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风雪总算停歇,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处,清朗高远的湛蓝天空之中,绚烂的太阳光芒四射,照耀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地上,一闪一闪地点缀其中。
这一片无垠的纯净雪地,映在我眼里,豁然,辽远。
在我身侧,韩知古静静站立,默不作声。
风轻轻柔柔地拂过脸庞,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脑海里突然又闪现出那晚的情景,想着想着,蓦然勾起一丝无奈,以及,一丝悸动。
那晚,一切很快都归于安宁,帐篷之内已经清理干净,之前的打斗痕迹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沉默着看耶律阿保机将我熬好的药一口喝掉后,我扶他在火盆旁的毛毡上躺好,用手探了探他前额,确定他没有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热,便打算要起身出去找韩知古来看看他,谁知,他却是瞅都没瞅我一眼,猛地一把拽紧我的手,沉声说道:“你这就要走吗?”
我的手被他冰凉的手掌覆盖住,心里虽然有些紧张,却是不由自主地没有抗拒,说道:“我只是想出去叫知古来,他说你喝过药他就要来替你把脉的。”
“不用了。我困了,想睡觉。”他盯了我一会儿,却仍然没有要松开我手的意思,兀自闭紧了双眼。
害怕影响他休养,我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将手缩回,于是,只得静默地守在他身旁。
过了一小会儿,听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规律得像是已经昏昏入睡,我便尝试着慢慢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不想,我才稍稍动了一下,他竟不自觉眉头一皱,面向我侧了侧身子,并随即加大了握我手的力度,使得我手指连动弹的空隙都没有。
看他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又担心一不小心会将他弄醒,我只得作罢。
我小心翼翼地单手替他掖了掖滑落的毛毯,轻轻吸了吸鼻子,垂目看着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以及另外一只被绷带紧紧缠绕住的手,既愧疚,又酸涩。
愧疚,是因为事情因我而起,若非我缺乏防范,让耶律刺葛有机可趁,耶律阿保机也不会受此重伤。
酸涩,是因为我看清了耶律阿保机的心,在那般紧要的关头,会毫不迟疑奋不顾身救我的,他对我的心。
“喂,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自己还有伤呢。”一句低低的话语轻声落入我耳畔,打断我的思绪,循声回过头一看,是显得有些憔悴的韩知古。
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我低头看了看耶律阿保机,对韩知古小声说道:“不用了,我没关系的。”
韩知古一蹙眉,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盘腿坐到我身前,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再留一会儿吧。不过,你可得切记,你下巴上的伤口千万不能沾水,女孩子身上留疤总是不大好。”
我点点头,正想跟他说耶律阿保机已经吃过药了,却只见他视线突然集中到我那只被耶律阿保机死死抓住的手上,慌忙急着要将手抽出,可谁知我越往外抽,耶律阿保机握的力度就越紧。
忽然意识到耶律阿保机是在装睡,我心里有些恼,刚想把他推开,却听韩知古说道:“我说扶桑,你手上的勒痕还没消淤,可不好再被人勒出什么伤来。”
听他此言,我更觉尴尬难堪,伸手使劲去掰耶律阿保机的手指,不想,我另一只手瞬间也被牢牢反握住,使得我完全傻眼。
韩知古瞄了瞄我,顿了顿,竟是轻声咳了两下,似是有意一般冲着耶律阿保机大声说道:“这少主大叔也真是反复无常,我替他拔刀清理伤口的时候,他死活坚持不让你在场,说什么女人只会惹麻烦。眼下倒好,不仅不嫌你麻烦了,还拿你当丫头使唤,甚至连你大姑娘家的清誉都不顾了。”
一听此言,耶律阿保机猛地张开眼睛,松开我的手,瞪着韩知古道:“我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为了听你教训的。”
像是早就料到耶律阿保机会回应一般,韩知古镇定自若地看了看他,戏谑道:“原来少主大叔你没睡着啊,我还以为,你是做梦做糊涂了呢。”
“韩知古,你现在很闲吗?你可是答应了会让我手上的伤在十天之内痊愈的,怎么,要食言吗?”耶律阿保机不经意瞟了我一眼,板着脸对韩知古低沉着嗓音说道。
心里有些乱,又不大愿意被韩知古误会,我轻捏着被耶律阿保机握得发白的手指,赶忙起身Сhā话道:“我有些乏了,先走一步。”
不想,我话音才刚落,耶律阿保机竟又拽紧我的手,说道:“你先别忙,一会儿跟这小子一起走。”
我还来不及给出回应,但见阿辛风风火火地掀了帘子进来,朝耶律阿保机行了一个礼,说道:“少主,小的已将悄悄耶律刺葛一干人等关押起来,并无惊动任何人。不过……”
看出阿辛面有难色,耶律阿保机拽着我坐下,说道:“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不想,还不等阿辛回答,帐篷帘子又被人掀起,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月里朵!
心里一阵慌乱,我下意识要将自己的手从耶律阿保机的掌中抽出,谁知,耶律阿保机早就动悉我的意图一般,故意加大了握我手的力度,使得我完全无力挣脱。
月里朵眼尖,一眼就瞅见了这一幕,顿时脸色暗沉下来,瞬间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感伤,可是,只是一个深呼吸,她便随即恢复了常态。
然后,但见她冷冷地示意阿辛出去,紧接着,竟是出人意料地朝着耶律阿保机扑通一声跪下。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我心里正疑惑她这是为何,却听耶律阿保机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再为耶律刺葛求一次情吧?!”
恍然大悟,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月里朵,只见她满脸愁容地望着耶律阿保机,慢道:“我自知此次他罪不可恕,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你何时见他把我当成亲兄长对待过?!月里朵,早在两年前他伤害、绑架倍儿未遂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如果他有一天再做这种惹怒我的事情,我定不饶他!怎么,你忘了吗?”耶律阿保机一声冷笑,抢白道。
我怔住,猛然想起那日耶律倍见到耶律刺葛的反应,顿时了然于心。
然而,我却是不由得有些同情地看着月里朵,因为我觉得,在这些人之中,最左右为难的人,便是她了。
与我相比,她何尝不是一样无辜,甚至可以说,更加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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