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连恩堡大厅内所有的人都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安亚更是哭得涕泗纵横。
“这一切能怪当年那个受尽恐惧痛苦折磨的六岁小男孩吗?”嘉肯低低叹息。“是你们的父亲唤醒了风魔,是他们一手造成了这一场场的劫难,是他们的残酷毁了你们四族。风魔是魔鬼?不,你们的父亲才是魔鬼!你们要报仇?下地狱去找你们的父亲报仇吧!”
“住口!”莫桑伦猛然拍桌起立。“我父王才不是那么残酷的人,你说的……你说的……”
“不信?”嘉肯嘲讽地嗤笑一声。“那是我亲眼所见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们的神女啊!当年她也在场,这一切到底是真或假,她最清楚,我的话你们不信,她的话你们就不能不信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莫桑伦马上转向神女盯住她。“神女,告诉我他在说谎!”
他信心十足地等待神女告诉大家,嘉肯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没想到神女却低着头一声不吭。
自从十八年前为了一己之私而造成那场风族大浩劫后,她就已逐渐失去神的恩宠了。神愿意给予她的讯息越来越少,她尚未生下一任神女,却已开始出现老化的现象,这表示神灵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身边。
所以,她绝对不能说谎,一说谎她就完了!
莫桑伦神情微变。“神女?”
神女依然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莫桑伦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神女,难道……难道他说的是……是真的?”神女仍旧不给他任何回答。“神女……”莫桑伦开始有点无措。
他知道当年四族曾经联手摧毁了风族,却没料到是以如此卑劣的理由、残酷的手段造成风族那样悲惨的下场,这简直比黑魔王还要没人性!
“可……可是……”他挣扎着。“神女也看到上天给她的警告了,这表示……表示……”
“那什么表示也不是!”嘉肯断然道。“而且,那也不是什么警告,只是很单纯的一个讯息而已。神官说过了,只要不唤醒风魔,她就会永远沉睡在小男孩的体内,什么灾难也不会有,其实,这点神女也清楚得很。”
“不可能!”莫桑伦还是不肯屈服。“那她为什么要警告大家一定要除去风魔?”
冷冷地笑了,“你应该说……”嘉肯斜睨着神女。“她为什么要故意挑起战争,对吧?”神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嘉肯更是轻蔑地直摇头。“很简单,因为一百多年的和平日子太平静了,神女没有发挥的余地,于是,人们不再那么崇敬神女,火王甚至说要娶她做第七位妻子,相反的,她要求金王长子娶她做唯一的妻子,竟然也遭到对方的拒绝,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所以,她故意危言耸听地挑起战争,一来作为对火王和金王的惩罚,另一方面,她也可以在引导众人走向胜利并解除危难之中,重新得回人们的崇拜敬仰,这也是她的手段。”
莫桑伦不敢相信地瞠大了眼。“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她的阴谋?而且,仅仅是因为……因为人们对她不够崇敬?”
“没错!”嘉肯说。“只是她没料到,辛苦了大半年,他们竟然会让风魔给逃走了,这是她唯一的失策。”
莫桑伦又瞪了半天眼,而后徐徐朝神女看过去。“神女,请妳告诉我他在说谎!”他的声音虚软无力,似乎对自己的问话根本不抱任何信心。
果然,神女还是默不吭声,于是,莫桑伦在征忡片刻后,才苦笑着转向其他人。
“各位,没想到……没想到大家全都上当了,那现在……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大家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甚至他们连刚刚所听到的故事都还没有消化完全呢!
“各位,你们最好快点作决定,”嘉肯慵懒地举举仍被束缚住的双手。“风王就快到了喔!”
“黑魔王?”砰!砰!砰!砰!砰!砰!除了神女仍静坐在原处外,其他人全都吓得跳起来,连椅子都撞翻了。“他他他他来了?”
嘉肯轻松自若地点点头。“没错,他应该快到了。如果你们的人够机灵的话,也应该要发现黑武士军团了才对。”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似的,慌慌张张的,一个水族武士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大厅里来,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叫嚷着,“来了!来了!黑武士军团来了!天哪、天哪,看过去乌压压的一大片,而且带领军团的好像是黑魔王本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黑魔王被我们抓来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呀?”
“混蛋,别……别叫!”唐恩极力想保持镇定,却又忍不住微微发着抖。“去,先……先叫大家别抵抗,我们……我们正在想办法呀!”
“完了!完了!”兰德砰然跌坐回椅子上抱头低喃。“死定了!我们大家统统都死定了!”
“是妳!都是妳!”艾诺特指着神女恐慌地大叫。“都是妳这个女人害的!妳要害死我们大家了!”
“怎么办?怎么办?”洛司则在原地团团乱转。“小弟……对,小弟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至少……至少要为咱们金族留下一点血脉啊……”
莫桑伦大概是他们之中最镇定的一个,但连他也忍不住脸色发绿,声音发抖。
“你……你肯帮我们吗?”他问嘉肯。
“我?”嘉肯诧异地指着自己,“有没有搞错啊!你要我帮你们对付风王?”他失笑。“难不成你要昧着良心告诉我,你认为错在他,而你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莫桑伦顿时哑口无言。
“是你们自己太愚蠢,上了神女的当,现在却要我来帮你们解决这个你们自己设下的困境?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白痴吗?”嘉肯轻蔑地说。“别忘了,我也是风族的人;也别忘了,神官从小就让我和他一块儿长大;更别忘了,风神和风魔原本就是双生兄弟,你们要我背叛他?下辈子吧!”
“但是,嘉肯,”安亚终于忍不住Сhā进嘴来了。“现在他们愿意放弃过去那些无聊的仇恨了,对不对,莫桑伦?”莫桑伦只犹豫了一下下,便重重点了脑袋。“哪!你瞧,他们愿意和平相处了,所以,你就帮帮他们吧!帮他们跟风王说说情,说这次只是个误会,以后他们绝不会再做任何反抗了,嘉肯,求求你帮帮他们吧!”
“帮他们说情?”嘉肯瞧着那些刚见面时还嚣张无比,此刻却已畏缩得像小老鼠般的家伙。
“是啊!嘉肯,既然你和风王从小一块儿长大,那他一定多少会听你的吧?”
“不!”
“不?”
“风王现在一定很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
“风王在生气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的话!”嘉肯平板地说。“因为他在生气的时候,会任由风魔主宰他的身体,而风魔是绝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言语的。”
刹那间,整个大厅里的人,除了嘉肯以外,全都绝望地无语望苍天……呃不!是望天花板。而上天似乎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就在这当儿,又有一位水族武士更惊恐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残罗王也攻过来了呀!”
众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每张脸都扯歪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唐恩伦喃喃自语。“难道真是上天要惩罚我们?”
就连嘉肯也呆住了。“残罗王?南方大地的残罗王?怎么会扯上他了?难道说,你们为了要……”
话还未完,又是一个水族武士跌进来。
“完了!完了!黑魔王到了!他到了呀!”
未待众人哀嚎,嘉肯面容一肃,忙伸出手来。“快,快帮我松绑,我设法阻止他看看!还有安亚,妳也一起来,快点!”
“嗄?我?为什么?”安亚松了绑后,便莫名其妙地被嘉肯拉着跑。“为什么我也要去啊?”
“因为只有妳不是五族中的族民。”
因为她不是五族族民?
这是什么狗屎理由啊?
“记住,待会儿无论妳有多害怕,就算妳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妳也要拚命去哀求他,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心脏快跳出来了?
不,她是脚软了!
一出堡,看见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安亚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接下来的路程她几乎是被嘉肯硬拖着跑。待更靠近对方,瞧见领在黑武士军团最前面的人后,安亚当下就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嘉肯只好丢下她,继续往前冲,希望来得及阻止黑魔王那只手举起来。
天哪!那……那就是黑魔王?
好……好恐怖!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大魁梧的武士,也没见过如此阴鸷慑人的煞气,更没见过那样残酷邪恶的黑眸,那闪耀着淡淡银光的瞳眸,即使距离尚远,她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寒酷之气,几乎能冻结人心。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这个可怕的魔王?
“不,风王,不要!”一见风王就要举起手了,嘉肯忙大吼过去。“她没有背叛我们,她只是太傻了,妄想能让双方谈和,真的,她真的无意背叛我们啊!”
咦?他在说什么呀?为什么一开始就扯到她身上来呢?这不是重点吧?
“你瞧,当他们要伤害我的时候,她还威胁着要杀死神女好让他们放过我,结果,连她自己也被绑了起来,所以风王,原谅她吧!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希望再有战争,偏偏又不太会用头脑而已啊!”
是喔!真是对不起喔!她的确是有点笨啦!
不过,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王,现在他们都了解一切了,也承诺不再做任何反抗了,所以风王,就饶了他们一次吧!”
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咦?嘉肯在做什么?
要她过去?
不、不,她才不要过去呢!
一定要去?
见鬼,为什么一定要她?别人不行吗?
好嘛、好嘛!别摆那种脸色嘛!过去就过去嘛!
磨磨蹭蹭的,颤着手、抖着腿,安亚好不容易才把脚拖到嘉肯旁边。
“快,求他呀!”嘉肯焦急地催促。
求他?
犹豫好半天后,安亚终于把脸蛋仰高,旋即机伶伶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森冷的黑眸就盯在她脸上,那样阴森骇人,那般令人不寒而栗,让她惊骇得连呼吸都暂停了。
“安亚,快啊!”
是、是,她也想快啊!可是至少也得等她的呼吸回复之后才能开始吧?
“安亚!”
好嘛、好嘛!她这不就开始了!
“呃、呃……那个、那个……黑呃!不,风、风王大人,打仗实在……实在不好玩耶!能不能……能不能饶过他们这一回呢?”语毕,她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耶?就这样?”嘉肯简直不敢相信。“没有了吗?”这样就想说服风魔?
安亚苦笑了。“老实说,我……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还……还说得出话来就很厉害了。不能……不能让莫桑伦他们自己来央求吗?”
“可是……”嘉肯迟疑地望向黑魔王,却发现黑魔王的视线早已移开,他忙跟着看过去。“啊!那是残罗王的军队,他们要攻击的对象是水族。”
安亚脑际灵光一闪,忙道:“啊!对、对,风王,如果……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打仗的话,那就……那就帮水族个忙,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黑魔王又转回眼来用那种冷森森的目光俯视她片刻,继而朝水族的军队那边看过去,明明各个盔甲武器齐全,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却可怜兮兮的一点气势都没有,也许光是大吼一声就可以让他们全都弃械投降了。
最后,黑魔王才转而望定残罗王的军队,一看就知道是支经过身经百战的军队。尤其是立在最前方的残罗王,只有他没戴头盔,横眉竖目、狮鼻海口,满脸乱糟糟的落腮胡,看起来简直跟野兽没两样。
于是,黑魔王徐徐举起手来,嘉肯一见,忙拖着安亚往后退至一旁,然后心惊胆战地瞪大眼瞧着那只戴着黑色铁手套的手猛然落下,并停在直指着残罗王军队的方向。
“格杀勿论!”
一声怒吼,整个军团便杀声震天地往残罗王那边冲过去了!
哇~~奇迹!
随便两三句,安亚就说服了风魔,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嘉肯赞叹地继续拖着安亚退回到水族的军队那边去,而后悄悄在安亚耳际吩咐了几句。“去转告唐恩尽快把神女带走,神官一直在阻止风王找神女报仇,因为杀害神女是会遭天谴的。但若是现在让他瞧见神女的话,恐怕就没有人阻止得了他了!”
安亚一惊,忙问:“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水族一定有什么秘密所在可以藏人的。”
安亚轻轻点头,随即退开去找唐恩,跟着又伴同唐恩偷偷带着神女从水连恩堡后面离开。不料,他们才刚要进入林子里,从林子里反倒先冲出另一队人马。
残罗王的人马!
连惊呼都来不及,大家反身就跑,可惜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跑没几步,他们就被追上了。
“白发神女!她就是白发神女!快,抓住她!”
根本没得反抗,神女便被抓上马背了。
“女人!一块儿抓走!”
安亚自然是死命的反抗,可是跟残罗王的部下比起来,她实在跟个小娃娃没两样,所以,她是第二个被拎上去挂在马背上的。
“水族的人可以做人质,一并带走!”
当然,唐恩和几个族人更是努力奋战,然而,先不说能力上的差距,光是人数,就相差人家很多了。于是,几个人不是三两下就受伤倒地,就是被打晕带走,不消片刻工夫,那队人马又退回林子里去了。
当然是战绩辉煌,猎物满载。
不知道过了多久,挂在马背上的安亚颠得肚肠都快吐出来了,马上的骑士却越跑越快,她不禁暗暗诅咒不已。
怎么会这么倒楣呢?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呜呜……狄修斯,救命啊!
嘉肯,救命啊!!
神官,救命啊!
谁来都好,救命啊!
精采待续……
残罗族的巫师卡罗非常清楚他的王正是主宰杀戮的金魔依附之身,所以,他才敢鼓动残罗王的贪欲之心,并极力催促残罗王向西方大地进军,他以为金魔就算对上风魔,也是很有得拚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却不知,无论残罗王有多厉害、多残暴、多勇猛善战,一碰上黑魔王,他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因为任何魔一碰上主宰毁灭的风魔,都只有被毁灭的份。
可见卡罗的能力跟西方大地的神官、神女还有段距离,不过,他自己也很明白这点,所以才会怂恿残罗王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神女,以弥补他的不足。
于是,就因为卡罗的能力不足,威武雄壮的一支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到了西方大地,却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后便支离破碎地仓皇逃回南方大地了。
幸好卡罗另外派去的小队人马成功地“请”到了神女,顺手还抓来水王唐恩为人质,否则,残罗王在咆哮之余,搞不好还会一刀砍了卡罗也说不定。
“你……你是残罗王?”饶是神女再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像残罗王如此狰狞巨大得宛如野兽般的人物,美丽的脸蛋上不禁抹上了一片苍白。
“美人儿……呃不!神女,我的确是残罗王,不过呢!嘿嘿嘿……”残罗王何曾见过如此高雅美丽的女人,早就看得双眼发直,口水流泄满地了。“过了今晚之后,我就是妳的丈夫了!”
“什么?”神女脱口惊叫,脸色更难看了。“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双目淫光暴射,残罗王终于忍不住一把搂来神女的娇躯,看来,他特别锺爱女人害怕的模样。
“我要妳替我生下下一任神女!”
“不!放开我,放开我啊!”神女惊慌失措地极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推不开那双比她的腰还粗的手臂。“你……你不可以这样,神女的丈夫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你不能强迫她呀!”
“谁说不能?我就是要妳!”吐着腥羶气的口臭,残罗王不断在神女左右闪避的脸蛋上留下恶心的口水。“唔……唔……真香……唔……妈的,我忍不住了,我要先洞房了!”说着,他便一把抱起声声尖叫的神女往卧室而去。
“不!不!你不能强迫我,你会遭天谴的!你会遭天谴的啊!”
在尖叫声中,卡罗则若有所思地绕着力持镇定的安亚走了一圈,继而满意地点点头。
“好,决定了,在明天祝贺神女成为残罗族王妃的祭祀上,妳将成为我们的祭祀品……”
耶?!!
祭祀品?!!
有没有搞错啊?她是人,不是东西耶!
“……我们将挖出妳的心奉献给大神,祈求大神的赐福,如此一来,我们残罗族很快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得到西方大地了!”
不不不不会吧?
活人祭祀?!!
妈呀!救命啊!
※※※
安亚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美过。
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白纱薄衫裹在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全身上下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衬上她那张东方气息的脸蛋,更显得神秘迷人。
呜呜……不要啊!她宁愿丑一点没关系啊!
“神女,妳妳妳……不会吧?”躺在祭台上,双手双脚皆被铁环锁住的安亚颤声道。“我们……我们西方大地没有这种活人祭祀啊!”
本就美若天仙的神女在华丽的王妃装扮下,更是美艳绝伦,可惜神情有些憔悴黯淡,甚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恨意。
“可是我们现在是在南方大地。”她淡淡道。
实在不想问,又不得不问。
“什……什么意思?”
“入境随俗啊!”神女徐徐地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韵,也有点泄愤的味道。“老实说,我现在一肚子恨无处发泄,而妳,恰恰好可以成为我很好的出气筒,因为在我第一次见到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讨厌妳,讨厌得恨不得当场掐死妳的地步!”
安亚顿时张口结舌,作不得声。
简直莫名其妙,她到底哪里惹到这位伟大的神女了呀?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时候我就有预感我不会生下下一任神女,而将会由妳来代替我成为下一任神女,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大神已经决定由妳来代替我成为下一任神女,而且是黑发神女……”
嗄?!
她?
下一任神女?
不是吧?
“……因此,只要除去了妳,我就不会失去神女的身分,下一任神女也将会由我生下来,白发神女的血脉还是会继续维持下去,所以……”
神女徐徐举起手中的祭祀刀。
“……妳就认命吧!”
话落,祭祀刀如闪电般落下……
[恶魔物语2]《《黑魔王传说PART2》
作者:古灵
续曲
有人说,南方大地的蓝天最澄蓝。
的确如此,仰首眺望,那无穷无尽的澄蓝,楚楚的风吹拂着轻柔可人的浮云,说不出是多么飘然、道不出是如何超脱,有一股清逸宁静的气息,冷寂中又带点儿淡淡的凄寥。
然而,若是垂下眸来极目望去,却又是一片与蔚蓝天空完全相反的滚滚黄沙,广亵无垠的层层黄|色波浪,第一眼看见,虽有一种粗犷不羁之美,以及雄伟的邪魅,但除了起伏不定的沙丘,以及偶尔可见倾废的村落之外,一望无际的沙漠着实单调得令人乏味、教人厌烦,甚至使人心生恐惧。
无尽的蓝天、无垠的黄沙,让人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时间和方向感,炙人的艳阳烘烤着大地,阵阵热浪织成一片模糊的水气,教距离和形状都扭曲了。若不是生长在这片黄沙中的沙漠民族,大概只要踏入一步,就无可避免的注定要成为黄沙中的一具白骨,伴同这片黄沙迈向永不止歇的时光之河了。
此际,天色渐暗,东方天际由灰白转为橘色,一队约五、六百骑的武装骑队迤逦而行,黄昏的火焰映着黄沙,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好像一条黑带在无垠的沙漠上移动。
骑队前面约九成是沙漠骏马,马背上都被着带穗的丝毡,马上骑士一律穿着包头连身宽袖长袍,头巾半掩着脸孔,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至于剩下的一成则是驮着旅行用具的单峰骆驼,在长途旅行中,万一路过的绿洲干涸了,骆驼就是人和马维生的救命粮食了。
悍罗族,是南方大地西南绿洲上最勇猛的沙漠民族,也唯有它才能与北面临海的凶悍残罗族分庭抗礼。
至于东南山上的宇罗族则太过温和,除了自卫外,宇罗族人从不向外发展。其余的更是一些人数少得几乎算不上一族的游牧民族,他们一年到头四处游移,在浩瀚的沙漠中挣扎着求生存。
“太慢了……”前导左边的骑士扭头望着身后慢吞吞的队伍,怀疑地低低嘟嚷。“沙达王,这样来得及吗?”
“没有问题,”右边的骑士──悍罗族沙达王沉稳果断地直视着前方。“只要前哨在残罗王那家伙离开之后立刻快马回报,我们再赶过去就可以了。我很清楚他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攻下西方水族的领地,如此一来,他就不可能太快回来了。”
“说得也是。”左边的骑士点头,“再说,他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得知他要去攻击水族,否则绝不敢倾巢而出,放个空巢让我们乘机捡便宜。”并发出嘿嘿的奸笑声。“这叫以牙还牙!”
“应该说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亲弟弟威勒会出卖他吧!”沙达王冷笑。“那种人简直就是畜生,居然趁弟弟不在的时候,去弓虽暴弟弟新婚不到半年的妻子至死,而且,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也难怪他弟弟会这么恨他。”
“还有,他趁咱们去寻找新的绿洲(注)的时候,”左边的骑士接着说。“居然跑去劫掠咱们悍罗族的各村落,不但抢走了骆驼和羊群,以及所有的年轻女人,甚至也把沙达王你的未婚妻给抢走了!”
沙达王沉默了一会儿。
“威勒说,她早已自杀死了,无论如何,我必须替她报仇,这攸关男人的自尊,但我也不愿意拿族人的生命去下赌注,如果双方就这么正面拚斗的话,只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果。”
“所以,这回的机会可真是来得正是时候,对吧?”左边的骑士笑道。“说起来,这完全是他的贪婪所致,真不晓得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一下?”
沙达王轻轻点头,“会的,我会留下个人,叫他转告那个残罗王,让残罗王知道我有多感激他的慷慨!”他语带嘲讽地说。
左边的骑士笑得更大声了。“真想留下来看看他的脸色。”
就在沙达王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双目一凝,望定前面远方片刻,随即轻轻道:“来了!”
“来了?”
“是的,消息来了!”沙达王两只翡翠般绿的眸子倏转冰冷,语气间也随之多了份严酷。“咱们该去让残罗王知道咱们有多感激他了!”
闻言,左边的骑士赶紧拉下头巾,并从马侧取来牛角放在嘴边,于是,一阵阵悠然盘旋而上的悲鸣昂扬传出老远,整个骑队迅即加快了脚步……
注:因为风沙和水气的关系,沙漠中有些小湖泊会在一夜之间突然间消失不见,并出现在另外一处所在。
第一章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晚上睡觉没女人陪的残罗王,在首次见到黑魔王的那一刹那,初嚐恐惧到亟欲逃避的可怕滋味。
迎风飘扬的黑发、黑色斗篷与黑色盔甲,一眼望去,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高大魁梧,钢铁般结实的体魄恍如巨岩般强悍,还有那形之于外的冷峻严酷气质,以及沉重得足以令人窒息的迫人煞气,仿佛蓄势待发的撒旦。
那家伙就是黑魔王?
生性残暴的残罗王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包括他在内──穿起盔甲来就没有黑魔王那种无与伦比的强悍气势?为什么黑魔王能够散发出那种无坚不摧的慑人煞气?为什么光是黑魔王那两道冷酷的目光,就足以令他胆战心惊?为什么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他,此刻竟然会有退缩的意图?
不!这太丢脸了!
他不能退缩,也不需要畏缩!
卡罗说过的,黑魔王虽然是风魔,但他残罗王也是金魔,没理由金魔会打不过风魔。况且,他的人马至少比黑武士军团要多出几近一倍以上,胜券很明显的是掌握在他手上,他根本没有必要退缩呀!
是的,他不会退缩!
而且,他还要把如今这种情势视作是大神给予他的机会,原本他必须先攻下水族的领地,之后才轮到黑魔王,可是现在,他可以一次就把两件事情全部搞定,然后整个西方大地就等于落入他的手中了!
没错,这是一个机会!残罗王告诉自己。
然而,在他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之前,蓦然间,轰雷般的杀伐声倏起,马蹄声震动大地,他忙抬眼一看,赫然瞧见黑魔王居然已带头冲了过来。
他没有机会后悔了!
于是,他只好咬紧牙根、硬起头皮领着族人迎向前去。片刻后,短兵随即相接,巨剑短斧撞击出刺耳的金属声,链子锤四处飞舞,不过半晌工夫,便死伤遍野,而且是很明显的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
在残罗堡城垣上往远方眺望的卡罗,内心在无法自主的紧张忧虑中有更多的困惑与不解。
不久前,第一个狼狈逃窜回来的族人才面色青白、全身颤抖地告诉他,这一次信心满满的出征结果有多壮烈、有多悲惨,他听了实在不太敢相信,于是赶紧爬到城垣上等待。如果那人所言属实的话,他很快就可以等到其他残余部队了。但是……
金魔怎么可能会打不过风魔?
而且,残罗王明明是去攻打水族的,怎么会一照面便对上了黑魔王?
不过,在远远地瞧见去时大军浩荡,此时却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人马时,他的信心便被彻底打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莫非主宰毁灭的风魔,他的力量厉害到足以毁灭一切,包括主宰杀戮的金魔?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够说明,为什么生性残暴好劫掠的残罗王从来不曾考虑过要进军西方大地。事实上,通过西方与南方大陆之间唯一的陆道到水族的距离,甚至只有远攻到悍罗族距离的十分之一多一些而已,但残罗王却宁愿辛辛苦苦地越过大半个沙漠去攻击悍罗族,就没想过,仅仅就在隔壁而已,还有一个更吸引人的目标。
如果不是他的怂恿鼓励,甚至威胁恐吓说,如果不进军西方大地,残罗族很快就会灭亡了,若非这样,残罗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自动踏上西方大地吧?
对于自己的天敌,本能上总是会主动避开的。
如此一来,就无怪乎金魔会一踏上风魔的领土便碰上风魔,而且搞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这种不妙的感觉在见到残罗王那张恐怖的阎王脸时,卡罗就更加确定了。以他对残罗王的了解,残罗王似乎正打算拿他开刀,以发泄他满腔的愤怒与窝囊,以及严重的屈辱感。
这绝对是残罗王这辈子吃过最惨痛的亏了!
最可悲的是,他不能躲,也避不开,否则,残罗王肯定会上天入地的找到他,然后用最残酷的手段整死他,让他后悔为什么要生为人类!
“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残罗王愤怒地狂吼。“你不是说我一定会赢的吗?”
卡罗有点惊讶,因为在残罗王表面的震怒底下,似乎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畏惧,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残罗王从来就不懂得“畏惧”这两个字的意义呀!
“我王,这是个意外,谁也没料到我王一到那儿就碰上了黑魔王呀!”卡罗小心翼翼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辩词作反驳。“我曾经说过,我王或许对付得了黑魔王,族人们却不一定应付得了黑武士军团,所以,没有神女是不行的。”
残罗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又放弃,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说出,他一见到黑魔王就畏惧得差点掉头落跑了!
“他妈的,神女!神女!神女!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他低骂。“仗都打输了,还想拐人家的神女,你在作梦吗?”
犹豫了一下,“这可不一定,我王,事实上,因为担心他们事先把神女藏起来,所以我另外派了一小队……”卡罗突然顿住,并注意倾听刚刚跑进大厅里来的族人凑在他耳边的低语,随即兴奋地笑开了嘴。“太好了,我王,抓到了!抓到了!我们抓到神女了,甚至连水王也逮到了!”
“咦?真的?”残罗王似乎不太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做不到的事,别人怎么可以做到!
但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不得不相信,看着那几个被武士押进来的人,特别是最前面的那个女人,满头白发却高雅飘逸、美若天仙的年轻女人,一见着她,他即双眼猛凸,下巴落地的看傻了眼,什么愤怒都不翼而飞,所有的屈辱感亦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美……美人儿?”
相对的,神女则是一见残罗王,便脸色苍白地差点吐了出来。
“你……你就是残罗王?”
“美人儿……呃不!神女,我的确是残罗王,不过呢!嘿嘿嘿……”
看残罗王那副双眼发直,口水流泄满地的畏亵模样,神女不由自主地连连倒退,直至撞上后面的残罗族武士为止。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淫笑着步向前,残罗王看起来更教人恶心了。
“嘿嘿嘿!过了今晚之后,我就是妳的丈夫了。”
“什么?”神女脱口惊叫,脸色更难看了。
双目淫光暴射,残罗王终于忍不住一把搂来神女的柔软娇躯,看来他特别锺爱女人害怕的模样。
“我要妳替我生下下一任神女!”
“不可能!”神女尖叫,同时惊慌失措地奋力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却怎么也掰不开那双比她的腰还粗的手臂。“你……你不可以这样,神女的丈夫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你不能强迫我呀!”
一听,残罗王更是狂肆地大笑了起来,“谁说不能?我就是要妳!”吐着腥羶的口臭,他不断在神女左右闪避的脸蛋上留下恶心的口水。“唔……唔……真香……唔……妈的,忍不住了,我要先洞房了!”说罢,他便一把抱起不断尖声惊叫的神女往卧室而去。
“不!不!你不能强迫我,你会遭天谴的!”神女握着粉拳拚命捶打着残罗王。“我……我会诅咒你的!听到了没有?我发誓,你要是敢碰我,我会诅咒你,诅咒你的子子孙孙,诅咒你生生世世!”
“只要能得到妳,我才不在乎是大神或撒旦要来找我!”残罗王得意地大声道。“何况,我的子孙就是妳的子孙,妳才不会诅咒自己的子孙呢!”
“不!不会的!不应该这样的……”神女终于察觉到她无可挽回的悲惨未来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天哪!不要,唐恩,救我啊!安亚,救我啊!天杀的,我是伟大的神女,你们快来救我啊!”
怎么救?
安亚和唐恩无奈地互觑一眼。
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解救“伟大的神女”?就算她想代替伟大的神女“牺牲”,可是人家要的是能生下下一任神女的女人,又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或母猪都可以,她又如何自告奋勇法?
随后,当卡罗若有所思地绕着力持镇定的安亚走了一圈,继而满意地直点头后,她更发觉,她不但不能代替神女牺牲,而且还另有“重责大任”。
“好,决定了,在明天祝贺神女成为残罗族王妃的祭祀上,妳将成为我们的祭祀品……”
咦?祭祀品?
有没有搞错啊?她是人,不是东西耶!
“……我们将挖出妳的心奉献给大神,祈求大神的赐福……”
耶?活……活人祭祀?
太扯了吧?这种时代了还搞什么活人祭祀?
那她的身体要奉献给谁?
“……嘿嘿嘿,如此一来,我们残罗族很快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得到西方大地了!”
不不不不会吧?
是真的?!!
妈呀!救命啊~~~~~~
※※※
正当这时,在遥远的另一边,枫林围绕的庄园里,神官心血来潮地卜了一卦。
“啊……”他观察着几块龟甲,清俊的脸庞显得专注又仔细。“终于开始了吗?嗯、嗯……原来如此啊……嗄?啧啧!真教人意外哪……哦、哦……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唔、唔……咦?”
他突然吃惊地拿起其中一块凑到眼前来看了又看,而后呆住了。
“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以为是命运牵引妳来的,原来……”他喃喃自语着。“所以是妳吗,安亚?”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只有路过的仆人因为窥见他难得的开怀大笑而惊讶不已。
“太好了,安亚,太好了,从现在开始,一切就看妳的了!”
※※※
祼身伫立在塔型窗前,任由黎明的金光照射在她一身瘀血乌肿上,神女神情憔悴、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沙漠。
原来如此。
就在残罗王粗暴地穿透她的那一瞬间,大神竟然选在那种尴尬的时刻给予她久未降临的启示,让她顿时了悟为何大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眷顾她,更教她明白,为何大神容许她遭受到这种灾难,可是……
她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这个疑问很快就获得了解答,就在她被抓到残罗堡的翌日早上,当一大堆侍女服侍她穿上华丽的王妃礼服后,残罗族的巫师卡罗便恭谨地告诉她了。
“神女,请问妳愿意主持祭祀吗?”
“祭祀?”
“是的,当我王和神女的婚礼举行过后,为了庆贺神女成为残罗族的王妃,我们将挖出祭品的心奉献给大神,祈求大神的赐福。”
神女皱眉。“动物?”许久以前西方大地也有这种活物献祭,但在三百多年前就已被禁止了。
“不,是Chu女。”卡罗小心翼翼地觑着神女。“因为本族已没有Chu女了,所以,只好拿昨天和神女一块儿来到残罗堡的女孩献祭,不知神女是否同意?”如果她反对的话可就不好办了,临时要到哪儿再找个Chu女来呢?动物当然也是可以啦!但总是没有Chu女献祭那么“诚心”呀!
岂料,神女不但没打算反对的样子,甚至双眸一亮,嘴角同时也愉快地扬了起来。卡罗看了不禁心生忐忑,因为神女的笑容不但一点也不圣洁,甚至还阴狠诡谲得很,在这一刻,神女倒比较像是魔女。
“安亚吗?”神女喃喃道。“嗯!当然,这是残罗族的习俗,我没理由反对,不是吗?”
于是,安亚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
“他们打败了!”听罢前哨的报告,沙达疑似作梦地低喃。“而且败得很惨!”这怎么可能!就连他在全军尽出的情况下,都没有把握能打败残罗王,顶多就是平手而已,为什么黑魔王那个家伙就能够那么轻易地打发了那个生性好劫掠杀戮的杀戮鬼?
“是,王,”前哨似乎很兴奋。“听说残罗王一到水族领地就和黑魔王拚上了,而且,黑魔王的人马只有残罗王的一半,却一开始就造成了一面倒的情势,几乎没有多久工夫,残罗王就仓皇地带着仅余四分之一的族人逃回来了!”
是吗?一直听说西方大地的黑魔王有多厉害,没想到竟是如此惊人的厉害,居然以以寡敌众之姿还能让残罗王败得如此狼狈,如此彻底吗?
沙达不可思议地暗忖。“那么此刻呢?残罗王必定暴跳如雷,正忙着到处找人泄愤啰?”
“不,”前哨摇头。“他们的巫师另外派出的一小队人马幸运地抓到了白发神女,此刻残罗王正在欢天喜地的举行婚礼当中,听说只要娶得白发神女做妻子,再举行一场Chu女祭祀,残罗王就可以得到大神的特别恩宠了!”
“Chu女?”沙达双眉一挑。“他们残罗族居然还有Chu女?不是早就被残罗王玩光了吗?”
“那是昨天跟白发神女一块儿被抓来的。”
“难怪。”沙达沉吟片刻。“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把白发神女和Chu女抓来,让残罗王的心愿落空!”
始终伴骑在他身边的人闻言一惊,忙道:“可是他们有盔甲、宝剑和锤斧,我们却只有长矛和大弯刀而已,这样行吗?”
“怎么?”沙达揶揄地斜睨着身边的人?“贾克,你怕死?”
“胡说!”贾克立刻脸红脖子粗地否认。“他妈的我才不怕死,我只是谨慎一点而已嘛!”
沙达轻轻一笑。“你刚刚没听清楚吗?他们正在举行婚礼,你听过哪一族的人会全副武装举行婚礼的吗?”
贾克呆了呆。“那倒没有。”
“这就是了,所以,两方条件是一样的,甚至我们还比他们更占优势,若是前哨所说的话属实,残罗族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人了,而我们这边却有全族一半的人马,只是抢两个俘虏都还办不到吗?”
贾克胸脯一挺。“当然没问题!”
“好!”沙达猛一点头。“那还不快叫大家准备,在完成祭祀之前,一定要把那两个女人抓来!”
贾克呵呵笑了。“残罗王肯定会哭死!”
沙达亦露齿一笑,那森森白牙好似掠食前的野兽。
“那可就省事了,不是吗?”
※※※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乌亮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白纱长衫薄薄地裹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外罩一件祭祀专用的白色绸缎长背心,全身上下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衬上她那张东方气息的脸蛋,更显得如此神秘迷人,可是……
呜呜……不要啊!她宁愿丑一点没关系啊!
到底有没有人会来救她呀?
呃……大概没有吧!她又没有神女那么伟大,也不像唐恩那样有个了不起的族长头衔,就算那些人打算救回神女和唐恩,或者是嘉肯闲来无事想救个人玩玩,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因为秘密藏身处只有唐恩知道,嘉肯也慎重地告诫过她,至少要过两天之后才能偷偷派个人出来瞧瞧黑魔王到底离开了没有,所以说,当他们觉得不对的时候,她早就把她的一颗“诚心”献给大神啦!
看样子,现在有能力拯救她的大概只剩下神女了,别的事残罗王可以不听,祭祀的事可就不能不经过神女的同意了吧?但问题是……
神女干嘛握着祭祀用的小刀子站在她身边,还用那种猫咪看老鼠的眼神盯着她呢?难道神女……神女没意思要救她吗?
安亚的心头不觉有些泛凉。“神……神女,妳……妳想干什么?”
神女完全不带丝毫笑意地笑了一下。“妳说呢?”
“神女,妳妳妳……不会吧?”躺在祭台上,双手双脚皆被铐上铁环锁住的安亚颤声道。“我们……我们西方大地没有这种活人祭祀啊!”
本就美若天仙的神女在华丽的王妃装扮下,更是美艳绝伦,可惜神情有些憔悴黯淡,甚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恨意。
“可是我们现在是在南方大地呢!”她淡淡道。
实在不想问,又不得不问。“什……什么意思?”
“入境随俗啊!”神女徐徐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韵,也有些泄愤的味道。“老实说,我现在一肚子恨无处发泄,而妳,恰恰好可以成为我很好的出气筒,因为在我第一次见到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讨厌妳,讨厌到恨不得当场掐死妳的地步!”
安亚顿时张口结舌,作不得声。
简直莫名其妙嘛!她到底哪里惹到这位伟大的神女了?
“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时候我就有预感我不会生下下一任神女,而将会由妳来代替我成为下一任神女,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大神已经决定由妳来替代我成为下一任神女,而且是黑发神女……”
嗄?
她?
下一任神女?
不是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我根本没意思做什么神女嘛!管他是白发神女或黑发神女都一样,我……我才不……”
安亚赶忙作辩解,但神女根本不理会她。
“……因此,只要除去妳,我就不会失去神女的身分,下一任神女也将会由我生下来,白发神女的血脉还是会继续维持下去,直到永生永世……”
安亚的双眸惊慌地大睁,不由自主地盯住神女手中的祭祀刀不敢眨眼。“喂、喂、喂!妳……妳冷静一点好不好?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嘛……”天哪、天哪!这个老女人是不是疯了?
依然不理会她,神女徐徐举起手中的祭祀刀。
“……所以……”
“不……不要所以啦!神女,我们……我们再商量一下嘛!”
神女冷笑。“没得商量,妳就乖乖认命吧!”
话落,在跪伏于祭祀台下一群人的期待眼神下,祭祀刀闪电般地落下,安亚惊骇欲绝地失声尖叫……
第二章
当亲眼见到黑魔王在战场上的卓越的战斗技能,以及冷酷的杀人手段时,莫桑伦等人一方面暗自庆幸没有傻到真的去跟他正面对上,另一方面又尴尬于竟然被他们恨了好几年,并誓言杀害的“仇人”给救了。
然而,真正令他们难以调适的,却是他们之间的仇恨“责任问题”,虽然不想承认,但追根究柢,当初惹下祸端的还是他们这边。
搞了半天,大声唱得不亦乐乎的长恨歌居然是走调的!
这样想着,再仔细加减乘除计算一下彼此的“仇恨”,结果,他们好像除了苦笑之外,也只剩下苦笑了。既然如此,他们也无话可说、无怨可叹了。
不过,大家就算打平了不行吗?既然已经打过仗,过足了战斗的瘾,又救回他的替身嘉肯了,他是不是应该打道回府了?为什么还要逗留在这儿让大家心惊胆战地欣赏他发飙的英姿呢?
“她在哪里?”
单手掐住了嘉肯的脖子,还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来使他双脚悬空,黑魔王以仿佛从地狱深处低吼出来的声音愤怒地质问。
相反的,嘉肯则是满脸涨红,两只手拚命想要掰开黑魔王的手指头未果,只能双脚挣扎着交互挥动表示他的痛苦。而双方的人也都只敢躲在远处偷窥,谁也没那个胆子敢凑上前参一卡。
真没同情心!
“我、咳咳……我真的、咳咳……真的不、咳咳……不知道、咳咳……啊……”
很显然的,黑魔王并不接受这种答案,因为他把嘉肯提得更高了。
“她在哪里?”
嘉肯大口大口地挣扎着吸气,脸色开始发紫了。
“我、咳咳……不能、咳咳……呼吸了、咳咳……先、咳咳……把我、咳咳……放下、咳咳……下来吧……”
头盔内的双眸冷芒一闪,黑魔王倏地使力一甩手,嘉肯顿时摔跌到三步远处的地上,可是在他还未喘过气来之前,一只重逾千斤的脚便又压上了他的胸口。
“她、在、哪、里?”
“天哪!这……这样……还不是……一样……”
“说!”
真想哭!
但是,大男人哭起来实在太难看了,所以,嘉肯只好拚命把泪水往肚子里吞。
“那个……我要……我要她和唐恩带……带神女去……去躲起来,等过两天……过两天后再出来……”其实,当时他也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安亚比较机灵,所以才要她带神女去躲起来,要是早知道黑魔王会这么急着见安亚,他就不敢那么做了。
压在他胸前的脚立刻消失了,可是不到一秒后,黑魔王便狠狠地将他踢飞到十尺之外去了。
“给我找出来!”他大吼。
“好嘛!”嘉肯赶紧苦着脸捂着ρi股爬起来,怀着一颗懊悔不已的心,狼狈地指挥人马找人去了。
还好他早就被“欺负”惯了,否则,这下子不要去他半条命才怪!
※※※
满头冷汗涔涔,双眼下望,安亚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已经戳破绸缎背心触及白纱长衫的刀尖,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好了,我王,杀过来了,悍罗族杀过来了呀!”因为这句话,残罗王的狂肆笑声骤然中断,神女的剖心祭祀也暂停了。
“他妈的,那个沙达竟然敢侵略到我的地盘上来!”残罗王立刻跳起来愤怒地大吼,压根儿没想到是他自己先去侵犯人家领土的。“拿刀子来,我要和他决一死战!”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带头冲出祭祀祠外了。
刹那间,祭祀祠内除了卡罗、神女和待宰的“祭祀品”之外,其他人全都一跑而空了。片刻后,神女才慢吞吞地回过头来,那支祭祀刀却仍停留在原处,既不拿开,也不下戮,看得安亚心惊胆战得差点尿裤子了。
“那……那个神女啊!我……我们有话好说,妳……妳先把刀子拿开好吗?”
神女不语。
安亚几乎快哭出来了。“神女啊!我真的没有意思要代替妳做什么黑发神女啦!甚至于,我根本就不是西方大地的人,怎么做神女嘛,对不对?”
“由不得妳,”神女终于出声了,语气异常阴冷。“那是大神给我的启示,谁也改变不了,除非妳死,否则妳就是下一任神女。因此,为了让我白发神女的血脉不致中断,妳非死不可!”
刚从祭祀台阶梯下赶上来的卡罗闻言,双眼倏睁,神情布满惊讶之色。
“我发誓,我绝对不做神女!”安亚可怜兮兮地叫道。“这样还是不行吗?”
神女笑了,好似在嘲笑她的单纯无知。“跟妳讲话简直是浪费时间,我实在不明白,大神为何要作这种决定,但既然大神已经告知我了,我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妳就是我,而我的抉择是……”她重新举起祭祀刀。“我比妳更适合做神女!”
于是,祭祀刀再一次闪电般落下,安亚又一次失声惊叫。然而,在祭祀刀尚未碰上安亚的衣衫前,神女的手就被抓住了。
神女愤怒地扭头。“卡罗,你敢妨碍祭祀?”
卡罗神情恭谨,却依然紧抓住神女的手不放。“神女,对不起,可是这位既然是大神属意的下一任神女,我们当然不可以拿她当祭祀品。”
“不需要她!”神女怒道。“有我就够了,只要她死了,我依然可以生下下一任神女!”
“神女,大神的旨意不可违背。”卡罗坚定地说。任何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随便便让它过去,唯有牵涉到大神的事,他不能,也不敢。
“你……”神女的神情蓦地转为狰狞。“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诅咒你了,卡罗,琨在我还是神女,所以我有那个力量,诅咒你生生世世为畜生的力量!”
卡罗微微皱眉。“现在我有点了解大神为何要选择其他人代替妳做神女了,神女必须淡薄心性、无欲无求,才能承接上天的启示,转达大神的旨意,并为大神的子民祈福,所以,当妳开始贪求时,就失去做神女的资格了。再说,诅咒是黑巫女的邪恶行为,难道神女即将变成黑巫女了吗?”
“不,我不是黑巫女,我是神女!”神女怒叫。“我是历经两千年以上的白发神女一脉,没有人能够伤害我,也没有人能够代替我,我想做什么更没有人能够阻止我,这个世界上我最伟大,你听到了没有?我最伟大!”
“不再是了,神女,”卡罗轻轻道。“不再是了!”
“你……你这个无礼的混蛋,放开我!”神女突然像个泼妇一样又叫又骂,不顾形象的又打又踢。“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让我杀了她!放开我、放开我呀!”
“请自制一点,神女,自制一点!”卡罗毫不放松。
“你放开我,我就自制一点!”
“除非神女答应我不伤害这个女人。”
“作梦!她是今天的祭品,我非杀了她不可!”
“那很抱歉,神女,我恐怕……”
突然间,一根长矛毫无预警地由上而下划入两人之间,两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各自往两旁躲开去,同时转眼瞪住那个举着长矛的人,一身沙漠民族的标准打扮,包头连身长袍,胸前戴的却是悍罗族的族徽项炼。
“看样子,我来得正及时啊!神女,还有那边那位‘祭品’小姐。”那人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好像在跟久未见面的老友寒暄似的友善。“我叫贾克,可以麻烦两位跟我走一趟,到敝族作客吗?”
※※※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魔王身上那股子煞气一时比一时浓烈,他的眼神冷酷得简直可以直接致人于死,所有的人远远瞧见他便一溜烟逃得比飞还快。
因为他们一直找不到安亚。
即使他们发动了双方全部的人手,翻遍了水族四周所有的领地,就差没上天入地去寻找,却还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直到两天后,一个始终昏迷不醒的伤患终于清醒过来了,由他口中,嘉肯才知道安亚和神女被残罗王的部下趁乱掳走了。
黑魔王一声不吭,立刻跳上马背怒蹄奔向残罗族的领地去了。
“等等、等等,风王,拜托你可别全杀光了呀!”嘉肯追在后面焦急地狂呼。“否则,他们要是把人给藏了起来,我们要到哪里去问啊?风王啊!你听到了没有?”叫着叫着,他忽地停住脚,而后转身怒吼。
“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快准备,好跟我追风王去!”
而后,当他们好不容易追上主子大人时,黑魔王早就一个人将残罗族人杀得四处溃逃了,只剩下巫师卡罗一个人仍留在祭祀祠里,不是他不怕或不想逃,而是根本来不及逃,且他那根细弱的颈子,早已落在黑魔王的铁手之下,再稍微加点力道便会喀嚓一声折成两段了……
※※※
也许是因为多了两位不习惯沙漠旅程的女人同行,所以,悍罗族尽量趁着黎明和黄昏时赶路,但对安亚和神女而言,天气仍然热得令人难以忍受,旅途依旧辛苦得教人想哭。每一回出发不到片刻后,天生怕热的安亚就会浑身汗水涔涔,不但全身痠疼不已,连头也开始痛了。
在这片连接天际的沙漠中,原先那种教人敬畏不已的残酷之美感,到了此刻都失去了吸引力,一眼看去,除了火辣辣的艳阳和黄澄澄的沙海之外,还是火辣辣的艳阳和黄澄澄的沙海,最多再点缀一些荆棘、仙人掌和沙漠毒蛇、毒蝎之类的玩意儿,其他再无别的了。
不过,无论悍罗族为什么要抢走她们,至少她还能多活些日子,这个就够让她甘愿忍耐这一切煎熬了。
横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同时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安亚所骑乘的马匹刚好攀上一座高大的沙丘,她举目一望,旋即兴奋地咧开了嘴。
那是一座小绿洲,远远看去不过方寸大小,近前一看,竟然还有个不算小的水池,三株椰影在水池中轻轻摇曳,四周还有天然沙墙围绕着,数株荆棘和仙人掌在白岩之间顽固地伫立着。
“扎营!”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加快了队伍的速度。不过一会儿工夫,泉水四周便扎满了一座座帐篷,粗糙的地面上铺上了羊毛毯子和软软的坐垫,有些人在生火做饭,有些则忙着杀羊或照料牲口,只有安亚和神女闲闲没事干,不过,即使他们要安亚干活,她大概也动不了了!
而神女就更惨了,可以说从出生至今从未做过比洗澡、吃饭更辛苦的事,无比娇柔高贵的人,现在不但被人绑来绑去的,又违背意愿地被弓虽暴,还要她整天在大太阳底下骑马,这简直就像要她的“老”命一样,可是,个性高傲的她从不叫苦,只是咬紧牙根忍受。
因此,这两天来,每一回下了马,就看见她差点瘫在地上,哪还有空去思考如何除去安亚,更没有精神应付安亚想要和她“讲和”的意愿。但她冰冷的态度和坚决的眼神,很快就让安亚清楚地了解到──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放过安亚的!
真是有够衰的,她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莫名其妙的要找她麻烦呢?
就在安亚哭丧着脸,自怜不已地偷偷揉着ρi股时,突然一道暗影掩到了她和神女面前,她下意识地抬眼一看,赫然是那个她们被劫掠那一天所见到的沙达悍罗族的王,事实上,她们也只见过那一回而已,之后,她们一直被安排在队伍中行进,再也不曾看见过他了,直到此刻。
沙达的头发是深褐色的,随意披在肩上,面容方正英俊,眼睛则是翡翠般的绿,浓眉如山、颧骨宽阔,虽然相当年轻,而且非常高大粗犷,却已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还有一种权威气质,以及有力的阳刚气概。
这家伙倒是比残罗王中看多了!安亚暗忖。
“两位很辛苦吗?”他的声音也很沉稳,还带点沙哑的喉音。
辛苦?
不不不,她们一点也不辛苦,只不过是快死了而已!
于是,神女冰冷地瞪了他一眼,而安亚则是又皱眉、又皱鼻子的垮着脸。
“既然被你抓来了,我们也无话可说,但好歹也得预先通知我们一下我们的下场会如何,好让我们有点心理准备吧?”
沙达耸耸肩。“老实说,我还不知道。”
“耶?”安亚愣住了。“不知道?那你抓我们到底要干嘛呀?太无聊了吗?”
“很简单,只是要让残罗王那个家伙难过而已。”沙达低声道。
安亚眨了眨眼,倏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有虐待狂!”
沙达失笑。“是啊!我一天不虐待一个人就不爽,最好三餐各一次,那我整天的精神都会很好。”
又挤了挤眼,安亚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希望你的变态嗜好对象只针对男人。”
笑得更大声了。“没错,我族的男人没有欺侮女人的习惯。”
“太好了!”安亚很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那就请不用客气,男人不整不成器、不虐待不成材,你要是希望你的族人各个是英雄好汉,最好先把他们整下一、两层皮来再说!”
“好狠!”沙达大笑道。“不过,我就喜欢像妳这种大胆活泼的女人。妳几岁了?”
“十六岁,干嘛?”安亚随口道。“想娶我啊?”
没想到沙达不但没否认,甚至还敛去笑容,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反问:“妳愿意吗?”
“咦?”安亚错愕地呆了呆。“喂喂!我是在开玩笑的耶!你怎么当真了?”
“我在想……”沙达瞄了神女一眼。“如果我娶神女做大妻子,娶妳做二妻子,这样应该不会太委屈妳吧?”
“耶?等等、等等!”安亚两手乱挥。“跟你说我在开玩笑的啦!拜托你别当真好不好?”
“任何事都可以开玩笑,就是这种事我从不开玩笑!”沙达严肃地说。“现在,妳的回答?”
“耶!回……回答?”安亚顿时不知所措地慌了手脚,两眼四处乱瞟寻求帮助。“可……可是我们……我们才刚认识耶!”
“我喜欢妳的个性,这样就够了。”沙达很干脆地说。“最重要的是,我族已经没有适合我的Chu女了,因为我没有兴趣娶小女孩做妻子,而妳们两位恰恰好就很适合我。”说着,他挪过视线打量着神情冰冷的神女。
“据我所知,神女才刚和残罗王举行过婚礼,还没有时间完成所有的结婚程序(注),不是吗?”虽然态度倨傲得可憎,但以神女的身分而言,她是有资格如此傲慢的。
“这个……”安亚迅速瞥一下神女,似乎想说什么,旋即又把原先要说的话硬吞了回去,并转口道:“神女是否愿意,自然要由她自己决定,至于我呢……”她小心翼翼地堆起一脸歉然的笑容。“我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嘿嘿!只能谢谢你的好意啰!”
浓眉一扬,沙达并没有不高兴的表情,但他的语调却突然降温了。
“我想,我最好先告诉妳一件事。”
立刻察觉有什么不对了,“什……什么事?”安亚忐忑地问。
“没有人可以拒绝沙达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沙达冷冷地说。
心头一跳,安亚忙道:“你不是说你们族人不欺负女人的吗?”
沙达哼了哼。“娶妳做我的妻子是看得起妳,怎么会是欺负妳呢?而且,妳别忘了,妳是我劫掠来的俘虏,难道妳宁愿做悍罗族的妓汝,也不愿意做沙达王的妻子吗?”
脸色瞬即绿了,“不……不会吧?”安亚呐呐道。“你们抓去的女俘虏都要做妓汝?”
“没错,除非有人要娶她们,”沙达轻轻颔首。“否则,依照悍罗族的规矩,她们都得做妓汝。”
安亚再次傻眼。怎么这个人看起来还颇人模人样的,做起事来却跟残罗王一样混帐王八蛋!
“现在,妳的选择?”
选择?
要煎还是炸?
“能……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考虑该怎么逃亡!
“好,就给妳三天!”沙达很大方地说,继而转朝神女问:“妳呢?”
安亚认为神女肯定也会拒绝的,没想到神女却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是神女,当大神给我信息时,你们便要听从我的指示行事,不得违抗。”
“那是当然。”沙达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那就没问题了。”说罢,神女目光阴冷地斜睨着安亚,唇边还噙着一抹冷笑。
安亚马上就猜到神女的头一个“大神的指示”必定是──找一个十六岁的东方女孩来做活人祭祀!
哈哈,这下子就算她不想逃也不行了!
※※※
又是两天过去了,安亚还在苦苦思索逃亡方式和逃亡路线,贾克就“好意”跑来通知她某件“重要事项”。
“明天就要到悍罗族部落了,沙达王要我提醒妳一下,时间只剩下一天而已喔!”
耶!明天?
那怎么成,一旦到了他们的地盘,无论是白天黑夜,都有那么多双眼在盯着,她根本就甭想逃了!
不行,她还不想死啊!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结婚的计画,过两年,她还要设法到东方大地去逛逛呢!何况,就算她要嫁,也不打算嫁给那个混帐王八蛋,要嫁就嫁……嫁……呃!这个以后再来慢慢讨论,总之,先逃再说!
至于逃亡方向,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只要对准夜空中的猎人星座最尾巴那颗星星过去就对了。
好,那么就是今晚了,错过今晚就再也没机会了!
一轮明月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野旷天低,星星好似触手可及,入夜后,沙漠的气温便开始迅速降低,但在帐篷里却仍然十分闷热,安亚边挥着汗水默默等待众人入睡,边思考着一些问题。
原本她也犹豫了很久,想说是不是要叫神女一起逃?
但考虑过神女目光中对她的憎恨始终有增无减后,她明白,自己永远得不到神女的谅解;而且,神女也是自愿要嫁给沙达王的,总好过被那个野兽般的残罗王强占去。于是,她终于决定自己一个人落跑就好了,如此一来,即使她不幸迷失在沙漠中,也只是她一人落难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作下一人逃跑的决定后,隐约竟然有种逃过一劫的诡异感,仿佛她作的如果是其他决定的话,也许就会死得很惨也说不定。
终于,她估计着,除了守夜的人以外,其他人应该都入睡了。于是,悄悄趴在帐篷边,开始小心翼翼地扒开沙土,幸好她的身躯不大,只要挖出一个小坑就行了。最后,揹上羊皮囊,再看看熟睡的神女最后一眼,随即毅然决然的从帐篷底下钻出去了。
果真如她所猜测的,守夜的人警戒的是外围,而不是里头,只要越过那座最高的沙丘,她就可以拔腿狂奔了。
今夜的风不算小,到凌晨时,她的足迹应该都已被湮灭了。
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半夜起来嘘嘘的人不小心发现俘虏的帐篷底下居然多了一个坑洞,连忙唤醒沙达王禀告。于是在一声愤怒的吆喝之后,沙达王便带着二、三十个人徒步追上去了。
至于安亚,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跑了多远,只知道不能不停下来喘口气了,否则她肯定会先缺氧而死!
运气还算不错嘛!至少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她才刚这么想着,蓦地,某个人不声不响地抓住了她的腰,她失声惊呼,并扭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闲闲没事干就逼良为妾的沙达王追上来了。
上天真不长眼!
“妳宁愿迷失在沙漠中成为一具骷髅,也不愿意嫁给我吗?”
“我说过了,我不想结婚!”安亚既懊恼又气愤地说。
“可惜由不得妳!”沙达说着,箍紧了她的腰,准备把她往回带。
“不!”安亚立刻尖叫着开始挣扎。“我不要结婚!死也不!”
“乖乖听话别挣扎了,否则妳会受伤的!”
“作梦!”
她大叫着,更是拚命扭动身躯,又踢又抓,但拘禁住她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于是她一火大,便张口咬向对方的手臂;手臂旋即松开了,她乘机迅速地逃开。
然而,沙达并没有放过她,她再次被他由背后抱住,一手腰部、一手颈部,让她无法再咬他。
她尖叫着把指甲用力掐进对方的肉里,但桎梏住她的双臂就像钢铁般毫无反应。
然后,沙达开始拖着安亚往回走,但她并未放弃反抗,依然又叫又踢脚,双手还胡乱挥打,好像被翻倒壳的乌龟一样。
于是没过多久,大概是沙达对她的坚决反抗感到很没面子,而且,她又刚好在他脸上抓出了几条血痕,沙达怒骂一声后,就把她仰面摔到沙地上去了,她立刻抓了把沙子朝他的脸庞丢过去,再翻身拚命地往外爬开。
她听到沙达的咒骂夹杂在一片哄笑声中。
然而,不过片刻之后,她就被抓住猛力翻过身来,下一刻,沙达已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了。她愤怒地挥出一拳正中沙达的下巴,她赶紧乘胜追击再出另一拳,这次高中大奖的是沙达的眼睛。
沙达大吼着滚离她身上。
她再次翻过身去死命地爬,但是,只不过才爬开半尺而已,她又被压住了。这回沙达庞大的身躯很不客气地坐在她背上,让她根本无法挣扎,她只能又叫又骂,弄得满嘴都是沙,并徒劳地划动身边的沙子。
“妳这个愚蠢的女人!”
沙达怒骂着揪住她的头发猛力往后扯,使她的上半身被动地抬起并往后仰,就在这一瞬间,在安亚的视线被强制移向前方沙丘上方的那一瞬间,她的尖叫声突然像断线的琴一样猝然中断了。
“咦?”
沙达以为是自己太用力而不小心折断了她的颈骨或背脊之类的东西,连忙松开手,谁知道,安亚却依然保持上身直立、仰脸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响尾蛇似的,他不觉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旋即抽了口气,也跟着僵住了。
皎洁的月光下,沙丘上方有匹乌黑如墨的高大骏马傲然伫立,马上骑士一身黑色包头连身长袍,头巾半掩着脸孔,只露出一双恍若万年寒冰似的冷酷黑眸,在闇夜的包围中如幽魂般清冷寂寥,更似那来自虚无的灵魄,背对着星光闪耀的夜空,显得比他四周的沙漠更深沉不可测。
他默不作声,鹰隼似的目光遥遥地盯住安亚,只有掩住下半边脸的黑色头巾迎着冷风啪啪作响。
安亚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他是谁了!
只有他才有那种能够散布死亡气息的邪恶煞气,也只有他才有那种足以穿透人心的严酷眼神,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唯有他。
黑魔王!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他怎么会追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来追杀神女的?
“妳……认识他?”沙达突然低哑地问,声音不掩紧张。
“是。”
“他是谁?”
安亚咽了口唾沫。
“黑魔王。”
“什么?”
沙达惊喘一声,立刻从安亚的身上跳起来退后两步,而安亚则是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沙丘上的骑士突然策马往前行,在二、三十双悍罗族人忐忑的目光注视下,仿佛幽灵似的,悄悄地、毫无声息地来到安亚面前,沙达不自觉地又退了好几步。
然后,黑魔王下了马,在安亚还没决定好是要立刻转身逃命,还是要向前求救之前,他就用双手握住了她的纤腰,把她侧放到马背上,接着,他回身向后面对沙达,眼神更为冷厉无情。
“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仿佛有形的凶器一样挥过来一道有形的威胁,沙达终于明白残罗王为什么会败在黑魔王手上了,但是……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沙达不禁犹豫了,以他身为悍罗王的自尊心,实在不允许他就这样轻易退缩,不但再一次被抢去“未婚妻”,并且在众多族人面前表现出懦夫的行为,如果他不站出来说话,以后他又要如何带领族人呢?
不过,这事也没让他烦恼多久,他的族人便替他作了抉择。
瑞夫,沙达的堂弟,一个憨直傻气的巨无霸,迟钝的他感觉不到黑魔王的恐怖,也不知道要害怕,只懂得伟大的堂哥怎能认输呢?
所以,他拔刀挡到沙达前面,大声道:“你才应该要滚!立刻把我堂哥的未婚妻还来,然后马上滚离悍罗族的领地!”
黑魔王已经够高了,瑞夫却比他更高一个头不只,看起来光用压的就够压死黑魔王了,但黑魔王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眸中寒芒骤炽,冷月下,银光倏闪,在大家尚未意会过来之际,黑魔王的宝剑已如疾雷般斜斜地挥向瑞夫。
沙达惊呼一声忙一把扯住瑞夫往回拖,好不容易才险险地躲过一剑,不料,他们还未站稳,第二剑又已杀过来了。
“大家一起上!”
沙达狂吼着拔出刀来格住第二剑,对方剑上的力道却雄浑猛烈得让他踉跄退了好几步,差点连刀子都脱手了。同一时间,其他悍罗族人也团团围了过来,这才解除了沙达和瑞夫的危机,其中一个还猛吹着求援的号角,那呜咽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月光下,银光霍霍,人头到处乱乱飞,虽然是以一对三十个武士,但黑魔王却好似面对的只是三十颗西瓜而已,只见他轻松自若地挥动着沉重的宝剑,洒落下一摊摊的鲜血,毫不在意地取走一条条新鲜的人命。
而且,他好似对砍伤敌人没什么兴趣,也不屑剁掉对方的手脚之类的,他只会一剑劈下敌人的首级,或者横腰把对方斩成两截。那些以往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悍罗族武士们,此刻面对黑魔王,却好似小孩面对大人一样惊慌无助。不过眨眼间,三十个人便已剩下十人不到,而黑魔王身上的长袍却连破道裂口都没有。
天哪,他不是人!
包括沙达和瑞夫在内,剩下的生存者全都无法隐藏住恐惧的心态,大家面面相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作无谓的牺牲?
再一次,沙达的族人又替他作了抉择。
那些听闻求援号鸣而赶来的一百五十多名悍罗族武士一见到满地族人的尸首,立刻义愤填膺、满腔怒血地围杀过来了。于是,黑魔王毫不迟疑地继续挥动着宝剑砍下一颗颗头颅,他的眼神毫无解冻的征兆,也完全看不出他有杀到手软的迹象。
一百五十多名武士不过是像一百五十多颗西瓜而已!
安亚却看得惊心动魄、手脚发软,肠胃翻腾、恶心欲呕,差一点点就吐出来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冷血、如此无情,又如此悍不畏死的人……不,他根本就不怕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是,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一大群悍罗族人围杀黑魔王一个人,她却觉得那些悍罗族人实在好愚蠢、好凄惨、好可怜,这真的太不公平了,就算叫上一千人来围攻黑魔王一个人都嫌不够,他们不过才一百多个人而已,明摆着就是自寻死路嘛!
可是,她要如何阻止他们呢?或者该说是她有能力阻止他吗?
就在她眼看着悍罗族人又只剩下三十人不到,却又越急越是想不出办法来的时候,蓦地,悍罗族人之一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是贾克。
“天哪、天哪!你们快住手,快住手呀!”
若在以往,可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叫声,但是此刻,在悍罗族人已被杀得魂飞魄散之际,贾克的声音又是如此惊慌恐惧,顿时,所有的人都被吓得赶紧收回弯刀,并退回去远远的,再循着贾克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瞬即,每个人都低喘了口气好似见了鬼一样冻结了,连眼珠子也凸了出来,还有人吓得腿软跌坐到沙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就在黑魔王适才出现的沙丘之上,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大队人马,整整齐齐地横列在沙丘上,各个有如石雕一样沉凝肃穆,就连马儿也都安静得仿佛泥塑一般,最特别的是,每一匹马颈上都是右挂铁斧,左拴链子锤。
“老天,黑武士!”沙达战栗地低喃。
不过,在他们发现黑武士之后,只有一骑从沙丘上奔下来,而且是直奔到安亚的马旁。
“安亚。”
“嘉肯!”安亚惊喜地咧开了笑脸。
“安亚,快!快把他叫回来,否则他非把他们杀光了不可!”嘉肯的语气非常急切。
“耶?”吃了一惊,安亚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我?为什么又是我?”她有举牌喊“有”吗?
“因为上回妳就成功了!”嘉肯不耐烦地指指黑魔王。“快!快把他叫回来呀!”
“嗄?”安亚不觉垮下了脸。“怎么这样,我……你要我怎么叫他回来嘛?儿啊!你快回来让老妈抱抱吗?”
想笑又不能笑,嘉肯强憋住。“随便,随便找个理由啦!”
“理由啊……”安亚猛扯头发。“啊!对了,你老婆快生了,快回来看看吧!”
嘉肯白眼一翻。“安亚啊……”
“咦?他还没娶老婆吗?”
嘉肯眼一瞪。“安亚,我警告妳……”
“好嘛、好嘛……”安亚又开始愁眉苦脸地拚命咬嘴唇,没想到最后还是……“哎呀!人家不知道啦!还是你……”
“安亚,难道妳真的要看他们全都被杀光吗?”嘉肯眼神威吓地盯住她。
啊,好贼喔!居然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来了。
安亚不由得噘高了小嘴儿,不满地横他一眼后,才又用力地想了想,而后吞了口口水,再下定决心似的猛然吸一大口气,旋即提高嗓门,有点自暴自弃地叫道:“黑、呃不……风王,人家好睏了啦!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他肯听最好,不肯听就宰了她吧!反正她无所谓。
嘉肯闻言,顿时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妳好睏?
安亚双手一摊。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
实在是很荒唐的理由,安亚自己都这么觉得,却没想到黑魔王一听,竟然扭回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很干脆地转身不再理会那些吓呆了的悍罗族人,一面收起宝剑,一面回到他的马旁跳上去坐在安亚背后,再一扯缰绳让马掉头离去。
静静地,那队黑武士也跟随在他身后消失了,而那群劫后余生者却仍然瞪着沙丘动弹不得。
良久、良久后──
“记住,以后碰上黑魔王,有多远躲多远,躲不掉就自杀吧!”
注:南方大地的结婚习俗必要程序,包括女方要穿上已婚贵妇的服饰跪在男方面前,让男方当着全族民的面前宣布她是他的妻子,再共饮三杯神酒、共食两块糕饼、共眠一夜,全部完成之后,才能算是正式结婚。
第三章
离开悍罗族人已经有好大一段距离,那场厮杀也仿佛是昨日的事了,可是安亚依然搞不太清楚状况。
为什么她会坐在黑魔王的马上呢?
无意识地悄悄侧过脑袋去往上瞄了一下,却好死不死正好对上他下俯的眼神,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后,她不禁吓得赶紧垂下眼睑坐正身子。
天哪,好冰冷的眼神呀!
但是……好奇怪喔……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偎去。
他的怀抱好温暖呢!
而且……这个更奇怪了,他的怀抱竟然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好像她曾经靠在类似的怀抱里似的……
不!不可能!
她曾经待过的只有妈妈和盖文伯父、蒂丝伯母的怀抱,他们的怀抱不但温暖,而且令人安心得很。而这个家伙的怀抱虽然温暖,却绝对不可能让她安心!
对,没错,待在这个家伙的怀抱里绝对不可能得到安心感!
在她坠入梦乡之前,她依然这么坚持着,然而下一刻,她就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醉、很舒适、很满足,睡到她产生好似又回到丘隆山上的错觉,所以,当她醒转过来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会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阴郁冷森的黑瞳,害她惊喘一声,瞬间由最high降温到最low。
紧接着,她又惊讶地发现天光早已大亮,而且黑魔王竟然正抱着她钻进一座帐篷里,并将她轻轻放在毛毯上,然后,他直起身和她对视了一会儿,随即便离开了。
她怔忡片刻,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世界到底转成什么样子了!
有点困惑地甩了甩脑袋,已经不再有任何睡意的安亚小心翼翼地掀开帐篷,赫然发现就在帐篷前,竟然有一泓清澈的小湖泊,池畔椰林丛密,还有一些针叶翠绿植物,光是看着都觉得清凉沁心,她不由得揉揉眼睛再看,确定那不是梦境后,禁不住欢呼一声,并雀跃地跑到帐篷外。
在椰树的遮荫下,她痛痛快快地洗净了手和脸,完全感觉不出炎日的毒炙。最后,她终于发现池畔只有她这一座帐篷,其他的帐篷全都与她的帐篷隔开有一段距离,包括黑武士和十几个被嘉肯找来带路的沙漠游牧民族的帐篷。
“安亚,妳醒啦?”
“嗄?”安亚迅速回转身。“啊!嘉肯。”
嘉肯微笑着上下打量她。“看妳的样子,应该是睡得很好。”
安亚耸耸肩,不想承认,也不好意思否认。“嘉肯,你们怎么会追到这儿来?是为了追杀神女吗?”
嘉肯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不是。”
“不是?那是为什么?”
“为了救妳。”
“耶?”安亚立刻露出一脸的不相信。“骗人!”
“如果不是的话,妳以为我们追到这边来做什么?”
安亚张了张嘴又阖上,继而困惑地喃喃自语,“对喔!如果是为了追杀神女,就不该现在就回头啊!可若说黑魔王真的是为了救我而专程跑到这儿来,又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嘉肯笑ⅿⅿ地望着她身后。“安亚,风王刚刚进妳的帐篷里去了,他要妳进去服侍他换衣服。”
一听,安亚那张脸马上沉了下去。“你说什么?”原来是这种没安好心眼的目的吗?
嘉肯见状轻叹。“安亚,我骗过妳吗?”
安亚愣了一下。“呃!好像没有。”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害过妳吗?”
更疑惑了。“好像……也没有。”
“那就是了,相信我,我不会骗妳,也不会害妳,”嘉肯诚恳地说。“有很多妳不了解的事,只要妳进去就能搞明白了,难道妳不想弄清楚这一切吗?”
安亚注视他片刻,又迟疑了一会儿。
“你发誓没有骗我?”
“没有,”嘉肯认真地摇摇头。“也不会害妳。”
又皱眉想了想,“我只要帮他换衣服?”安亚又问。
嘉肯笑了。“对。”
安亚叹息道:“好吧!谁教我那么好奇呢!”最好奇的大概莫过于黑魔王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服侍人。
于是,她毅然转身来到帐篷前,不假思索地用力掀开帐篷进入,待她习惯了帐篷内黯淡的光线,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黑魔王的祼背,原来他已经自行脱下长袍和内衫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不觉盯着他背后那个黑色风形胎记猛瞧,奇怪的是,黑魔王也伫立不动,好像有意要让她看个清楚似的,然而,安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非常好奇地想看清楚银色风形胎记和黑色风形胎记除了颜色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同?
然而,看着看着,她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咦?是她眼花了吗?耶?不……不会吧?
胎记在变色?
耶耶耶耶耶耶?怎么……怎么变成银灰色的了?!!
“还没有看够吗?”
闻声,安亚双眸猛睁,顿时吃惊得合不拢嘴。
不……不是吧?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并不是黑魔王那种低沉阴森的音调,而是……而是她很熟悉的那种慵懒语调……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对自己作最坚决的否定,却又忍不住蓦然冲向前抓住黑魔王的肩膀用力扳过来……
正在帐篷外与黑武士小队长讨论回程事项的嘉肯,突然听到帐篷里发出一声“非人”尖叫。
“骗人!!!”
紧接着,安亚便从帐篷里怒虎也似的跑了出来,并冲到嘉肯面前,一手紧攫住他,一手指着帐篷,嘴里不断说着,“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嘉肯不由得哈哈大笑。“很难以置信吧?”
安亚蓦地停住,瞪眼片刻后,再开始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嘉肯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命令小队长离开,再把衣服褪下一半,好让安亚看看他的背部。
“告诉我,安亚,妳看到什么?”
“耶耶耶?怎么……怎么黑色胎记跑到你这边来了?”安亚惊叫,已经觉得有点头昏脑胀了。“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地颠倒过来变成地天了吗?
嘉肯不语,待穿好衣服后,才偕同安亚在池畔白岩上坐下,略一沉思之后,他反问:“之前我在水族讲的故事,我相信妳应该都还记得吧?”
“不,”安亚摇摇食指。“不是记得,是想忘也忘不掉!”
嘉肯轻笑。“好,那么我就不用从头再说一次了,当然,那些都是事实,但其实还有一些事我并没有说出来。”
“什么事?”
嘉肯先往帐篷那边瞄了一眼,然后才轻轻地说:“风神和风魔虽然是双生兄弟,而且风神是哥哥,然而事实上,弟弟风魔的力量反而比较大,而且大很多。至于风神之所以能够压制风魔,也只不过是因为祂是哥哥,风魔自愿低头而已。也就是说,若是认真拚起来的话,其实风神根本拿风魔没辙。”
“原来如此!”安亚恍然道。
“另外,因为风魔和风神是双生兄弟,所以,祂们拥有一种能力是其他神魔所没有的,那就是……”嘉肯突然神秘地眨眨眼。“当风魔是风魔时,风神便是风神,可是当风魔想成为风神时,风神也只好变成风魔了!”
“嗄?”绕口令?
嘉肯又笑了。“好吧!简单地说,我是风神,这没错,但我也是风魔;同样的,风魔是风魔,那没错,但他也是风神;至于到底谁是谁,这都要由力量较大的风魔来决定。譬如,在换衣服之前的黑魔王是风魔,而我是风神,但之后他决定要做风神了,于是我就只好变成风魔了,这样妳应该懂了吧?”
“耶?原来……”安亚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原来你们是可以交换的呀?”
“是的。”嘉肯颔首。“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帮任何人对付风魔的,因为他不但是我的弟弟,同时也是我。就算有人用卑鄙手段害死了黑魔王,结果也只会导致风魔和风神全都依附到我身上来,这样我保证他们会有更悲惨的后果的。”
安亚想了一下。“可是……可是风魔为什么想变成风神呢?”
嘉肯不禁长叹了。“因为太痛苦了!即使到现在为止,他都无法完全排除害死父母和所有亲人的罪恶感,就算不是他亲手害死的,但起因还是他──他始终这么认为。那种深植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仇恨使他不断想杀人泄愤──这是风魔的毁灭特性,但另一方面,他的人类本性又不想真的去杀人泄愤,所以,他只好选择逃避,逃到拥有开朗融合特性的风神庇护下,希望能让他自己看开一点。
但有时候,若是他又去回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并谴责自己时,譬如,当初为什么他抓不住绳索?或者思考一些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譬如,他为什么是风魔之类的愚蠢问题的话,那就连风神都不足以安抚他了,于是,他只好让自己暂时失去神志了。“
“他白痴啊他?”安亚不禁脱口骂道。“他才六岁耶!怎么可能抓得住五匹马的力道?就算他正当壮年,也不可能……”
“他现在就抓得住六匹马。”嘉肯叹道。“为了这一点,他对自己要求得可严格了。”
安亚呆了呆,随即又不甘心地说:“即使如此,那也是现在,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六岁小孩子可以抓得住五匹马的呀!”
“他也明白,”嘉肯苦笑。“可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然后自己痛苦到抓狂,妳又能拿他如何?”
安亚了然地点点头。“哦!所以他才需要不定时的失神一下。”
“没错,他是个相当纤细敏感的人,因此,不要让他想太多是防止他发作最有效的方法,甚至完全不要让他思考更好。但是我说过,他以前都很被动,不但不太喜欢理睬别人,甚至极力避开与他人的接触,所以,即使我知道该怎么做也没用。直到妳陪伴在他身边后,因为妳是特别的,他的心思才逐渐转移到妳身上来,情况也才开始有显著的进步。”
没有特别去注意到“因为妳是特别的”那句话,安亚追着又问出她最感奇怪的一件事。
“可是,为什么风魔在你身上的时候就不会像他那样冷酷无情?”
嘉肯耸耸肩。“因为我原本就是风神嘛!不管风神在不在我身上,我的身体还是属于风神的身体,现在只是让风魔暂时借住在风神的躯体内而已,虽然我可以借用祂的部分力量,但祂终究是无法控制我的。所以,无论我是不是风魔,我的眼睛始终保持着银灰色,而不会像他一样在银灰色和黑色之间相互变换。”
“哦……”安亚这才明白,为什么嘉肯身上会有煞气,却又不像黑魔王那般凶残。“所以,你才会成为风王的替身?”
“也没错。”
安亚皱眉思索片刻,而后有点困扰地往身后的帐篷一比大拇指,问道:“那他现在……到底是谁?”
“这个嘛……”嘉肯苦笑。“老实说,他现在的个性已经有点混乱了,所以才会有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习性。因为他常常任由风神的个性控制住他,却又不甘心被风神完全控制住,导致他两边的个性三不五时便互相拉扯一下,彼此好像是互不相让,实际上却又不愿意完全掌握一切。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满有趣的吧!”
“有趣?”安亚翻了翻白眼。“简直是白痴!”
嘉肯失笑。“啊!那是另一种说法。”
“那他有可能恢复原来的个性吗?”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许久。
“可能……不容易了。妳要知道,只有在六岁以前,才是他原来的个性,但风魔觉醒以后,他已经让风魔控制住他太久了,之后又轮到风神,我想,以前的他恐怕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安亚也静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
“那么,妳愿意继续帮助他吗?”嘉肯目光中盈满祈求与期待。“现在只有妳才帮得了他了!”
毫不迟疑地,安亚许下了承诺。“那当然!”说罢,突又疑惑地眯了眯眼。“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和他母亲很相像吗?”
“这个……”嘉肯似乎也很迷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妳出现在神官庄园之前,神官已经等待妳半年多了,至于为什么?我完全不知。”
“这样啊……”安亚耸耸肩,而后起身。“那我回去以后再问神官好了。”
嘉肯也跟着起身。“我想他应该会告诉妳的。”
“那才不一定呢!”安亚转身走向帐篷。“神官最诈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老爱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
嘉肯跟在后头。“咳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什么一点?明明就是很……”一掀起帐篷,安亚便愕住了,“咦?他睡着了?”她不信地走进去一看……“耶?居然真的给我睡着了!”
“他好几天没睡了,”嘉肯也跟在后面进来。“他一直在找妳,没日没夜的找,找得快疯了!”
跪在熟睡的人身边,安亚轻抚着那张疲惫憔悴的容颜。“没想到他这么关心我。”
“他可是比妳想像中的更关心妳、在乎妳呀!”嘉肯低低咕哝。
只顾心疼地抚挲着那双熊猫眼,“嗄?”安亚漫不经心地没听清楚。
“没什么,那他交给妳,我走啰!”
“哦!好。”
嘉肯离开了,安亚则在熟睡的人身边盘膝坐下,盯着他瞧了半晌后,不自觉地叹口气。
真没想到你就是黑魔王呀,狄修斯!
※※※
狄修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日近黄昏时,狄修斯才醒转过来,吃过晚餐之后,黑武士特地做了一个帷幕,让安亚和狄修斯好好地洗了个澡,随后他们就趁着太阳尚未下山之际出发,这时候,嘉肯已经代替狄修斯成为风王了。
虽然不太习惯侧骑,但安亚仍然和狄修斯共乘一骑,反正不用她控缰,怎么坐都无所谓。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彼此都很熟识,而且是熟识到没事就吵个架、斗个嘴,心情不好还拿他当出气筒的程度,但在这一刻,她总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地面对他,也许是因为还无法完全接受他和黑魔王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吧!
而狄修斯似乎也很能体谅她的感受,所以也不和她多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她,由着她偷偷地打量他、观察他、思索他、评判他。
落日逐渐隐入地平线下,一轮圆月悄悄升起,热气却依然从沙里不停的冒出来。安亚着迷的盯着一颗汗珠缓缓地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几乎要渗入掩面巾内了,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继续看着那滴汗珠往下掉到下巴,最后滴落到她等待的手掌心里。
无意识地盯着那滴汗珠看了一会儿,而后徐徐把视线往上移,如预期般地碰上一双隐隐泛着笑意的银灰眸,于是,安亚情不自禁地又对着那双银瞳出了神。
她很困扰。
一开始,当她明白一切事实时,她的感觉很单纯,就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不过……嗯!没问题,既然她已经了解到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实,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那么,一切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进行方式进行下去了,反正狄修斯还是狄修斯嘛!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可是,一旦真的面对清醒的狄修斯,她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
那双慵懒的银灰眸曾经流露出令人无比胆寒的邪恶光芒;那张悠然地轻舔着干裂唇瓣的嘴曾经下过不只一次“格杀勿论”的冷酷命令;那双白□修长的手曾经握着沾满鲜血的宝剑残忍地砍去无数个敌人的脑袋。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即使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魔鬼,甚至连一丝丝恶意都没有,总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似的看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一副好像从来没见过鲜血的无辜表情,可事实上,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冷血魔王。
她如何能当作没这一回事?
或者,她要如何把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人重叠在一起?
真难啊!
无奈地垂下眼睑,安亚瑟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夜逐渐凉了,风颳在脸上,开始有点刺痛的感觉。她什么也没说,但是,狄修斯立刻从鞍袋里抽出一件披风裹住她,她仍然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把身子偎进他的怀里。
是的,难怪她会觉得温暖、难怪她会感到似曾相识、难怪她会安心的睡着,因为这是他的怀抱呀!
不过……
为什么他的怀抱就会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安心呢?
这又是另一项不解。
夜越深了,冷风飕飕吹得袍子啪啪作响,刺骨的寒意无情地钻入披风内。狄修斯又为她加了一条毯子,仍然继续赶夜路,因为他知道,她宁愿挨冷,也不愿顶着又狠又毒的大太阳赶路。
由这点看来,狄修斯应该是个相当细心体贴的男人,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正经,个性也不太正常,而且很喜欢捉弄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开始疑惑,到底是他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欢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风神,或者是风神不太正经、不太正常,又很喜欢捉弄她,而细心体贴的则是他?
哦!天哪,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种个性呢?又是风魔、又是风神、又是他的本性,还有综合个性,她到底该如何和这种多重人格相处?
真是超高难度的问题啊!
算了,慢慢来吧!反正时间还长得很。
于是,她又安心地睡着了,直到翌日早上,她才被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不久,他们又来到另一个小绿洲,比前一个小很多,但已足够让她保持清凉,不至于热得抓狂,而那些男人们则统统跑去睡觉了。
她和狄修斯依然没说什么话,彼此之间似乎仍旧保持着一道无法越过的鸿沟。
然后,又是另一个同样闷热的黄昏,他们依旧趁夜赶路。但这晚前行没有多久,狄修斯就开口了。
“还是不习惯吗?”
虽然狄修斯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是安亚立刻便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不禁迟疑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不习惯啦!而是……”略一犹豫,她还是决定说老实话。“我没有办法忘掉另一个你的存在,又不知道该如何把你们两个相叠在一起,所以觉得有点困扰。”
“忘掉?”狄修斯苦涩地低喃。“妳这么不喜欢他的存在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她不想随便应付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我……呃!这么说吧!我不太能接受他就是你的事实,你们两个实在相差太多了,我根本没办法把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就好像水跟火本来就是对立的,应该是怎么做都无法让它们融合在一起的,对吧?”
“为什么?”
安亚微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妳不能接受他就是我的事实?”
“啊!这个嘛……”能说吗?
看她迟疑的神情,狄修斯忽然自嘲地轻轻一笑。
“因为他太残忍、太恐怖、太邪恶、太凶暴、太冷酷、太无情吗?”
唇瓣轻启,却没发出声来,安亚不自在地回开视线,于是,狄修斯不再出声,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而且一直持续到天亮。
然而,这一晚却跟前一晚不太一样,前一晚他是在等待,等待她先开口;但是这一夜,他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想得好认真、想得都忘神了。连安亚都被他影响而开始胡思乱想,也想得睡不着了,因此,第二天当大家都窝到帐篷里去补眠的时候,她也跟着阵亡了。
可是才刚过午,正当阳光最炙热的时候,她就醒了,被嘉肯摇醒的。
“安亚,妳知道狄修斯跑到哪里去了吗?”嘉肯的神情有点紧张。
“我哪知啊!”安亚揉着眼睛,不耐烦地咕哝。“他不见了吗?”
嘉肯没有回答,只是一叠声地叫着“糟了!糟了!”地跑出去了。
安亚耸耸肩,转个身又躺回去了,可是不到一秒,她又弹坐起来,满脸的惊诧。
“狄修斯不见了?难不成他又……拜托,这儿可是沙漠耶!”
于是,慌慌张张的,她也跟着跳起来跑出去了。果不其然,一出帐篷,她就发现全部的人马都在找狄修斯,他是真的不见了!
嘉肯开始派遣人手出去寻人,安亚连忙赶到他身边,一近身,她就听到他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嘟嚷。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又给我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一听到嘉肯的话,安亚直觉就想到昨晚她和狄修斯之间的简短对话,还有他后来的沉默不语。
老天,是她害的!
是她逼他胡思乱想的!
“这下子糟糕了,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要是不赶快把他找回来……”
“我也要去找!”又是愧疚、又是不安、又是心焦,安亚抓住嘉肯的手臂急切地要求。
“妳疯了!”嘉肯不以为然地瞪她一眼。“到时候连妳也不见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保证……”
“妳保证个屁!”嘉肯口不择言地低骂。“妳留在这儿,以防我不在的时候他自己回来了。”
可是直到夜幕低垂,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他,而狄修斯也没有自己回来,根据游牧民族的猜测,狄修斯应该早就迷失在大沙漠中了。
而且,在阳光下曝晒这么久,如果他无法补充水分,也没有把自己遮掩好,不但会中暑,还会晒伤,再倒楣一点的话,还可能碰上那些毒蛇、毒蝎什么的,那就只好等着替他收尸了;即使没有那么衰,要是晚上再找不回来,到翌日再晒一天,他也可以直接向老祖宗去报到了!
“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去找!”安亚坚持道。
看她神情那么坚决,恐怕不让她去她也会自己偷偷溜走,而且,他也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好像只有她才找得到狄修斯,所以,嘉肯就带着一个游牧民族跟着她去找了。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只知道在凄凉的夜空下,他们高高低低的爬过许多沙丘,当游牧民族正想提议回头时,安亚突然定住了。
银色月光下的沙漠有如一张波浪起伏的灰布,安亚眯起眼遥指着灰布上的一颗类似小石子的白点。
“那是什么?”刚问罢,突见那小石子好似在蠕动,于是不待回答,她便又滚又爬地跌下沙丘往前奔去了。
两者之间的距离越缩短,她就跑得越快,因为越靠近,她就越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抱着一团毛毯坐在沙地上指着星空不晓得在咕哝些什么的人,在寒冷寂静的夜色里、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就好像一个被恶意丢弃的孤儿,独自一人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哀伤、寂寞和痛苦。
直冲到那人面前,“狄修斯?”安亚立刻扑跪下去仔细察看那人的面貌,旋即又惊又痛地低呼,“天哪!”
月光下,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人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只要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地方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嘴唇也已经干裂出血了,他的眼神恍惚、呼吸急促,坐在沙地上摇摇晃晃的,一根手指头却还固执地指着天空。
“有……有一只骆驼飞……飞过去了……”他的嗓子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声音了。
“天哪!天哪!”安亚捂着嘴呜咽,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凄惨、那么那么无助。“天哪!狄修斯。”
“……牠……这样……这样飞,那样……那样……飞……”
哽咽一声,泪水倏地溢眶而出,“哦!狄修斯……”安亚伸出颤抖的手想安抚他,却又迟疑着不敢碰触他。
@奇@“不要碰他!”刚赶到的游牧民族适时低喝。
@书@安亚赶紧收回手,看着游牧民族为狄修斯检查伤势。
@网@“相当严重,”游牧民族凝重地说。“他的皮肤好像比其他人都白,这种人特别容易晒伤,我看他的皮肤至少要半年以上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半年?”安亚不禁掉出更多的泪水了。“那我们赶快去找唐恩,他是水神依附者,水神是医疗之神,应该可以快点治好狄修斯的。”
“不,他身上的水神还未觉醒,”嘉肯立刻否决了,同时小心翼翼地扶着狄修斯,再用湿布润湿他的唇瓣,并设法倒一些水进他的嘴里。“事实上,他们五个人身上的依附之神都没有觉醒。”
“乱讲,在风魔觉醒的同时,所有的神和魔都会跟着觉醒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啊!”
“因为他们并不是原来的依附者,其实,早在六年前的那四场杀伐中,真正的金、木、水、火、土神的依附者都已经战死了,之后祂们才转移到现在的依附者身上。”
“可是当年水族并没有……”
“水族是没有参战,但当时的水神因为喜欢上土族的一位女子,所以特地跑去帮忙,结果……”
“也战死了?”
嘉肯点头,安亚顿时沮丧地垮下了脸。
“那现在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
安亚精神一振,忙问:“什么办法?”
“找残罗族的巫师,听说他特别精通晒伤的治疗。”
安亚脸色一喜。“那我们赶快去找他吧!”
于是,嘉肯抱起已经意识不清的狄修斯跟在游牧民族身后,安亚则紧随在他身边,不时用愧疚、心疼的目光轻掠过狄修斯。
“啊……”
揩拭着泪水,“又看到什么飞过去了吗?”安亚柔声问。
“有……有一只椰子……飞过去了……”
“是吗?它怎么飞?”
“它……那样……那样飞……这样……这样飞……”
狄修斯不但严重晒伤,而且因为中暑而发高烧。一回到营地里之后,他们便立刻按照游牧民族的指示,先除去他所有的衣物,再用湿毛巾不断擦拭他全身上下,除了晒伤的部分之外。多亏沙漠入夜后的低温帮助了他们,他在午夜过后不久就开始退烧了。
“除非完全治愈,否则,他晒伤的部位绝对不能再晒到阳光。”游牧民族一边警告他们,一边在晒伤起水泡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层薄薄的白色药膏。“他一醒来就给他喝加盐的水。”
清晨黎明前,狄修斯半睁开眼,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个字,“水。”
安亚慌忙地用游牧民族给她的芦苇杆把水缓缓滴入他嘴里,至少喝下大半杯之后,他才微微偏开头又说了两个字,“好痛。”声音虽然沙哑不清,却有点委屈撒娇的味道。
安亚不禁又心疼又好笑地俯下脑袋在他脸上轻轻吹着气。“好、好,我帮你吹吹、我帮你吹吹,这样就不痛了喔!”
直到他又睡着,她才停止吹气,并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发。那乌黑细长的发丝在她的手指之间,感觉起来是如此柔软与清爽,他的脸庞原该是那样细致端秀的,他的皮肤原该是比女孩子还白皙娇嫩的,可是如今却弄得这般凄惨,这到底是谁的错?
缓缓地,一股自责与怜惜之情在她胸口扩散开来。
是她!是她的错!
为什么现在才让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自私呢?
从一开始,她脑子里想的就都是她自己,她该如何西对他?她该如何适应他?她该如何对待他?却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的心情,没有顾虑到会被风魔依附又不是他自愿的,风魔的觉醒也不是他愿意的,从过去走到现在,会演变成今天这种结果更是违背他的意愿。
明明他才是最无奈的,所以他会逃避,逃避到风神的庇护下。她却要把这一切都归罪到他身上吗?
其实,不管他的个性有多烂、思想有多扭曲、行为有多乖张,那全都是他,只要是他,她就有办法“对付”,不是吗?
黑魔王原本是要灭绝水族的,不就是她用几句话便使他反过来帮助水族击退侵略者了吗?当黑魔王打算斩绝掳走她的悍罗族时,不也是她拿出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就把他给叫回来了?
水跟火无法融合在一起,那就接受它们必须分开的事实,然后两个都接纳不就行了!
所以说,要摆平他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才对,既然是那么复杂的个性,那就把他当作是不听话的别扭小孩子一样看待不就万事OK了?
他不乖就骂他、他生气就哄他、他胡闹就踢他ρi股、他别扭就泼他一盆冷水、他耍白痴就揍扁他、他使坏就处罚他、他做错事就纠正他、他笨就敲他脑袋、他听话就奖赏他、他乖乖的就称赞他,他有进步就鼓励他、他体贴就谢谢他,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还要思考这么久呢?
她不禁叹息了。
“对不起,狄修斯,都是我不好,不过你看着好了,等你再清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可是天一亮,气温逐渐升高,狄修斯又开始发烧了。昏睡中,他呻吟着要去抓脸、抓手,大家只好按住他的手,然后一个人尽量喂他喝水,另两个人拚命替他擦拭身体退烧,这样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终于又退烧了。
“水。”
安亚惊喜地发现他又清醒了,连忙喂他喝水,同时忍不住气愤地唠叨道:“该死的狄修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又跑去把自己弄成得这么凄惨,我就先把你扒下一层皮来再说,听到了没有?”
而狄修斯则一边喝水,一边听得两眼开始发亮。
“妳……在骂我吗?”
“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唱歌给你听吗?”
狄修斯笑了,虽然仅仅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而已,但他的确是笑了,从他眼底的笑意就可以明显的察觉到。
“我喝不下了。”
“不行,再喝,你要多喝一点,免得明天又发烧了。”
“不要。”
“不要?你这家伙,你要我掐着你的鼻子灌下去吗?”
“妳喂我。”
“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干什么?跳舞吗?”
“用嘴巴喂。”
“……来人啊!给我掐住他的鼻子!”
第四章
狄修斯没有再发烧了。
事实上,他脸上、手上虽然伤得很严重,但精神却好得很,于是,嘉肯决定可以开始赶路了,因为狄修所晒伤的部位并不会影响到他的的行动。不过,他们都是在天黑的时候尽量多赶点路,天一亮就休息。
只是,因为手伤的关系,狄修斯无法随意控缰,嘉肯建议要和他共乘一骑,狄修斯却喃喃唸着,“我才不要,跟男人一起骑马一点都不好玩,又没有豆腐可吃。”坚持一定要和安亚共骑,于是就变成安亚控缰,而他则抱着安亚的腰部,并且总是很依赖似的靠在她背后。
“你这家伙,很重耶!”
“我累了嘛!”
安亚噘了噘嘴,不说话了。明明知道他是在揩油,却又担心他是真的累了,只好任由他煎煮炒炸她这块嫩豆腐了。
该死的狄修斯,如果不是已经答应嘉肯了,谁理你啊!
当他们终于又回到残罗族时,还真是把残罗王给吓得差点又落跑了,已经损兵折将到残余无几的残罗族再也没有能力实现任何妄想了。
但是,安亚看得出来卡罗还没有放弃,从他注视她的眼神中就可以感觉得出来,更夸张的是,他的目的与标的也改变了。
“别那样看我,卡罗,我不会做什么神女,更不愿意嫁给你们那个猩猩王,”安亚很严肃,也很不耐烦地警告他。“我最想做的是阉了那个色狼,免得他再去荼毒其他少女,这样你明白了吧?”
“什么神女?”一旁的狄修斯好奇地Сhā进来。“妳变成神女了吗?什么时候?怎么会?那妳……”
“没你的事,你给我惦惦!”安亚立刻把他轰回去,然后又认真地对卡罗说:“无论如何,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再这样下去,你们残罗族会更灰头土脸的,搞不好还会烟消云散呢!”
卡罗沉默不语。
安亚不禁摇头叹气,“卡罗,我知道你们这种沙漠生活的日子真的是很不好过,但你也不能因为这种缘故,就想去侵占别人的领地啊!你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去加入他们嘛!”她用最后仅剩的一点点耐心劝告他。“好了,现在麻烦你帮我们这个顽皮的坏小孩治疗一下,等他好了之后,我就可以好好打他一顿ρi股了!”
“什么时候我又变成顽皮的坏小孩了?”狄修斯不满地咕哝。
“就从你莫名其妙给我跑去把自己晒出一堆水泡开始!”安亚忿忿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狄修斯低喃。
是啊!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心口一疼,安亚不觉缓下脸色。“我知道啦!反正你给我听话点,快些把这些水泡治好,看了很让人心痛的你知不知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狄修斯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下弦月。
她会心痛吗?
嘿嘿,太好了!
于是,他们就在残罗堡里暂时住了下来,嘉肯也先行将半数的黑武士遣送回风堡,免得空城计唱得太久,人家还以为是空堡待售。
可是一个多月后,不知道为什么,嘉肯就突然带着剩下的黑武士匆匆赶回去了,只留下黑魔王的特卫黑武士队保护狄修斯和安亚,就连狄修斯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嘉肯只说:“有点麻烦,但是我会处理,没有问题的。”然后就离开了。
算了,他说他会处理,那就让他处理吧!
“不要摸!”安亚抓住狄修斯的手臂,发出第N次的警告。
“我又不是要摸,我只是想抓抓痒而已嘛!”狄修斯低低嘟嚷。
卡罗的特效药膏果然厉害,只不过一个多月而已,狄修斯的灼伤已经迅速恢复到开始“换皮”了。
真像蛇!
安亚窃笑着指指他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红红嫩嫩的疤痕。“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刚剥皮的兔子!”
“我哪有那么恐怖!”狄修斯大声抗议。
“更恐怖!”
“妳……胡说!”
目的达到,安亚赶紧转身落跑好让他追,希望能尽量让他忘记伤口正在痊愈时的不舒服。不过,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堡内,因为他还不能晒到太阳,这点也是个麻烦,再说,狄修斯外表看起来虽然一副里外无公害的样子,可实际上却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所以,在这儿还是跟在神官庄园一样,老是见到安亚跳脚怒骂。
不过,感觉上他现在比以前正常多了,也不再那么喜欢捉弄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和她斗斗嘴、玩玩闹闹而已,明明是两个大人,看上去却好像两个顽童似的。
“好吧!那就是像刚剥皮的赛利。”
“妳敢剥我的赛利!”
安亚突然停下来失声大笑。
“什么?”狄修斯诧异地也跟着停下来。
“你……”安亚抖着唇。“你的赛利……你的赛利什么时候被做成一条毯子了?”
“呃?”狄修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我们……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安亚边笑边说。“你……你把一条毯子当成赛利抱得好紧呢!那副样子真的……真的好白痴喔!”
皱眉想了一下,狄修斯忽地暧昧地挤挤眼。“对,是很白痴,我应该抱着妳才对。”
“去你的!”把手上的几颗沙漠野果扔过去,安亚转身又跑。
可是在跑进大厅之前,狄修斯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她。
“不要进去,残罗王在里面!”
“咦?你怎么知道?”
搔搔脑袋,又耸耸肩,“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知道。”狄修斯自己似乎也有点困惑。“每次只要他在附近,我全身肌肉就会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要是有恶意的话,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警钟敲个不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安亚轻轻眨了眨眼。“会不会是风魔在警告你?”
“风魔现在又不在我身上。”
“对喔……”安亚抓抓耳后。“啊!对了,你是他的‘老板’嘛!所以,就算他不在家,也要在你身上设下一点防卫系统,免得一不小心,他就无家可回了。”
狄修斯噗哧失笑。“妳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城堡还是庄园?”
安亚俏皮地皱皱鼻子。“破屋子一栋!”
“风魔才不住破屋子呢!”狄修斯笑道。“也说不定是风神在警告我吧?”
安亚愣了一下。“唔……说得也是。”
“管他是谁在警告我,反正妳要尽量避开残罗王就是了。”
“为什么?他现在不是怕黑魔王怕得要死吗?”
“黑魔王现在又不在这里!”狄修斯反驳。“而且,他的目的不在黑魔王,而是妳。”
“我?”
“没错。”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妳是北方大地最后的一位Chu女吧!”
安亚立刻往他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狄修斯哎哟一声苦着脸捂住肚子。
“会痛耶!”
“活该!”安亚冷哼道。“你确定?”
狄修斯好似很委屈地指指自己的脑袋。“确定得很。”
原来是他的警钟在响了!
安亚颔首。“好,我知道了,我会离他远点儿。”
“还有……”
“还有?”
“那个卡罗,”狄修斯沉吟道:“我觉得他的眼神很诡异,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诡计似的。”
“会吗?”安亚不甚在意,因为经过那次劝告之后,卡罗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喂!你很差劲喔!人家可是费尽心力替你治疗,你才会好得这么快耶!”
“他只是想取信于妳而已。”狄修斯咕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对他妳也要小心一点就是了。”
“好啦、好啦!你真多疑耶!”说着,她转向另一个方向。“该是你换药的时候了,去找卡罗吧!”
狄修斯先皱眉瞥一眼大厅内,再随后追上去。
希望真的只是他多疑而已!
※※※
又过了半个多月,狄修斯的伤终于完全痊愈了。
在南方大地,九月的太阳依然热得像火焰,幸好近海,随风而来的水气消去不少窒闷的感觉。但是,安亚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来到南方大地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居然没见过沙漠下雨是什么样子的,如此干燥的环境,换作是她,最多一年她就会干枯而死了!
了解安亚怕热的习性,而且他也不喜欢继续持在残罗堡,所以,狄修斯决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至少西方大地没有南方大地这么闷热。
而卡罗一得知他们要回去了,便提议要设宴为他们送行,安亚也不好意思太过坚持,只好答应下来了。
这天中午,在残罗堡大厅里摆上了将近十桌宴席,主桌上坐的只有狄修斯、安亚、卡罗和残罗王,二十位特卫队黑武士外加队长西麦则分别散坐四周,而陪坐的竟然有上百位残罗族族人。
狄修斯几乎什么都没吃,甚至连饮料也点滴不沾,因为他不喜欢卡罗和残罗王的眼神,虽然各自有不同含义,却同样令人不舒服。而安亚却只知道要远远避开残罗王,和卡罗倒是有说有笑,极为融洽的样子。
直到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残罗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可以开始了吧?”
狄修斯居一皱,安亚一脸茫然。
卡罗则在环视周围一圈后,才说:“可以了。”
安亚正想问他们在说什么,狄修斯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待她把注意力转向他后,他才用下巴指指四周,安亚这才发现其他桌的黑武士全都“喝醉”了,只剩下清醒的残罗族武士。
“怎么一回事?”他们酒量有那么差吗?
狄修斯再用下巴指指卡罗和残罗王,她又发现原先还很自制的残罗王,此刻竟然毫不掩饰地对她猛流口水,而卡罗则用歉然的目光对她流露出“情非得已”的笑容,于是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安亚小姐,页的很抱歉,”卡罗无奈地苦笑。“或许妳会觉得我很龌龊下流,我也承认,我的个性的确是比较卑鄙,但至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残罗族的福祉着想,而不是为我自己。”
“我知道,因为你对大神的敬畏之心是很认真的,”想到当初他下手阻止神女杀害她,安亚就不能不承认这点。“而且,你又是残罗族的巫师,当然只能做对残罗族有益的决定,但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卡罗长叹。“因为残罗族不但需要迁移到好一点的居住环境,也需要神女的祈福庇护,否则,顶多再过个二、三十年,残罗族便会灭亡了,所以,我真的是不得已的,请妳千万要谅解。”
“笨蛋,那是因为你们太喜欢侵犯别人了,人家才会还手呀!”安亚忍不住拉高嗓门。“只要你们安分一点,不要太贪心,就算你们打算全族都迁移到西方大陆去住,风族也会帮助你们的,对吧?”她侧过脸来。“狄修斯?”
狄修斯右眉一挑。
会吗?
安亚双眼倏眯,脸色阴沉。
不会吗?
狄修斯想了一下,继而耸耸肩。
是、是,妳说会就会!
安亚这才满意地转回去对卡罗鼓励地笑笑。“如何?让风族帮你们吧!”
“不行,”残罗王抢着先提出反对票。“残罗族不需要听命于他族!”
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谁要你听命于别人了?”安亚厌恶地斜眼瞄着他。“只是要你们接受别人的帮助而已,很困难吗?这世上多的是帮来帮去的情况,又不是只有你们,没什么好丢脸的啦!”
“可是,安亚小姐,西方大地没有属于残罗族的地方呀!”卡罗无奈地指出事实。“不管我们住在哪里,都是其他族的领地,所以,我们就必须听命于那一族族长的命令,否则我们就会被赶走,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吗?”
“这……”安亚下意识地又把求助的目光移向狄修斯。
不料,狄修斯竟然当作没看见,立刻把眼神升到天花板上去看蜘蛛网。
不关我的事!
安亚见状,不由得心头火起,忍不住使力踩了他一脚,他哎哟一声瞪过眼来,安亚也哼一声用力的转开脸。
“那种问题我们到时候再来研究,反正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你放心好了!”
忍不住白眼往上一翻,狄修斯轻蔑地嗤笑一声。
是喔!到时候看妳怎么解决!
安亚连脸都没转过来,桌底下又是一脚踩下去,狄修斯不禁龇牙咧嘴地直吸气。
“我不认为办法会那么容易就有,除非……”卡罗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了安亚一眼。“除非神女是属于残罗族的人,那么其他族就不得不礼让残罗族一些了。”
这下子,卡罗是真的让安亚生气了。
“你这个猪头!跟你说我不是神女,你听不懂吗?我又没有听见过什么大神的启示,也没有神迹显现在我面前过,你少给我乱套名词我跟你讲!”
“现在或许还不是,但是将来……”
“将来个头!”安亚更生气了。“你怎么看不出来呢?我的七情六欲太丰富了,喜恶也太明显了,生活上的现实层面广泛到不能再广泛,所以,我根本没有资格做那种淡薄心性、清心寡欲的神女,我受不了那种无欲无求的单调生活,还没开始做神女,我就会先发疯了,你明不明白呀?”
“这个……”卡罗迟疑了。“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大神为什么会选上妳,但白发神女说过……”
“她说个屁!”安亚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好,她说我是神女,那我说我不是神女,现在两个神女的话,你到底要听哪一个的?”
不但残罗王听愣了,连卡罗也听得直攒眉,而狄修斯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妳……在说什么呀?”
“你惦惦!”安亚头也不回。“说啊!你到底要听哪一个的?”
“我……”卡罗犹豫着。“我认为两位说得都没错,不过,安亚小姐现在或许不想做神女,也的确不适宜做神女,但将来就不一定了,人的个性是有可能改变的,因此,安亚小姐也不能断言自己绝对不可能成为神女吧!”
“你……”好吧!她明白了,这个人不但卑鄙龌龊,还是颗顽固的大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希望安亚小姐能成为残罗族的王妃。”卡罗很干脆地说。
“可以,”安亚也很干脆的回答。“等我死了再说!”
“安亚小姐,”卡罗慢吞吞地道。“即使妳不愿意,依照我们南方大地的习俗,只要妳穿上王妃的服饰跪在残罗王面前,让残罗王当着全族民的面前宣布妳是他的王妃,再共饮三杯神酒,共食两块糕饼,共眠一夜,那么你们就算正式结婚了。”
“耶?”安亚顿时张口结舌。“这样就算?”
“是的,这样就算。”
“你们这是什么鬼习俗啊?一点都不尊重女人!”
卡罗保持沉默,不予置评。
残罗王却在这时喃喃唸了一句,“我也可以先上啊!”
安亚双眼一瞪,还未及发火,锵的一声,狄修斯已然重重一拳捶得桌上的酒菜砰砰乱响,汤洒酒倒。
“那我就先杀了你!”
残罗王和卡罗好像这时候才发现狄修斯的存在似的惊讶地看过来,随即不屑地转开眼。
“现在所有的黑武士都睡死了,如果这位不想意外受伤的话,最好不要逞强。”
狄修斯双眼一眯,正待发飙,安亚忙安抚地按住他的手臂。
“等等,狄修斯,让我再试试看,我实在不希望为了这种事动刀,实在太不值得了。”又拍拍他的手,她才回过眸来鄙夷地瞟一眼残罗王那张淫邪的嘴脸,再看向卡罗那边。“卡罗,我是诚心的,你实在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帮助族民,否则……”她瞄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狄修斯。“倒楣的可是你们喔!”
卡罗刚为难地皱起眉头,残罗王已经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说太多废话了!”他粗鲁地伸出毛茸茸的手抓向安亚,准备先“吃”了再说。“我先和她共眠一夜,明天早上立刻举行婚礼进行其他步骤,这样一来,等明天中午那些黑武士药效过醒来后,一切就成定局了!”
他打的如意好算盘,卡罗也觉得在这种状况下,那样做应该是最适宜的程序了,不料半途骤然飞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硬Сhā队。
“想都别想!”
当然,残罗王根本不以为他能构成任何威胁,轻蔑地哼了哼后便不在意地随手一甩,以为轻易便可甩脱那只看似柔弱无力的手,没想到不用说甩了,竟然连动也动不了分毫,惊讶之余,他不禁诧异地望向那张五官端秀的脸容,这才发现那个平常看似散漫懒惰的家伙一旦冷峻起来,竟然有股相当惊人的气势。
同样的,卡罗也察觉到狄修斯似乎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般懦弱无用,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不安,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族人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是黑魔王,他相信应该没什么应付不来的。
于是,他朝四周瞥了一下,那些陪宴的族人就全都抽刀围了过来,还在那边努力想要摆脱狄修斯那只手的残罗王,一看帮手全都聚集过来了,立刻粗暴地一脚踢翻桌子,安亚连忙躲到狄修斯背后,卡罗也赶紧避到大厅的角落去了。
“你这个软脚虾,还不快放开我?你以为你一个人就对付得了我们全部的人吗?”
明明挣不开人家的手,还敢叫人家软脚虾,又搬出所有的族人来做帮手,这个残罗王实在可笑得令人叹息。
银芒一闪,狄修斯蓦地放开残罗王的手,旋即反手拔出挂在大厅正面壁上做装饰的刀,虽然好看,却不是很锐利。安亚见状,未经思索便攫住他的手臂,不希望他再大开杀戒,可是,当他俯下眼来凝视着她时,她立刻明白了。
他是可以带着她立刻离开,但那些被下药昏睡的特卫队黑武士们呢?能不管他们吗?
喟叹一声,她只好放手了。“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喔!你不要又一刀一颗脑袋了喔!伤手伤脚让他们不能动就可以了啦!”语罢,她退开一步,任由狄修斯上前两步面对所有的残罗族人。
而残罗王领着那些族人看似也要围攻上来了,却又蓦然停住,各个皆用惊疑的眼光盯住狄修斯。
因为躲在狄修斯背后,所以安亚完全不知他们在等待什么,只觉得狄修斯的身上突然冒出一股令人战栗的煞气。
至于那些面对狄修斯的残罗族人和位在角落上的卡罗,就无可避免地察觉到狄修斯惊人可怕的转变,仅仅是在须臾片刻间,他就化身成为魔鬼了。
无风自飞的长发,严酷紧绷的脸庞,比夜色还冰冷的黑眸,阴郁地抿成一线的嘴唇,已经完全脱离他原先给人的纤弱印象,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更是邪恶冻人,他那副瘦高的身躯在这一刻竟然好像突然膨胀了似的,变得十分高大魁梧。
“黑黑黑……”卡罗面容惨澹,已经结结巴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黑魔王!快快快……快逃啊!”
可惜他的警告还是迟了一步,他犹在那边黑黑黑,狄修斯早就举刀杀了过去;当他叫完“快逃啊”三个字,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条胳膊大腿四处乱飞了。
“耶?你你你你……你这个家伙,我叫你伤手伤脚,不是砍手断脚啊!”安亚看得目瞪口呆,不禁脱口大骂。
在以一对百的酣战中,狄修斯竟然还有空冷然地瞥她一眼,而后,他稍稍收敛了一点刀势。断手断脚的确不再满地乱丢,可是结果却更教人恶心。
手臂的确没有“断”,至少还有一根细弱的血管吊着;大腿也没有和身体“分家”,至少还有一小段薄薄的皮连接着。
看那些人任由鲜血宛如喷泉一样喷得满身,根本没想到要先止血,却只顾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手臂或大腿,战战兢兢地保护着那根藕断丝连的血管或一小段皮,并哭天喊地的要人家赶快把他们的手脚包扎起来,免得“真的断”了,好像血流光了不打紧,手脚断了就是不行!
这里头还包括断了一手一脚的残罗王,只剩下一只手的他,不知道该先顾着手,还是顾着腿?
安亚终于忍不住转身哇的一声吐得满地。片刻后,她一抹嘴,再深吸了口气,随即回身大吼了一句,“统统给我住手!”
大概是她的肺活量够充沛吧!众人果真在刹那间都住了手,跟着,安亚便气势汹汹地跑到狄修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然后开始猛力前后摇晃,顺便把她嘴里的酸臭味全都喷到他脸上去。
“回来!回来!快给我滚回来!你这个超级大白痴!”她很清楚,知道再怎么怒骂风魔都只是浪费口水而已,先把祂踢开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也许是她的嘴真的很臭,臭到风魔受不了赶紧落跑,所以很快的,黑眸回复银眸了。于是,安亚停止摇晃,开始臭骂。
“你是故意来跟我作对的是不是,混蛋!叫你不要砍断他们的手脚,你那样算什么东西嘛!王八蛋!还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啊?笨蛋!下次你要是敢再制造这种‘特殊效果’,我就让你吃三天青椒,听清楚了没有?你这个蠢蛋!”
狄修斯眨了眨眼,轻声赞叹,“骂得真溜!”
安亚猛一瞪眼,立刻右手握紧,一拳揍得他匡当一声刀子落地,并弯腰抱肚呻吟。
卡罗终于明白了,谁也别想得到未来的神女安亚,因为她是专属于黑魔王的……呃不,她是专门制裁黑魔王的神女!
※※※
安亚实在非常同情残罗族。
但同时她也认为是他们自己活该倒楣,因为一开始就是他们先启战端,所有的灾难都是他们自己惹来的──就如同当年的金、木、火、土四族一样。
不过,要是他们希望风族能帮助他们,她还是会请狄修斯尽量给予协助的。
所以说,她根本就不适合做神女嘛!她太现实了,也跟一般人一样拥有自私的一面,报复心也满重的,总是以自己的主观思考去作判断,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情操,更没有泛滥的同情心或牺牲精神。
她的心地不算坏,可是也不会特别好;有时候很心软,有时候却又铁石心肠,对于喜欢的人犯了错,她会用最大的耐心去尽量原谅对方,可对于厌恶的人,只要做错一点点小事,譬如嘲笑她太矮了之类的,就足以让她把对方绑上死刑台上了。
像她这样的人若真是当上神女,看着好了,包管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大家拿石头活活K死了!
总而言之,他们爱作梦请尽管去做,别硬扯到她身上来就好了。
再见到艾诺特,他们还真是有点尴尬,不过,他们对黑武士已经没有敌意了,好像是嘉肯已经和他们讨论过某些问题,彼此也已沟通出某种程度的共识,只要能通过时间的考验,将来总有一天,风王会把各族的领地归还到原来的领主手上。
“考验?什么考验?”
“嘉肯希望,即使领地归还各领主之后,整个西方大陆依然能像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界线。也许各族之间的习俗和生活习惯不尽相同,但只要大家能够彼此互相帮助、互相体谅,维持最基本的和平,这样就能避免无谓的纠纷与争战了。”
“很有道理,”安亚连连点头。风神果然是融合之神!
“他还告诉我们,这也是为什么风王会以高压手段来统治各族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各族族人才会以被动的形式很快的相互融合在一起,只要异族的界线一消失,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族与族之间的战争了。”
“啊……”安亚顿时恍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嘉肯明明是个很温和的人,怎么会用那么强硬的手段呢?果然是有原因的。”
“而且,他还提醒了我们一件事实,一件我们因为被仇恨蒙蔽而忽略了的事实。”
“什么事实?”
艾诺特苦笑。“其实,风魔一直在无形中保护着西方大地的人民,如果不是有风魔在西方大地,金魔可能早就侵略到西方大地来了,而我们也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还有水魔、火魔、木魔、土魔,谁也不敢担保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要到西方大地来逛一逛。”
“咦,对喔!”安亚猛拍了一下大腿。“如果不是有风魔在,其他五魔可能早就跑到西方大地来捣蛋了也说不定!”
“就是这样,所以说,我们就算被风魔统治也无话可说,因为……”
“因为至少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安乐。”安亚跟着说完。
“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等我们替风王重建好风塔尔堡之后,他就会设法取得风王的同意,先将管理权交还给我们。”艾诺特情不自禁地漾出兴奋的笑容。“也许十年,最多二十年,待风王确定各族都能够很融洽的生活在同一块大地上之后,黑武士就会退出各族的领地,不再干涉各族的事务了。”
安亚凝视着不远处,又在很无聊的拿箭射树上果子的狄修斯。
“没问题,风王一定会同意的。”
“那也不一定,不过……”艾诺特的笑容微敛。“就算他不同意,我们也没话讲。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风王会灭四族是为了报仇,但我总以为他的手段太毒辣了,所以,我也非报复回去不可。可是,当我知道原来他的手段还比不上当年父王他们的手段那么残酷狠毒时,我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换了是我……”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一定会用同样的手段让对方亲手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之后再杀死对方,可是这样我还是会痛苦一辈子,想来风王也是吧!”
安亚沉默片刻。
“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不会了,”艾诺特坚定地说。“我们几族之间都有共识,无论这件事的事实有多丑陋,我们还是会把事实传给后代作为警惕,希望他们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依然是一箭一颗,狄修斯不断射下果子,四周则围着一群小鬼争先恐后地捡拾,安亚看着,不觉泛出温柔的微笑。
“对他来讲,这样应该足够了。”她低喃。
艾诺特深感讶异地注视着她那陌生的温柔笑容好片刻,又望向狄修斯那边,正好瞧见狄修斯不小心踩着一颗果子而摔个四脚朝天。
“他到底是谁?”他好奇地问。“为什么风王的特卫队会跟在他身边?去救妳的明明是风王和嘉肯,为什么会变成他和妳一起回来?”
安亚忽地顽皮地眨了眨眼。“如果我说他就是风王呢?”
狄修斯狼狈的爬起来,还未站稳,又踩着另一颗果子跌个狗吃屎,四周的小鬼不但大笑不已,甚至还一个个叠到他的背上去,艾诺特看了不禁猛摇头。
“不可能!”他断然道。
抿唇笑了,“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不过……”安亚耸耸肩。
目光忽地又拉回她脸上,“妳喜欢他?”艾诺特问。
“他?”安亚惊讶地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不是吗?”
“当然不是,”安亚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是嘉肯要我照顾他的,而他呢!也的确需要人家看着,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麻烦呢!”她的神情好似很无奈。“不过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很尽责的,所以,我当然会尽心尽力的去照顾他啰!可能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有那种错觉吧?”
艾诺特仔细审视她半晌,倏忽笑了。
“就算是这样吧!可是……”艾诺特瞄一眼狄修斯。“他肯定是喜欢妳的!”
“少来!﹂安亚否认得更彻底了。”没那回事,他才喜欢捉弄我呢!没事就嘲笑我,要是那叫喜欢,他就是虐待狂了!﹂
艾诺特闷笑。“有些勇人就是喜欢捉弄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白眼一翻,“我才不信那就叫喜欢!﹂安亚打死不信。
“可是……﹂艾诺特稍稍踌躇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算了,这种事还是要妳们自己去意会,别人讲什么都没用的。不过,至少我不必再担心妳的未来了,嘉肯已经跟我提过,他说那个狄修斯是好人,我……﹂突然又看见狄修斯好不容易挺起身来,又一个小鬼跳上去压住,他立刻啪一下又趴回地上去了,艾诺特不觉失笑。“咳咳!相信他的话。﹂
两道柳眉高高一扬,“你在讲什么啊?什么不必担心我的未来?狄修斯是个好人,谁要你担心我的未来了?狄修斯是不是好人又关我啥事?﹂安亚一脸的不以为然。
艾诺特轻轻一叹。“不管妳怎么想,我还是把妳当妹妹看,原本我是打算帮妳在唐恩他们几个之中找个丈夫……﹂
“停!﹂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大XX,”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拜托不用替我找丈夫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可以吧?﹂安亚立刻谢绝好意。
“我知道了。﹂艾诺特点头道,继而又微微黯下脸色,神情略带点歉意。”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妳能原谅我。﹂
“什么事?﹂
“其实……其实妳的盖文伯父和蒂丝伯母并没有死,当初只是为了勾起妳同仇敌忾的心理,我才骗妳他们被黑魔王杀死了。﹂
安亚呆了呆,随即惊喜地叫了起来。“真的?太好了!我真的以为……没想到居然是……﹂她咬唇拚命忍住欢喜的泪水。”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妳不气我?﹂
安亚摇头。“不,只要他们没事就好了。﹂
“谢谢。﹂
“不客气。﹂安亚双目一凝。”啊!对了,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吧?﹂
“是的。﹂
“很好,那我们稍微绕点路先去看看他们好了。﹂
“妳不想回去和他们住在一起?﹂
艾诺特是有意这么问的,可惜安亚没有注意到,小兔子立刻落入猎人的陷阱。
双手一摊,“没办法啊!我已经答应嘉肯要照顾狄修斯了,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安亚状似无奈地说。
艾诺特不由得暗暗好笑不已。“那要照顾到什么时候?总该有个期限吧?﹂
“期限?﹂安亚愣了一下。”这我倒没有想到过哩!﹂
“或许是永远没有期限也不打紧吧?﹂艾诺特忍不住调侃道。
狐疑地双眼一眯,“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亚语气不善地问。
“没、没,没什么特别意思!﹂艾诺特忙举双手投降。”我是想说,既然妳已经答应人家了,当然要好好去做,至于盖文和蒂丝那边,我会抽空替妳去探望他们的,妳放心好了。﹂
脸色立刻又缓下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是最好的了,因为丘隆山和神官庄园毕竟相隔有一段相当的距离,我实在不太方便,那……我就先谢谢你啰!﹂
“不用了,﹂艾诺特轻轻道。”虽然妳我没有血缘,但在现实层面上,我们依然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我是这么想的!﹂
安亚开朗地笑了。“也就是说,要是有人欺负我,我来找你就对了?﹂
“欺负妳?﹂艾诺特喃喃道。”算了吧!妳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来欺负妳呀!﹂刚说完,他的肚子上就吃了安亚一拳,弯腰抱肚哼哼唉唉的了。
“活该!﹂安亚幸灾乐祸地说,但其实她心里高兴得很,因为这是她和艾诺特头一回有这么亲昵的感觉,好像他们真的是兄妹了。
一会儿后,艾语特问安亚,“妳什么时候要去神官庄园?﹂
“再过几天吧!狄修斯好像玩得挺愉快的,就让他多玩两天吧!﹂
结果隔天他们就出发了,因为神官突然派亲信传来急报,催促他们马上启程回风塔尔堡。
为什么?
嘉肯被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
北方大地的白巫女。
她干嘛抓他?
因为白巫女以为他就是风王本尊。
所以?
她要风王“嫁﹂给她,并且随她回北方大地去!
耶?!!白巫女要风王“嫁﹂给她?!!
没错。
难不成她……是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婆?
第五章
白巫女不是男人婆。
相反的,她温柔美丽又善良坚强,还有一颗为子民不惜牺牲奉献的心,所以,她才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娶﹂冷酷残暴、高大丑陋的风魔。
那是北方大地的信仰习俗,无轮是巫师或巫女,都只能娶,不能嫁。因为妻子必须完全听命于丈夫,是独属于丈夫的财产,而巫筮者是属于所有子民的,怎么可以听命于任何人,或属于任何人所独有呢?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风王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温和,甚至还是个迷人的美男子,根本就不像传言中那样冷酷粗暴或丑陋。更教人诧异的是,应该战无不胜的风魔竟然被火魔打败了,这简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这就是之所以她抓到风王──喜肯之后,依然逗留在风塔尔堡,并没有立刻启程回北方大地的因素。
因为她怀疑。
无论如何,她必须“娶”回风魔,但并不是说随便抓个人说他是风魔就行的。
“请妳别忘了,风魔是毁灭之神,妳要一个性格狂妄霸道的神听命于妳?风魔可是只懂得毁灭,不懂得何谓听命于人的哟!”嘉肯提醒她,一面悄悄打量白巫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坏人,但是,为什么她会和那个该死的火魔合作呢?
白巫女窒了窒。“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不让风魔听命于我,难道要任由他毁灭北方大地吗?”
嘉肯略微转动了一下被铁链束缚住的双腕。“妳怎么认为风魔会听命于妳?”最近好像有点流年不利的样子,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被绑起来了!
“占卜告诉我的,”白巫女非常有自信地说。“它说风魔会听命于一个女子。”
“那么,占卜也告诉妳……”他放松身躯往后靠着床头,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那个女子就是妳?”既然不能不做俘虏,那就做得舒服一点,反正就算他虐待自己也不会有人同情他,至少眼前这个说要“娶”他的女人就不会。
“不,它是没这么说,不过……”
“请坐。”这是他的……不!风王的卧室,不过,也差不多可以算是他的啦!而他呢!一向是个很有风度的主人,怎么可以让“客人”站着说话呢?虽然这个“客人”对他不怎么客气。
“嗄?呃,谢谢!”白巫女一时有些错愕,不太自在地坐下。“呃……占卜并没有告诉我那个女子就是我,但我听说到目前为止,风王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女人,也许是风魔太可怕了,所以没有任何女人敢接近他。因此,只要我愿意接受他,我就会成为他唯一的女人,自然他也会听命于我了。”
说得真轻松,可惜风魔已经找到那个女人了!
“妳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嘉肯停住,随即转开话题。“妳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妳不知道他是战争破坏之神吗?”
“当然知道,可是……”白巫女苦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娶’风王?”
“妳不说我怎么知道。”
白巫女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而后抬眼认真地凝视着他。
“你到底是不是风魔?”
嘉肯微微一笑。“妳说呢?”如果他是的话,火魔怎么敢跑到西方大地来撒野,甚至还向他挑战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伟大的白巫女会不知道吗?
白巫女微蹙眉尖,轻咬下唇,“你应该是风魔,因为你背后有风魔的胎记,那个是假不了的,但是……”她更认真的打量嘉肯。“风魔不该是你这样子的,所以,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能够控制风魔、只在你想让他出现的时候才让他出现,而现在的你是风魔尚未觉醒前的你,是这样吗?”
笑得很神秘,“随便,妳说是就是。”嘉肯无所谓地说。
他这种轻慢的态度终于惹恼了白巫女,那张清丽的脸蛋上薄薄地出现了一份怒意。
“那你为什么会被火魔打败?”
“妳说呢?”嘉肯依然满不在乎地反问。
白巫女咬了咬牙。“是……是你还不能完全驾驭风魔,所以当你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却不一定肯出现吗?”
嘉肯耸耸肩。“妳不是会占卜吗?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白巫女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占卜不出来,我没有我母亲那么厉害,不是样样事都占卜得出来的。”
“那就请妳母亲占卜啊!”
“她……死了,”白巫女低语。“一年多前被火魔杀死了!”
“啊……抱歉。”
白巫女勇敢地仰起下巴。“不要紧,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风魔就行了。”
嘉肯双眉一挑。“好让妳立刻把我带回北方大地吗?”
白巫女双眸一喜。“这么说,你果然是风魔啰?”
嘉肯垂下眼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求你跟我回北方大地,我的族人需要你!”白巫女央求道。
不屑地哼了哼。“妳是说要风魔‘嫁’给妳,然后乖乖的跟妳回北方大地?”
白巫女微微一窒,“这……这只是我们的习俗,当然,我不会真的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况且……”她微赧地别过视线。“我知道我很美,我也会对你很温柔,这样……这样还不行吗?”
嘉肯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片刻。
“先告诉我,妳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妳的族人又为什么需要风魔?”
白巫女迟疑了下,随即脸色一肃,好似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地响起。
“什么事?”
“巫女,有个少女说有重要的事要见风王。”
“少女?”白巫女狐疑地瞄向嘉肯。“年轻的女人?”
“是。”
白巫女柳眉轻锁,不安地咬着下唇沉吟片刻。
“带她过来。”
“是。”
白巫女望定嘉肯,眼神担忧。“难道传闻有误,你……你身边已经有个女人了吗?”
嘉肯淡淡一哂。“如果那少女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少女的话,那么,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她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风魔本尊的。
白巫女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可是这种时候有谁敢来找被掳的风王呢?”
嘉肯没说话,只是兴奋地望着门扇等待着。
终于,他想着,他们终于来了!哼哼,只要有那个家伙在,看他怎么整回那个胆敢挑战他,又极尽能事地羞辱他、凌虐风族人的火魔!
不一会儿,门开了,果然是安亚率先跑了进来。
“哎呀!嘉肯,你真逊啊!怎么又被绑起来了?”
这还用问吗?
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嘉肯正想回她几句,可一见到跟在安亚后面的人,他不禁失声惊叫,“他?”
安亚回眸一瞥,随即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嘿嘿!没办法,他一见到赛利就变成这样了。”
嘉肯不由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那个抱着赛利指着天花板的家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啊……”
“是、是,又是什么飞过去了?蝴蝶?”
“有一只蟑螂飞过去了……”
“咦?不是吧?我最怕蟑螂了!”
“……牠这样这样飞……那样那样飞……”
“我管牠怎么飞,别飞到我身上来就行了……呃……”安亚瞄了一下白巫女。“叫牠飞到那个想娶男人的男人婆身上好了!”
白巫女听得啼笑皆非,嘉肯的火药库却突然爆发了。
“搞什么鬼!当我正需要你的时候,你敢给我变成这样!”
“啊、啊!别生气、别生气嘛!”安亚忙安抚道。“其实,他也是因为太担心你,担心你有没有受伤,或者已经被带到北方大地去了,又觉得对你很愧疚,因为你老是因为他而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罪,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所以他就一直想、一直想,虽然我有很努力的在阻止他胡思乱想啦!没想到反而让他一见到赛利就……”
“又开始逃避了?”嘉肯冷冷地说。
安亚尴尬地笑笑。“他很纤细敏感的嘛!”
“纤细个屁!”嘉肯怒骂。“高头大马的比我还ㄎㄞ,跟人家说什么纤细,真是笑死人了!”
“喂、喂,那是你说的耶!”安亚抗议。
“胡说!我怎么可能说那种恶心的话?”嘉肯完全不认帐。
“可那明明是你……”安亚哭笑不得。“喂!嘉肯,你到底在发什么火呀?你以前不会这样生气的说。”
没错,他以前是不会这么生气,但是这次该死的不同啊!
“我为什么不生气?”嘉肯忿忿道。“一开始,仗着风堡本身的坚固和天险,我们倒是没吃什么亏,可他毕竟是火神,是战争破坏之神,半个多月后,风堡还是被他强行突破了。”他说得一脸不甘心。
“之后,双方就开始进行接触战,没想到战到最后,我居然被那个红头发的火魔一脚踢下马,然后又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最后还叫人押着我跪在地上向他磕头,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丢脸就丢脸,又死不了,最可恶的是那个王八蛋竟然……”
他喀嚓一声咬紧了牙根。“竟然当着我的面和他的部下一起轮奸来不及逃走的女仆,她们尖叫着求我救她们,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她们被糟蹋,任凭他们嘲笑我。然后,他们又抓来同样来不及逃走的男仆,一个个剁下他们的手臂扔到我面前,剁下他们的腿扔到我面前,剁下他们的脑袋扔到……”
“不要说了!”安亚捂着嘴尖叫。白巫女羞愧地别开脸,狄修斯则抱紧了赛利,垂着脑袋好像睡着了似的。“那……那黑武士们呢?那些护堡的黑武士们呢?他们也都……都死了吗?”
“他们死了将近一半,”嘉肯黯然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输定了,所以就叫剩下的人在能逃走的时候尽速逃走,然后分头去集合其他驻守在金、火、土、风族领地的黑武士部队去找你们。”
“我们并没有碰见他们。”
“我想也是,”嘉肯轻叹。“你们来得太快了!”
“我们接到消息之后就尽快赶来了,可是……”安亚瞟一下白巫女,而后压低嗓门。“火魔现在好像不在堡里耶!”
嘉肯冷哼。“他去追杀逃走的黑武士了,不过,他留在堡里的部下不多,所以他应该不敢离开太久。”
“那神官呢?他什么都不管吗?他没有事先警告什么吗?”
“他说有些事就算他事先知道也不能Сhā手,”嘉肯无奈道。“否则后果会比现在更悲惨!”
“这样啊!那……”安亚愁眉苦脸地瞅着他手上和脚上的铁链,虽然没有固定在某处,却大大影响了行动。“现在怎么办?”
嘉肯苦笑。“我也……”
“我饿了!”狄修斯突然出声了。
安亚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觑。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会喊饿。
“我好饿喔──”狄修斯抱紧赛利,更大声地说了一次,而且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满脸的任性。“我要吃刚刚在天上飞的蜘蛛!”
蜘蛛在天上飞?
他要吃在天上飞的蜘蛛?
白巫女不以为然地皱皱眉,而后说:“我们到大厅去吧!我叫人先准备一些东西给你们吃好了。”
狄修斯双眸一亮。“有蜘蛛吗?”
白巫女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当然(奇*书*网^.^整*理*提*供)没有,可是有炖肉喔!”
狄修斯马上又噘高了嘴。“我要吃蜘蛛!”
安亚白眼一翻。“你自己去抓!”
“我要吃蜘蛛!”
“管你去死!”
“我要吃蜘蛛!”
“你很烦耶!”
“我要吃蜘蛛!”
安亚火大了。
“好,我就抓蜘蛛给你吃,到时候你敢不吃我就硬塞到你嘴巴里!”
※※※
狄修斯没有吃蜘蛛,因为他一看到那锅香喷喷的炖肉就欢呼一声,和赛利两个趴在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了。
白巫女有点恶心地斜睨着他们那副囫囵吞枣的吃相,那个白痴甚至还用手抓呢!“他们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吗?”看起来那只猪吃得比那个白痴还斯文哩!
安亚轻咳两声。“呃!偶尔。”
嘉肯斯文地掰下一块麦饼。“现在妳应该可以告诉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又为什么要‘娶’风王回北方大地了吧?”
白巫女闻言,先环视周围一圈,确定都是服侍她的侍女之后,她才叹息着放下汤匙。
“我也是不得已的,我的子民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身为巫女的我,不能不为了他们的生命而努力呀!”
看着狄修斯那副吃相,安亚也觉得倒尽胃口了,她推开盘子,决定等他吃完了再吃,现在还是专心听白巫女的解释吧!
“妳的子民为什么会快活不下去了?”
白巫女又叹息,并垂下眼睑。“十八年前,当西方大地的风魔觉醒的那一刻,北方大地的火魔和土魔也因而觉醒了……”
大吃一惊,嘉肯咬麦饼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哇!火魔和土魔都在北方大地?那北方大地不就很惨了?”
白巫女苦笑。“那还用说吗?刚开始只是次数相当频繁的小地震,而后随着土魔的成长,地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到后来,火山开始爆发,最后连死火山也喷火了。我的子民们只能到处逃难,却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够久住,若非北方大地湖泊特别多,他们还可以抓鱼吃,否则在那种环境之下,连树木花草都所剩无几了,根本就不可能种植任何谷物蔬菜,他们非活活饿死不可!”
“好惨!真的没有安全的地方吗?”安亚喃喃道。
“有,最北方的永冻区,可是那儿根本无法住人啊!”
“你们没有想过要除去那个土魔吗?”嘉肯问的就实际多了。
“那样真的有用吗?”白巫女无奈地反问。“你应该知道,除非是自然死亡,或者是主宰毁灭的风魔亲手杀她,那样她必死无疑,否则,无论你杀害她多少次,她还是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更何况,祂身边一直有火魔在保护她,我们根本就伤害不到她。”
“火魔为什么要保护她?”不会是情侣或兄弟姊妹之类的吧?
从安亚的表情上,白巫女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不要想得那么美好,事实上是,这个世界越混乱,火魔就越高兴,他希望能保持北方大地的混乱状况,所以才自愿保护土魔的。”
“可是……”安亚困惑地抓抓头发。“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别人了,那个火魔和土魔自己不是也会很惨吗?”
白巫女又苦笑了。“我刚刚忘了说,除了永冻区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
“土魔所在的方圆十里之内。”
“咦?”
“可是那个范围就算挤得下所有的族人,却无法提供所有族人的生活所需,所以,土魔以她的需要来限制少数可以进入那个范围内生活的人,其他大部分族人的死活她都不管,而保障她的命令确实被实行的就是火魔。”
嘉肯放下麦饼,“还真是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他也没胃口了。
“可是不到一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火魔突然说要到西方大地来……”
嘉肯和安亚互觑一眼,没出声。
因为风魔离开西方大地跑到南方大地去了!
“我很讶异,照道理说,风魔在西方大地的话,火魔就不敢到西方大地来才对。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到解决整个困境的办法了,就是……”
“把风魔‘娶’到北方大地去,”嘉肯抢着接下去。“这样一来,不但风魔会把土魔和火魔都赶走,而且再也不会有什么魔敢到北方大地去捣蛋了!”
白巫女颔首。“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嘉肯摇摇头,“的确是,不过……”他慢条斯理地瞄一眼仍在埋头奋战的狄修斯。“妳只顾到你们北方大地人民的需要,有没有想过,要是火魔和土魔统统都跑到西方大地来的话,这里的人民怎么办?甚至,要是水魔和木魔也溜过来了,那这边的人民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巫女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声音来。
“妳有想过?”嘉肯见状颇意外地愣了愣。“可是妳顾不了那么多了?”
螓首半垂,白巫女依然无语。嘉肯不由得怔忡半晌,然后更用力的摇头。
“妳好自私!”他轻蔑地说。
“我……我……”白巫女挣扎着想为自己辩解。“我是北方大地的巫女,我的子民全都靠我了,所以我……我……”
“那真是抱歉了,虽然很不想泼妳冷水,但是……”嘉肯嘲讽地轻轻一撇嘴角。“妳真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把风魔绑到北方大地去吗?告诉妳,风魔绝对不可能被妳‘娶’走,更不可能跟妳到北方大地去,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得了他,妳死了那条心吧!”
“他?”白巫女若有所思地盯着嘉肯的脸,好像这点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说他呢?风魔……不是你吗?”
嘉肯忽地转眼去瞧着狄修斯,安亚正忙着替他擦拭脸跟手,而赛利早已溜下地跑不见了。他徐徐地对上狄修斯的眼睛,并缓缓拉出一脸轻快的笑容。
“妳还是不懂吗?为什么火魔敢跑到西方大地来?为什么火魔能够如此轻易就打败了我?妳真的还是想不通吗?”
白巫女的脸色开始不对劲了。“为……为什么?”
嘉肯轻笑一声,突然举杯不知对谁敬了敬,白巫女颇为纳闷地转过视线去,随即讶异地睁大了眼,狄修斯微笑着也举杯对嘉肯敬了敬,两人同时仰首喝干了杯中的酒。
“因为风魔根本不在西方大地,所以火魔才敢过来捣蛋;因为嘉肯不是风魔,所以火魔才能打败他!”回答白巫女的是安亚。
“咦?”白巫女顿吃一惊,“风魔……风魔不在西方大地?那……那……”她又转回来傻傻地看着嘉肯。“你到底是谁?”
嘉肯倏地露齿一笑。“风神。”
一听,白巫女便无法自己地呆住了。他是风魔的兄弟风神?也就是说……
她抓错人了?
没错,他一直没有承认他是风魔,也难怪他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风魔,又如此轻易就被火魔打败了,可是这样一来,她不就等于又白白浪费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吗?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族人不知又丧失了多少条宝贵的生命,而他们居然还这么轻松地在这里耍她?
“那风魔呢?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她的语气很着急,好像在生气、在抗议、在责备,又带点质问的味道,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妳?我的族人就不需要风魔吗?”
“可是我的子民快死光了!”白巫女脱口道。
“所以就该轮到我们西方大地的人民受苦吗?”嘉肯冷冷地反驳回去。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人才好,对她的子民,她真的非常尽心尽力,是个真正的好巫女;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未免太狠心了,只想要好好保护她的子民,却不顾其他人民的死活,这跟土魔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就不会想来找风魔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一定非要把风魔“娶”到北方大地去不可?是因为必须如此,北方大地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五魔的问题吗?
太自私了吧?这女人!
“这……这……”白巫女为难地咬着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了。“我想……我想我可以在西方大地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暂时把风魔借给你们,这样可以吗?”
哦!那真是谢谢了。
开玩笑!“白巫女,妳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嘉肯面无表情。
白巫女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坐姿。“什么……什么事实?”
嘉肯目光冷森。“风魔是我们风族的族长,也是西方大地的统治者,妳居然说要把他‘借’给我们,妳是急昏了头还是什么?什么时候他变成属于妳的私有物了?或是妳自认温柔美丽得足以让所有的男人都跪在妳的脚底下膜拜?”
难堪地白了脸,但是白巫女还是强忍了下去,“可是我们需要他呀!”
“那真是抱歉得很,我们也需要他!”嘉肯断然道。
“不公平!”白巫女终于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大声抗议。“我们更需要他呀!就是此时此刻,我的子民依然在流失生命、在痛苦哀嚎,难道你们真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子民受苦而不顾?要是我的子民因此而灭绝了,那全都要怪你们,一切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把他们推进死亡幽谷里去的,是你们!你们!”说到最后,她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边缘了。
哇咧~~居然把责任全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安亚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正当这时,蓦地一声砰然巨响,狄修斯冷然地拍桌起立。
“你们就算全死光了,又关我们什么事?要是受不了的话,妳就陪他们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白巫女愕然怔住。
打一开始,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看起来软弱无用的白痴身上,即使刚刚他的表现好似有点“异常”,她也不以为意。然而此刻,那个白痴居然在眨眼间就变了个样,不仅言词冷酷无情,而且神情阴鸷异常,令人在乍见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而狄修斯在一骂完之后,便很突兀地转身离开大厅。
“咦?狄修斯,你上哪儿?”安亚忙问。
“楼上!”狄修斯头也不回,一说完就消失在转角处了。
“楼上?”安亚愕然望着嘉肯。“他突然跑到楼上去干什么?”
嘉肯微一思索,而后双眼一亮。
“会不会是……那个混蛋回来了?”
“那个混蛋?”安亚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啊!那个混蛋。”
“没错!”
“有可能,”所以他的神态才会骤然改变。“不过,这跟狄修斯上楼有什么关系?”
嘉肯笑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残酷的兴奋。“去拿剑,那把剑只有风魔拔得出来,所以那个混蛋没拿走。”
“原来如此。”
“你们……”白巫女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嘉肯和安亚相视一笑。
“妳不是想知道风魔跑到哪里去了吗?”
神情一喜,“你愿意告诉我了?”白巫女忙问。
嘉肯摇头。“不,不用我告诉妳,待会儿妳自然就会知道了。”
“咦?为什么……”话问一半,白巫女便蓦然惊喘一声神情惊惧地跌坐回椅子上了。
大厅口,狄修斯已经回来了,他就站在那儿凝视着安亚不语,周身环绕着冰冷的煞气,狂傲邪佞的黑眸闪烁着血色的光芒。
安亚会意。“这回我不管,你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仍然一语不发,狄修斯立刻转身大步离去了。
“差劲!”嘉肯不满地咕哝。“也不会先帮我……”他举起手上的铁链。“把这些玩意儿砍断再说!”
安亚失笑,“反正又用不着你帮忙,我们看热闹去吧!”说罢便起身欲待跟去。
白巫女忙拉住安亚,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他……”
安亚看向嘉肯,嘉肯耸耸肩。
“我刚刚不说了吗?不用我告诉妳,妳自然就会知道了,现在妳知道了吧?”
※※※
那是个红发红眼的怪物,手长过膝,身躯比腿长,祼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全都长满了红色的茸毛,看起来真的很像猩猩──红猩猩。不过,他的五官倒是挺端正的,皮肤也很白皙,穿的衣服又是大红色的,一身红红白白的特别鲜明,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虽然他没追上那些四散逃跑的黑武士,路途中却毁了不少村落庄园,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追不上那些黑武士的,但他不在意,连风魔都被他打败了,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他还是得先保住风堡,有个根据地总比到处乱跑方便多了,想想,将来他就可以如同风魔一样,占据着风堡,统治整个西方大地,如果太过平静的话,就叫土魔来闹一闹,这样不是很好吗?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日到了!
就在他率领部下进入风堡广场内时,心里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多召集一些部下来帮忙他多制造一些混乱,突然间,他全身都敲起了剧烈的警钟,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危险的战栗感,那让他无法自己地泛起全身鸡皮疙瘩的恐怖战栗感。
他立刻扯住马缰往前看去,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与期待感。
在主楼前的阶梯上,一个男人提着沉重的宝剑伫立着,满头黑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着,好像是被风吹的,又好像不是;他的黑眸冷酷得像冰,他的神情比恶魔还要凶残暴戾,他散发出的邪恶气息足以令人窒息,光是看着他,双脚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是的,就是这个!
这才会是一场真正的战斗!火魔兴奋地暗忖着。一场能让他在打败对手之后,涌起一股胜利满足感的战斗!
他错了!
这是一场让他在无法打败对手的时候,涌起一股绝望恐惧感的战斗!
他只不过才问了一句,“你是谁?”
对方就如同闪电般杀了过来,措手不及的火魔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马儿就被砍掉了四条腿,于是,他整个人无法自主的跌了出去,下一刻,当他好不容易摆脱勾住脚的鞍蹬,把压在马下的腿拔出来,狼狈地爬起来定睛一看,令人心寒的恐怖感骤然袭来。
他的两百多个部下竟然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一个人!
仅仅一个人就在短得令人心寒的时间里解决了一百多个人!
而最教人感到恐怖的是,他一站起来,就发现身边四周被一堆残肢断脚和头颅给堆满了──他的部下的残手、断脚和头颅!
双眼猛凸,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怒吼,是愤怒,也是压制恐惧,然后他拔刀杀了过去。可是,那个可怕的人根本不理会他,甚至在回避着他,而他部下的手、脚和头颅却仍然继续飞到他身边掉落,鲜血洒了他满头满脸,已经分不出是头发红,还是鲜血红了!
飞扬的残肢血雨,凄厉的惨嚎悲鸣,火魔几乎要疯狂了,而他甚至连敌人的剑都还没碰到!
“啊!嘉肯,他在替你报仇呢!”安亚咕哝。“可是我刚刚应该跟他说不要伤害马的,牠们是无辜的嘛!”她就站在狄修斯原来站立的阶梯上观战,满脸报复快感的嘉肯在中间,再过去则是看起来快昏倒的白巫女。
“他原来有四、五百个部下的,但在攻下城堡后,有一半的人马就被他分派回北方大地去保护土魔了。不过……”嘉肯耸耸肩。“就算他全部的人马都在这儿,对狄修斯来讲,差别也只不过是要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吧!”
“好……”白巫女捂着嘴,脸色泛着青灰色,看她的神情,好像还想捂住耳朵,可是人最多只有手一双,她只好选择最迫切需要的地方使用。“好残忍!”
安亚瞥她一眼。“想吐吗?没关系,去吐一吐会比较舒服。”
白巫女没有吐,却仍然紧捂着嘴。“他……他才是风魔?”
“没错,这样妳还敢把他‘娶’回北方大地去吗?追敢叫他听妳的命令吗?”嘉肯语气挖苦地问。“告诉妳,他一个不高兴,用不上半天时间就可以把妳北方大地所有的人全都杀光了!”
“可……可是……”
嘉肯哼了哼。“别妄想了,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女人了。”
白巫女觑向安亚,后者正恼怒地嘀咕着。
“该死,那马儿只不过是站在那边而已,他干嘛砍牠呀!好,待会儿非警告他不准再伤害动物不可,否则我就剥了赛利的皮!”
嘉肯失笑。“妳敢?赛利可是他的宝贝宠物耶!”
安亚立刻横过去一眼。“我不敢?好,今天晚上我就宰了赛利加菜!真是莫名其妙,就没看过谁养猪做宠物的!”
“哈哈哈,他是第二个,我才是第一个,”嘉肯得意地说。“而且我养的还是……哇~~怎么只剩下两个人了?”
就这么几句话之间,主楼前的广场上已经变成一片腥风血雨的修罗场了。除了白女巫,以及躲在她身后的侍女之外,火魔的部下死得一个不剩,只余下火魔独自一人和狄修斯对峙。
在主楼里窗后偷看的那些被弓虽暴的女仆,此刻跟嘉肯一样有着相同的报复快感。
而火魔却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的部下竟敢未得到他的允许便擅自“离开”他,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一个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
狄修斯默然无声,只是冰冷地盯着他,举在他手上的宝剑仍在滴落鲜血,杀了那么多人,他身上的煞气更是有增无减。
“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拖着铁链,嘉肯慢慢走下阶梯。
“什……什么事?”
在狄修斯的身后站定,嘉肯露出白牙齿笑得很血腥。“我不是风魔。”
面上忽地掠过一抹恐惧,“你……不是?”火魔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嘉肯把炼着手铐的手举高,同时用手肘顶顶狄修斯。“喂!狄修斯,你也拜托一下好不好,你就那么喜欢看我戴着手镣脚铐吗?”
一声不吭,狄修斯回手两剑就锵锵锵锵地解除了嘉肯的桎梏,嘉肯这才吐着解脱般的呻吟吁了一大口气,并揉着手腕。
“兄弟,我不需要他向我磕头,”他悠然地说,“可是绝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明白吗?而且……”他又露出白牙齿,一双银眸斜斜地睨着火魔。“你也没有机会依附到别人身上去了,火魔!”
终于明白了!
火魔不由得机伶伶地一颤。“他才是风魔?”
“答对了!”嘉肯哈哈大笑着退开。
就在同一时刻,没有半点警告,狄修斯倏地欺身上前宝剑一挥,以往即使在千军万马中,杀人亦如切菜,从未逢敌手的火魔,此刻却连一丝招架之力也没有,不过眨眼间,在还未察觉对方的剑究竟是怎么挥过来的之际,他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嚎,同时,刀子落地,整个人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然后,他冷汗涔涔地听见匡当一声,对方也把宝剑扔在地上了,接着,他两眼往下望,魂飞魄散地发现对方正把脚踩在他的胯下……
白巫女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拚命捂住耳朵,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凄厉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而安亚则目瞪口呆地看着狄修斯在踩爆火魔的“宝贝”之后,打算用脚一寸寸的踩碎火魔全身的骨头。
他现在才刚踩完一只手……
咕哝一声,嘉肯猛打一个哆嗦。“那个……我是不希望火魔死得太痛快啦!可是这样……这样未免太……太惨了吧?”
“同感!”安亚猛点头附和。
“但是……”嘉肯犹豫着。“现在去跟他讲的话,他会不会先踩碎我的骨头,再继续他现在的工作?”
第二只手……
“要不然怎么办?我们进去装作没听到?”
嘉肯不禁瞪过眼来。“妳是说,让他先踩碎我的骨头也没关系?”
安亚耸耸肩。“等他要踩你的骨头的时候,再轮到我去劝他嘛!”
“为什么妳不先去劝他?”
“那他要是要踩我的骨头怎么办?”
“他不会踩妳的骨头的啦!”
“你敢保证?”
第一条腿……
“我保证!”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
“妳为什么不信?”
“拜托,我们讲的是我的骨头耶!”
“我说了,他不敢动妳的骨头的啦!”
“那他要是动了怎么办?”
“那我就拚了老命阻止他!”
“哈!你阻止得了吗?”
“我试试嘛!”
第二条腿……
什么都不用试了,安亚已经忍不住大吼了过去。
“喂!你有完没完啊?他叫得真的超级难听耶!”
正要往火魔小腹踩下去的脚蓦地停住了,然后,那只脚徐徐移到另一边火魔的颈子上,接着,喀嚓一声,恐怖的惨嚎声终于停止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可是下一刻,一颗头颅突然凌空飞来,恰恰好就落到白巫女脚前,那双暴凸渗血的红眼也正好瞪着白巫女,在安亚的失声尖叫中,白巫女呕一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在那颗头颅上了!
真是好一场别致的临别“洗”礼!
第六章
三天后,风堡内就完全恢复原状了。
堡内清理干净了,黑武士回来了,被杀的仆人和被弓虽暴的女仆都得到了补偿,虽说无论怎么补偿都不够,但嘉肯已尽力去做了。
最后,连神官也跑来了。
“你来干什么?”一进大厅,就见到在那里闲闲喝酒聊天的神官,安亚劈头就这么问。
“咦?我不能来吗?”神官神定气闲地反问回去。
安亚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堡里有麻烦时你不来帮忙,需要人帮忙整理时你也不见人影,现在全都OK了,你才跑来喝酒!”
“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嘛!”神官笑ⅿⅿ地说,让那张年轻斯文的脸庞更显洒逸。“这种辛苦事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哪!”
白眼一翻。“少来这一套,你这样要是算老,这世上就没有年轻人了!”
“哎呀!这句话说得我老人家真是高兴啊!”神官戏谑地眨眨眼。“是不是喜欢上神官我了呀?”
一旁正在啜酒的嘉肯顿时噗一声喷得满桌,跟着又呛又笑又咳的忙得不亦乐乎,连白巫女都不禁抿唇偷笑,安亚则是又气又骂。
“喂、喂,别忘了你是神官耶!居然说这种话,真丢脸!”说着,她转身又跑走了。“不管你们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依然笑ⅿⅿ地,神官端起酒来。“她真活泼。”
“何止活泼,简直是凶婆娘一个!”嘉肯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咕哝。“记得她刚到庄园里时,狄修斯没事就喜欢捉弄她,偏爱看她生气的模样。可是现在啊!狄修斯就怕她生气,都不太敢捉弄她了!”
“我猜……”神官沉吟着。“应该是从她把你绑到水族,之后残罗族又把她绑到南方大地时开始的吧?”
“没错,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嘉肯重新倒了杯酒。“我想,大概是因为安亚的离开,才让狄修斯终于搞清楚自己有多喜欢她了吧!总之,你也知道风魔在发飙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话的,一个不爽,搞不好连你我都会被他杀掉,可是安亚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马上改变主意,这种事在以前根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很好!”神官听得似乎很满意。“如此一来,要让狄修斯随心所欲地控制住风魔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嘉肯愣了一下。“你是说……”
神官喝了口酒,而后放下。“其实,只要狄修斯愿意,他是可以控制住风魔的,毕竟他是风母亲自挑选的宿主,风魔不能不依从他。但是……”他轻轻喟叹。“当年他所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宁愿放弃自我而受风魔控制,直到他报了仇后,他又躲到风神的庇护下生活,长久的失去自我,要让他再找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看样子他已经开始慢慢找回了自我,并且尝试着要控制风魔了。”
嘉肯蹙眉思索半晌。
“听你这么说……果然是吧!记得以前他要从风魔回复到风神时,都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甩得掉风魔,可是现在只要安亚一叫他‘他妈的快给我滚回来!’,他就能立刻把风魔甩开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神官颇觉有趣地笑了。“真这么厉害?”
“是有这么厉害!”嘉肯用力点了一下脑袋。“我在想啊!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不再需要风神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想他的个性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摆脱风魔的影响了,多少会比原来的他要来得冷酷一些,但即使如此,那也是……”
话说到这里,神官突然没了声音,并与其他两人一起讶异地看着狄修斯急毛窜火地跑进大厅里来,并冲向嘉肯,然后一把将赛利塞给嘉肯。
“我警告你,嘉肯,赛利要是被剥皮的话,我就剥你的皮!”
“嗄?”
嘉肯刚一愣,安亚就冲进来了。
“狄修斯,还不快把赛利交给我,我要剥牠的皮!”
砰咚一声,嘉肯马上跳起来抱着赛利逃掉了,而且急得连椅子都翻倒了。安亚立刻追过去,狄修斯也紧跟在后头。
“混蛋,嘉肯,站住!”
“安亚,是妳说让我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嘉肯,把赛利给我!”
“好嘛、好嘛,安亚,我发誓不再砍马了啦!”
三个人又喊又叫,前前后后一起消失在大厅口了。
神官忍俊不住失笑。“原来她是在忙这种事啊!”他摇摇头,而后转向白巫女。“现在,妳应该明白妳所想的计画是不可能实现了吧?”
一句简单的问话立刻让白巫女明白,神官与嘉肯刚刚那些对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可是我的子民……”
“我可以给妳一个建议,去找安亚帮忙吧!只要她说一句话,狄修斯一定会帮妳的忙的。”
白巫女双眼一亮。“你是说……”
“不,不是那个意思,”神官笑着否认了。“狄修斯绝不可能让妳‘娶’回去,但是,他可以帮妳除去土魔,这样不也可以吗?”
“可是以后……”
“以后的事何妨以后再说,嗯?”神官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说不定妳以后再也不需要风魔了哟!”
不过,天下事总是难以预料的,事情并不像神官所说的那么简单,要说服安亚是很容易,可是想说动狄修斯就有相当的困难度了,原因并不复杂:他厌恶火魔,而白巫女已经被他归类为“和火魔一伙的”了。
就连安亚都觉得很头大,简直想海扁他一顿,因为这时候的狄修斯就跟小孩子闹别扭一样难缠,跟大人说道理还比较轻松,跟小孩子说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嘛!
“他们是一伙的!”狄修斯始终这么坚持。
“就跟你说不是了你还说!”
“他们是结伙一起来的不是吗?”
“但是,他们的目的不一样啊!”
“是、是,她只想要救她们北方大地的人,西方大地的人死光光也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帮她?”
“这……”安亚一时哑口,她无奈地瞄一下羞愧低头的白巫女,再无助地望向嘉肯。“嘉肯?”
嘉肯想了想。“狄修斯,如果安亚要去的话,你也不去吗?”
“她去干嘛?”
“嗄?啊……玩雪?”
狄修斯双眼一眯。“是吗?那很好!”
“很好?”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嘉肯顿时傻住了。
“当然好,”狄修斯面无表情。“以后就没人管我在这边做什么了,不管我砍人、砍马,砍阿猫阿狗,都随我高兴,就算我把西方大地的人全砍光了,也没人在我耳朵旁边碎碎唸,这样不是很好?”看他的样子,好像安亚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要出堡去砍人了的模样。
哇咧~~真是严重的威胁!
嘉肯也没辙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神官那边瞟过去,神官微微一笑,继而抬手向狄修斯招了招。
“来,狄修斯,你来一下!”
“干嘛?”
“来一下嘛!”神官挤挤眼。“我有秘密要告诉你(奇*书*网^.^整*理*提*供),你不想听吗?”
“秘密?”这就不能不听了!狄修斯马上走过去。“什么秘密?”
神官又叫他把头低一点,好让他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到底是什么秘密嘛!”狄修斯不耐烦地问,“耶?”没想到听不到两句,他的双眼就突然开始发亮,“骗人!真的?”他好似很兴奋地往嘉肯那边看过去,“什么时候?”跟着又瞥一眼白巫女,“那他要过去吗?”他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然后又笑得跟什么似的。“OK、OK,没问题,就交给我了!”
跟着,他又拚命对嘉肯暧昧地挤着眼。“嘉肯,你要感激我哟!”
耶?“为什么?”
嘉肯满头雾水,狄修斯却只是嘿嘿直笑。
“狄修斯,神官到底告诉你什么秘密?快告诉我!”这个别扭的家伙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个秘密一定超级秘密,她非知道不可,否则一定会生病!
笑ⅿⅿ的,“等上路了我再告诉妳。”狄修斯如此应允安亚。
“哼哼!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就让你血雨一片!”刚刚是他威胁她,现在换她威胁他,这才公平。
“还有我!还有我!”嘉肯忙道。
“你?”
“是啊!既然要我感激你,至少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嘿嘿嘿嘿……”狄修斯笑得更暧昧了。“抱歉得很,任何人都能知道,就是你……嘿嘿嘿,死都不给你知道!”
“耶?”
※※※
时序已入秋,天像洗过似的那般湛苍,云外遥山耸翠,暖暖的太阳和煦地轻抚过鲜绿的草原,清凉的和风吹拂,将高及膝部的茵茵绿草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好似波浪一般摇晃着悠然醉人的温馨。
禁不起甜腻草香诱惑的梅花鹿,羞怯地半隐藏在绿草间,并悄悄地用那双好奇的乌黑眼珠子打量着坐在树荫下草地上享用午餐的奇怪动物,不知他们是打哪儿来的怪物?
“大概再过两天就可以过海了,过海之前,请两位穿上厚一点的衣服,虽然现在才秋天,但那儿已经很冷了。”白巫女轻声道。
即使在一般时候,狄修斯看起来不但一点都不可怕,甚至还很无辜的样子,但她依旧很怕他,打死她都忘不了风魔在疯狂时的模样。其实不只她,她那四个侍女也是一样,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翻脸也说不定。
“真的很冷吗?”安亚好奇地问。“冷到会下雪吗?”她还没有看过雪呢!
“最北边那儿应该已经开始下雪了,但是,我们不会到那边去。”白巫女指指东边。“我们会往东边一点去。”
“这样啊……”安亚有点失望地垂下脸,可一会儿又兴奋起来了。“听说北方大地有很多动物是西方大地看不到的,是真的吗?”
“是不少,但是……”白巫女苦笑。“现在不知道还看不看得到了。”
“哦……”安亚再次沮丧地叹了口气,随即不高兴地垂眼瞪着自己的大腿,狄修斯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了。“你干嘛?”
“吃饱了,我要睡午觉。”他还是很讨厌白巫女,所以,一路上都当没她那个人,甚至故意拖拖拉拉的延长到达海边的时刻。
“你当我枕头啊?”
“专用的。”
“你很嚣张喔!”
“别吵,我要睡了!”语毕,他果真侧过身去阖上眼了。
安亚不敢相信地瞪了半天眼,而后咕哝道:“真是欠扁!”可是还是顺手扯来一件披风盖在他身上。
不一会儿,狄修斯就发出细细的鼾声,可见他是真的睡得很沉,那张秀气的脸庞也显得格外天真纯稚,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到风魔发飙,肯定没有人会相信他就是那个嗜血狂魔。
“他真的很喜欢妳。”白巫女突然说。
老是听到这种话,安亚真是有点受不了了。“拜托!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呢?明明他就是把我当成他母亲的替身,所以,有时候才会让人觉得他比较听我的话而已嘛!难道妳不知道吗?我跟他母亲一样都是东方大地的人耶!”
“是吗?”白巫女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了熟睡的狄修斯片刻。“不,我不觉得他是把妳当成他母亲,而是把妳当成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哎呀!错觉、错觉!一切都是错觉啦!”安亚挥挥手道。“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他在喜欢我呀!”
“难道他都没有跟妳提起这方面的问题?”
安亚耸耸肩。“只有一次,他说要我嫁给他,可是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开我的玩笑,自然不会当真啰!”
“妳怎么能确定他是开玩笑的?”
安亚哈了一声。“因为这个人特别喜欢捉弄我,从来没有个正经的时候,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家气得半死,随便一个举动又可以让人家笑得半死,所以说,他说那种事也只是随口说说调侃我而已的啦!”
“那么……”白巫女认真地注视着她。“至少妳是喜欢他的吧?”
“哦……拜托!”安亚不由得抚额哀叹。“怎么这样?我只是尽责一点,为什么大家就要说我是喜欢他呢?老实说啊!如果不是嘉肯拜托我照顾他,我才懒得理他呢!”
“妳不喜欢他吗?”白巫女看起来似乎更困惑了。“那为什么妳常常用那种很温柔的眼光看他呢?”
这话可就让安亚着实愣了一下。“我有吗?”
“有!”白巫女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譬如刚刚,妳帮他盖上披风的时候,眼光就是既无奈又温柔的;还有今天早上,他说要吃妳的栗子时,妳注视他的眼光也是那样带着溺爱的温柔;甚至昨天,他在抓兔子玩,妳不过就是坐在那边看着他,眼神就越来越温柔,好像可以一辈子那样看着他似的;再有就是……”
“够了!”安亚摆出stop的手势。“我说啊!那根本不是温柔好不好?那只是我觉得他那样子还满可爱的,所以……啊!对了,就像看可爱的小孩子一样,妳总不会凶巴巴的看他们吧?什么温柔啊!那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啦!”
“妳确定吗?真的是妳说的那样吗?”白巫女好似很不甘心。“那我问妳,妳都没有过见了他就脸红心跳的情形吗?”
“咦?啊……这个……倒是有喔!”安亚突然想到了。“唔……记得那是在我带嘉肯到水族之前,我突然发现自己一见到狄修斯就开始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发烧的全身都不对劲,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特别是一和他的眼睛对上,我都觉得自己好像要尖叫出来了。”她攒眉回忆着。
“后来我就去问神官我这究竟是什么病,神官就一直笑,最后才告诉我这是只有狄修斯才治得好的病。那我就只好去找狄修斯啰!没想到狄修斯那个混蛋家伙竟然藉口说要替我治病乘机偷吃我豆腐,我当时就甩了他一巴掌……咦?妳们笑什么?”
不只白巫女,连她那些侍女们听了都窃笑不已。
“没……没什么,那……后来呢?”
安亚狐疑地看看她们,然后耸耸肩又继续说:“后来啊!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风魔,当时吓都吓死了,大概那个病就这样被吓没了吧?”
“这样吗?那么……”白巫女沉吟。“之后妳都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了吗?”
“这个嘛……”安亚搔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啦!就只是不喜欢和他分开,八成是担心我不在他身边的话,不晓得他会不会又乱杀人了;还有,就是在他身边我都会特别开心,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了吧!另外就是不高兴别人替我照顾他,这个应该是不乐意人家抢了我的工作;再有就是很喜欢他缠着我,这就表示我的工作做得很好;然后就是……”
“够了!”白巫女学她摆出停止的手势。“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妳是个白痴!”感情白痴!
“耶?妳怎么骂人?”
“因为啊……”从安亚的大腿上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妳本来就是个白痴!”
“耶?你……什么呀你,居然……”安亚正要抗议,不料狄修斯双手一扳就把她的脑袋扳了下去。“啊……你干什……呜呜……”
对于那种限制级的镜头,白巫女和侍女们都很识趣地立刻转身避开,没想到不过一下子而已,她们就听见好响亮的啪一声,然后……
“你这只猪!又吃我豆腐!”
五个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头一次觉得狄修斯实在很值得同情!
恐怕就算他的脸颊被打扁、打烂了,安亚还是会以为他亲她是在占她的便宜、吃她的豆腐吧?
※※※
他们终于来到与北方大地相对的海边了。
虽然很难以令人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明明这边还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可只不过隔道两条河宽的海峡而已,那边却是寒风阵阵、冷气逼人,而且不时天摇地动一下,连马都骑不得。
“这……这还能住人吗?”
狄修斯披着大斗篷,并紧紧地搂住安亚,将她既温暖又安全地包裹在他怀里。此刻,她的声音就是从他怀抱里穿透出来的。
“这种气候没什么,我们都习惯了,只是这频繁的地动,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的确,一向自认不怕冷的安亚都感觉自己快结冰了,白巫女她们却不觉得有多冷,最多只再套上一件无袖长毛衫而已;事实上,狄修斯好像也不觉得冷。
真没用,原来她是既怕热又怕冷还怕地震!
“那……我们现在就直接到土魔那儿去吗?”
“不,我们会先经过我们暂居的村落里休息一晚,然后再到土魔那儿。”
“哦!那……”安亚悄悄地往上瞄了一下狄修斯。“能不能不要告诉妳的族人狄修斯是谁?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用奇怪的眼光探索他。”
白巫女也跟着觑狄修斯一眼。“好,我知道了。不过……”她扭头往后和侍女们相互交换眼神片刻。“我的族人在这种环境中已经辛苦挣扎了许久,心情难免会差一点,说话可能不太中听,希望你们能不要太在意,原谅他们有苦无处诉的悲哀。”
“我们不会在意的,”安亚说着又往上看。“对吧!狄修斯?”
狄修斯耸耸肩。“妳说对就对。”
“那我们就启程吧!大概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的确是两天,历经两天频繁得吓死人且越来越厉害的地震之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废墟,一个被岩地裂开来的大洞分成两半的废墟,安亚看得张口结舌,只会哇哇哇的叫。而后根据某人留下来的记号,他们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
又过了三天,天气越来越冷,地震却越来越轻微,频率也越来越少了。
“我的族人在冒险!”神情凝重的白巫女突然这么说。
“嗄?”没头没尾的她在说啥呀?
“这里越来越靠近土魔的地方,所以地动也越来越轻了。”
“妳是说妳的族人搬到这附近来了?”
“是的。”
“那很正常啊!这里比较安全嘛!”
“不,这儿一点儿也不安全,土魔常常会派人出来把住在附近的人赶走,要是太麻烦了,就干脆杀掉。”
“哇咧,太狠了吧!”
白巫女苦笑。“也许她也是在报复吧!”
“报复?”安亚奇怪地问:“为什么?”
白巫女叹息。“其实,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她是土魔,但是她……长得很特别……”
“特别?很丑吗?还是很畸形?”
“不,老实说,她很美,看起来非常天真无邪,惹人怜爱,只不过她……”白巫女犹豫了一下。“是个身高不到一百公分的侏儒。”
安亚呆了呆。“原来有人比我还要矮呀!”听到某人在偷笑,斗篷底下,这边就狠狠地掐了某人一大把,同时很满意的听见某人拚命吸气的声音。
“不过,乍见之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任何人都会以为她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但其实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记得……”白巫女微一思索。“好像是在五年前吧!她喜欢上一个男人,没想到大家都嘲笑她,连她自己的亲姊妹都嘲笑她,笑她还没长大就想男人。而那个男人更可恶,居然在玩弄过她之后,才说他只是想嚐嚐侏儒的味道……”
“该死的男人!”这种男人,活该死上一千次!
“……她一气之下就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哇~~”安亚不觉愕然。“真的杀死他了呀?”她的嘴有这么臭吗?
“那时候,我母亲才占卜到她就是土魔,而且,北方大地的地动灾难就是因她而起的。之后没多久,她就和火魔合作了,除非是她看得顺眼的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准踏进她的安全范围之内。”
“她在惩罚那些嘲笑她的人吗?”安亚喃喃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族人都嘲笑过她吧?”
~如果连她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要嘲笑她,那么,跟她毫无关系的人更要嘲笑她了!“狄修斯突然说话了。”就算当面不笑,背后也会偷偷谈论她、嘲笑她的。“
安亚猛然仰首看着他。“如果是你,你会这么想?”
“会。”
安亚想了想。“唔……我想这也是很自然的推论吧!”
狄修斯悄悄地俯下嘴在她耳边。“四年前我就曾经听到过有人背着我对她的丈夫说,如果不是我,她的父亲、哥哥们就不会死了。当时我就认为,大家只是不敢当面那样对我说而已,其实他们心里一定都是那么想的。”
“啊……”安亚顿时恍然。“所以,你才那么不喜欢接近别人,而且刻意避开人们隐居到神官庄园里去?”
狄修斯颔首。
“那这样说起来……”安亚咕哝。“也不能全怪她嘛!”
狄修斯蹙起眉,随即用手背顶起她的下巴,使她双眼对着他。
“安亚。”
“干嘛?”
“我并没有杀了那些人。”
安亚微愣。“啊,对喔!你只是躲开他们而已。”
放下手,“他们毕竟都是我的族人,除非不得已,否则我不想伤害他们。”狄修斯说。
双目倏地一凝,“这是风神说的,还是你说的?”安亚很认真地问。
狄修斯沉默片刻。
“我。”
安亚笑了,“好、好!”并伸长手去拍拍他的脑袋。“乖乖、乖乖!”
狄修斯两眼立刻往上瞟。“请问妳那只手在做什么?”
“嗄?啊!”安亚嘿嘿笑着收回手。“给你一点鼓励嘛!”
狄修斯哼了哼。“我才不……”
他蓦地噤声,同时用力搂紧了安亚,并用披风盖住了她的头部,安亚正感纳闷,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震动,她反射性地立刻抱紧了他的腰。一如往常般,无论地震摇晃得有多厉害,甚至山崩地裂、飞沙走石,狄修斯那双脚总是好像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常常会传来一些碎石或劈裂树干的声音。
好一会儿后,一切终于又恢复静止,哈利路亚!
安亚悄悄掀开披风探出头来,果然瞧见四周又围了一堆碎石和断树,这是狄修斯为了保护她而空手劈碎那些飞击而来的岩石、树干等,也只有他才有办法做这种鲁莽的行为,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什么都还没劈到,自己的手就先完蛋了!
至于白巫女……
“咦?她们呢?”
狄修斯用下巴指指另一边,在一片已经塌方过的的残岩壁下,五个女人缩成一团躲在那儿,身上早已被灰尘砂石和断枝碎物盖住了。
“天哪!这种日子怎么过呀?”安亚嘟嚷,而后大声喊过去。“喂!妳们没事吧?”
五个女人狼狈地从灰石中钻出来。
“没……没事!”
安亚放心地松了口气,随即纳闷地看着四周。“奇怪,怎么又突然这么厉害呢?”
白巫女拍掉身上的灰尘,边回道:“不奇怪,土魔一定又在换地方了。”
“换地方?”
“是的,她要是在某个地方住腻了,就会换个地方搬过去,她在移动的时候,只有在她周围方圆一里之内是安全的。”
受不了地翻个白眼,“真麻烦!”安亚大声道。
白巫女叹气。“我们还是趁下一场地动来临之前尽快多赶点路吧!”
一听,安亚不由得沮丧地垮下了脸,并自言自语地低喃:“为什么不能骑马呢?”
狄修斯立刻自告奋勇。“我让妳‘骑’吧!”
安亚听不懂,但其他人懂,所以,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禁不住红着脸失声笑了出来,安亚更困惑了。
“妳们又在笑什么了?”
“妳不‘骑’我吗?”狄修斯状似无辜地又问。
“我又没在问你!”
狄修斯耸耸肩,“如果妳不‘骑’的话……”他瞟向白巫女她们。“那就让她们‘骑’好了!”
“不要!”白巫女几个全都惊叫着先跑了,却还不断传来窃笑声。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身为风魔的自觉啊?
安亚越加困惑了。“她们到底怎么了?”
然而,狄修斯对白巫女她们怎么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对一件事有兴趣。
“可能还要走很久喔!妳真的不‘骑’我吗?”
第七章
这是一座建筑中的大村庄,位于一片看起来相当稳固,但荒凉无比的花岗岩区中,大部分的房子都只是半成品,而且很简陋,还有一些刚建好一半又倒塌的,到处都可以看见露天的睡铺,人们坐在地上吃饭、缝衣服,只有正中央那一栋既大又完整地具备遮风挡雨的作用,那应该是族长的住屋。
而不远处那座小小的湖泊,湖边有片凋零残破的树林,树叶没几片,可怜兮兮的断枝残干苟延残喘地在风中挣扎,不用说,那就是他们的食物来源。
至于村庄里的人就跟这村庄一样,无论男女老幼,各个都是既落魄褴褛又瘦弱疲惫,而且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伤,断手断脚也不算稀奇,模样比乞丐还凄惨,瞧得出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辛困苦,教人看了不由得倍感心酸。
当那些人一见到白巫女时,说是欢声雷动也不为过;可随后当他们发现白巫女身后并没有他们期待中的人物出现时,看那些人的脸色,安亚真有点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准备把白巫女当祭品扔进火山口里去祈求平安了。
她不是他们崇敬的伟大白巫女吗?
这个疑问,安亚忍不住立刻就问出口了。“他们不是应该很崇敬妳吗?”
此刻,他们正往族长的住屋而去。
“我……我才接白巫女之位一年多,而且我……”白巫女困窘地垂下羞愧的脸。“我说过,我的占卜没有我母亲那么行,所以……所以……”
“我懂了。”安亚没让她说完,只是默默跟在白巫女后面,并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人们。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他们注视白巫女的眼神饱含愤怒怨怼,那并不是有意的,而是环境折磨他们太过,他们只能迁怒,只能找个发泄的对象,否则他们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至于狄修斯则从头到尾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在意周围那些人,却又三不五时朝那些五、六岁的幼童们顽皮的挤着眼。最后,在临进屋之前,他还把身上所有的食物全掏给那些小鬼们了。
这是狄修斯头一次对除了她、神官和嘉肯之外的其他人表现出主动的态度。
安亚立刻明白,她一时心血来潮要求白巫女不要把狄修斯的身分泄露出去,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很好,有进步!
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就令人相当厌烦了,特别是那个刚愎自用的族长,即使明知道他是为了族人着想,还是教人恨不得踢他一脚。
“巫女,妳没有把风魔‘娶’回来吗?”族长和他身边的儿子们一样,都是高高瘦瘦的,却依然很健壮,说起话来很有权威,也很傲慢霸道。
“族长,风魔身边已经有个女人了。”白巫女细声解释。
“妳不会去抢吗?只要是男人,就禁不住女人刻意的诱惑,妳又长得美,没理由他对妳没兴趣,除非……”族长突然提高了声音。“妳根本没有认真去做妳该做的事,即使为了全体族人,妳也不愿意牺牲妳自己,是吗?”
闻言,安亚立刻了解到究竟是谁逼着白巫女去把风魔“娶”回来了。
“我说过,族长,”白巫女耐心地辩解,“风魔一生只对一个女人忠心,他绝对不会再看其他女人一眼,所以,这不是我认不认真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用的问题啊!”
“这么说,妳是连试都没试过啰?”族长的语气带着责难。
白巫女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狄修斯一下,却发现他正冷眼瞪着她,她不觉脱口道:“我不敢!”
“为什么?”
白巫女苦着脸,再也不敢多看狄修斯一眼。“族长,如果是你亲眼看到风魔只身单剑就把火魔的部下两百多人一个个全都斩手断脚砍头,还有火魔,他最惨,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风魔一寸寸地慢慢踩碎,那凄厉的惨嚎声到现在我还忘不了,如果不是风魔的女人阻止,可能不只这样,总之,如果是你看到这样的风魔,你还敢对他做什么吗?”
脸色骤然发青,“他真的……真的这么凶狠残暴?”族长嗫嚅道。白巫女垂首不语,族长双拳倏地握拳。“那至少……至少要试试看请他来帮忙除掉土魔,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设法留住他也可以啊!”
头也不敢抬,就怕看见狄修斯的神情不对,“我试了。”白巫女小小声地说。
“结果呢?”族长忙问。
“他说:你们就算全死光了,又关我什么事?妳要是受不了的话,就陪他们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族长顿时傻了。没错,风魔这种回答并不令人意外,但他就是无法接受,否则,他的族人怎么办?难道只能这样等死吗?
“阿爸,我看我们还是离开北方大地吧!”族长的长子提出建议。
族长苦笑。“我们能到哪里去?”
“西方大地呀!”
“风魔既然拒绝帮助我们,你以为他会让我们整族人全都迁移过去吗?对他来讲,那等于是侵略他的领地,他不会容许的!”
“那……到东方大地?那边现在已经分裂成许多小国了,而且彼此之间还不断征战,就算我们全部的人都过去,他们也没空理会我们的。”
族长摇头长叹。“东方大地也不比我们这边好多少呀!想想看,水魔和木魔都在那边,那边的情况该有多凄惨,用肚皮猜一猜就知道了!”
“那……南方大地?”
“金魔在那边啊!”
“……永冻区?”
“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儿是雪熊和雪狼的地盘,而且,除了冰原之外,就是永冻土,我们如何存活得下去?”
“既然雪熊、雪狼牠们可以在冰天雪地中生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族长沉默片刻。
“或许不久的将来,为了族人的延续,我们真的必须到那边生活了!”他黯然道。“可是大家都要有很大的觉悟,我们不但要学习如何在一年四季的冰雪中生存,还要和雪熊与雪狼争地盘,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也许在还未成功之前,族人们就全都死光了也说不定,这点大家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实在听不下去了,安亚从白巫女身后探出头来。“土魔到底在哪里呀?”还是赶紧把土魔解决了就没问题了吧?
白巫女正要开口,族长好似找到出气筒似的脱口便粗声粗气地问:“他们是谁?”
白巫女又想回答,安亚就抢着说:“我叫安亚,他叫狄修斯,我们是来帮忙的啦!”
一听是来帮忙的,族长赶紧仔细上下打量他们。敢说要来参一卡,至少要有两手吧?可是一瞧他们一个是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尖叫可能喊第一;一个是高高瘦瘦,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大概风一吹骨头就折断了,不禁打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风魔没来,来这两个软弱的家伙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我们分出人手去照顾他们吗?而且,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食物来喂多余的人!巫女,妳占卜不行,难道连办件事都办不好吗?”
白巫女只能叹气。实话不能说,谎话不能讲,她还能说什么?
听见这种话,若是在平常时候,安亚可能早就发飙了。可是现在不行,她可以感觉得到她身边这个家伙已经很不爽了,要是她一冒火,这家伙肯定会马上变“眼色”,当场把这里搞得从此不用再忧愁了!
于是,她拉着狄修斯转身就走。“走,狄修斯,我们去找食物!”
可是身后却依然追来族长的大嗓门。
“他们以为食物这么好找吗?这里的动物都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湖里的鱼也一天比一天少,他们还能到哪里找食物?真是没吃过苦的笨蛋,搞不好你们一走出村庄,就被地震的落石压死了,过两天我们还要浪费时间去找你们的尸体……”
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大嘴巴的族长!
※※※
那个族长是个讲话不经大脑的混蛋,但是,他有一件事的确没胡说。
北方大地的动物都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一只瘦巴巴的雪兔,这就是安亚和狄修斯找了大半天唯一的收获,而且,狄修斯还不吃免肉呢!
“怎么办?”
“到永冻区去找吧!”
于是,狄修斯把包袱里的衣物全往安亚身上套上后,两人就往极冻区去了。
两天后──
族长屋子里,正因为食物短缺而打算召集人手冒险到永冻区打猎,顺便找那两个笨蛋尸体的族长,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兴奋的喧哗。
“雪熊!雪熊!他们猎到了一只雪熊!”
他们猎到了一只雪熊?
谁猎到了一只雪熊?
惊诧之下,族长马上跟在儿子们后头跑出去,直到村庄口,他硬推开围观的族人,终于发现那两个他估计早已死到南天门去的笨蛋居然又出现了,而且,那个女孩子竟然还披着一件雪熊的皮毛,那个年轻人则把扛在肩上的雪熊肉往地上一扔。
“你们拿去吃吧!”那个叫安亚的女孩子很大方的这么说。
刹时间,原本就流露着贪婪目光的族人们,立刻就像蚂蚁嗅到糖味似的一窝蜂围了上去,连小鬼们也急切地从下面钻进去抢肉,用刀割,用手撕,甚至有人用嘴咬,他们就像疯了似的抢劫那些熊肉。
是的,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嚐到肉味了,每天除了鱼还是鱼,最近几个月来,甚至连鱼都要分配分量,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吃饱”是什么滋味了。虽然住在海边就不怕找不到食物,但是,海啸可比地震更可怕,只要来上一场大的,就可以把一切都“清洗”得干干净净了!
呆望着那些熊肉在眨眼间便被瓜分殆尽,再看着白巫女向那两个笨蛋道谢,族长还是不敢相信。
就他们两个去猎到了雪熊?
而且还是空手?
不可能!那只雪熊一定是早已经死掉的吧?然后运气好被他们“捡”到了……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有雪狼的威胁,所以,北方大地永冻区的雪熊是近似群居的动物,就算单独行动也不会跑太远,一有危险就立刻嗥叫,“家人”们马上会赶来救援。所以,上回他们试着去猎雪熊的结果,代价是失去了三个族人,成果……
什么也没有!
所以说,那两个胆敢单独到永冻区打猎的笨蛋,没有被雪熊或雪狼猎叼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能够“捡”到雪熊也纯粹是运气,下一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族长……”
“嗄?啊!”突然发现白巫女不知何时已来到他面前,族长不禁吓了一跳。“什么事?”
“他们说……”白巫女遥遥指了一下安亚和狄修斯。“他们好饿,能不能分给他们一些鱼?”
不知道为什么,族长总觉得他们的眼光好像在挖苦他似的,可是,他能说不吗?
“呃!去跟萝梅要一些吧!现在食物都是她在管里分配的。”
“谢谢。”
这句谢谢好像更挖苦!
这天晚上,族人们自动把最好的房子让给了安亚和狄修斯。可说是最好,其实也只不过是盖好了还没塌而已。
小小的屋子里,安亚把披风铺在角落上,再和狄修斯一起盖着毯子和雪熊毛皮。不过,雪熊毛皮再大也不够盖两个人,稍微有点缝隙,冷风便有如冰针似的钻进去,所以两人只好紧挨在一起。
然而不过片刻,安亚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其实,狄修斯以前也搂抱过她不少次了,她都不怎么在意,甚至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可是这一回,也不晓得为什么,依偎在他胸前,她竟然会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啊!对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在单独相处时这么亲昵地睡在一起过。
但是,也只不过是他们两个单独睡在一起而已,会差这么多吗?
此刻的他,几乎就像南方大地盛夏的艳阳一样炙热,不但灼烫了她的肌肤,也烧热了她的呼吸,让她再也感受不到寒天的冰冷。
嗯!这样很好,这样她就不怕冷了。
可是……可是他好像还怕她不够温暖似地紧紧搂着她,脸颊相依偎,躯体相贴合,纯男性的气息缓缓呼在她脸上,呼得她脸上热辣辣的仿佛火烧一般,与他紧密黏贴的小腹之处也悄悄升起了一股异样的骚动,使得她几乎快透不过气来了。
天哪!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她到底是怎么了?又……又病了吗?
她喘息着暗忖。
“妳怎么了?安亚。”狄修斯在她唇边轻轻吹着气。
老天!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好听得令人颤抖?
“我……我不太舒服……”
“哦?”他继续吹气。“如何不舒服?”
她快死了!
对,她一定是快死了!
“我……我好热,又……又不能呼吸……”
“那可不行,”他的嘴悄悄移向她的唇。“我想,我最好吹点空气给妳。”
咦?
啊……
这一次,安亚没有甩狄修斯一巴掌,虽然他用他的唇和舌头堵住她的嘴之后,她差不多完全不能呼吸了,但是,她只能用双手紧攫住他的衣服,任由昏厥感侵袭她的脑部,再也无力做任何反抗了。
片刻后──
“耶?”狄修斯不可思议地瞪着怀中的女人。“竟敢给我昏倒?”
他是该骄傲自己的吻功太厉害?
还是该怨叹她太不给面子了?
※※※
她完全没有睡着的记忆,只有快昏倒的印象,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被某人吻醒的,毫不考虑的,她立刻一巴掌甩出去,但这一次,她的攻击没有得逞,而且双手都被抓住了。
某人继续卖力地亲吻她。
于是,她又开始觉得热烘烘的,一种莫名的渴望在她周身到处泛滥,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不希望他停止,甚至希望他再多做一点什么,再多一点点、再多一点……哦!天,她又开始呼吸困难了,她的头又昏了,她……她又快死了……她……她……
她到底要死几次啊?
“咦?不会吧?”狄修斯瞪大双眼。“又昏倒了?”
哦!好吧!是他的吻功太厉害了,佩服他吧!
当安亚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呃!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对生长在西方大地的居民来说,所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然而,这样看似正常的自然定律,到了北方大地,特别是越靠近永冻区,却被彻底的颠覆了。
虽然已经避过北方大地永画的季节,但在这个月份里,昼日依然比黑夜长得多。因此,在昼夜反常的北方大地上,如果还硬想做个听话的乖宝宝,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过劳和睡眠不足而翘辫子了!
在这儿,“正常”来讲,在夏季前后半年里都是天未黑就入睡了,而且不管你多快醒来,顶在头上的太阳好像永远都会早你一步先行爬上天空去挂着。所以,刚到北方大地的人,生理时钟都会被打乱,得过上些日子才能适应得来。
老实说,安亚一点也适应不过来,事实上,她根本就摸不清楚此时到底是何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别人作息。人家说该睡了,她就去睡;该醒来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叫她,虽然没什么压力,却好像傀儡似的很不自在。
算了,反正也就这一段时间而已。
至于这回,是白巫女来叫醒她的,甚至还让侍女端水来供她梳洗,而狄修斯却早就不见人影了。
“他在门口,族长正在和他说话。”
在她梳洗时,白巫女这么告诉她。
“哦!是在告诉他该到哪里去找土魔吗?”
“不是,因为土魔已经迁移了,所以,我们必须另外派人去探听她迁移到哪里去了。可是我们又不能随便进入土魔的禁区,所以查探起来可能比较费时,希望你们能再耐心的多等几天,我们一定会尽快查出来的。”
“这样啊……”安亚放下毛巾。“那他们是在说什么?”
“这个……”白巫女有点尴尬地牵了一下嘴角。“族长是在问他昨天那只雪熊是在哪里……呃!捡到的。”
安亚皱眉,再眨了眨眼,而后怀疑地轻问:“捡?”雪熊可以用捡的?这么好康的事怎么都没人告诉她?
白巫女无奈地叹息。“族长不信那是你们猎来的,他认为可能是有所谓的雪熊墓场刚好被你们撞上了,所以,他想再去多捡几只回来。”
闻言,安亚双眼往上看了半天,确定她刚刚没有听错,然后再放下眼来正经八百地注视着白巫女。
“请问你们族长几岁了?”
白巫女愣了一下。“五十多,怎么了?”
“五十多岁了吗?”安亚喃喃道。“我还以为他只有十岁呢!”
白巫女明白了,同时也更尴尬了。“他也是希望能多替族人找点食物,妳知道,昨天那只雪熊根本就不够大家分,没抢到的人都在抱怨,所以他才不得已来找你们的。”
“我了解,可是……”安亚斜睨着她。“捡?”
白巫女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巴,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那妳要我们怎么跟他说?”安亚啼笑皆非地翻了翻眼。“只要走路看着地上就可以捡到吗?”
“我……我……”白巫女踌躇着。“我是想……是想……”
安亚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摇摇头。
“老实说,要我们帮你们去找食物也没问题啦!直说就好了啊!反正还要等你们去找出土魔到底在哪里嘛!闲着也是闲着,可是你们偏偏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明明肚子饿得半死,却还那么傲慢,不但要死守住面子,还要别人向你们低头,实在让人厌恶得很,难道你们北方大地的人都这么幼稚吗?”
“我们……”白巫女黯然垂首。“真的苦了好久了!”
“那又如何?”安亚嗤之以鼻地道。“谁没苦过?要说苦,狄修斯比我们谁都苦,但他还不是熬过来了?而且还把他的族人从绝望中拯救回来,而你们却只会等待别人来拯救你们,难怪你们越来越悲惨!”
白巫女无言可反驳。
“再说……”安亚朝门外瞄了一下。“现在要我去跟狄修斯讲这件事也已经太迟了,我敢保证你们那个族长已经把他给惹毛了,这样我说什么也没用,只会让他更恼火而已。所以,这件事先暂缓一、两天再说吧!等他心情好的时候我自然会跟他提,这样机会比较大一点。”
果然,安亚话才刚说完,狄修斯已经臭着一张脸进来了,安亚赶忙挂上一脸笑容迎向前去。
“谁惹你啦!这么不高兴?”
“……”狄修斯瞥她一眼,没说话。
安亚眨了眨眼。“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还是不吭声,那张脸却益加紧绷。
“让你很不爽的话吗?”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超级不爽?”
“……”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狄修斯终于开口了。
“我一个字也没给他回!”
※※※
有人说,孩子的心是最坦白直接的。
这话一点也没错,狄修斯这辈子大概没有被这么多个孩子围攻过,或许全族的小鬼都来报到了也说不定,而且,每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都用那种非常饥渴的眼神瞅着他,就好像他是一块肉嫩汁多的肉排一样。
“如果我没有去找食物给他们,妳想他们会不会……”他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吃了我?”
安亚失笑。“也许喔!”
狄修斯认输了。“好吧!我们去打猎吧!”
这回,族长派了四个人跟着他们去,而且各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好像准备每个人都给他拖上两只熊回来似的。而在他们去寻找食物期间,族长领着族人继续建设他们的村庄,同时却也担忧着土魔不知何时会派人来赶他们。
“他们每次都故意在我们房子差不多盖好之后才来,好教我们白忙一场。”
“那我们就盖慢一点。”
“总会有盖好的一天啊!”
“不然怎么办?”
“要不就在他们来的时候先躲起来,等他们离开了我们再回来。”
“他们会砸坏房子呀!”
“那就再修理好,总比从头盖起要快得多了吧?”
“那食物怎么办?”
“只要知道那个人是如何猎雪熊的,我们以后也可以自己去猎。”
“不是说有雪熊墓场吗?”
“你有听过那种东西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听到这里,白巫女终于忍不住问:“族长,土魔的新住处有派人去查吗?”
族长没精打采地看她一眼。“有是有,可是现在就算知道她的住处又有什么用?没有风魔,我们也拿她没辙呀!”
有就好了!
“上天无绝人之路,”白巫女语重心长地说。“族长,安亚说得对,我们不能老想着要别人来救我们,我们自己要先想法子自救啊!”
“怎么救?”族长反问。“我们打得过那些人吗?”
“族长,请别忘了,火魔已经被风魔杀死了,”白巫女提醒他。“没有火魔的领导,那些人就没有那么厉害了。包括从西方大地退回来的两百多人,现在他们只剩下三百多人而已了,我们这边能打的男人至少也有三百多人吧!这样还不够吗?”
“说得有道理,不过……”族长犹豫着。“他们有武器,我们已经没有了,我不能随便拿族人的生命冒险,但是……好吧!我们可以试试看。不过土魔呢?我们该拿她怎么办?就算杀了她也没用啊!”
“我们把她赶走!”白巫女胸有成竹地说。
“赶到哪里?”
“西边的香玉离岛,这样她就不能伤害到任何人了,而且,那里的食物、用水都不短缺,可以让她安心地生活下去,虽然寂寞了点儿,但那也是莫可奈何的。”
族长仔细想了一下。“唔……好像可以行得通,那我们就好好准备一下,先试试看能不能对付土魔派来的人吧!”
但土魔的人出现得比他们估计中的还要早,就在狄修斯带着食物回来的那一天,所有的族人都又哭又笑的冲过去围着那几个扛着熊肉的族人。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白巫女握着安亚的手直道谢。“真的谢谢你们!”
而族长却抓住回来的族人劈头就问:“他是如何猎熊的?”
族人摇头。“不知道。”
族长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跟着他吗?”
两手一摊,那个族人无奈地说:“没办法,他总是叫我们在某个地方等待,然后自己一个人单独去猎熊,不一会儿,他就拖着熊来给我们了。”
族长呆了片刻。
“难道真是雪熊墓场?”
“不是,”那个族人立刻否定了。“他猎回来的熊都是刚被打死的,连尸体都还是温热的呢!”
族长又是一愣,“打死?雪熊是被打死的?”他不敢置信地问。
那个族人点点头。“雪熊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只有嘴巴里冒出鲜血,一眼就知道是被活活打死的!”
“被打死的?”族长还是不敢相信,他转首惊诧地瞪着那个瘦瘦高高,看起来连只鸡都杀不死的男人。“被他活活打死的?”
“没错,是被他活活打死的!”那个族人的语气极为崇敬。“我现在终于明白‘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含义了。”
可是就在他们欢欣鼓舞地迎接他们的食物时,村庄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惊惧的尖叫。
“不要啊!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吧!”
众人一惊,忙扔下食物赶往另一头跑去,旋即发现竟然是土魔派人来赶他们了,而且看样子,他们是全部的人手都出动了,足足有三百多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刀,还拎着斧头,那些狄修斯一看就知道是从风堡抢去的斧头,斧柄上头还有黑武士的标记。
为首的有三个人,一模一样的三个人,一模一样的满脸横肉、眼神凶狠,一模一样的奸笑,还有一模一样的大熊似身躯。
只有左边那个稍微有点不同,他多拎了一个小女孩,一个看不出来可不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哭得满脸鼻涕口水,还一边大叫着,“妈妈,救命啊”,这样的小女孩通常看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很恶心而已。
而对应的当然是小女孩的母亲,她也同样哭得满脸鼻涕口水,同样一边大叫着,“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吧!”一看到族长赶到,她又转对族长哭叫,“求求你,族长,救救我的孩子吧!”
族长拍拍她的肩头表示抚慰,而后对那三个人说:“请放了她,我们立刻离开,可以吧?”
“放了她?”左边那人有趣地把小女孩转过去看了一下。“这种讨厌的小鬼你们也当宝啊?”
族长忍耐着。“拜托,请放了她,我发誓我们会立刻离开!”
左边那人倏地一笑。“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说小姐要我们把你们全部杀光,你们又打算如何呢?”
神情一变,族长战栗地瞪大了眼。“把……把我们全部杀光?为什么?”
左边那人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也许她对你们感到很厌烦了。”
族长蓦地咬紧牙根。“我们会反抗!”
“是吗?我们也想到你们会反抗,那么……”左边那人举高了小女孩。“就从这个小鬼开(奇*书*网^.^整*理*提*供)始吧!然后我就来看看你们要如何反抗法。”
族长顿时色变惊叫。“不!”
“不要啊!”小女孩的母亲凄惨的大哭不已。“我的孩子啊!”
不用说,小女孩更是惊声尖叫外加手舞足蹈,但左边那人却完全无动于衷地咧出仿佛渗着血的牙齿,慢慢地抬高斧头比在小女孩脖子上。
“我看,就是这儿吧!”
话落,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左边那人迅速扬起斧头作势欲劈下,然而,在那看似完全来不及解救的一瞬间,比他动作更快速地,一把生锈的小斧头猝然凌空飞旋而至,如迅雷、似闪电般,眨眼间就从左边那人的脖子上划过去。
再下一刻,场面突然陷于绝对的寂静当中,就连摔跌到地上去的小女孩都忘了哭泣,只是傻傻的看着同样掉在她面前地上的头颅,那个刚刚抓着她的人的头颅,头颅上的嘴还维持着嗜血的笑容。
而四周的人亦完全呆住了,前一刹那与后一刹那的差别是那么大,没有人能够及时会意过来此刻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蓦然间……
“啊~~”小女孩蓦地跳起来尖叫着逃向她母亲的怀抱,而后者也同样哭叫着抱住了小女孩。
“女儿啊!”
“是谁?到底是谁?”那边的人终于也回过神来了,中间那人惊恐地大叫。
但这边的人也是莫名其妙,没有人注意到是谁出的手,直到他们看见狄修斯慢条斯理地走向前。
“你是谁?”中间那人惊疑地上下打量他。
狄修斯默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不由自主地,中间那人退了一步,并举高大刀。“你到底是谁?”
狄修斯脚步丝毫未曾停顿。
中间那人举刀欲砍,“你再不说话,我就先砍了你!”他厉声警告。
狄修斯已经走到他面前了,却依然没有停步的征兆。
中间那人的表情倏地转为狰狞。“我砍了你!”话与刀同时劈出,可惜不过才劈到一半,他的手腕便被抓住了,下一刻,他的刀已经把右边那人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他惊怒地再挥出左手的斧头,没想到同样被抓住了,并且顺势挥进了另一人的胸口。
心胆欲裂,他不禁大吼着把脑袋撞向对方,不料,对方竟然瞬间消失了,同时,他身后开始传来阵阵惨叫声,他惊恐地转身一看,这才发现对方已然孤身一人杀进队伍里头去了,最可怕的是,对方手无寸铁,却杀得自己这边的人哀嚎连连。
他……他是魔鬼吗?
而北方大地的族人全看得更是呆若木鸡,已经无法想像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三百多个人已一个不留地倒在地上了,而且全都少了一口气,除了中间那人,狄修斯的脚就踩在他的脖子上。
“土魔在哪里?”他语调冰冷地问。
中间那人抖着唇,沙哑地问:“你……你究竟是谁?”
双眸一寒,脚下倏一使力。“土魔在哪里?”
喉头喀喀喀的,中间那人脸色转紫,已经无法出声了,安亚这才轻叹着来到中间那人身边蹲下。
“你还猜不出来他是谁吗?”她说,同时示意狄修斯放松一点。
望着那双冷酷的黑眸,那令人战栗的杀气,中间那人心中一震,“风魔!”他不觉失声惊叫。
“很好,你终于猜到了。”安亚颔首道。“现在,如果你不想多受苦的话,最好赶紧说出来,土魔到底在哪里?告诉你,风魔大爷的耐心可不太好喔!”
绝望地哭丧着脸,中间那人乖乖地招供了。“她逃了!也许……也许她就是知道风魔来了,所以她就逃了!”
“逃了?”安亚相当意外地愣了一下。“她逃到哪里去了?”
“东方大地。”
“这样啊……”安亚耸耸肩。“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啰!”
语毕,她就起身离去了,没去注意随后传来的喀嚓声。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来到脸色青白的族长面前。
“族长,既然土魔已经逃到东方大地去了,那狄修斯和我就只好追到东方大地去。总之,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再让她回来破坏你们的生活的!”接着,她转向白巫女。“巫女,土魔离开北方大地了,我们答应妳的事已经做到了,以后若是还有什么麻烦,拜托妳直接来和我们商量,不要再耍那种卑鄙的手段了,OK?”
而后,她往后瞄一眼依然一身寒意煞气地伫立在满地尸首当中的狄修斯。
“我想,狄修斯可能不想再留下来了,所以,我们现在就说再见了,如果神官预测得没错的话,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望着那一对依偎离去的背影,族长怔忡了好一会儿。
“巫女,那个……那个狄修斯就是……就是风魔?”
“是的,族长。”
“老天!”
精采待续……
“不要过来啊!笨蛋,我是神女,他们不敢伤害我,你不要过来啊!”
在漫飞的大雪中,莹白的高岗上,安亚满脸的焦急与愤怒,眺望着遥远的那一孤骑,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等嘉肯他们来了,你再来救我,不要现在,笨蛋,不要现在呀!”
但是那孤骑上的骑士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喊叫,依然缓缓地举起他的剑,遥遥地指向横列在他面前的大军,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至少上万兵士的大军,在大军后,正是安亚所在的高岗。
“不!不要!你这笨蛋!不要哇~~”安亚忍不住啜泣了。
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与神官有九成相似的男人,噙着阴郁的笑容,他轻轻抬起安亚的下巴,温柔地舔去她的泪水,安亚顿时恶心地别开脸。
“哎呀呀!不要哭啊!我会心疼的。”
安亚立刻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不要脸!”
男人却没生气,反而轻笑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没关系,等妳嫁给我之后,妳慢慢就会习惯了。”
“除非我死!”安亚大吼。
男人仍旧维持着笑容。“妳会的。”
“你变态!”安亚怒骂。“我是你的亲侄女,你竟然要我嫁给你?告诉你,我死也不会嫁给我的亲舅舅的!”
“会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转首望向远方那一孤骑。“等他死了之后,妳就可以嫁给我了!”
安亚面色倏变,但她依然嘴硬的说:“不会,他不会死,他是风魔,没有人杀得死他的!”
男人双眉微扬。“啊,有的,虽然他是风魔,但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可以杀死他的。”
“骗人!”安亚脱口道。
男人呵呵笑。“妳忘了我是不能说谎的吗?”
安亚顿时哑口无言。
“告诉妳我打算怎么办吧!”男人忽又转口道。“我啊!虽然杀不死他,但我可以把他抓来,就算风魔再厉害,也抵不过我一万五千名大军吧?所以,我是一定可以抓到他的,然后呢……”
他轻抚一下安亚的粉颊。“即使妳不会愿意,但是呢!我还是可以握住妳的手让妳抓住一把刀,再往他心口戳下去,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一听,安亚瞬即心胆欲裂地白了脸。
“我?!”
“是的,妳,妳就是那个唯一可以杀死他的人!”
“不……”安亚顿时惊恐地瞪大双眸,继而拚命摇头。“不!不!不!”
看她惊惧的模样,男人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可不过一忽而,他便敛笑猛然沉下脸对着高岗下大吼一声,“杀!”
“不!!!”
※※※
男人满意地缓缓放开她的手,而后退开一步。
“就给妳一点时间和他告别吧!”
但是,安亚根本没听到,她依然呆呆地瞪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仍旧握在刀把上,握在戳穿狄修斯心口那把刀的刀把上。
她杀死他了!
她真的杀死他了!
她杀死狄修斯了!!!
[恶魔物语3]《黑魔王传说PART3》
作者:古灵
幕启
“来了!她终于来了!”
伫立在宛若潺潺鲜血蜿蜒的红河边,身着紫红色长袍的男人俯首凝视着水面上的白色幻影,唇边悄然浮起一抹邪恶的笑容,语气中带着隐藏不住的兴奋。
“三十年,我终于等到了!”
他叹息似地低喃,并徐徐仰起脸庞转过身去眺望着不远处的神殿,那座违背一般神庙建筑模式,坐东朝西,永远背对着阳光迎向黑暗的祭祀神殿,雄伟壮观,甚至比与它相背而立的彪皇国皇城更为广阔浩大、美轮美奂,然而,却仿佛笼罩在一团凝聚不散的黑雾当中,教人看了不由得寒毛直竖。
“不过,真没想到是她!”他的眼神始终是那么阴郁冷肃,可是表情与声音却又是无比的轻柔温和,“但这也未尝不可,总之,只要能实现我的愿望即可!”
仿佛慈祥母亲的呢喃,温暖地抚慰了人心,却也悄悄地侵蚀腐坏了灵魂,“闇月。”
尤其是此刻伫立在他身后的那条灵魂。
“是,”有如影子般贴立在他身后的女人低应。“大祭师。”
“去吧!我美丽的女儿,去把你妹妹接回来,不计任何代价、不论任何手段,一定要把她接回来,懂吗?”
“懂,大祭师。”
“还有风魔,也要把他抓来,不能让他坏了我的计画,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大祭师。”
“好,那你就去吧!”
女人迅速消失了。长袍男人转而面向另一对男女,一个又高又瘦,比竹竿更像竹竿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窈窕纤细得彷佛随时都可能会随风飘走的年轻女人。
“你们两个就先进神庙里避一避吧!只要避在里头,风魔就找不到你们了。”
那对年轻男女互觑一眼。
“要避多久?”年轻男人问。
长袍男人淡淡一哂。“那还用问吗?等我一抓到风魔,你们就自由了。”
“自由?”年轻女人似笑非笑的轻撇唇角。“风魔能杀死我们,但你却可以控制我们,纵使风魔被你抓到了,我们真的能得到自由吗?”
长袍男人又是不置是否地微微一笑,“快进去吧!风魔已经踏上东方大陆的土地上了,你们如果不想死,就赶快躲进去吧!”话落,随即又转回去面对着北方大地的方向。“唔……对了,还有土魔,如果她不想死,最好也乖乖听我的命令……嗯!我想她会的,否则她就不会逃到这儿来了。”
他背着手遥望着远方山丘,眼底的邪恶光芒更炽。
“现在,我的神女终于出现了,伟大的时刻即将来临,我期盼了三十年的愿望,即将可以实现了!”
第一章
有人说,东方大地的旭日最耀眼。
的确没错,确实是够灿烂的了,只可惜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那夺目的光辉已不再赐予这片广博大地半丝温暖与滋润了。
话说自十八年前的某月某日某一时开始,原本生机蓬勃的东方大地,也不晓得是得罪了天,或者是污蔑了地,一连串的水灾、旱灾以及瘟疫,就如同天地的惩罚般无情地降临在这块富庶丰饶的土地上,残酷地摧残着这片盎然的绿意,于是,这个千百年来始终闭关自守的世界逐渐萧瑟了、贫瘠了。
再加上统治者昏庸无道,不但罔顾人民生活疾苦,反而尽情地压榨百姓,比起黑魔王统治下的西方大陆,这里的日子才真的叫悲苦、叫凄惨,没有人忍受得了,也没有人愿意忍受,于是,百姓们便开始摇旗呐喊着闹革命了。
然而,历经连番战乱、几度杀伐,最后一个完整的统治地都分裂为数个国家了,但是,好日子依旧没有来临,因为天灾未歇,国与国之间仍然征战不休,尽管付出了所有,百姓们却颠沛流离,更加的无所依从。
不过,十八年后的另一个某月某日某一时,这一切却又很突兀地蓦然终止了。
无论是旱灾,或是连绵豪雨,抑或是瘟疫,还有导致草枯木黄的农作物病虫害,这些轮流在各地之间肆虐破坏的灾殃,连同仅仅降临短短十多天的地震和火山爆发,俱在—日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迹。
就在安亚与狄修斯抵达东方大地之后的第十一天,历经十八年的天灾动乱终于静上了!
“不是吧!难不成土魔又逃离东方大地了吗?甚至……”环视左右周遭这一片依然惨澹,却终于得以还复平静的残破村镇,安亚疑惑地喃喃自语着,“甚至连木魔和水晓也跟着逃了吗?那他们能逃到哪儿去?不会是……”她面色倏变,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惊叫。“逃到西方大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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