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周小琪,你太□了!一万多的外卖你让我搭公车送!”沈枫恶狠狠地磨牙。
我倒抽了口凉气。“沈枫,你这无产阶级一朝得势,剥削资本家比吸血鬼还狠!一万多,你真下得了手,你真开得了口……你知不知道这种报复性的阶级仇恨是阻碍历史进步的最大绊脚石!”
“滚!老娘这是拉动内需!”沈枫彻底被我妈洗脑了,坚定不移地认为一切浪费都是消费,一切消费都是拉动国民经济的第三辆马车,不遗余力地为推动经济发展做贡献。不同的是我妈花自己的钱品格高尚,沈枫花别人的钱□无良。
我熄了火,放弃吃平民汤面,准备等待一万三的外卖,深深以为借五千块给卫翼是我做得最划算的一笔买卖,高利贷都没这么暴利。这点外快总算暂时治愈了我被秦征伤到的幼小心灵。
正所谓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由于不给钱,我竟然会同意报销沈枫的两块钱公交费,这实在说明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也说明我仍停留在小富由俭的第一阶段,离巨富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基于我跟沈枫长达五年的交情和认知,她的仇富程度一点不比我轻,在我跟秦征之前,她还勉强把我当同一战壕里的盟友,自从我和秦征在一起,秦征又逐渐发迹,她就从不怎么拿我当自己人上升到不怎么拿我当人了。用她的话来说,秦征的就是我的,剥削我也就是剥削秦征,剥削秦征也就是拆资本主义的东墙,拆资本主义的东墙也就是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有利于先富带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我觉得沈枫能把所有行为上升为爱国主义,这实在是一种很牛逼的本事。
不就是打了个的吗……
秦征在浴室吹头发,门铃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我一边抓了手机一边走去开门。
在那么千万分之一弹指的瞬间,我按下了接听键,结果才发现是短信息……
沈枫华丽亮相,左右手各一大袋,每袋各五个大餐盒,平均每道菜价格过千……
这年头,物价太凶猛了……
“老娘手快断了,这个得报工伤……”沈枫把菜提到厨房,一ρi股坐椅子上喘气,九月的中午,大热的天,她满头大汗地寻找空调遥控器。
“周小琪,开空调。”沈枫趴在桌上昏昏欲死,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满地拧起眉毛,“手机上有艳照吗,看得那么入神?”
“啊?”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沈枫,你别乌鸦嘴啊……”
打开过的短信息,是不能重新合上了,秦征到底会知道我看了他的短信。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不过就是白薇发来的两句话。
“我相信爱情没有过错,只有错过。如果当年你收到那封信,会不会来?”
防火防盗防老乡
这句话我一直觉得很矫情,完全是在玩弄文字游戏以忽悠低智商人群,我坚信秦征是一个高智商精英,绝对不会被这种话忽悠。
我对沈枫说:“空调遥控器在柜子上,自己拿,我打个电话先。”
九月的下午,阳光暖洋洋的,我如被秋风扫落叶一样风中凌乱,心情复杂地把玩着秦征的手机,电池应该是刚换上的,电量满格,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是卫翼,倒数第二个是白薇。
秦征也曾给我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价钱快抵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了,结果上班没几天就被人扒了。
我默默地去买了个山寨机,支持国产。
山寨机有二好,体型硕大可防身,价格低廉可防盗,在经济危机的大环境下,人手必备。
秦征是我唯一用过的奢侈品,果然,太抢手了也不行,被人盯上了吧。
我用他的手机,回拨给白薇。
铃声刚响就被接起,白薇的声音带着丝倦意。
“秦征。”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我是周小琪。”
那边静了三秒钟。
我继续说:“不小心看到了你发给秦征的短信,你说我是删掉呢,还是删掉呢?”
白薇笑了一声。“删掉吧。有时间吗,出来聊聊吧。”
“没时间。”我食指轻轻扣着阳台上的栏杆,“其实你上次把话说得挺清楚的,我也没什么兴趣听第二遍了。”她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我本不介意当做听不懂。
“我和秦征之间的事,你不好奇吗?”
“好奇的话,我自然会问他。”
白薇笑着说:“周小琪,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明知道秦征瞒着你过去的事,却还能这么轻松。”
“我也瞒着他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他我昨天丢了一百块,前天吃了路边烧烤,给了一个乞丐五块钱。”我轻松地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我何必跟他说。或许他觉得你所谓的‘过去的事’,也跟着这些鸡毛蒜皮一样无关紧要。重要的事,他不会不告诉我,既然没有告诉我,显然就不怎么重要。”
“那他和卫翼之间的事呢?”
“这件事再重要,也与我无关。顺便给你个忠告,卫翼虽然不是什么好小伙子,你也别给他戴绿帽子。”
“周小琪,你活得太简单,我们之间的事,你不会明白。”
“大姐,你别太把过去当回事。”我语重心长地劝她一句,“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算有自信,至少秦征没将你当一回事。”
白薇沉默了片刻,说:“在今天之前,我也这么以为。无论如何,秦征有你这么信任他,是他的幸运。多谢你这些年陪在他身边。”
“不客气,这事跟你没啥关系,我会陪他一辈子。”
我挂了电话之后,手还有些抖,深呼吸着删掉了那条短信,又清理了通话记录,然后才回屋。
秦征还没有出来,我对沈枫说:“开饭吧。”
沈枫打了个饱嗝,左手撑着下巴,说:“我十二成饱了,你吃着。”又往外瞟了瞟,确定秦征不在,探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你刚跟谁打电话,秦征跟你坦白从宽了没有?”
我盛了碗汤,摇头说:“没有。”
“他今天去酒店的时候,是在给卫翼打电话吧。怎么他下了飞机,不是先打给你吗?”
我点头说:“很好的问题,不过无解。”
“还有……我帮你跟卫翼套出话来了。”沈枫皱了皱眉,“白薇也回来了,不是回来奔丧,是回来支援卫翼的。”她看上去还真有些失望。
我笑了笑,“难怪卫翼今天早上有钱还我,原来是白薇回来扶贫了。我还想是不是卫翼被全球定位了,秦征怎么知道他在金马酒店,想必是白薇跟他说了。”
所以通话记录的倒数第二条是白薇。
沈枫一咬牙,说:“打包!咱们回家吃!不给他吃!”
“孕妇肚里能撑船。”我纠结了一番,叹了口气说,“我不但大肚,而且大度。枫枫,这件事交给我自己来处理。”
沈枫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能成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我有人质!”
秦征应该早在房里听到门铃声了,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枫也没有表示诧异,淡淡点了个头,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取了杯水。
沈枫识相地站起来,到客厅看电视,把厨房禁地让给我和秦征,临去时在我耳边低声说:“有异动的话,摔杯示警,需要杀人运尸,有我在。”
闺蜜什么的,太凶残,太给力了……
我和秦征之间的事,怎么说也是家事,沈枫和我关系再好也不好Сhā嘴,作为一个政治觉悟很高的爱国青年,她到底明白什么叫做:绝不干涉他国内政,但偶尔表示强烈谴责。
我撑着下巴仰头看秦征,他握着水杯,若有所思地倚在一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的注视。
我挪了挪椅子,坐在他正对面,他抬起头来看我,眉眼温软了许多,“怎么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作为一个孕妇,一个需要满满的爱与温暖的孕妇,秦征对我,仍然是缺少人道主义关怀。
“白薇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吧。”我问他。
“嗯。”秦征没有否认,但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你问她做什么?”
“坦白从宽吧,秦征同志,不要考验一个孕妇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我心情沉重地说,“有些事,我不希望由别人来告诉我。”
我想起卫翼曾经问,如果有人瞒我,骗我,我会怎么办。
我对秦征说,我相信爱我的人不会骗我。我妈说,周小琪你这么傻,怎么会有人舍得骗你。周惟瑾对秦征说,你说什么我姐都会信,你敢骗她的话……
后面他说什么我是没听清楚了,但大概就是像高中的时候那样表演双节棍和胸口碎大石……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秦征,包括现在,我也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心口仍然堵得慌,他瞒我的事太多了,就算我的自动防御系统相当于一百倍的卡巴斯基防火墙,能隔绝一切病毒和木马,却也禁不住他的排山倒海掌……
秦征微愣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我以为自己表示得很清楚了,却还是只能叹气重复一遍。“白薇。”
“问她什么?”秦征眉头微皱,仍是有些疑惑。
“你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觉得胸口闷得有些难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他会有这样说话的一天,我之前在电话里说得好像满不在乎,但始终是心存芥蒂的。
秦征的神情渐渐严肃,唇线微抿。“我跟你说过,高中同学。”
“只是高中同学?”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我不在乎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过去,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胡思乱想,只要你告诉我真相。”
秦征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我,笑了一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答案,已经不信我了。我说了,我和她只是高中同学。小琪,我很累,你别闹了。”
秦征,我也很累……
我把手机摆在桌面上,“刚刚白薇发了条短信过来,我看了,也和她通了电话。”
秦征脸色微变。
“你猜,她短信上都说了什么?”我凝视着他的表情,轻声问。
“周小琪,我没想到你会看我的短信。”秦征冷冷看着我,“你真变了。”
我咬紧牙根,平日里习惯性的傻笑,这时候也挤不出来了。
“我并不想和你吵,要一句实话有那么难吗?我相信你跟她没有暧昧,但她对你好像不如你所说的那么单纯。她给你的那封信,写的是什么?”
秦征沉默着注视了我许久,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声音冷凝。“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我很快地回答,“我等你来告诉我,她说,如果当年你收到那封信的话,一切都会不同……所以那封信上到底写什么?”
“既然没有收到,我怎么知道上面写什么!”秦征深呼吸着,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着我轻声说:“小琪,如果信我,就别再问,好好安胎,别想太多。我最近事情很忙,过阵子解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这类似于哄骗小孩的语气,我鲜少从秦征口中听到,但听到了一般没什么好事。
我咧了咧嘴,既然他不想说,再逼下去,估计也只有吵架了,而我不想和他吵架。
我站起身,说:“那好,我不问了,你吃过饭休息一下吧,我和沈枫先回家。”说着转身要走。秦征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小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看他,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你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他紧抿着唇,沉声说:“不许赌气,不许无理取闹。”
我真想回他一句:你才冷酷,你才无情,你才无理取闹!你全家无理取闹!
我挣脱他的手,“你不答,我就不问。你饿了,我让你吃饭。你累了,我让你休息。你要安静,我就先回家。我孙子当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我怎么当曾孙?”
秦征按捺着怒火,伸手要抓住我的手臂,我一侧身避开,不小心扫到桌上的水杯,一声脆响,摔落在地。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厨房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沈枫看了看冷冷对峙的我和秦征,对我说:“小琪,需要帮忙吗?”
我疲惫地闭上眼,说:“沈枫,我们先回家吧。”
秦征还想拉住我,被沈枫拦了下来。“秦征,如果不是小琪护着你,我想揍你很久了。她怀孕了,接她上下班的是我,陪她吃午饭的是我,陪她去医院检查的是我,连回家养胎都是我陪他,你整夜失踪,她担心了你一个晚上,你回来却不是先打电话给她。也只有小琪那么面的人才能忍你这么久,要是我早让你死得很年轻了!”
秦征避开她,转头看向我,放柔了声音说:“小琪,我有话和你说。”
“等你想清楚再说吧。”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怎么被沈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凄惨无比,鼻子都发酸了。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深呼吸口气,对沈枫说:“沈枫,我们走吧。”
我提了包,和沈枫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回哪里?”沈枫按下一楼,转头问我。
我在小区里的套房,离秦征家只有几步路距离,或许沈枫以为我会回小白宫,我摇头说:“不能回去,我妈消息灵通,很快就会知道秦征回来了,如果我这时候回去,她一定会起疑,还是别让她担心了。”
沈枫叹了口气,出了电梯。“你刚刚是不是还没吃饭。”
“喝了汤。”
“早知道不带来便宜他了。走,姐先带你吃饭去,别饿着我干儿子!”
我闷闷嗯了一声。
沈枫阔气地请我下馆子,我一边吃面,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沈枫看得一脸纠结,递了纸巾给我,说:“擤鼻涕吧……”
我委屈地接过来擦擦。
“书上说,夏天怀孕最辛苦,天气闷热会让人烦躁不安,你就当自己是孕妇综合症吧……”沈枫喝了口冰酸梅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我情绪低落地低头看桌面,“沈枫,你说我和秦征,是不是七年之痒到了。”
在一起到了第七年,彼此失去了新鲜感,爱情失去了浪漫,只剩下柴米油盐的平淡,所以开始有种种难以调和的矛盾。
“痒一痒就过去了,先别忙着抓。秦征那货,刚刚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说。”我左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地说,“他什么都不说,又不让我乱猜,人的思想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我觉得自己配合不了他了。枫枫,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吃好睡好玩好活好。”沈枫给出一个不靠谱的答案。
我说:“找你这个连恋爱经验都没有的人取经真是糟蹋我的婚姻。”
沈枫瞪我一眼:“你少嫌东嫌西。”
“可是你说的没错,白薇和秦征的关系,不像他说的那么单纯。白薇发了短信给秦征,被我看到了,今天在阳台上,我打了电话给她。”我把对话的内容转述了一遍,沈枫愤怒地拍桌,“靠!这女人恶不恶心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我拍拍她的手,让她镇定。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沈枫拧着眉问:“秦征就不否认一下?”
想到秦征的反应,我心口又一阵闷痛,我神经就算比电线杆粗,也经不起龙卷风狂袭。他要我无条件信任,为什么就不能无条件坦白呢?
或许沈枫说得对,在这场恋爱关系里,我们的地位从来不对等。
“其实我仍然信他,我信他对白薇没有暧昧,只是有点忍受不了他的处处隐瞒……还是我真的变多疑了……”
那句“周小琪,你真变了”,让我心脏抽疼了好一阵。
“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遇到这种事应该都不会平静吧,平静的叫做冷艳高贵装13……你已经算是态度温和了。我们先回家吧,走一步算一步,看秦征什么时候来负荆请罪!”
“我决定了……”我咬着下唇,恨恨地说,“这一次决不首先妥协,当了那么多年孙子,总不能当一辈子!”
七年之痒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在楼下看到秦征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愣了一下,随即板着张脸,往沈枫身后躲了躲。
沈枫一看到秦征走过来,立刻双手叉腰,像老鹰捉小鸡里那只母鸡一样挡在我身前。
秦征似乎在楼下站了很久,九月太阳还是挺毒辣,这个小区绿化基本靠草坪,也就是说,没什么树荫,秦征在太阳底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白皙俊脸被晒得微红,额上一层细汗,鬓角微湿。
我暗骂自己:周小琪,你这个圣母,刚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看到他又心软心疼了……
秦征瞥了沈枫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说:“我有话和小琪说,麻烦你让开。”
沈枫冷笑一声,回头看我。“妞,你有话跟他说吗?”
我垂下眼盯着自己脚尖,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枫不再多话,拉起我手腕就往里走,很自然地把秦征挡在外侧,一边走还一边对秦征说:“姓秦,好心忠告你一句,莫装逼,小心被雷劈!”
秦征脸色一沉,沉声吼道:“周小琪!你站住!”
多年来养成习惯——我条件反射,站住了。
“哎呀!小秦?小秦!”远远传来熟悉大嗓门,我们三个人一同僵住。我偏转头一看,就见我老妈左一包右一包地向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身上穿着大花绸衣,很潮很花哨蝙蝠袖随着她双臂大幅度摆动上下翻飞——看上去就像只芦花母鸡。
我绝对不敢当着她面那么说。
老妈一路奔来,两眼放光地看着秦征,“我还以为我家小琪趁着你不在勾搭别个男人了,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果然是你!小秦啊,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我和沈枫都闭嘴了,秦征勾出一个老少通吃斯文微笑,说:“那边事情都办完了,就先回来了。”
“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琪去接你啊。还是……”老妈转过头来看,两眼一瞪,“小琪,你没跟妈说!”
我无力地说:“哪敢瞒你啊……我也才刚知道……”
老妈狐疑地皱了下眉,秦征很自然地从老妈手中接过两大袋东西,微笑着说:“妈是来看小琪吧,我帮你把东西提上去。”
那一声“妈”让老妈飘飘然了,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线,嘴巴都合不拢,连连点头说:“我是来跟她一起住!外面多热啊,快上楼去!”边说边拉起我左手往里带,“孕妇不能热着,容易中暑!”
我和沈枫对视一眼,一番挣扎之后,已经到了门口。
——你妈在引狼入室!
——那我总不能当着她面赶人啊……
——放心,有我在!
——姐妹,拜托你了……
我和沈枫一边用眼神交流,一边进了屋。
这套房是四室两厅楼中楼,原先上中学时候,周惟瑾和老妈也住这,三间卧室一间书房。后来我和周惟瑾都上了大学,这房子就空了许久,只是每个星期有钟点工过来打扫。沈枫来了之后,我们两个睡在我那张kingsize床上,每晚夜谈,重温大学时代幸福生活。
现在就算老妈过来一起住,也还空一间卧室。
秦征在老妈指示下把东西搬进厨房,老妈掏出她小手绢儿擦汗,坐在椅子上气喘如牛,笑眯眯地对秦征说:“小秦,冰箱里有酸梅汁,拿出来解解渴。”
秦征在我面前装大爷,在老妈面前装孙子,听话地开冰箱,拿杯子,给老妈和沈枫都倒了一杯,沈枫用鼻子哼了一声,撑着下巴别过脸翻白眼。
我握着空杯子,纠结地扫了他一眼。秦征另外给我倒了杯温水,说:“孕妇不要喝太多冷饮,对胃和胎儿都不好。”
老妈咕噜咕噜灌了一杯下去,长舒了口气,听到秦征这话,笑眯眯点头说:“对对对,还是小秦细心,小琪你以后就别喝冷饮了。”
我低下头,咬着杯沿抿了口水,说:“哦。”
我感觉到秦征在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后,他放下水壶说:“妈,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老妈扬高了声音,“那么早回去干吗?今天学校开学,你家里没人吧。妈早上让司机去乡下带了只农家养母鸡回来,还有新鲜鲈鱼,本来准备给小琪补补身子,刚好你来了,大家一起一起!”又转头对沈枫说,“鲈鱼和母鸡营养价值很高,当年我怀我小琪时候就吃了不少,你看她……”看了看我,“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是没吃话说不定更糟。你现在虽然还没有怀孕,但是也要多补点。”
沈枫呵呵干笑,抬手抹了抹汗。
秦征从善如流地留了下来,老妈看了下时间,说要开始准备收拾食材了,秦征孙子地表示要帮忙,老妈把秦征推出厨房,眉开眼笑地说:“得得得,知道你孝顺,不过不是有句话说……君子远包厨吗?(我低声Сhā了句“是庖厨”)厨房重地那么血腥,你们读书人就不要来掺和了。你跟小琪多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小枫!”老妈声音一扬,沈枫几乎是毛发炸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周妈妈!”
老妈朝沈枫招了招手:“来来来,你不是想见识我厨艺吗?今天就教教你。”
我弱弱说了一句:“妈妈,沈枫也是读书人,你不能性别歧视……”
老妈白了我一眼。“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吗?”
我们家重男轻女,可见一斑。
沈枫那样强攻,都屈服于我妈淫威,她无助又无奈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厨房重地。
老妈拉上厨房门之前对我吼了一句:“小琪,去把妈妈衣服收拾一下,我在这住下了!”
“哦……”我绵长又无力地回了一声。
于是,偌大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秦征面面相觑。我想了想,低下头,绕过他,往前走,再弯下腰,提起行李袋。
秦征先我一步提起了袋子,我扯了一下,他没松手,反而拉开我手握在掌心,低声说:“有点重,我来。”
然后拉着我进了卧室。
他要当孙子,我干嘛拒绝?
我甩开他手,径自进了卧房,指了指地方,用眼神说:放在这里。
秦征听话地把行李包放在指定位置,我拉开拉链,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整理好。秦征站在我身后,透过衣柜上那面镜子,我能看到他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他没有戴眼镜,目光柔和,只是眉梢眼角仍有着淡淡倦意。
我被他看得手抖,干咳两声,说:“你出去外面坐着吧。”
我不该说这话,这话一说完,他就上前一步,双手自我腋下穿过,将我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我发心,低声说:“肯和我说话了?”
胸腔微震,透过薄薄衣衫传递过来,我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看似深情相拥我和他,顿时有些纠结。
我手里还拿着老妈超大号大花bra……
于是我淡定地把bra放进衣柜,又淡定地仰头迎向镜子里秦征目光,最后淡定地说:“秦征,你说得对,我是变了。”
秦征微微怔忪。
“这次,接吻拥抱滚床单,都解决不了了。”
我挣脱他怀抱,拉上衣柜门,转过身面对他。“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秦征进了一步,我又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镜子上。
“我还没想清楚……你给我时间,也给自己时间,想清楚,要怎么过这一辈子。”
秦征愕然看着我,“小琪……”
“沈枫说,我们之间,一直是我在迁就你。但其实我不觉得是迁就,你对我好,他们都没有看到,我们本来就是截然不同两个人,真要说迁就,你也不会比我少。只是原来因为喜欢,所以不会觉得委屈……”
“你现在,觉得委屈了?”秦征打断我,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喃喃自问。
“我觉得自己,挺容易满足……只是这次,贪心地想要多一点关怀。”我低下头,盯着他脚尖,轻轻叹了口气,“秦征,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我看到地上他影子微微一震,垂在身侧手倏地握紧,依稀可以看到青筋浮起。
“你想我怎么做?”秦征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问。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干笑了下,“或者,你就当我是孕妇综合症,神神叨叨,别当真……”
“你怪我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算了。”我打断他,“我已经不在乎了,也不想逼你回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能不能也信我一回?”
厨房响起沈枫尖叫声。
“周妈妈!这只鱼是活!”
“鱼当然要活才新鲜好吃!把刀拿稳了!”
“啊啊啊啊啊……它在动!”
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声音,夹杂着沈枫尖叫声还有老妈“哎哟哎哟”惊呼声。“你看上去很有杀气,怎么杀条鱼比我们家小琪还没魄力?我们家小琪手起刀落就是一个鱼头!”
厨房门拉开,沈枫脸色惨白地扶墙干呕。
老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知道还以为怀孕害喜是你呢!”
沈枫爬到椅子上一动不动装死,老妈擦着手走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又左右看看,问道:“小秦呢?”
“回去了。”我瞥了一眼大门方向,想到他有些黯然背影,垂下眼说,“家里来电话,让他回去。”
老妈不无可惜地说:“小秦没口福,那改天好了。小琪,来给妈妈打下手!”
墙拆掉,腿打断!
听老妈那么说,可能沈枫会以为我厨艺了得,事实上,我只是刀法一流。老妈年轻时一把菜刀闯天下,硬可断骨软可切豆腐,搭上那一副大嗓门可谓打遍菜市场无敌手,人称菜市场西施。
我家学渊源,刀法也是不俗,面无表情握刀一阵狂剁,游刃有余。
解决完鱼肉蔬菜,我淡定擦手,等老妈调料,沈枫叹为观止,说:“周小琪,你原来不是一般女人。”
我说:“因为我妈也不是一般欧巴桑。”
老妈抓起大勺回头怒瞪我:“你说哪个欧巴桑!”
我忙认错:“妈我错了,你永远年轻貌美,今年十八明年十七!”说完拉着沈枫逃出来。
都快当外婆人了,还不认老,精力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充沛,具有一切欧巴桑具有以及不具有诡异特质,每每看到她现在我就对自己未来产生绝望,秦征不因此抛弃我,到底还算是比较重口味了……
“秦征怎么走了?”沈枫拉着我低声问。
我想起刚才他离开时落寞背影,蓦地有些心酸。他向来是意气风发却不张扬,内敛中隐隐带着骄傲,方才看到他眼底迷惑和挫败,似乎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
“我让他走。”我在沙发上坐下,一整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开始觉得疲倦。最近本来就比较嗜睡,昨晚又没睡好,这一坐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我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这段关系……”
沈枫弹了一下,猛地转头看我。“妞,你不会想不开吧,说实话,你都怀了他孩子了!”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小腹,四个多月了,已经显怀了。刚刚我对他说,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虽没有抬头看他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震惊和难过……
“周小琪,你应该不会想要谋杀未成年吧?”沈枫惊恐地看着我,“我原来以为你挺面,但看你杀生起来也是毫不手软,那样鱼腥肉臭你一个孕妇闻了都没吐……不是一般人……”
我觉得她扯得有些远,可能是刚才我杀生场面给她震撼太大,但是我老妈是在菜市场长大,我也都算差不多了,我外婆怀着她时候在杀鱼,她怀着我时候也在杀鱼,我怀着孩子时候还是在杀鱼……估计都习惯了吧……
不过沈枫突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我也挺诧异。
“我以为你会劝我打掉孩子甩了秦征从新来过。”
“别……”沈枫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有些微苍白,“那种痛,太可怕了……而且太伤身体,一不小心还可能落下很多后遗症。那个白薇是什么情况还没弄清楚,你既然说你相信秦征,那我也信你一次,只要不是小三问题,其他问题都还好商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把话说开了,问题也就解决一半了。说打胎话,太伤感情了。而且这种事,到底是女人比较吃亏。”
这话很是提神,尤其是从沈枫嘴里说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当私家侦探,要不要帮你查一查?”
“不用。”我摇了摇头,“真去查他话,就再没有信任了,也继续不下去了。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反正就呆在家里养胎,他爱咋咋滴。”
沈枫鄙视我说:“你这是坐以待毙,消极怠工吗?”
我说:“这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公要是真想爬墙……”
“你也随他去?”沈枫瞪大了眼睛。
我抽了抽鼻子,淡淡说:“墙拆掉,腿打断。”
沈枫不信我有自己说那么狠,我只能表示,这是一个类比修辞手法,她也以牙还牙,说:“像你这样人,就算他爬墙了,你顶多也就是摸摸鼻子转身走开。腿打断,我看是没有必要了,第三条腿割了差不多。”
就三俗程度程度而言,沈枫一点不比我差。但经过今天厨房这一事,我知道她也就说说而已,外强中干,切……
老妈当夜煮了一大桌菜,我们三个女人一台戏,唱到了晚上九点多,我撑不住困先去睡了,她们两个才开始鼓捣周惟瑾留下各种游戏机。
刚躺上床眯了会眼睛,手机就响了,我没有开灯,伸出手去在桌子上摸了摸,按下接通键。
“小琪。”
我突然发现,秦征声音也很提神。
“什么事?”我翻了个身,揉揉眼睛,懒懒问。
“你睡了?”秦征微有些诧异。
“嗯。没事我挂电话了。”因为白天太累,我比平常更早睡一点,楼下隐约传来电玩声音,我估摸着大概是十点多了。
秦征沉默了片刻,“明天有空吗?”
我警惕地眯了下眼,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秦征苦笑一声。“你就这么防着我了?”
我想了想,点头说:“嗯。我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好,那明天说。”秦征突然回答得很爽快,“明天早上十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就这么定了。”
不等我回绝,他就挂了电话,我对着嘟嘟响电话发愣。
他这是做什么?玩霸权主义了?这就是他面壁思过得出结论?谁说他智商150,少算100了吧!
我愤愤然关了机,躺回被窝接着睡,决定把刚刚接到电话当成梦,醒来之后就都忘了,忘了……
可惜是,就我单方面忘记,好像没什么用。
我自我催眠还算是比较有效,所以第二天早上十点半秦征站在我家门口时候,我依然有些迷糊。
“你来做什么?”
“你手机关机了。”秦征陈述一个事实,又问,“为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电话。那之后我就一直忘了再开机了。秦征说早上十点在楼下等我,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估计他还打了不少电话。
就像他关机那个晚上我不停地打电话给他一样。
我扯了扯嘴角,说:“怕接到骚扰电话。”
我妈五感灵敏,就算远在二楼阳台也能察觉到秦征出现,咚咚咚几步跑到二楼栏杆边上,探头朝下看,对秦征咧开一个慈爱笑容。
“小秦,来找小琪啊。”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手,仰头对老妈微笑说:“是啊。”
“小琪,还不让小秦进来?都是一家人了!”
我瞥了秦征一眼,不动声色地想挣脱他手,但是他握得太紧,十指交扣,牢牢抓着我手背。我放弃了挣扎,抬头对老妈说:“秦征说有事,马上就走了,不进来坐了。”
老妈咦了一声,问:“小秦啊,你还有什么事啊?”
秦征微笑回答:“带小琪去民政局领证。”
我呆滞了片刻,然后猛地扭头瞪他,他笑得自然得体,一点心虚痕迹都没有。老妈眉开眼笑说:“对对对,我差点都忘了。”说完脸色一变,严肃地看我,“小琪,你户口本拿了吗?”
我缓缓回答:“没……”
她是个行动派,听我这么说,立刻把户口本搜了出来,几分钟之内就交到我手上了,然后把我往门外推。
这个时机可别太好。
沈枫因为陪老妈玩了一个通宵电玩,这个时候正趴在床上挺尸,我孤立无援,老妈和秦征枪口一致,我就这么被推出了家门。
耍了个流氓
一进电梯,我就不装了,用力甩开秦征手。
“你什么意思?”我仰头怒瞪他,“这就是你回去想了一个晚上给我答案?”
秦征有些迷惑地皱了下眉。“难道你不愿意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愿意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我转身走了出去,秦征急忙跟上来,抓住我手腕。
“小琪!”秦征无奈又焦急地喊了一声,“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秦先生,请你自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别拉拉扯扯。”
路过人用诡异眼光看着我和秦征,有热心人士驻足围观,一副随时准备上前救人模样。
秦征只有松开了手,我手腕被他握出了红印,微微有些疼,我皱了皱眉,看到一辆士经过,立刻拦了下来,一上车就锁上车门,也不报地名,直接就让师傅赶快开走。
秦征用力拍打着车门,我别过脸看另一边。竟然利用妈妈逼婚,秦征,我忒鄙视你了!
师傅回头看了一眼,说:“小俩口子闹别扭呢?”
“不是。”我说,“前夫纠缠不休,师傅快开走。”
师傅愣了一下,立刻油门一踩,把秦征甩在车后。
“现在人啊,都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师傅说出一句倍沧桑话,“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等你懂得珍惜,马都走远了。你说是不是?”
那秦征白薇,说什么高学历知识分子,觉悟还没一个士师傅来得高,果然人民智慧是无限。
“姑娘,你要去哪里?”
师傅突然问了一个很关键问题,这个关键问题让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发现一个很严重问题。
刚刚出来得太匆忙,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带,手机也没带,唯一带,就是户口本……
该去哪里?
我陷入了深深沉思。
回家吧,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秦征也可能还驻扎在楼下。回小白宫?那边空荡荡,老爸又出差了。
“师傅,去XX大学。”我决定了,去找周惟瑾!
师傅狠狠愣了一下。“XX大学?”
我知道,不就是距离远了点嘛,两个多小时车程。
“是啊。”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我老公在XX大学教书。”
师傅脸色一变,对我肃然起敬。“原来是教授。”
谁说中人不尊重知识分子,这种朴素文化崇拜实在是太熟悉了,我原来常在镜子里看到……
可是事实证明,文化跟人品真不能画等号,最怕就是流氓有文化。
大四那阵子,秦征辅导我毕业论文,我们两个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见证一对对情侣劳燕分飞。高三大四都是坎,很多人都跨不过去。沈枫说,对那些人来说,爱情就是一次性筷子,用过就扔了,谁会带回家循环利用。
我听得有些忐忑,因为沈枫那意思,好像秦征也是拿我当一次性筷子,用过就扔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在安静图书馆一角,秦征在看书,我在看他,他抬了下眼,目光落在我面上,唇角微掀:“有问题?”
我抓着书,咽了口水。“秦征同志……**说,一切不以结婚为目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是在对我耍流氓吗?”
秦征眼角抽了抽,沉默了片刻,伸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这句话不是**说,**说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是莎士比亚说。”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红,当时我聪明伶俐,无视他转移话题,继续追问:“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对我耍流氓呢?”
当时他抿了下唇,唇角微扬,眼底滑过笑意。
“周小琪,你在跟我求婚吗?”
知识分子思维方式果然不是我们一般人能理解,当时我就愣住了。周围似乎有狗仔潜伏,秦征用余光冷冷扫了周围一眼,好几个脑袋登时心虚低了下去。我见势不妙,也闭上了嘴,埋头看书。
直到很久以后,秦征才说了两个字:”不是。“
又过了很久,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即便后来学校里又风传“周小琪图书馆耍流氓,当众向秦征求婚被拒绝”,这也无法影响我好心情。
可惜物是人非啊……
那张结婚证,他想给,我也得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了。
周惟瑾所在大学在省内算是知名,出了省估计没什么名气了,但是也有部分专业非常优秀,显然,周惟瑾读,不是那些专业。
我们家周惟瑾像个散财童子一样,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继承了老爸优良传统,每到一处必留下建筑一栋,或者图书馆,或者体育馆,或者教学楼……
从这个层面来讲,虽然周惟瑾在成绩上拉低了整个专业平均水平,但是给予了物质上补偿,锲而不舍地给中教育事业添砖加瓦。算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
快到学校时候,我向师傅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周惟瑾,听到是我,周惟瑾愣了半天,对旁边人说了什么之后,才又转过来对我说:“大琪,你在校门口等等。”
“诶……带车钱来啊,我出门急,忘了带钱包了。”
周惟瑾给了一句中肯评价:“大琪,你真够二。”
周惟瑾只要不说话,都可以装装台湾偶像剧里男二号,那种纤细忧郁花泽类一样美少年啊……一开口,就变成男一号了。
我在校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师傅不断地和我侃大山。
“你老公教什么专业?”
“脊椎动物语言学。”
“……听上去很深奥。”
“嗯。”
我一直在张望,但始终没看到周惟瑾,师傅指着远远过来那个人问:“那是不是你老公?”
我扭头一看,登时愣住。
老实说,我现在对高级知识分子已经不怎么感冒了,早已超脱出了对文化人盲目崇拜,但是眼前这个人我还是得膜拜一下。
顾绍,年龄上大我三岁,但学历上甩我一大截人,江湖对他描述是:一直在跳级,永不止步。
我读小一时候,他读小四,我读小二时候,他读初一,我初中毕业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了。等我现在大学毕业……
“你老公已经是教授了?这么年轻教授!”士师傅一边接过钱一边惊叹,“我还以为怎么不得是四五十岁中年人。”
顾绍算起来,才二十**吧……
在认识他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装逼人,读书好就读书好,干嘛跳级搞特殊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后来认识了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跳级,只是因为家里穷,付不起太多学费而已……
对师傅话,顾绍只是笑,不做正面回答。
“听说你教脊椎动物语言学?”师傅不舍地拉他闲聊,顾绍挑了挑眉,笑意更深,点头说:“是啊。”
“我怎么没听过这学科啊,是不是很冷门啊?”
顾绍很学术地回答他:“学名叫做‘脊椎动物语言学’,其实通俗叫法是‘鹰语’。”
也就是鸟语了……
对于顾绍理解力,我表示十分佩服,果然知识分子都有比较抽象思维。
师傅依依不舍地开车离开,离开前还拍拍我肩膀说:“小姑娘,别吃回头草了……”
我呆滞了半晌,直到顾绍转头看我,面带微笑,说:“回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说:“你也回来了。”
顾绍读完硕士后,拿了我爸设立助学金出继续深造,我和他不见已七年了吧……
“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两个同时开口。
我顿了下,说:“回来半个多月了。”
“边走边说吧,外边太热。”顾绍笑了笑,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我原本以为他那样家境里成长起来小孩一定孤僻自闭,接触之后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曾有人说过一句精辟话:只有嫉妒他人,没有讨厌他人。
顾绍爸妈在他很小时候就离婚了,妈妈跟别男人结婚,爸爸又因工伤残疾,家里还有一个年迈奶奶,小时候全靠奶奶收纸皮赚几块钱养家。我印象中顾绍一直是八岁那年,他穿着洗得发白衬衫,柔软黑发拂过额角,朴素干净,斯文秀气,面带微笑说:“我叫顾绍,以后是你家庭教师。”
结果现在,他是周惟瑾老师。
“周惟瑾怎么没来?”我问道。
“打篮球,脚扭到了。”顾绍说着,叹息着摇头失笑,“刚刚他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校门口接你。”
“你认得出我?”我有些惊诧。
“他说大着肚子……”顾绍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你也没什么变化。”
很多人都说我没什么变化,这句话有两种理解,一种是我永远年轻貌美,一种是我从生出来就是个欧巴桑。我建议大家取前一种理解。
顾绍带着我回他宿舍,周惟瑾正翘着腿在吃饭,回头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说:“大琪啊,你是想你可爱弟弟了吗?”
我差点一口血喷他脸上。
关门,放禽兽!
我问顾绍:“周惟瑾受什么刺激了?”
“太多女生给他送温暖了,有点发烧(骚)。”顾绍一语双关。
周惟瑾烦恼地摇头:“P,那些女人烦死了,整天送小金鱼小乌龟,还不如送红包来得实际。”
“我觉得他是在炫耀。”我鄙视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顾绍搬了张椅子给我,顺便附和。
周惟瑾一副“白天不懂夜黑”孤傲表情,推了一份盒饭给我。“你早上十点多过来,现在还没吃午饭吧,给,别饿到我外甥。”
我默默接过盒饭,问道:“周惟瑾,你干嘛跑来骚扰顾绍?”
“宿舍太吵了,又脏又乱。”周惟瑾嫌弃地说。
根据我对周惟瑾了解,我说:“一定是你弄脏弄乱,而且还不收拾。”
周惟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不过这里老大会收拾。”
顾绍一直像我和周惟瑾大哥,虽然多年没有见面,但感觉也不曾生疏,或许是因为大家一直没变。顾绍说他回来一年多了,之前在外教书,现在在大学任教,爸爸半年前过世了,他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就近照顾奶奶。
顾绍算是周惟瑾唯一服气人,大概就是传说中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扶不起阿斗这一事实。不管顾绍怎么教,他成绩始终粘死在跌停板上,忒不给顾绍面子。
“大琪,你怎么突然来了,秦征呢?老妈昨晚上打电话给我时候还跟我说他回来了。”周惟瑾一边扒拉饭一边问,忽地顿了一下,抬头看我,“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这个死小孩,什么时候第六感变得像女人那么敏锐了。
“没,我不是突然想我可爱弟弟了吗……”我含糊说道。
“一听就有问题。”周惟瑾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严肃地看着我,“大琪,是不是那禽兽欺负你了?
我抽了抽嘴角,“没事,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周惟瑾眯了眯眼,看了我片刻,径自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我惊恐地看着他:“周惟瑾,你干嘛!”
他一边瞪我,一边说:“姓秦,你把我姐怎么了!”
我倒抽了口凉气,有种所托非人腹背受敌感觉。
“滚!”周惟瑾顶着张流川枫脸,做出樱木花道表情,恶狠狠地说,“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就算来了也别想见到她!”
我紧张地盯着周惟瑾,听不到电话里秦征声音,心里七上八下。
秦征向来不是个擅长解释人,看我们之间相处情况就知道了,所以对着周惟瑾,也不能指望他能把乱麻在几句话间解开。
周惟瑾对着电话冷笑。“姓秦,你以为结婚证算什么玩意?这就是个双向绑定合约,男女平等本身就是一种对女性不平等,幸亏我姐这次聪明没随便跟你领证,不然就被你绑定了。再说结了婚还可以离,离了婚女人却会贬值得比人民币还快,对女人来说,一张结婚证远不如一张房产证来得牢靠,想绑定我姐,怎么不得要一堆房产证!”
我转头看顾绍。“你教他?”
顾绍淡定喝茶,掀了掀眼皮,微笑撇清:“自学成才。”
撇得干干净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相信周惟瑾不但被大学上过,还被顾绍上过,比上一次我回来看他时候智慧和流氓程度提高了不止三个档次,果然近墨者黑,一个喝过资本主义墨水知识分子,肚子就不能是白!被顾绍熏陶了一年周惟瑾,气质上已经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开始赶美超英,一夜进入**了。
“哼哼……我就跟你说,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别说她怀了你孩子,她就算给你生了一打孩子,我们家养得起,还有大把人等着娶她!”周惟瑾转头看顾绍,“顾绍,你会娶吧。”然后也不等顾绍回答,立刻低头接着说,“听到没,他说会娶。”
在现场我表示都没有听到……
“反正,这件事肯定就是你错,就算是我姐错也是你没阻止她犯错她才会犯错,所以归根到底也还是你错。你不用来了,她不会见你。拜拜!”
周惟瑾潇洒地挂了电话,继续抓起筷子吃饭。
我张大了嘴看他。
周惟瑾抬眼扫了我一下,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吃饭?闭嘴,嚼!”
我默默闭嘴,深深以为,我们家里四个人,最菜,是我……老妈怀周惟瑾时候,得吃了多少补品,才能让他这样大器晚成。我始终怀念傻乎乎可怜兮兮跟在我身后扯着我裙角偷穿我裙子比我更像萝莉周惟瑾,并对他由偶像派向歪瓜烂枣一路狂奔感到痛心疾首。
周惟瑾狂扫了饭菜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背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地看我。“大琪,坦白从宽,禽兽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怎么现在连领证都不跟他去了。”
我含着口温水慢慢咽下,说:“这件事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那你就多说几句。”
我说:“我好想午睡……”
“别想逃避!”周惟瑾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觉得他跟沈枫比较像亲姐弟,尤其是在对我和秦征态度上,一样鄙视以及仇视。“不然等一下我就关门放禽兽!”
我无力地仰头望天花板,组织了一下语句,低下头对周惟瑾说:“他疑似有外遇。”
周惟瑾愣了一下,面无表情抓起一旁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说:“我操!”
我愤怒地说:“你就不能不在我面前说脏话吗,多不利于胎教!干!”
顾绍叹了口气,给我们两个各自添了水,说:“我去打热水,你们慢慢聊。”
顾绍关了门出去,周惟瑾严肃地盯着我。“有证据吗?哪个女人?”
“周惟瑾,这事你别管,我自己能处理好。”
“能处理好你大中午跑来投奔我?”周惟瑾嗤了一声,“你说,是他同事还是老同学。”
我低头叹了口气:“都是。”
“还他妈有两个!”
我之前真是抬举周惟瑾智商了。“一个。”
周惟瑾脑子转了转,终于想明白了。
我说:“这事,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双截棍是没有用。”
周惟瑾憋屈地说:“那事不准再提……”
那事其实没什么丢脸,只是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那结局。一直以来,我都是绯闻缠身,并且传闻跟事实往往截然相反。高中时候莫名其妙被传跟某个校草级别男生有染,结果得罪了某个据说是校草女友大姐头,成为女生们重点打击对象,遭遇了惨无人道迫害,直到后来被周惟瑾发现了我被泼墨校服外套,他带着一群兄弟手持管制刀具以及各种凶器杀上我们高中,找到那些带头作案女生,把她们围在角落。
我一直害怕会发生血案,谁知道最后他们只是自残……
一群小正太耍狠,拿着双截棍和铁管表演,企图给对方造成心理上压迫和恐惧,结果家伙全往自己身上招呼,并且由于功夫不到家,力道掌握不好,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确实也震慑住了那群女生,让她们不敢再找我麻烦。本来我一直很低调,没有人知道我爸是周易,结果因为周惟瑾太有名,我名声立刻响彻初中部和高中部,从此虽然没有被欺负,也没怎么交到朋友了。叹息,我低调,一不小心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一次周惟瑾胸口和后背被自己用双截棍打出了好几道淤青,我瞒着老爸老妈帮他擦了两个星期药酒。
对这件事,他引以为耻,企图忘记,但因我一再提起而终身难忘。
我认真地说:“我是说真,这一次问题比较严肃……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确切是什么问题,反正……我会搞定!相信我,小弟!”
周惟瑾闷闷地说:“我就从没见你真正搞定过什么……”
顾绍提着热水壶回来,对周惟瑾说:“你等一下还有课吧。”
“三论,不上了。”周惟瑾说。
我震惊地看着他:“马克思主义**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这么重要课你怎么能不去上,你想拖社会主义后腿吗!”
顾绍补充说:“要点名。”
顾绍三个字一击必杀,周惟瑾抓头嚎了一声:“靠!”
大学最痛苦事,是点了名没去上,更痛苦,是去上了没点名。对于有些老眼昏花老师,你还可以让别人帮你捏着名字喊到忽悠过去,但是周惟瑾作为校园名人,各路人马重点观察对象,想含混过去,根本没有可能。
三论毛概这种课,基本上是考验学生人品和老师创意课。老师创意集中体现在评分方式,比如开风扇吹考卷,飞得越远分数越高,比如漫天撒卷子,越上面分数越高。学生人品就取决于老师评分方式。
只能说,周惟瑾人品,出生时候就跟胎盘一起扔掉了,成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大学寂寞如雪,周惟瑾大学生活雪上加霜。
我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心里一片苍凉,于是转头对顾绍说:“能不能再点份黑椒牛肉盖浇饭给我,还饿……”
顾绍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这里外卖,基本上中午点可以当晚饭吃了。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学校食堂已经收摊了,顾绍带我去学校外面挑了间偏僻馆子吃饭。
看样子顾绍跟掌柜挺熟络,那徐娘半老掌柜对他猛抛媚眼,顾绍面不改色地点了几道菜,回来在我对面坐下。
“你下午没课吧,不会耽误你吧?”
顾绍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大老远来,招呼你应该。”
“早该了。”我不满地说,“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也没跟我说下,周惟瑾也是,他也没跟我说。”
顾绍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事,之前你也不在A市。”
“我原来还以为你会移民,然后把你奶奶接走。”
顾绍无意识转着水杯,低头想了什么,然后微笑说:“就像你说,报效祖,为人民服务。”
饭菜很快送上来,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个多小时,打了个饱嗝,撑着肚子出门。
“我送你回家吧。”顾绍说,“这里比较偏僻,要回你家得转几次公交车,你怀孕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很烦恼。“今天,秦征跟我妈说,我们出来是领结婚证,我空着手回去,不好交代。”
顾绍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怎么办?”
其实这句话是我想问他。我挠挠头,用自己脑子思考了一下,说:“骗她说民政局失火了?”
“她会看新闻。”
“真跑去民政局放火?”
“孕妇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绍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最后,我不意外地在学校外面找到一个办证。
祥瑞御免
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山寨?
办证大妈告诉我,一切皆有可能山寨。
“你要什么证?”大妈叼着根烟,排出一叠假证,像卖《如来神掌》那样犀利。
“结婚证。”
大妈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没问题,我们做结婚证也十分逼真。”说着给我看了样本,我本来以为会是明星头像,结果十分穿越,竟然是蜡笔小新和樱桃小丸子……
一个做盗版,都懂得尊重别人肖像权,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来一张。”我转头示意顾绍付钱。作为一个暴发户,我用别人钱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二位吗?”大妈用诡异目光看着我和顾绍,又重点扫过我微微隆起肚子,我怀疑在不久明天,顾绍会因为我而声名狼藉……
我从周惟瑾给我备用手机里找到大四那年我和秦征一张合照,“这两个。”
大妈先是赞叹了一下郎才女貌,很善解人意地无视周惟瑾在我头上标记“傻Ъ”和在秦征头上标记“装逼”以及文件名“**”。文化造诣这么鬼斧神工周惟瑾高考语文竟然才89,这着实证明了应试教育不利于筛选真正人才。
付过钱后,我和顾绍淡定地到一旁等着。
顾绍很坦白地说:“我不觉得你能搞定自己事。”
我无力叹息。“但让别人Сhā手也不合适,到底是家务事,内政问题。”
“好好和他谈一谈,别拖太久了。”顾绍笑着说,“肚子大了会变胖,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一开始我想谈,他不愿意,后来我走了,他才来追,那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大不了不穿婚纱。”我想开地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向往穿婚纱。”顾绍抿唇浅笑,“裹着蚊帐当婚纱,逼周惟瑾当花童捧你裙摆。”他选择性无视掉自己那部分。
“当年我年幼无知……”我硬着头皮说。我深深以为每个女生都有一个关于婚纱白色美梦,并且都曾经以很囧方式曲线实现。在《新白娘子传奇》红遍大江南北时候,裙子以长为美,我将这种概念融入了婚纱设计之中,蚊帐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拉出长长裙摆,在头上Сhā满乱七八糟“发簪”,中西文化有机融合,古典与现代完美辉映,让当时任我家教顾绍在开门瞬间,下意识倒退了半步,露出一个极少见呆滞表情。
当时我神经比现在还粗,对顾绍纠结选择性无视,还兴冲冲地跑上前仰头对他说:“顾绍顾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先……说……”他眉梢眼角和嘴角一齐抽搐。
我羞涩地低下头说:“你看,我有花童了。”指了指捧着裙摆一脸懵懂周惟瑾,“但是婚礼话,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顾绍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慢慢变红,吞吞吐吐地说:“嗯……少了点什么……”
“所以。”我期盼地看着他,“你扮演一下那个角色吧!”
顾绍白皙脸上浮起两抹红晕,比我还羞涩样子,僵硬地说:“要怎么做……”
“就是站在我面前,然后问那个什么生老病死……”
顾绍又是愣了许久,反应比平时慢了几十倍,直到脸上红晕慢慢褪去,干巴巴地说:“哦,你是说主婚人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期待地看着他,周惟瑾在一边软软地喊:“姐姐,我手好酸啊……”
当时我们年纪小,年幼无知不懂害臊……
顾绍眼角一弯,笑着说:“现在进步了一半。”
有时候我也恨自己太过聪明,干嘛要听懂他弦外之音,这分明是拐弯损我虽然不年幼了但还是很无知……
领了几可乱真结婚证,我感慨万千——第一次买到比正版还贵山寨。结婚只要九块钱,这张假证竟然要十块!坑爹啊!
顾绍领着我回学校停车场取车,一辆黑色卡宴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我指着那车ρi股说:“开这种车这种速度,不是小白脸就是二奶。”
结果那辆车像是听到我话,倏地刹住,然后立刻倒了回来,在我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小白脸秦征跨了出来,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过顾绍,又落在我面上。
“小琪,跟我回家。”秦征声音冻人得很。
顾绍微笑着伸出手,“你好,秦征是吗,我是顾绍。”
秦征在听到“顾绍”两个字时候,瞳孔一缩。我忽然想起刚才周惟瑾在电话里说了一件很不靠谱事,跟顾绍有关。
秦征礼节性地握了下顾绍手,似乎有些过度用力了,指节发白。
“久仰。”秦征不怎么友善地说。
顾绍不以为意地笑笑。“彼此彼此。”
一辆风骚卡宴,一个大肚女人,两个旗鼓相当俊美男人在校门口对峙,我觉得很容易再度引起不靠谱流言蜚语。
祥瑞御免。跟我走得近人都不会有好名声……
顾绍低头看我,问道:“跟他走跟我走?”
这句话也挺容易让人误解,秦征听到这句话时候,脸色更冻人了。
我仍然有些犹豫,顾绍对秦征说:“不好意思,我跟小琪说些私房话。”然后不等秦征反对,就拍拍我肩膀,在秦征杀人目光中带我走到一边。
“跟他回去吧。”顾绍看了秦征方向一眼,低头对我说,“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我以为你会跟周惟瑾同一立场。”
“我跟周惟瑾立场一样。”顾绍笑着说,“都是为你好,只不过方式不同。”
“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顾绍还和小时候一样,像大哥般让人觉得可以依赖,可以信赖。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只会深化矛盾。”顾绍拍拍我肩膀说,“回去吧。”
我纠结了一下。“跟他回去领证吗?那我刚刚十块钱不是白花了?”
顾绍嘴角抽了抽,“嗯……你可以多点时间考虑一下,那张证今天还是用得着,至少不算全然白费……而且钱其实是我付,这个你不用帮我省……”
我觉得顾绍说话勉强还算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总体来说给了我一点面对秦征动力。虽然秦征眼下看起来很危险,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危害我人身安全。
我决定听从顾绍话,上秦征车。
秦征听到我说“我跟你回去”时候,明显松了口气,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跟去民政局领证!”
秦征眼神一黯,勉强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微笑,柔声说:“好,今天先不去。”
他后半句话显然是暗指改天。改天事改天再说吧,我一般不想三天以后事。
秦征很快打开车门,送我上车。
顾绍对我微笑挥手告别,说:“扣除假证十块钱,饭钱五十五,记得打我账上,零头就不用给了,当我请。”
我向前踉跄了两步,泪流满面……
突然之间,我理解了卫翼当时复杂心情和抽搐嘴角。我甚至怀疑,顾绍劝我跟秦征回家,只是为了省来回车油钱。你们知道,发改委又打飞机了,油价一直在涨……
秦征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戒心稍减,但敌意仍在,淡淡说了“再见”,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顾绍耸了耸肩,苦笑着摸摸鼻子,转身离开。
我用余光瞟了秦征几眼,调低了座位,准备在回去路上补一下午睡。
秦征调整了呼吸,尽量柔声说:“小琪,很累吗?”
“嗯。”吃饱之后,我开始犯困。
车上开着冷气,秦征车速开得慢了许多,探过身来把冷气叶调向上方,避免冷风直吹,又从后座上取了件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说:“小心着凉。”
我受不得别人对我好,哪怕明知对方是在献殷勤。
我侧躺着,背对着秦征,昏昏欲睡。
片刻后,听到秦征开口:“小琪,睡了吗?”
我闭着眼睛,说:“你每次都在我快要睡着时候吵醒我。”
他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和顾绍认识?”
秦征终于还是问了。
“很显然我们不只认识。他还是我小学同学,初中高中校友。”
“我知道。”秦征说,“他是A市名人,神童。”
如果说秦征是传奇,那顾绍就是神话了。
“他还是我家庭教师,虽然只比我大三岁,懂却比我多很多。”我顿了顿,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关于顾绍,不知道问谷歌,目前个人不支持百度。”
秦征反应好像比平时慢了许多,在我快要睡着时候,他才又一次开口吵醒我,我简直快要抓狂了!
他有些苦涩地问:“你来这里,是找周惟瑾,还是他?”
家丑不可外扬
听他这么问,其实我挺难过,心脏抽疼了一下。
我问他:“秦征,你是在吃醋吗?”
他依旧过了三秒才回答:“是。”
我说:“顾绍是我一个很重要朋友,他爸爸和我爸爸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他也像大哥一样照顾我。我八岁就认识他了,那时候我刚上小二,成绩不好,爸爸让他帮我补习。我们上同一所小学,一起上下学,他经常去我家,和我们家里人都很熟,我把他当家人一样。高二时候他出,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偶尔给我寄明信片回来,一年前才回。周惟瑾在电话里故意骗你,顾绍没说要娶我。”我顿了顿,又补充,“可是我真不是没人要。”
我觉得自己能考上X大,顾绍功不可没。我这样资质愚钝学生,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分析例题给我听,虽然我成绩还是一路长红,让老妈终日捶胸顿足长吁短叹,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讲课水平,甚至打算放弃当灵魂工程师这个美好志愿,幸亏我厚积薄发,总算在高考时候爆发了一回,才让他挽回了不少信心。他说,我不是傻姑,是郭靖,那他一定是马钰了。
顾绍大我三岁,我大周惟瑾三岁,他就像我和周惟瑾大哥,周惟瑾在电话里故意那么说气秦征,是因为他没把顾绍当外人,开起玩笑来百无禁忌。
秦征右手越过来握住我左手,轻轻握在掌中,拇指在我掌心摩挲着。他说过,喜欢我手,握着感觉很柔软,像能嵌进掌心一样。老妈也说,手软人贵气,走到哪都有人疼,天公都疼憨人,所以我先是遇见了顾绍,然后又遇见了沈枫和秦征。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遇见秦征是我幸运。
秦征说:“小琪,你不了解男人,就像……可能我也不了解女人。”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男人也要具体分析。或许我只是不了解你。”
秦征没有辩驳,转移话题说:“刚才在来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对他两个小时思考结论不抱什么期望,毕竟他想了一夜也只是想逼我和他领证,但他要说,我就随便听听。
他说:“对不起。”
我嗯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三个字。
“你突然逃走,身上又没有带手机,我找不到你,很担心。”
我继续嗯,让他继续说。
“我那天突然回来,没有事先告知你,没有立刻打电话给你,让你和我一样担心,是我不对。”
我知道他想忽悠我,想告诉我,他担心我就像我担心他一样,他那句话重心在“让你和我一样担心”。
我继续保持沉默。
“小琪。”他捏了捏我掌心,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跟我回家吧。”
我由他拉着手,开始装睡,他得不到回应,也一直沉默着,沉默到我从装睡到真睡着。
等我醒来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红霞满天。我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自己手已经被塞进西装外套下了。
市里正堵着车,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我们被困在路中央。秦征左手手肘撑在车窗边上,右手握着方向盘。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他转头看向我,霞光让他神情看起来柔和许多。
“睡醒了?我刚打电话跟妈说,市中心堵车,我们在外面吃过饭再回去,晚上想吃什么?”
我等脑袋稍微清醒一点才问:“你妈还是我妈。”
他说:“咱妈。”
真无耻。
“我想吃上海菜。”
“好。”他开了瓶水递给我,“喝水润润喉。”
喝过水后,人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车在市区里龟速前行,等到了饭店,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秦征点了几样我喜欢吃菜,然后汇报说:“沈枫和周惟瑾打过电话来。”
我可以猜想秦征又被两个人用机关枪扫射过耳朵了。
“我说你在午睡,你要不要回电话给他们?”
我如果不回,也会被扫射。
事实证明,我回了,也只是被提前扫射。
周惟瑾说:“没出息,他让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他让你领证你怎么不领证啊?什么,顾绍劝你?”声音变小,冲旁边人喊,“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你送羊入虎口啊……”
沈枫说:“没出息,他逼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你要逃还干嘛跟着走?什么,我在睡觉?我睡觉你不会喊啊!那你领了证没……靠,这也能山寨,我服了你了……”
我把手机递还给秦征,捏了捏眉心。
“你刚刚说……假结婚证?”秦征眼角抽搐。
我把十块钱做假证件拿给他看,他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
“在我想清楚要不要跟你领证之前,就先用这本应付妈妈吧。”
秦征说:“我刚跟妈说过了,今天民政局人太多,你等太久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了。”
唉……其实多简单一事啊,我还浪费了顾绍十块钱,想想都不觉得心疼。
我叹了口气,把假证拿回来塞口袋里,说:“以后说不定有用,先放着。”
秦征沉默着看了我许久,才问道:“小琪,我和卫翼事,你真想知道吗?”
我想说,你又不是同志,我管你跟卫翼有什么事!
但看秦征想告诉我样子,我觉得再矫情就没意思了,于是沉默聆听。他平时话不多,这两天算是被我逼出来了。
秦征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淡定地喝了口温水,心想:你坑爹呐!
“高三毕业那年,卫翼突然出现在我家,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们一家充满敌意。他走之后,我爸妈吵了一架,我妈离家出走,那时候我和爸到处找她……”
我突然想起来,那次颁奖,秦征没有去。“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一次奖学金你才没有去领?”我问。
秦征想了下,点了点头:“那时候顾不上其他了。我找过卫翼,问他原因,但他也不肯说,只是撂下狠话,说我们家欠他,他一定会夺回去。那时候我本来打算去港大,但因为担心他做出些出格事伤害我家人,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听说他报了X大,我也改了志愿,去了X大。”
“可是……”我觉得自己像在看八点档肥皂剧,有些纠结,“他也没做什么伤害你们事吧……”
秦征冷笑一声,“是我没有给过他机会。小琪,当初他故意追求你,你以为是为什么?”
“因为我聪明漂亮?”
秦征沉默了片刻,说:“嗯……你姑且就这样认为吧……”然后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
其实我还不是很饿。
我慢慢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想,用我狗血想象力编出了一部八点档,然后咽下菜,问秦征:“难道卫翼是你同父异母兄弟?你爸爸抛弃了他妈妈又娶了你妈妈?所以他心里饱含仇恨,想要报复社会……”
秦征面无表情地说:“未尝没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听我话,以后离他远点。”
“哦……”我闷声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家丑了,家丑不可外扬,也难怪秦家爸妈不告诉秦征,秦征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上一代恩怨了。只是没想到秦爸爸一个温文儒雅君子,竟然也有那么风流想当年。
那白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想问,秦征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皱了下眉接起来。
“什么事?”
那边叽里咕噜了一阵,秦征神情渐渐凝重,漆黑眸子里燃起了一簇怒火,冰冷僵硬地说:“你们先停下,什么都不要做,其他等我过去再说。”
等秦征挂了电话,我才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秦征给了我一个安抚微笑。“公司事,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明天又要回一趟X市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秦征听了我问话,唇角微微扬起,好像心情突然转好了。“我会尽快回来,你好好呆在家里,肚子大了,别到处乱跑,A市治安也不是很好。”
我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秦征似乎多数时间是在看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我抬头看他,问:“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吃饭?”
他眼神微闪,顿了顿,说:“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我噎了一下,咬着筷子看他,他这般小心翼翼模样,让我真有些不忍心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幸亏是在包厢,没有其他人围观。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环住我肩膀,下巴轻轻蹭着我头顶,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熟悉气息,是让人心安清冽淡香。
我只答应让他抱抱,但是他又得寸进尺了,捏着我下巴微微抬高,唇瓣厮磨,舌尖舔去我唇角酱汁,轻轻吮吸啮咬。
我有些晕眩地抓着他衬衫袖口,想要推开他,他僵了一下,却忽然把我抱得更紧,撬开我双唇加深这个吻。
心跳声是“咚咚咚”震响,好像连肚子也一跳一跳,秦征左手从我上衣下摆探入,掌心毫无阻隔地贴着我圆润肚皮,轻轻抚摸。
我轻声嗯嗯哼哼,觉得这样抚摸和轻吻很是舒服,也就不推开他了。
许久之后,他才结束这个吻,轻啄了一下我眼睑,哑声说:“不许逃。”
我懒懒嗯了一声。
他最后紧紧抱了我一下,说:“很想你,想带你一起回X市……”
“妈妈不会让。”我说。
“坐飞机也太辛苦了,我又没有时间照顾你。”他亲了亲我发心,“等我,很快就好了。”
唉……
怎么说呢,我都习惯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
秦征送我回家,我口袋里揣着假证,手上提着宵夜,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人来开。在我准备折回秦征家求收留时候,门终于刷一声,开了。
门一开,开门人立刻像接到接力棒运动员一样转身就跑,我抽了抽嘴角,自觉地进屋,关门。
老妈在客厅大声喊:“小枫枫快点,快死了快死了!”
感情刚刚是忙着打游戏没顾上给我开门了,就沈枫那样一开就跑看都不看一眼速度,入室抢劫什么估计毫无压力。
我把宵夜放厨房,又回到客厅,两个人还在面目狰狞地奋战。老妈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喂,我回来了。”我是来找存在感。
“左边左边!跳左边!”
“周妈妈,你挡到我了!”
我:“……”
沉默了片刻,我默默转身回房,拿起床头手机开机。
开机屏幕一闪而过,马上有个电话打了进来,不出意料,是秦征。
“才进家门?刚刚打你家电话,怎么没人接?”
我看了一下外面,别说电话来了,估计着火了她们都很难挪动一下尊臀。“妈和沈枫正忙着,我刚刚才进屋。你到家了吗?”
“嗯。”秦征应了一声,“我订了晚上机票回X市,等一下就去机场了。这次回去我会把工作辞了,把后续工作交代清楚就回来。小琪,我知道你一直想回A市,我们一起回A市。”
我愣了一下,之前并没有听他说过这个计划。“这样好吗?可是你在证券公司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正在上升期啊。”
秦征轻笑一声:“有舍才有得,那只是一个过渡。”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灯,沉默了片刻才问:“白薇呢?”
我仿佛能看到秦征在我跟前皱眉了。“白薇怎么了?”
电话那边依稀传来秦妈妈喊声,秦征答应了一声,又对我说:“我该出门了,到X市大概是四五点,明天中午再打电话给你。”
“你先忙吧,不用急着打电话给我。”
秦征温声说:“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担心了。”
我轻轻回了一声:“好,我等你电话。”
睡到中午起来才起来沈枫又跟老妈奋战到半夜了,她进屋时候,我还清醒着,可能是车上那一觉睡得太香。
“来,给我看看你们结婚证!”沈枫跪在床上说。
我从抽屉深处掏出证件扔给她,她接过细细看了,表示:“周小琪,你当你妈是傻吗?”
我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明显比照片上老多了!”
这话真打击人,我只能说:“照片是P年轻。”
沈枫翻白眼:“你骗傻子啊!”
我认真地说:“我妈真会信!”只要跟她说一句“这是高科技,说了你也不懂”,她就会盲目崇拜从而信以为真。她深刻贯彻了“好读书,不求甚解”方针,已经升级为“不读书,也不求解”,男人都能怀孕了,人类都能登上月球了,李宁说,一切皆有可能。
“我跟秦征签订了停战协议,暂时性休战,他已经割地赔款了,不过只付了首付,还有尾款没付清,他说有事要先回X市,所以我们秋后算账。”我向沈枫汇报最新战况。
沈枫懒懒地靠在床上,“他向你坦白了局部真相了?我就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只不过他也太忙了吧,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要回去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觉得这件事涉及严重**问题,而且是别人**,所以只能这么跟沈枫说:“这件事涉及第三方利益以及**,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事情真相查明之后,我还是有权继续沉默。”
沈枫安静了三秒钟,掐了我脸颊一下,说:“你自己事,自己把握好了!小心别被骗财骗色就好!”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肚子都被骗大了,还有什么可以被骗。也只有沈枫会说我被秦征骗财骗色,别人都觉得是秦征被我骗财骗色,完了还被奉子成婚,彻底踏进了坟墓。对于此类言论,我问过当事人看法,当事人推了推眼镜,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很是冷淡地说:“嗯,就像你刚才说那句。”
我说过很多话,他这么一说,我低下头用力地回想,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过什么,最后还是求问于他,继而震惊于看似完全沉浸于自己世界里一直无视我秦某人竟然对我说过话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我说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婚姻这个坟墓,有你跟我死一起埋一起,感觉也不算差了。
跟秦征这样人一起生活太伤脑细胞了,他情话都像摩斯密码,而我只会猜脑筋急转弯,如果他能将就一下我智商,那我们感情生活一定更加和谐。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秦征果然准时打电话给我,彼时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准备开始符合科学发展观胎教,但是前方两个不靠谱女人依旧面目狰狞地沉浸于各种暴力游戏,于是我拿起书,准备拐去周惟瑾书房,然后看到墙上贴着各种性感女星和热血动漫海报,我又摸到阳台上去晒太阳。唉,我真不认识什么武藤兰饭岛爱苍井空小泽玛利亚,也无法理解周惟瑾这种曲线爱抗日阿Q精神,河蟹片什么,我从来不看,只和正在跟我打电话这个男人亲自实践。
“公司事很棘手吗?”我贤良地问。
“还好,很快就能解决了。你在家吗?”大概是午餐时间,他才得空给我打电话,听那边声音,大概是在餐厅。
“是啊,我在开始胎教。”
秦征似乎有些感兴趣,含笑问道:“怎么胎教?”
“看一些有利于胎儿成长,符合科学发展观书和杂志。”
秦征想了想,很难得地给出一个比较符合我个性参考答案:“看党章?”
其实这个建议也不错,毕竟嗳嗳党要从娃娃抓起,不过……
“那个我都看不懂……”我仰头看着天上浮云朵朵,说,“嗯……你知道,我看王力宏写真神马……”
秦征呼吸声都很有磁性,只是有些过于绵长了。
我觉得他可能正陷入深深沉思之中,企图了解王力宏和胎教之间内在联系,我善解人意地解释说:“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看看你照片,毕竟你和王力宏很像。”
“很像?”秦征疑惑地问。
这个像,是抽象像,不能肤浅地做表面理解。
“有如此才华,要美貌何用。有如此美貌,要才华何用。”我援引了江湖对王力宏评价,而后做了总结陈词,“从娘胎里受此熏陶,以后孩子也会有才有貌。只可惜没有你写真,只能看看王力宏。你应该不会介意以后孩子长得像别人吧?”
秦征呼吸声又开始绵长了。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晚上秦家爸妈来我家吃饭时候,带来了秦征从小到大所有照片。
唉,那么闷骚是何苦呢?直接说你在意不就成了吗。
其实秦征和王力宏长得一点也不像。山寨一下《安娜卡列尼娜》里一句话:凡人总是相似,美人却有各自美。
秦征那种性子也不是喜欢拍照人,所有照片加起来也只有一本,其中还有各种家庭聚会合照,从这些照片里,我学到了一句话——几十年如一日。
秦征几乎不怎么会笑,尤其是面对镜头时候,所有人都在说“茄子”时候,只有他依旧薄唇微抿,不苟言笑。他笑得最多照片就是三岁以前,小凤眸已现雏形,因孩子眼黑较大,眼睛便显得略圆而天真。黑白照片里有一张微皱着眉头,噘着小嘴,目光游离在镜头之外,45°角仰望不知名某处,露出一副渣滓洞里革命斗士苦大仇深忧郁愤怒表情。
沈枫说:“他妈不给他吃奶所以忧郁吧。”
我很纠结地说:“也可能是吃太饱了。”
后面开始有彩色,他脸上粉扑扑,一双黑葡萄似大眼睛微弯,闪闪发亮,穿着很艺术衣服,盘着腿坐在书海里,手上抓着一本貌似《水浒传》连环画,依旧是45°仰头看向某处,咧开嘴露出灿烂笑容以及几颗小珍珠一样牙齿。
沈枫说:“你生个儿子吧……”
我摸摸照片上那张粉嫩小脸,萌得心肝儿乱颤,母性大发,没忍住贴上去亲了亲。
沈枫哼哼假哭,伸手来摸我肚皮,喃喃念道:“一定要长得像爸爸,一定要长得像爸爸……”
我推开她说:“你不是不待见他爸爸吗?”
“虽然我一直觉得是你被他骗财骗色,但是这种想法明显带有主观色彩。”沈枫悠悠道,“不可否认,就色相来说,还是像秦征比较好。”在我泪奔之前,她又补充一句,“当然,性格随你更好。闷骚是一种病,得治。”
“唉……”我也叹了口气,“小时候笑得多可爱啊,怎么长大了就不爱笑了呢?我还真不能让儿子也随了他。”
“说不定他童年有阴影,像《恶作剧之吻》里江直树,被妈妈逼着穿女装!”沈枫瞬间亮了,抓着我手臂说,“快找找!”
我一边翻页一边说:“那种东西就算有肯定一早就销毁了,更何况秦妈妈根本不是那样人。”
秦征小学之后照片就不多了,而且是越来越少,大多数是各类比赛照片,各种竞赛得奖选手合影,他一直是各种金牌,第一名,面无表情地拿着奖状奖杯看镜头,站在正中间与其他人灿烂笑容形成对比。
沈枫对秦征看法在这个时候和周惟瑾达成了高度一致,她撇嘴说:“装逼。”
我觉得秦征是领奖领到麻木了。
直到我看到某张照片,觉得十分眼熟。
那是一张“小发明家”得奖者合影,里面一共有十几个得奖选手,参赛者都是初中以下学生,但得奖者大多数是初中生,秦征作为一个还在发育初期五年级男生,身高在那一堆熊腰虎背里真可算得上是鸡立鹤群,小巧玲珑,浓缩就是精华。唯一给他垫背,就是第二排左起第三个看起来傻乎乎,其实还是傻乎乎女生。
沈枫指着那个傻乎乎女生说:“这个人好眼熟。”
我转头看她,问:“像我吗?”
她看了我半晌,又低头看照片,说:“像。”
我说:“那就是我。”
沈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不知道该说你小学就长得像欧巴桑还是说你现在还长得像小学生。”
我觉得她完全没抓住重点。
重点是——我和秦征原来那么早以前就认识了!
攘外必先安内
我这个人记忆力有很大缺陷,看书背课文一般记不住,记仇记恨记些个鸡毛蒜皮小事还算过目不忘。
那个小发明奖是我这辈子获得过不多奖项之一,跟其他什么金乌鸦奖(天涯),金掬花奖比起来还算是比较靠谱,这集中体现在秦征也参加并且获奖了,但其实当时我参赛作品几乎全部是在顾绍指导下然后根据我个人真实水平进行微调完成,所以那个得奖发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跟它还真不熟。
只记得是小学五年级最后一个学期,那时候还没有毕业考,秦征虽然得奖无数,但还没有因为成为本市有史以来第二个征服变态出卷者和改卷者获得双百分毕业生而声名大噪,所以那时候,我知道他是哪根葱啊!
但是我向来与人为善,尽管他冷冰冰地难以接近,不过我俩作为所有参赛者里年纪最小,自然是要相互友爱,一致对抗那些人高马大初中生。我这个最后一名还没什么压力,他这个压过所有初中生拔得头筹嫩青应该压力很大,我其实不介意帮他分担点压力,所以主动接近示好。
“你好,我叫周小琪。”我弯着眼睛凑上前去,“你叫什么名字?”
怪只怪我之前颁奖时候打了个盹,没注意听上面念名字,他又把奖状收了起来。
那时候秦征,就跟现在照片所显示一样,双眼狭长,眼角微挑,看人像鄙视一样,人缘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只有老师会喜欢这样小孩。我脸皮厚,抗打击能力强,如果说他冷漠杀伤力相当于一个加强连,那我防御力就是无数个老A。(《士兵突击》)
当时竞赛主办方是邀请我们上酒店吃午饭,其他人说说笑笑,只有他一个人被排斥在外,几个初中生对我还算关照,我见他一个人孤零零,想起我妈说过“**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落单”,顿时壮志豪情地去拉上掉队他,叽里呱啦地一头热企图带动气氛,他只是每三段话回我一个“嗯”字。
吃饭时候,我也坐在他旁边,这个倒不是我自己选,而是因为按名次先后坐,他第一,我最后一个,绕了一圈,刚好绕到他身边。大概是看我说了许久,口干舌燥,正到处找饮料解渴,他就良心发现地递了自己可乐给我。当时我感动得几欲泪奔,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结果可乐入口,我噗地一声全喷在他白衬衫上。
那可乐里,不知道被哪个天打雷劈倒了估计有一半不明液体!味道直呛脑门,让我两眼发花,向后倒去。
许久之后,当我回过神来,肇事者已经逃之夭夭了……
究竟那杯可乐是他故意害我,还是别人害他结果阴错阳差我代他受过,至今也是一个悬案。
我虽记仇,却没想过报仇,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现在看到这张照片,我才不得不感慨于自己和秦征羁绊如此之深刻而久远。
听完我故事,沈枫摸摸下巴说:“难道后来初三时候,他接受你敬酒,就是因为对你心怀愧疚?”
我惊诧道:“他还记得我?”
“别忘了,你长得几十年如一日……”沈枫拍拍我肩膀,“他一眼就认出你应该也没什么技术难度。不过吧,他总不会觉得接受你敬酒就把欠你还清了吧。”
“这个,没什么必要还……”
“这个必须还!”沈枫恶狠狠地,“伤害一个花季少女纤细敏感心,给她留下一生烙印,怎么能不还?”
我仰头想了想,又说:“那他后来在大学时候,避我如蛇蝎,是不是以为我是去找他讨债,觉得我他已经还清了,我这么锲而不舍地追债让他很烦?”
沈枫像一个狗头军师一样沉吟道:“可是后来你不追债了,他还不是更烦?”我知道她指是我去野营,结果秦征满世界找我那件事。对于那件事,她总觉得深刻诠释了“犯贱”二字。
“闷骚,果然是种病,害人害己。”沈枫叹了口气,“你看看后面,看还有没其他□。”
我和沈枫一起当福尔摩斯和华生,企图在秦征过去里找到不和谐因素,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和白薇怎么只有一张毕业合影?”沈枫翻来翻去,皱着眉头说,“怎么不得有几张其他?还是被他藏起来了?”
“谁知道呢……”我心里觉得,应该不至于吧。
“一般来说,旧情人东西都会被收集到一起然后找个隐秘地方统一藏起来。”沈枫又狗血了,“他敢把这东西给你看,肯定是有备而来。对了!”沈枫眼睛一亮,“秦征回去了,白薇回去了吗?”
我愣了一下,这时才想起这个关键性问题。
我本来还苦恼于到底该怎么求证,结果不久之后,答案自己送上门来了。
隔天,白薇打电话来说:“周小琪,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然后约了我晚上六点在西区某咖啡厅。
电话挂了不到两个小时,又一个人打进来。
卫翼说:“周小琪,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然后约了我晚上六点在东区某餐厅,顺便谢绝沈枫。
我说:“你们夫妇俩能不能统一一下思想统一一下战线,这样子约我也很烦恼啊,你们当我是superwoman还是火影忍者啊?”
卫翼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我一边嚼着苹果一边说:“白薇也约了我,晚上六点西区某咖啡厅,你先打电话跟她统一思想下,决定了到底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然后再打给我。”
然后我很果断挂了电话。
沈枫很贤良地削苹果,抬眼看我,“怎么样?”
“白薇和卫翼没回去,约我谈判呢。”苹果忒难吃了,为什么孕妇得吃这种东西。我勉为其难地嚼着,说,“沈枫,不如咱们改喝苹果汁吧。”
“没我什么事,这是秦征吩咐你吃,估计是为了改良后代基因。别岔开话题,说正事,约哪里了?你去不去?”
“还没定。他们一人约一个地方,我又不会影分/身术,鬼才能赴约啊!”
我真好奇,到底卫翼知不知道白薇背着他准备偷汉子,如果秦征妈妈抢了卫翼爸爸,秦征又抢了卫翼女朋友,那我这个被炮灰下堂妻干脆收拾一下行李跟杯具王子卫翼凑一对权当补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手机一直没有再响起,估计那边先陷入了内战,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很能理解他们迫切需要先解决内乱,没空搭理我了。
等我吃完两个苹果,做完胎教,散步一圈回来,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了,晚饭煮熟端上来了,老妈在厨房挥舞着勺子说:“周小琪,来喝汤!”
我觉得自己真该好好孝敬老妈,当年她怀我时候一定也喝了不少惨无人道东西,现在是十年媳妇熬成婆了。
我把汤端到客厅边开电视边打电话给卫翼,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卫翼,不是我说,这事你们做得真不地道,就算你们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至少该发个短信让我晚上六点不用去赴约了,要不是我机灵,这会儿就被你们放鸽子了。你们这事伤了我心,我得看三天新闻联播才能痊愈了。”新闻联播简直是我心灵鸡汤,像我这么嗳嗳党爱人民三热爱好青年,只有听到祖形势一片大好,人民生活天天向上,GDP又创新高,才能忘记那些个人恩怨带来伤痛。
卫翼沉默了片刻,才说:“抱歉。”
这个时候,沈枫和老妈都在厨房,我瞟了一眼,稍微压低了声音说:“秦征赶回X市,这事是你下黑手吧。卫翼,你当初为什么出,现在又是为什么回来?”
“秦征都跟你说了?”卫翼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随即嗤笑一声,“那你觉得能是为了什么?”
他这么回答几乎就是默认了自己来者不善。
“还有白薇呢?你们是真情侣,还是为了一个共同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为人民服务》**)”
依旧是漫长沉默,让人等得不耐烦,我索性端起汤碗咕噜咕噜灌,沈枫又在那边催我吃饭了。
喝完汤,我擦了擦嘴,打了个嗝,说:“给你时间够长了,想清楚了没,你跟白薇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还是纯利益?”
这一回,他可总算回答了,只不过这个回答依旧是一个反问句。
他们这些人怎么那么爱用反问句,反问你妹啊!
“周小琪,你不觉得,白薇跟你很像吗?”
像你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读者,您好,如果您有幸看到这篇文章,请耐心看完它。
首先在这里为今天中午进行大面积修改以及因此造出伪更现象表达深切歉意。这一切皆源于不久之前CCAV在电视上公开点名批评包括晋江原创网在内几个原创文学网站“涉、黄”。
黄,是一种因人而异概念。正所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这是一个最好也最坏时代,最好在于民众想象力像被小孩尿过床单湿润面积在有限空间里无限扩张,最坏在于那些河蟹裁判者也是民众一员,并且想象力似乎比一般淫民更天马行空肆无忌惮,淫者见淫,河蟹过处,全面素食。
不只没有肉,连肉末也不能有,连一丁点儿可能引起读者关于肉联想都不能有。或许你会觉得被河蟹某篇文甚至不能让你联想到肉,那么你该自我反省:怎么自己联想力连一个五六十岁大爷大妈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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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是一种因人而异概念。正所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这是一个最好也最坏时代,最好在于民众想象力像被小孩尿过床单湿润面积在有限空间里无限扩张,最坏在于那些河蟹裁判者也是民众一员,并且想象力似乎比一般淫民更天马行空肆无忌惮,淫者见淫,河蟹过处,全面素食。
不只没有肉,连肉末也不能有,连一丁点儿可能引起读者关于肉联想都不能有。或许你会觉得被河蟹某篇文甚至不能让你联想到肉,那么你该自我反省:怎么自己联想力连一个五六十岁大爷大妈都不如!
孩子,你还太嫩,你看H书还太少,你想象力已经被应试教育扼杀了,事实证明,看太多AV不利于文字联想能力,偶尔也要看看《金X梅》《玉X团》提高学修养,支持产(除了产傻Ъ),抵制日货。
我们始终要相信,党方向是正确,发展是科学,政策是河蟹,全心全意拥护整疯运动扩大化,坚定不移地追随党脚步,今天停止SY,明天停止YY,计划生育,从思想做起。
关于上头下达命令具体几条浓缩版:坚决扼杀邪恶幼苗,全面打击标题党,重点封杀内涵党,私下培养五分党,举报有奖,制造淫民内部矛盾,彻底肃清网络文坛。
根据上面政策,我对自己文进行了改头换面,表示在行动上与我党保持高度一致,希望大家能支持就支持,不能支持就体谅,不能体谅就扔鸡蛋,不过别扔我,我也只是个屁民。
屁民何苦难为屁民啊……
另外:所有VIP章节只要购买一次就能重复看无数次,没有重复购买一说,不信查查自己消费记录。
最后粘贴一则跟此次河蟹事件据说有隐秘内在联系相关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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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著协、盛大文学、磨铁图书针对百度文库侵权盗版联合声明
鉴于百度文库对自己公然侵权盗版行为毫不收敛,近期更大肆宣扬、炫耀,趾高气扬践踏道德、挑衅法律。我们三方特庄重承诺,我们必将与百度文库侵权盗版行为斗争到底。百度文库一天不停止侵权盗版,我们维权行动就一天不停止,我们将把对百度诉讼进一步上升到行政和刑事层面。有百度文库,就没有知识产权基本尊严!有百度文库,数字出版就毫无未来!有百度文库,所有作家和文字工作者劳动将分文不值!
中文字著作权协会、盛大文学、磨铁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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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拳打开了天~!
据当事人事后称,当时我表情,有一种莫名悲愤与委屈,让他不由自主地放弃原先想要拒绝念头,举起了手中杯。
对于秦征反应,其实我很能理解。老妈说过,我长得憨实,因为眉间距过大,看起来有点像未成年傻Ъ,笑起来或者哭起来,很少有人能狠下心来为难我。连秦征那样堪称典范冰山都对我生出了一丝同情心,由此可见,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人间。
我悄悄松了口气,又说:“同情也好过移情,我还以为你会是因为白薇关系才对我另眼相待。”
“白薇?”秦征疑惑地顿了顿,声音微扬,“她又怎么了?关她什么事?”
“难道不是因为我跟白薇长得像,你才爱屋及乌吗……”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这个原因,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秦征笑了一声:“我高二才认识她,初三时候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你是不是闲在家里没事做所以成天胡思乱想。”
看吧看吧!
浑蛋卫翼!故意来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绝对不能让敌人奸计得逞!
“我没胡思乱想,你看,我不是成天想着你?”我谄媚地说。
“行了……”秦征笑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再说下去天就亮了,你明天还要拍照,不怕黑眼圈吗?”
我还打算拍烟熏妆了,这下连上妆都免了。
最后调戏了秦征两句,我心满意足地回屋上床,抱着沈枫手臂说:“我跟你说没白薇什么事……”
沈枫动了一下,梦里嘟哝着:“周小琪你这贱人,半夜不睡发烧……”
我偷偷踢了她一脚,翻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沈枫报复性地从床上抓起来,她双手成掌蹂躏我脸搓来搓去咬牙切齿说:“你昨晚吃什么药了这么兴奋,现在起不来了吧!约了下午两点拍照!你给老娘滚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老妈和沈枫一左一右夹着我上了车,一起往摄影楼奔去。
“妈,你也去啊?”我惊异地看着花枝招展她。
“小枫说可以拍个人艺术照。”老妈摸了摸脸,有些荡漾地说,“不知道现在拍会不会太迟。”
“不迟!”沈枫昧着良心说,“周妈妈跟小琪看起来就像俩姐妹!”
我摸了摸她胸口,被她一把拍掉,瞪着眼说:“你大白天耍流氓啊?”
我木然道:“胸部都这么平了还没塞良心撑着,你不怕凹下去吗?”
沈枫潇洒地撩了下长卷发,“这年头,流行吕燕那种平胸,给胸部减负。”
我决定无视她,看着她就像看着另一个无耻自己,压力太大。
我转头对老妈说:“你与其拍个人艺术照,不如叫上老爸和周惟瑾,我们一起拍全家福。”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家只在我八岁时候拍过一次全家福,算起来十几年前事了,那张照片就挂在我家客厅,客人来了都会说:“哎呀,这哥哥长得真俊!”周惟瑾哈哈大笑说:“是姐姐。”客人尴尬地说:“妹妹也很漂亮。”我哈哈大笑说:“该!”
我觉得,怎么着该换一张能体现真实性别照片了。
老妈认真思考了千分之一弹指后,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
我们家事,她说定了基本就是定了。她一转头就打电话叫家里老男人和小男人。
老爸:“什么?下午?我要开会……好,你小声点……我等一下过去,四点半到,太晚?好……我尽量三点到……”
周惟瑾:“什么?老妈你有没有搞错!你儿子我脚上还挂彩诶!你就不能改天等我恢复英姿飒爽了?你你你……真拿你没办法……至少等小小琪出世啊,要不然我们拍X光照?”
沈枫在一边叹为观止比大拇指,对我说:“周小琪,你只要有你妈一半强势,秦征在你跟前就得俯首称臣。”
我觉得自己是典型遗传悲剧,遗传了老妈智商,却遗传了老爸气场……
老妈揣着大皮夹子,领着我沈枫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别人帮忙预约据说是全市最好摄影楼,立刻有个年轻干练笑容甜美姑娘迎了上来。
我看着那姑娘发愣,准确地说,是看着那姑娘后面人发愣。
A市,可不要太小啊……
白薇带着职业笑容,上前两步说:“周小琪,好巧。”
她手上拿着正是预约册,所以说是巧合也不尽然,至少她看到我没有我看到她那么惊异。
老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说:“你们俩认识?”
我嗯了一声,说:“秦征同学。”
老妈眯了眯眼打量了白薇两眼,然后才笑眯眯地跟白薇打招呼说:“原来是小秦同学啊,我说呢,看上去这么有知识分子文化气息。”
老妈一直忽视我也是秦征同学这个事实让我有些不愉快,我只是气质上不如他们像人渣。
“周妈妈,你好。”白薇大方地跟老妈打过招呼,一点没有抢人家女婿心虚。对于那种“我就是我,不是我抢来就是我”王八之气,我一向很是佩服,但是变成受害者时候,我就没那么宽大为怀了。
“这家摄影楼是你们家开?”我有些惊奇地问。
“是啊。”白薇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我说,“开了好些年了,我今天早上过来视察,看到预约册上有你名字,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这么巧。”
无巧不成书啊,她不打一打酱油我怎么炮灰她?
看我和白薇那么“热络”,店员对我们一行三人可谓关怀备至体贴周到,白薇还特特吩咐给我们打折打折打到骨折,我真想跟她说一句:“姐不差钱,你给我打个十三折吧!”
沈枫和我极是默契。她冷眼看着白薇一副“有钱掌柜”派头,不屑地说:“装什么十三。”
“就是。”我低声附和,“装什么13,B分太开了吧!”
沈枫一口水喷了出来,在店员惊恐目光中,故作淡定地擦擦嘴角,说:“周小琪,你要不要换一家摄影楼?”
“不要。”我看了看那边跳得很起劲老妈,对沈枫说,“现在换我妈一定会起疑心,然后追根究底,把事情变得很大条。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我好歹当一回她上帝。”
“你真是阿Q女郎。”沈枫对我摇了摇头,“其实你妈早看出不对劲了吧,她这两天跟我旁敲侧击你和秦征事。”
我顿时拉响警报,转头瞪沈枫:“她怎么问,你怎么说?”
“她没怎么问,我也没怎么说。”沈枫摊了摊手,“你不觉得她对白薇态度有点冷淡吗?”
我妈对沈枫亲得就像找到失散多年女儿,相比较起来,对白薇确实很客套。我妈是个热情如火人,跟谁都倾盖如故,虽然和白薇也是第一次见,但好像隐隐和她保持了观察距离。
沈枫说:“你妈很强大。”她补充了一句,“打游戏我就没赢过她。”
套用一句我妈说过话,她见过人比我吃过米都多,看书虽然不识几个字,看人却还算精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她法眼一开就知道哪个是妖怪。我爸事业有成之后,想傍他女人真不算少,从大学生到幼师,女秘书到合作伙伴,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妈就是那匹赤兔马,驮着霸王一路狂奔,杀出重围。当初项羽自刎乌江岸都怪赤兔马不会游水,我妈别说游水,刀山油锅都过得。
其实我很是费解,毕竟我爸长得不算帅,地中海将军肚,还颇有些年纪。我妈对我说法表示鄙视。“你这就是天真幼稚以貌取人,现在很多女人都认钱不认人,别说你爸只是长得像范伟,你爸就是长得像赵本山,只要不差钱,一样都有大把女人想贴他!三四十岁刚刚好,五十岁都不是问题,八十岁一只脚踏进棺材更好!人家唐三藏上西天是取经,这些妖精魔爪乱伸是想取精,幸亏你老妈我blablabla……”
她战史若写下来,足以成为所有已婚妇女婚姻胜经。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我妈,具体小三具体分析,对付白薇我得用其他方法。
在老妈挑选全家福模板时,我先拍自己写真。
化妆师领我到角落里梳妆台前坐下,我闭着眼睛任她在我头上动土,一阵香气飘来。
是Dior白毒,选得真好。
闻香识女人。
我睁开眼睛看向镜子。
白薇从梳妆台上取过面霜和粉饼为我上妆。
“昨天失约了,真不好意思。”白薇微笑着说。
我也微笑着回答:“没关系,我也没去。”
白薇帮我擦着面霜,指腹在我脸颊上轻揉着推开。“对于秦征,我觉得抱歉。”
我看着她眼睛,认真地说:“你该觉得抱歉,是对卫翼。你事,跟他有关,跟秦征无关。”从我这个角度看,是她在我和秦征之间打酱油,从她角度看,我也很抱歉在她悲剧里打我喜剧酱油。
“周小琪,感情只要真挚,无分对错,或许我们两个爱情观不同,我没想过试图说服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爱是平等双方,建立在互相了解基础上。你们互相了解吗,你们之间平等吗?孩子不是一切,过于薄弱感情基础,无法让婚姻走得长远。与其将来还是分开,不如结束在开始之前。”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皱着眉看她,疑惑地问:“资本主义家就给你灌输了这种**思想?我一直以为老公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怎么你要来共我产,还雄纠纠气昂昂好像要解放全中一样,是我太落后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请把牛逼还给牛
白薇使了个眼色,让化妆师走开。
“怎么样。”我说,“你和卫翼好心分手了?”
白薇淡淡一笑:“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太相像两个人,彼此了解得太多,反而没有契合感,我很感谢,他能理解我。”
我经常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火星人和地球人混血,这些看上去跟我们长得很像,但思维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他们说每个字我都懂,但合起来就不怎么理解了。我原以为这种杂、种只存在于二维空间,突然跳到我面前来,我表示短时间内有点消化不良。
只得出一个结论:卫翼真他妈是一只和谐忍者神龟。
“萧伯纳说,无论你朝哪个方向行进,这世界永远有两万分之一人在等你。虽然无法验证这个数字是否具有科学性,但是白小姐,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更别吊死在我家门口。”我严肃地说,顿了顿,又皱了皱眉,“我们家那棵树可没有伸出一枝红杏出墙勾引你。”
“呵呵……”白薇勾勾唇角,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很幽默,可能就这一点,我们不太像。”她换了一盒腮红,轻轻扫在我脸颊上。“秦征是一个很冷漠人,对什么人都一样。高二分班后,我和他坐前后桌,经常一起组织学生会和班里活动。那时候我还年轻,幼稚,争强好胜,总是什么都想要胜过他,无论是什么比赛,他永远是第一,我只能屈居第二。我原以为,只要我站得够高,他眼里就只能看到我,所以有他出现地方,也会有我。渐渐地,他对我也和别人不同,至少从来不会对别人微笑秦征,会对我展颜。”
“他对你笑?”我确实有些吓到了,但第一反应却是冷笑还是嘲笑,因为他似乎比较擅长这两种。
白薇好像陷入了自己回忆之中,完全没有理会我话。“我们都是太骄傲人,一直不肯低头,任年华蹉跎……高考之后,我才下定决心约他出来,但是他没有去……”白薇低下头,苦笑一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家里出了事,那封信,他根本没有看过,也没有收到。如果当时他收到了,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承认,我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还说不上大受打击,这些只是她片面之词,时间会美化回忆,我仍然坚信,什么三笑点秋香,其实只是冷笑、嘲笑以及嗤笑。
在这种摄影楼,竟然会适时地放那种悲伤情歌,我觉得它没有关闭也是奇迹。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唱这首歌人,本身也爱得太高调。
我说:“白小姐,这歌也说了,错过了就不在了,虽然我觉得你什么都没有错过,只是误会了什么,但你认为错过就错过吧,现在秦征是有主干粮了,有主干粮不能碰,这是作为一个公民最基本道德操守。我现在怀着孩子要积点阴德,就不跟你多计较了。”
我一向不认为暴力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也不认为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不过作为一名和谐社会良民,我依然有自己做人基本原则,那就是打人决不亲自动手,如果扇她两个耳光能让她清醒过来,我不介意叫沈枫代劳。
白薇帮我上完妆,把化妆盒往桌上一放,笑着看我。“你跟我原先想象不太一样,现在算是什么?摆出正房架子?”
我也笑了,慈祥地说:“姑娘,你真错了,我就没拿你当偏房,我们秦家户主就是我,你虽然算不上路人,但最多也就是个过客,属于那种如果结婚请柬有剩下几十张会考虑给你寄一张那种以免浪费纸张那种。”
白薇脸色微变,她这种高级人渣估计说不过我们这种菜市场出身泼妇,只能勉强撑着笑脸说:“秦征拿你当替身,你都能不在乎吗?”
如果早几天她这么说,我或许还会捂着心口倒退三步吐她一脸狗血,但现在我已经打过强心针,对她这种脑补型攻击法免疫百分之八十了。
“你觉得你跟我像是吗?你觉得卫翼拿你当我替身,所以觉得秦征也拿我当你替身?”我从她眼里得到了肯定答案,“秦征不是卫翼,我也不是你。看你表情好像觉得我只是在自我安慰,其实内心早已被你伤得千疮百孔了,很遗憾地告诉你,小三这个职业显然不怎么适合你,你连试用期都没通过。”
我站起来,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白薇没有趁机在我脸上报复,我觉得她还算有药可救。
“我想,我可以开始拍照了。”
她遇错人了,我周小琪是什么人她也不打听打听!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拆得了墙、翻得了床,思想上女流氓,生活中好姑娘,外型上清纯萝莉,心理上变形金刚,她不吃咸梅干变超人凭什么跟我斗!
跟我说地位平等,呀呸!她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不平等了?我理财,秦征赚钱,我装修,秦征买房,我买菜,秦征付钱,我煮饭,秦征洗碗,我扫地,秦征拖地,我每个月还有大姨妈非法定节假日七天,秦征全年无休,每个月还加班我放假那七天,真正算起来……嗯,没有大姨夫他是比较不平等了。不过我们家周惟瑾也说了,男女平等本来就是一种不平等,我们女人本来就需要更多呵护,在我们小秦家,秦征就没跟我平等过!
跟我说了解秦征,呀呸!她跟他才前后桌两年,我可是跟他同床共枕好几年了,我知道他上街习惯牵我左手,因为左边有车来车往,他担心我走路恍惚会被车撞到,他偷偷戒了烟,因为知道我有过敏性鼻炎。他睡觉喜欢侧躺,冬天喜欢抱我取暖,夏天会踢被子有时还踢到我;吃饭喜欢剩一口,吃菜前一定先喝汤,龙骨汤加玉米他会多喝一碗;从来不知道洗发水和护发素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沐浴露还分男女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他喜欢玫瑰香沐浴露和白色内衣,因为每次我用那款沐浴露再穿白色内衣他都会抱我滚床单。他还不知道卫生巾分日用夜用柔棉网面,我大姨妈造访时候痛不欲生,他顶着巨大舆论压力上超市帮我买卫生巾,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他一样拿一包,在收银台前被惨无人道地围观了长达十分钟,并且成为社区一季度话题人物……
这么丢脸并且敢于丢脸男人,我自己笑纳就好了,内政问题,不劳闲杂人等关心,我怎么可能因为白薇这种闲杂人等几句话就和秦征分了,就像不管小日本怎么说,钓鱼岛始终是中领土神圣不可分割一部分,政府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和武力威胁就轻易放弃。
我以保钓决心毫无压力地拍照,心安理得地使唤白薇,行使上帝权利。
摄影师还不知道我和白薇私下一番暗战,仍然对我殷勤备至,待若上宾,我在聚光灯前摆出各种傻Ъ姿势来迎合他诡异审美观。中场休息时候,我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怀孕四个多月,肚皮只是微微隆起,但是其他地方明显开始胖起来了,我摸摸自己腰,觉得来拍照简直是自曝其短。
沈枫盯着我胸口,皱眉说:“现在女人还丰胸干嘛,怀孕一下不就大了。”
我摸着肚皮懒懒地说:“你这是在嫉妒还是在羡慕?”
沈枫很不屑地嗤笑一声:“胸大无脑。”
我说:“我至少还有一样嘛,总比没胸又没脑好。”
“不要以为有我干儿子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揍你。”沈枫揪了一把我耳朵,真是没心慈手软,我疼得肚子都动了一下。
我委屈地摸着耳朵说:“沈枫,你别打我,我儿子心疼了。”
沈枫惊异地贴耳朵上来。“他动了?”
“他刚刚好像对我拳打脚踢……”肚皮上突了一下,四个多月了,要开始不甘寂寞地抢戏了吗?
“他都觉得你欠揍诶……”沈枫张开手掌贴在肚皮上,“诶……还要五个多月他才会出来……”沈枫又期待又失落地说。
怎么明明是我儿子,她却比我还迫不及待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她看日片都是看男女搭配我还以为她其实暗恋我许多年。
那边摄影师准备好了,让我过去拍下一组,外面传来周惟瑾声音,“妈、妈、妈!这次是真崴了!你别敲啊!”
我探出头去,看到我妈正拿着不知哪里冒出来雨伞戳周惟瑾脚,顾绍笑眯眯地站在一边也不阻拦,察觉到我目光,转过头来对我笑着点点头。
我把沈枫推了出去,说:“去救周惟瑾。”
周惟瑾真是活该,谁让他从小到大总是装各种病痛来请假,让老师还以为他真是多愁多病多灾身,忍不住打电话到家里来亲切慰问,表示周惟瑾曾经在一个学期内胃疼一次切了两次阑尾头疼三次肚子疼四次出了五次车祸崴了六次脚以及各种**型性病痛不计其数,小学六年和中学六年,他用遍了各种可能有疼痛除了经痛。
所以真不怪我妈怀疑他习惯性装病,自己也要习惯性亲自检查一下,但作为他亲姐姐,我真不忍心看我妈谋杀亲子。
周惟瑾像只巨型犬科生物对沈枫仗义相助摇尾示好,我确定那边其乐融融之后,才去拍最后一组照片,等我出来时候,周惟瑾已经被收拾得很帅气,正露出他那忧郁深沉侧脸,对镜自怜,哦不,是对镜自恋。
他扯了扯衣领,忽然转过头对我说:“大琪,你应该感到庆幸。”
我愣了下,问:“为啥?”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严肃地说:“你有个这么帅弟弟。”
我庆幸只有自己听到这句话,杀伤范围有限。“你帅不帅关我底事。”
“都说外甥像舅舅。”周惟瑾说,“你儿子长得像我就是万幸了。”
我切了一声,觉得像秦征也不会差,像我也不错,配合我胎教,只要不变异,外型上绝对出众。
顾绍在陪着我妈说话,我妈也没把他当外人,亲切询问他意见,他握着杯清水以非常专业神情给着堪称业余意见。
智商太高人,绝对会在某个方面极度弱智,秦征情商几乎是负值,而顾绍审美观则是一种灾难,为什么他总是一身白衣,衣柜里永远灰白黑三色搭配,一套衣服买三件备份换洗,因为他凭喜好买衣服,穿出来简直要亮瞎路人狗眼,影响市容市貌,比犀利哥还犀利,比寂寞哥还寂寞。连我妈这种对大花衣服情有独钟人都察觉出来他火星人一样审美观不但体现在穿衣品味上,就连选照片看人也差不多一样水平,于是问了几句后她就默默转移话题了。
“小顾啊,你什么时候也该组个家庭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是不是没对象,要不要阿姨帮你留意一下?”
顾绍微笑婉拒:“阿姨,我还在守孝,不急。”他爸爸去世还不到三年。
顾绍见我过去,挪了个位子给我。我妈锲而不舍地说:“先处着,合适话,等孝期满了再结婚。你喜欢什么样姑娘?”
顾绍但笑不语。
这时候白薇走了过来,我发现她余光一直在顾绍面上游移,眉心微皱,走到我跟前才笑着问:“拍好了吗?还满意吗?”
我说:“这个要等照片出来才知道了。”
白薇很快转移话题,看着顾绍问:“这位是……”
一开始,我以为她对顾绍有意思,心里又鄙视又庆幸又幸灾乐祸,现在我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像要捉奸。
“我朋友,顾绍。”我随便介绍了一下,“秦征同学,白薇。”
顾绍挑了下眉,好像领悟到什么似,冲她点了点头。
“顾绍……”白薇喃喃念了两遍他名字,又打量了他两眼,忽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绍,“你是那个顾绍!”
顾绍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无奈:“你是说哪个?”
“去年你在沃顿演讲我也有去听讲!”白薇目光在我和顾绍之间游移,感觉就像看到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哦不,应该是名侦探柯南和葫芦娃吧……
顾绍想了想,点点头,微笑着说:“应该是那个。”
白薇手有些抖,面部表情在激动与纠结之间徘徊,终于艰难地伸出手说:“幸会……”
顾绍看了一下她手,极快地握了一下。
白薇笑得有些勉强,“真没想到你们认识。”
我看着她心里就想,这世界果然有趣,你或许能在一段时间内比所有人牛逼,或许能在所有时间里比某些人牛逼,但你永远不可能永远比所有人牛逼。社会现实就是有钱用钱砸死你,有权用权玩死你,有学问用学问忽悠你,没钱没权没学问我还可以有有钱有权有学问朋友。
比人渣,我就还没见过比顾绍更渣。
白薇对我这等文盲有顾绍那样人渣朋友表示深受打击,尤其那个人渣还是她崇拜对象,她默默地遁了。
看着她背影,我忽然有点感触,于是戳了戳顾绍手臂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顾绍瞥了一眼,皱了皱眉说:“不怎么样。”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为了测试顾绍审美观是否有所修复,我又问了句:“那你觉得凤姐怎么样?”
顾绍想了想,说:“漂亮。”
于是我失落了……
然后随意地问一句:“那我呢?”
顾绍笑眯眯地说:“很美。”
这样打击孕妇,是何等残忍……
恨爹不成刚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我好像很久没炸霸王了?
为什么霸王这么多啊~!!!!!!
刘邦你在哪里,还不出来灭了他们!!!!
我要是不爽,我就会抓狂,虐待小秦子——肚子里的那个。事实证明,顾绍也是个很不靠谱人,要不是看在他开车送周惟瑾进城还要开车接他回去份上,我很有可能翻脸不认人让他思想有多远就滚多远。
你们知道,孕妇神经总是敏感脆弱容易受伤并且暴躁易怒。
彼时,我还挂着浓妆,沈枫陪我妈在挑衣服,周惟瑾在对服装各种挑剔,白薇陪笑笑得脸都僵了,顾绍指着橱窗里某套婚纱对我说:“这个长得很像蚊帐。”
白薇笑容又多碎了几片……
所谓气场,就是把蚊帐穿出婚纱样,显然把婚纱穿成蚊帐模特在气质上比我差了不少。这种时候我们就不要考虑顾绍异于常人审美观了。
一辆光可鉴人拉风悍马在门口倏地停了下来,后门打开,微微地中海加微微将军肚十足暴发户派头中年大叔一边看表一边往里走,脚步一步快过一步。白薇一看有客户,松了口气,立刻扔下难缠英俊小鬼周惟瑾前去招呼看上去比较憨厚有钱大叔。
我扭头看了下时钟,三点半啊……
“这位先生……”白薇正想念开场白,声音却慢了下来又扬了上去,“周先生?”那声音就像被扼住了喉咙母鸡。
如果说我精神上很爱,那么我亲爱老爸,从长相到气质都很爱,无论怎么装扮,身上都流露出一股浓浓乡镇企业家气息,这种气息是地方政府最爱,每回修桥铺路盖楼什么,一定会打个电话请你去喝酒吃饭,然后捐个十万百万,而且因为我爸为人极为风、骚,市里领导叫他捐钱都不好意思往少了要。作为纳税大户,奥运圣火传递时候他也跑了一段,我们全家在电视机前围观他扑哧扑哧上下摆动将军肚,表示岁月是把杀猪刀,想当年,我爸年轻时候还是有点小帅,各路妖精前仆后继……
鉴于我爸在A市知名度太高,白薇一个爱看报纸爱看新闻不爱八卦知识女青年不可能不知道他周易也不可能知道我周小琪,所以看到A市首富突然造访时候,她明显出现了片刻呆滞。
我爸没顾得上理她,因为他手机铃声响了。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昂昂昂……”
我终于体会到本文第一章沈枫心情了,当所有人同一时间转头看向我爸时,我默默地别过脸,再捂住脸……
顾绍笑着瞥了我一眼,站起来向我爸走去。我爸看了下手机,掐了电话,举头四望,看到顾绍就跟看到八路军一样。“小顾你也来啦,他妈呢?”
这河蟹年代,我爸对我妈爱称很可能随时会被口口掉。
在那个铃声响起瞬间,我妈应该就感应到了,她拿着一套复古礼服,扭着小肥腰向我爸走去,我爸抹了抹额上汗,陪笑说:“市中心堵车,迟到了十分钟。”
我妈浑不在意样子,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你忙嘛。”
周家家规第N条: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给男人面子,尤其是我爸这么死要面子男人。
瞧我妈多贤惠,她还说:“晚上我给你炖汤喝。”
我爸苦笑了一下。
周家家规第N+1条:回到家里,秋后算账,连本带利,没错吃肉,有错喝汤。
我妈就像个包租婆一样,所有人屈服在她淫威之下。
白薇愣愣地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妈,然后又看了看我,说:“各位……”
一个店员拿着预约册上前跟白薇说:“之前只有周小琪女士约了一组个人写真,没有约过全家福,现在时间已经排满了,您看怎么办……”
我爸拿着小手绢擦汗,说:“是啊,怎么办……他妈,你怎么一会风一会雨,人家怎么排得过来。”
白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玻璃门就被猛地推开,白薇转头看向匆匆而来中年人,愣道:“爸爸?”
来人没有理他,直接就奔到我爸身边,笑着说:“周董,好巧啊!”
我爸扭头看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笑着说:“好巧好巧。”我用一百根黄瓜打赌,我爸根本没认出他是谁,果然,我爸接着问:“你也来拍照?”
白薇那声“爸爸”叫得不够响亮啊……
白薇爸爸干笑两声,说:“这家摄影楼是我开,听说周董一家今天要来拍全家福?”
我爸回头问我妈:“你说?”
我妈说:“还没来得及。”
我爸皱眉说:“不是跟你说,做人要低调!”
诶……老爸,放心啦,你低调,全A市人都知道……
白薇爸爸说:“周董不用担心预约问题,我这边立刻能调出人手,看看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可以立刻修改!”说着回头对白薇说,“从东街分店立刻调两组人过来!”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我们有最专业团队为你们服务。今天天气很好,时间也还早,不如去拍外景?”
我爸问我妈:“不如拍室内就好?”
我妈说:“你喜欢龙骨汤还是老鸡汤?”
我爸转头对白薇爸爸说:“拍外景吧。”
白薇送了杯水上来,白薇爸爸转手递给我爸,边走边问:“不知道周董有没有兴趣投资婚纱摄影,你知道,这几年blablabla……”
沈枫坐到我身边,目瞪口呆一番后,对我说:“你跟你爸挺像。”
“哪里?”虽然很多人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比较漂亮。
沈枫说:“品味。”
不带这么鄙视农业重金属摇滚吧,凤凰传奇多拉风啊,我曾经在一辆公交车上听到三部手机同时响起这个铃声,三重唱有回声,艺术经得起人民检验。虽然我刚刚捂脸了,但不表示我鄙视我爸品味,我只是试图无视而已……
女人真是一种麻烦生物,尤其是更年期女人。据说忍耐度是测试爱标尺,我爸无止尽忍受我妈可见他有多爱那个女人,啧,我品味比我爸好多了……
受了一番折磨之后,我爸换了块手绢继续抹汗,在我身边坐下,和顾绍说了会话,试图挖墙脚让顾绍到他公司做事失败后,才来看我这个女儿。
“你妈说秦征回来了,怎么又走了?”
“他公司那边有事,说回去解决了,然后辞职。”
“对。”我爸点头说,“我早就让他辞了,说什么工作合约不能随时中止,还要等。帮人打工就是没干个体企业灵活。”
我狐疑地瞅着他:“爸,你是不是秦征私下达成什么小人协议了?你让他辞职?”
老爸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嘴了,他说:“男人事,女人少过问。秦征不想到我公司做事也就算了,只要养得起你就行。”
我嘟囔了一句:“我很好养行吧。你怎么就撬他们墙角,不想挖我到公司做事……”
顾绍笑着拍拍我脑袋,安慰我说:“叔叔没有让你去对头公司做事把人家公司败光已经算是浪费资源了。”
我转身伏倒在沈枫肩上嘤嘤哭泣,这个社会太让孕妇绝望了,坐公交车没人给我让座就算了,自己人还打击自己人,比白薇那个小三预备役还给力。
我妈这人极爱热闹,不热闹她也要想办法弄得鸡飞狗跳以示热闹。当他们一车车道具往外搬准备拍外景时候,我躲到角落里给秦征打电话。
接起来人却不是秦征,是一个听上去有几分消毒水气味男人。
“你好,请问是秦太太吗?”那边声音喧哗,有人在大声喊“让开让开”,依稀有轮子碾过瓷砖刺耳声音,和我说话这人似乎还在跑步……
“我是,请问你是?”我咽了口水。
“这里是X市XX医院,你先生出了车祸,请你尽快赶过来!”
我手一抖,手机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沈枫听到声音,跑过来问:“小琪,你终于打算换手机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她:“刚刚医院来电话,说秦征出车祸了。”
沈枫愣了下。“你开玩笑吧?”
“还是有人捡到他手机跟我开玩笑?”我抱着一丝侥幸说。
沈枫说:“你再打回去。”她掏出自己手机给我,我手一直在抖,按错了好几次,沈枫看不下去,抢过去自己拨通了秦征手机。
这一次却迟迟没有人接。
“应该是有人跟你开玩笑吧。”沈枫抬头看我,缓缓说。
“我听到救护车声音,还有哭声……”就像电视里看到一样,只是听到那些声音,我好像就能想象出那样画面。“不行!沈枫,我现在要回X市!”
老妈在喊人了,我抓住沈枫手说:“先别告诉他们,你陪我回去!”
顾绍走过来问:“你们怎么了?该走了。”
沈枫看了顾绍一眼,用眼神问我:可以告诉他?
我一咬牙,转头对顾绍说:“X市来电话,说秦征出了车祸,我现在没办法确定,但必须回去一趟。现在还不确定情况,你不要让我爸妈知道。”
顾绍神情凝重,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沈枫问:“可是用什么借口?”老妈已经快发飙了,现在正要迈过来。
“就说……X市公寓着火了!”我随口捏造一个。
能不能忽悠住老妈一世不重要,能忽悠住一时就行了!
这边顾绍帮我忽悠老妈,那边沈枫打电话订机票。顾绍那种忽悠惯高智商人群人渣忽悠起我妈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比沈枫订机票还迅速。
五分钟后,我们上了前往机场士。
顾绍转接到XX医院电话,我紧张地盯着他,两瓣薄唇一张一合……
他挂了电话,对我说:“X市天桥崩塌,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受伤人数很多,暂时无法确定身份,小琪,你还好吗?”
我咬了咬下唇,笑着说:“还好。”
下一站,大姨夫
我第一次觉得,从A市到X市路这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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