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个时辰,才叫她听出端倪来。
大抵,便是因为那几年连着晋朝覆灭,新朝当替,再接着便是齐燮瓜分天下,四海战乱,局势动荡,大家生活得很不景气,湘西这一块也跟着愈发复杂混乱了起来。
好几个寨子连着几月连吊钱都没进账。于是,为了活命,他们便串结起来,一齐把目标瞄向了最肥裕的山头,想虏得那条最吸金的山道。
在大虎凌乱不清的描述里,苏锦凉隔着年代也能感觉到那种切肤的恐惧,战争的残酷。
飞溅的血,成山成垛的尸身,连同着战火绵延的阵阵马蹄,他们逃下山来。
在最后一把银刀落地的时候,等待着一个救命的英雄。
大抵英雄总是怪诞而神秘,就像传说一样存在着的。如同重砂遇到古怪神奇的弱水,以淡定正太之姿在沂河边救下她,葬了她娘,而大虎遇到的就是那个白衣无名的男子。
年轻俊朗的男人一划剑气,放倒众人过后,转回身看向瑟瑟发抖但仍算残存意志的大虎,他只看了他一瞬,就收了宝剑,当即答应送他回到山头,保村寨平安,只要……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陆翌凡忍不住奇问,他满脑子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大侠!这可是大侠啊!他憧憬并想成为的大侠啊!
“回枭匪寨,守着一样宝贝,等那一个人来。”
“什么?”陆翌凡不敢相信,“就这样?!”
苏锦凉两手一摊:“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大虎说,那个男人只收了剑,背身肯定地告诉他:“总会来那样一个人,只要他出现,你便知……就是他了。”
大虎抱着小泥巴跪在雨里,二猛子已彻底猛掉了,瘫在一旁说不出话来。而大虎却忽猛地拔腿站起来,连连追出去,大声喝问:“那要是俺不知道咋办!要是那个人没来咋办!”
亮光透过合拢的锦盒隐隐散出些微光,银亮无匹。大虎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八荒的战乱,四海的动荡,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为了这锦盒中的宝贝。
他觉得很可怕,打了一个骤寒的哆嗦,那感觉就像看见了枭匪寨满山的尸身一样,从脚底怕到心里。
这样的宝贝,再稀罕他也不要。
白衣人的声音在冷夜里渺远地传过来:“他一定会来……兴许,就是一个像今晚这样的冬雨夜吧……”
他的身影像冬夜里随时能起的寒雾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无迹可循,而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地烙进了枭匪寨的命运里。
像是突然有如神助,战火烧不到,抢掠虏不到,就连经过那次可怕的永康之役过后,枭匪寨仍能平安无事。可同时,寨子里的人也正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一个一个地离开,不出几年功夫,偌大的山头就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三。
冥冥中,像是特意只要留下这兄弟三,为了守住这个宝贝而存在的——那个冬雨夜里的兄弟三。
陆翌凡挠挠头,想了想:“还有这等事?真是奇了!那……那那珠子最后怎么就落你手里了?”
苏锦凉瘪瘪嘴:“我也在想呢……大虎说他也没明白,原本他是个粗心思的人,想着等到冬天的雨夜,来了个什么看得顺眼的人,便把珠子给他好了,可奇就奇在这里……无论他之前想着要给第九十个来人也好,第九百个来人也好,到了跟前,他心里总像有个声音大声地喊:不是他!不是他!再等等!”
不是他……也不是他……那他究竟是谁?他还会不会来?
大虎会开始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而他是不是还要信守诺言,报答救命之恩,在这山头上永远地等下去。
这一等,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里,大虎只于仲夏时节出过一次门,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那个人,把东西交给他。
而终于,在一个冬季的黄昏,苏锦凉一行人上了山。
大虎也不知道为什么,早早就觉得那天有事要发生,领了二猛子、小结巴提着大刀在山下埋伏。
那天山上起了大风,呼呼如猛虎下山般地扑,他心里的预感愈发强烈,那感觉驱使他要放下长刀,回到山上去,要亲手将守了十五年的锦盒交到她的手里。
尽管那时不是冬夜,也没有冬雨,大虎觉得就是她,一定是她!
一切就像隐喻一样不
87、80 风影不定人初静 ...
可思议。苏锦凉如是说。
陆翌凡听完后,傻楞了两秒,突然迸出巨大的笑声,上气不接下气地:“你说是人家白送你的……别臭美了……哈哈哈……就你长的那样!”
苏锦凉怒了,狠拍了陆翌凡脑门一巴掌:“笑什么笑!我可就告诉了你一人!爱信不信!”
还不解气,她又揪了他一辫子,撇过脸愤然暗骂:“头发长见识短!”
陆翌凡还在笑,直抹眼泪:“你也太蠢了,人家编个这个把戏也信,那那白衣大侠为什么不直接给你啊……还有,你不是说你不是这世的人吗!那十五年前这世上还没你呢!……哈哈哈……你也太好骗了,说不定是人家本来想勾搭你,结果见了你的真面目就立马断了念头,便想给你点好处快些打发你走了呢!”
苏锦凉暗暗觉得陆翌凡说得在理,可她怎么能承认这混小子的话会在理?!于是她还是负气地背着头不理他。
是啊……十五年前这世上还没她啊,怎么会……还是大虎给错了?等等……
大虎说,大侠曾嘱咐过一定要对宝珠之事守口如瓶,不能向外人透露半分,特别是一个簪黛蓝簪子的年轻女子,遇着了便更要小心。
黛蓝簪子……
“天下人的命批都在我这儿……可你是这天下之人么?”桃花树下,一女子手持画笔,沉吟浅笑,戏谑地看她。松软云鬓上漫不经心地簪着一支雀羽簪。
黛蓝色的。
苏锦凉心里猛然沉了一下,眼皮突突地跳,她慌张从榻上爬起来,跌撞着扶住床沿站稳。
“你……你起来干什么……又发什么神经……”陆翌凡匆忙起身扶住急急往外走的她,“你要去干嘛?”
“我要……”
“锦姑娘……锦姑娘……”
方才那个冒失的丫鬟琅翠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地拜倒在地,慌乱急道:“锦姑娘,方才……方才同这位……公子一起来的姑娘……她……她被禁军抓起来了……她……她要行刺皇上……要砍头!”
“什么?!”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刷刷刷……我要变勤劳……重庆的秋老虎来了,又是40度,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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