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隽被关进天牢的第五天,终于被允许见家人。
他见的第一位也是惟一的一位家人不是别的哪位,而是他的亲亲爱妻——尹沐夏。
“夏儿——”赵隽乍见沐夏踏进牢房,欣喜若狂,不顾重重手镣脚铐的束缚,冲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咳咳——”跟随沐夏而来,此刻还算识趣地监守在牢门之外的高力重重地咳嗽两声,对沐夏说,“时间无多,夫人有话早说!”
高力嗓音落下,沐夏面色跟着一沉。
她拉开赵隽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审视一会他右臂上的伤口,轻轻地问,“世子,你的伤——好了罢?”
“不碍事!”赵隽没空理会自己的右臂,近乎贪婪地凝视妻子绝美的容颜。看着她,看到她安好,所有被拘禁的不自由和所处环境的恶劣都无足轻重了!而其实,他关在牢里的这几天,有家人想方设法打点,买通狱卒,日日送药品衣裳食物进来,日子过的其实不算太恶劣,只除了——无可遏制地想念妻儿家人!
儿子,一定更加可爱了吧?
而妻子,仍是如此令他心醉神迷、魂牵梦萦!
“夏儿!”赵隽情不自禁,又伸手去搂抱妻子。
沐夏轻轻一退,便退出了他的怀抱。
“夏儿?”赵隽不解、愕然——她,是在拒绝他的怀抱吗?为什么?
他目光攫紧她,细看之下,更加不解、愕然——她的神色,明显的冷淡!
“为什么?”赵隽喃喃地问,猛然想起那个没有来得及解释清楚的误会,又急切地说,“夏儿,为夫与雨嫣之间是清白的,天地可鉴!那个孩子不是为夫的,是……”
“哦?是谁的?”沐夏看着赵隽,淡淡地打断他,话里听不出任何嗔怪,也没有其它情绪。
“是丁无惧的!”赵隽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妻子,他每走近她一步,却莫名其妙地发觉——她,似乎离他更远!他总也走不近她。她,怎么了?此刻,她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一点儿也摸不透……
“丁无惧?世子真爱说笑话!”沐夏闻言神色先是讶异,然后迅速转冷,眉宇间泛起明显的被欺骗、糊弄的不悦。
“为夫说的是真的!夏儿,你要相信我啊!”赵隽不由得发急。
“世子要我如何相信呢?府里那晚闹贼,世子一夜未归,清晨回来,衣襟沾湿,我姑且认为是露浓霜重,不小心打湿了世子的衣裳罢!第二天,你与雨嫣在‘兰薰院’外相拥,你抚慰她……我才终于明白,世子衣襟相同的位置又湿了的原因……雨嫣是你的侍妾,你宠幸她,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我的确无话可说!只是……”
她说得浅淡而漠不关心,漠不关心得令赵隽犹如万蚁钻心,却无处使力,惟有尽力大嚷,“夏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为夫从未承认哪个女子是妾,更没有宠幸过谁!我的衣裳上有泪痕……我安慰雨嫣……那是因为……因为……”
涉及一个女子的屈辱,又有高力在旁虎视眈眈,赵隽不免迟疑了下,结巴起来。
“因为什么……世子不必着急解释!过去如何不重要,我已经全部忘记了!”沐夏神色冷然,看来像是认定事实的样子。
她冷若冰霜,嘴里说忘记了那些不愉快,赵隽却深知绝对不可能,不禁心慌起来,不再顾忌地倾倒秘密,“夏儿,我从未对不起你!那晚我们府里闹贼,来的贼人便是丁无惧,他挟持雨嫣,玷辱了她,因此有了那个孩子……”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沐夏低语,满脸不置信,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赵隽的话,还是无法相信雨嫣被丁无惧奸污导致怀孕的事实。
“真的!否则爱妻可以亲口问雨嫣,谅她不敢说谎!”赵隽悄悄舒了口气——这回,她应该相信了吧?
“是的!她不敢说谎——”沐夏点点头,看着她的夫婿,眼眸中神色难测,“她也不会说谎,她……死了!丁无惧也死了!这件事情,你现在是一面之辞,或者也可以说……死无对证……”
“雨嫣死了?谁杀的她?”赵隽大出意料,没顾得上听清妻子其它话。
“是我杀的……”沐夏说,目光越过她的夫婿,清澈的眼眸,既空又冷。
“不可能!”赵隽诧异地瞪着妻子,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是真的!”沐夏口气平板,“世子曾经誓言永不负我,不过两载,背信弃义,我嫉恨不过,恰逢世子不在府中,于是迁怒雨嫣和她的孩子,把她推进荷花池里,淹死了。”
“我不相信!夏儿,你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赵隽细细审视他的妻子——她优雅恬淡的外表,依然是他熟悉入骨的,那些冰冷无情的话语,却陌生得恍然如梦。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子?
“世子,你错了!我生来冷情——我不想走的路,无所谓谁来占道,我不想要的东西,可以随便丢弃任人捡拾!但是,我要走的道,容不得有人挡,我要的东西,容不得有人抢!如果有人偏要挡,要抢,那么,得付出代价!我——便是如此偏激、歹毒!这,才是我的真面目!世子,您现在看清楚了吗?”沐夏轻缓地说,口气冷静而又冷漠,仿佛刚才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自己。
“夏儿,无论你怎样,我永远爱你!永生永世不负你!”赵隽甩开所有疑虑,握住他妻子的肩膀。是的!这是他爱的女人,不管她什么样子,纯良也好,泼辣也罢,他都爱!
“世子,你以为,若你永生永世呆在天牢里,或是因为谋反罪名遭凌迟,被流放,我……还会任你来爱,或者说,勉强自己永远爱你吗?”沐夏微微抬起头看他,嘴边勾起一丝淡淡的嘲弄的笑。
“夏儿……你……什么意思?”赵隽心口一窒,被噎住了,脑袋则是轰然一声,乍然一片混沌,搞不清楚他的妻子在说什么,到底想说什么!
“世子应该不会忘记——我曾经说过,世子若是相负,必将失去我,你收房雨嫣,又让她怀了孩子,我与世子的情份……早在那时便一刀两断……”
“夏儿!我与雨嫣的确是清白的,我自始至终对你一心一意,你怎么就不相信为夫?”赵隽情急地咆哮,冤屈、暴躁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还在误会他!死死认定他出轨!要他怎么说她才肯相信他?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清白,或者不清白,现在都没有关系了!我没有兴趣再去追究!我……也没有兴趣做为你守节的寡妇,苦等你出狱的怨妇,或是陪伴你浪迹边陲荒僻之地的村妇!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分手罢!你休了我……”
“不!我不会!我不允许!”赵隽双目发赤,心脏发酸、疼痛,瞪着随随便便,轻轻淡淡便说出“分手”两个字眼的妻子,狂乱地吼叫,“夏儿,你是我的妻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世子,你真傻!”沐夏声音轻飘,却还是一样的冷淡、漠然,“这世上哪有什么生生世世!红尘滚滚,沧海桑田,世事转眼成空,红颜、情爱、幸福……宛若白驹过隙,再回首,其实没有一件是你切切期盼情愿挽留的!何况,对一个前途、命运都不知在何处的人而言,世子不觉得自己奢望太多,强求我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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