巴。

顾临予只是静站在侧,坚定而坚决。

阳光耀在明晃晃的大刀上刺人的眼,执刀的汉子扬起宽刀啐了口口水,满意地拭了拭。再熟悉不过的流程,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伸出肥肠粗指捏起杜危楼翡翠般­精­细的下巴,是个太难得的美人,他忍不住用那哈喇满布的手在她面上流连了一把。

这是致命的,杜危楼当即一个冷然目光钉过去,扭身就脱了压制住她的臂膀站起来,她虽是被背负着手,却一点也不含糊,下盘疾扫就将那大汉狠狠撂在地上,足尖轻一拨了他下坠的大刀,抬脚借力点住下一踏。

底下齐齐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台上那美艳的女囚正单脚踏着刀柄,长刀用力地钉过大汉粗壮的肚脾,血流如注,蜿蜒直漫下台。

囚犯当台杀死侩子手这可是闻所未闻,史前未见的啊!大燮国的臣民登时被燃了热情,兴奋着高嚷。

一同变了走势的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杀出来的黑衣人,齐齐落在台上,一个飞剑就穿了正欲擒住杜危楼之人的肩背。

台上顿时乱作了一台,看热闹的人亦觉得逃命要紧,登时全散了。

独孤肃这会才不慌不忙慢慢地从台上站了起来,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般,轻一扬手,齐刷刷,门宇围墙后边,着着铠甲的兵士步伐划一地迈了出来。

是他说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出来的,可究竟还是忍不住,一个翻身就上去了,快得苏锦凉都没有感觉到手中他的挣脱。

苏锦凉只是下意识地也上去了,身边空掉的那一块像有魔力,驱使着她上去。

她好歹还是有些眼力,偶瞥见了那边黑衣人的几个招式像是沉香苑中谁使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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