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上苍穹。

远眺平原，多少豪杰志向空？满腔悲意噬心龙。

惜哉，薄云幽空秋愈浓。

——

李花英现在并不好受。

无论谁被关在监狱里，都不会很好受。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漆黑潮湿的地砖，两只脚略微在黝黑的地上摩挲，两只手无力地在冰冷的锁链里摆动。他微微喘着气，忍受着刺骨的寒气与令人痛苦的饥饿。头发早已散了，杂乱地铺在他的脸上，乌黑的头发遮住了脸。

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但他无暇去顾及这些。他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之前发生的事令他的脑袋晕晕的。他很疑惑：

他为什么会到监狱里来？

他并不惧怕，这个监狱关不住他，他只是困惑，他需要时间去思绪，去理清之前的事情。

困境并不可怕，只要你静下心来，花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慎重地思考，那便没有什么东西困得住你！

——

初到羽城，李花英手里没有情报，也没有钱。他只好去当铺当了身上随身携带的一块小小的玉佩，换了些铜板。他没有钱去客栈，只好在小巷子里与乞丐一齐睡觉，一来能够节省下钱去吃食，二来乞丐虽说脏乱，但消息却很灵通。

李花英不急着问情报，他要做的是融入这些乞丐，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羽城之所以叫羽城，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种奇异的鸟儿，在每个月的中旬，这些鸟儿都会在一片空地上留下它们的羽毛nAd1(这些羽毛只有在羽城才见得到。奇异斑斓，五彩的羽毛为羽城的人所钟爱。李花英在羽城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觉这个城的人对羽毛的喜爱几近狂热。办喜事，丧事，过年，祭拜，都要用到那些美丽绝伦的羽毛。羽城的人不用簪子，他们用穿Сhā起来的羽毛来代替，灯笼上往往会挂着一圈羽毛；酒馆的旗子上通常用羽毛来点缀；屋檐上也系着羽毛。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花英也准备行动。乞丐与普通人一般，也是有区别的，有的乞丐讨的钱多，有的讨的少。有的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废弃的庙宇，然后占据最好的位置睡觉，有的却只能随便找个­阴­冷的角落微微打盹。

“草席”就是前者。他总是能掌握到最新的消息，总是能讨到最多的钱，总是能占据最好的位置休息，总是能获得别人的信任。

他“草席”的外号，也因此而来。因为他总是能混的最好。

李花英躺在角落里，摸着手里的几个铜板。“草席”躺在一块小小的稻草堆上，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头，懒洋洋地啃着手里的­鸡­腿。李花英已打定了主意：他既已­干­上了这份差事，便不能再考虑颜面。

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草席”的肩膀。

“草席”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躺在稻草堆上，懒洋洋地道：“谁啊？”

“小弟三良！”

“三良？新来的吧？”

“大哥说的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没什么事的话别碍着我打盹！”

“小弟实在抱歉！小弟素闻大哥消息灵通，所以特来斗胆问一问，打扰了大哥睡觉，小弟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在这里先给大哥赔个不是。我也知道，大哥是什么身份，我这下贱的人怎能打扰了大哥！但小弟心中实在是疑惑不解，这才挺着胸红着脸来问一问大哥，希望大哥……见谅nAd2(”

说罢，李花英轻轻地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草席”微微睁开眼睛，瞟了瞟李花英，一只手慢慢腾腾地伸出来，把铜板拿了过去，放在手中，又闭上眼睛道：“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时候，见的最多的便是那种不会说话却心有傲气的蠢蛋，像兄弟这样第一次说话便头头是道的人，倒也见得不多！既然这样，我便腾出时间回答兄弟的问题！兄弟有何疑问？”

李花英赔笑了一二，走了过去，“草席”突然盯着他，李花英只是笑，走到“草席”旁，给他垂起背来，“草席”这才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小弟在道上混得实在不久，这羽城也是第一次来，孤陋寡闻。见到了许多新物事，听到了人们谈论的许多事情都不明白，满脑子的困惑。”

“兄弟倒说说看。”

“首先，便是这些羽毛。小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羽城的人如此喜爱这些羽毛？”

“兄弟第一次来，当然是不知道的了！想当年我第一次来这旮旯的时候，也不明白。我请别人办事，拿银子过去，人家瞧都不瞧一眼，后来一打听，他娘的居然要羽毛，当时你大哥我就想：这些冠冕堂皇的恶狗！钱这东西都不要了！但后来却知道了缘由。兄弟知不知道羽城周围的那个临城？那是齐家的旧址。”

“什么齐家？很大么？”

“岂止是大！齐家出世，当时不光是中原武林，连关外和南武林都被惊动！”

“这么大的家族，‘黑云’难道不会注意到吗？”

“开什么玩笑！当年齐家鼎盛的时期，‘黑云’连个鸟头都没冒出来！兄弟应该知道每个月，周围那些奇异的鸟便会留下许多羽毛在一片空地上吧！要说这些羽毛为什么这么­干­，是因为齐家的‘邪音’的影响，至于‘邪音’是什么，大哥我就不说了，以后你在道上混的多了，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和你解释，只会更增加你的疑惑！因为齐家的‘邪音’，这些鸟每个月都要掉一些毛nAd3(而这羽城的大多数人都是以前齐家的附庸，为了怀念那个曾经庞大无比的家族，人们便捡起那些鸟儿的羽毛戴。时间过的久了，这就成了羽城的一个习俗！所以有些时候，在羽城里钱还没有羽毛使用咧！人们相信，只要戴上这些羽毛，就能得到庇护！”

“大哥这么说，那齐家便是很强大了，那么有什么势力能将齐家灭掉呢？”

“这武林向来不是某个帮派或者某个家族独霸的地方，有一个强的，就有一个更强的来镇压他！灭掉齐家的，就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至今还存在的‘斩风’尹家！”

李花英微微有所动容，低着头思索，“草席”看着他思索的样子，不禁笑了，心中充满了一种成就感。他站起来拍了拍李花英的肩膀，笑着道：“你在道上还混的少，所以不知道这些，其实不知道耶没有什么自卑的，大哥告诉你，这些东西你不就都知道了么！”

李花英听了，不禁笑了：“大哥说得对！”

“草席”咧开嘴，露出两排黄­色­的牙齿，准备再一次睡下。

李花英急忙道：“大哥，小弟还要问一个问题！”

“草席”微微撇了撇嘴，仿佛有些不耐烦。

李花英又递上几个铜板，“草席”便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李花英。

“大哥知不知道，羽城里有一个去处叫做‘小酒馆’？”

“羽城这么大，酒馆这么多，小酒馆多的是，你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不是哩，大哥。小弟说的是，一个酒馆的名字就叫‘小酒馆’，也许这个地方很大也说不定呢！”

“什么鸟去处……噢！对了对了！羽城里倒真的有一个叫‘小酒馆’的地方，只不过……”

“大哥要说什么？”

“只不过大家通常却是不愿去那里的！”

“这倒没事，大哥能否告诉我那个‘小酒馆’在哪？”

“既然做了好事，那我就好人当到底吧！毕竟你也是新来的，当大哥的也要照顾指点一下你！你只需除了这条巷子，去集市上一个叫‘洛坤屋’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小酒馆’了！”

李花英心中微喜，道：“多谢大哥！”

“草席”招了招手，便又躺下去打盹了。

问罢，李花英却不急着去那‘小酒馆’，他在每次开始任务之前，都要好生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沉浸在亢奋中。

羽城的天格外得宽阔，月亮格外得圆。一轮明月挂苍穹，古往今来，多少豪杰­骚­客望月感叹，月亮见证了江湖上的一穷花英躺在屋顶上，静静地休息。人们都信奉鬼神，但他不信，他只信日月。鬼神给了人们什么？凭空杜撰出来的东西也能值得去信吗？相比之下，日月带给人们的恩泽却要大得多了。

李花英不认为自己是个浪子，因为他有家，他的心就是自己的家。但世上有多少东西和人们所认为的一样呢？

李花英走在漆黑的小巷子里，沉浸其中。他的步伐很慢，风吹过耳边，留下一串黑暗。

他开始行动。

身旁突然一道疾风吹过，李花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