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薄西山。

肖利看着不远处的山顶微微喘气。他的鞋底已沾满了泥土。他此行只带了一顶斗笠与一柄剑。渐渐地走了上来，肖利感觉眼前的无尽苍茫中多了一道微弱的亮光。太阳已下了山，四下一片漆黑，肖利没有注意到这四周并没有虫鸣，他已很累了。他看到的只是黑暗中那一点星火，点点滴滴的、若隐若现的温暖。

在那亮光旁边，是一个人、一张琴。那人原先低着头扶着琴弦，肖利上来了之后，他仿佛已察觉般，微微抬头，等到肖利在他正前方站立，他突然抬头。那是一张苍老无比的面容，满头白发，满脸褶皱，但在那张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格不入。那双眼睛让肖利有些迷茫——这个人到底是一个年轻人还是老人？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的灯光下显得很明亮，但明亮之下，那双眼睛却无比深邃。宛如一道不见底的深渊，肖利微微凝神，盯着那个人。

“你这样子不像是来聊天的。”苍老的声音响起，肖利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最少可以确定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是个老人。

“为什么？”

“你见过有人带着剑聊天吗？”

“但我却不得不带。”

“所以你比尹牧魂逊­色­。”

“你约见过他？以这种方式？”

“是的。当时他全身上下只不过一身衣服，他只带了他的脑袋与他的心来。”

“哦？但我却不想同于他，为什么我不能带剑呢？”

“也许是因为你的剑无家可归吧。”

这答语显得突兀，却似一道闪电般道破肖利心中所想的东西。肖利微微沉默，随即道：“也许吧。”

老人没有再说话nAd1(肖利笑了笑，取下剑鞘，向前三步，将剑放在了地上，之后又后退三步，回到了原位。

老人微微叹气：“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攀比？为什么不多留一些与众不同呢？你带着剑来见我，岂不是与其他人一点也不同吗？”

肖利笑道：“我是个很喜欢比较的人，虽然老了，但攀比的心还是没能消失。我知道这的确是一种恶习，但我就是改不掉，也许是我不愿意承认我已经老了。”

老人突然笑了，低低地笑，然后渐渐地大声，随即变成长笑，之后又有种捧腹大笑的意味。肖利的眉毛微微立起，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认为我在你面前谈老了太幼稚了吗？”

老人突然停止了笑声，深邃的双眼这时充满笑意，他盯着肖利，不知是对肖利说话还是喃喃自语：“老……你竟然自称老，我已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我可真是谢谢你！”

肖利笑了：“那我倒是三生有幸了。但我已年过四十，已很老了。”

老人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不是二十一吗？”

肖利的脸上突然拂过一丝惊骇，但随后便消失，道：“前辈莫不是喝醉了，竟如此胡言乱语？”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你所想­干­的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肖利微微皱眉：“前辈引我来此，究竟为何？”

老者道：“你知道尹牧魂见我的时候，我送给他一件什么礼物吗？”

肖利道：“送他一首曲子？”

老者道：“对了！现在我就把这个礼物也送给你！”

肖利在第一次听到那琴音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浮现出一个字——齐nAd2(这老者自称“邪”，而这羽城却是昔日齐家人活动的地方，这不得不让肖利想到：这老者就是齐家人！

他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吗？

老者微笑道：“你现在已没有退路了，这琴音方圆几里都可以听得十分清楚。”肖利心中微微骇然：世上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微微闭眼，老者看了看他，拿起一个黝黑的杯子，倒上了一杯酒，抿了几口。只见肖利慢慢睁开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期待——

“来吧！”

——

长夜漫漫。

老者的琴声不快不慢，不悲不喜。毫无波澜，静如止水。只能时不时地听见丝丝缕缕的琴音响起，但那琴音却宛若仙子下凡般圣洁，如天神降世般神圣。除此之外，唯一令肖利感到惊异的，是那琴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平淡却不空洞，深邃却不邪异。肖利闭着眼睛站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已和这琴音融合在一起。

约莫半个时辰，琴音突变！仿佛愤怒自心生，骇浪自东来！高亢热烈，壮阔激昂。四面八方而来的，是磅礴的气势！那是天在战栗，地在颤抖，众生畏惧，万象臣服！那些悲鸣着的，哀号着的，祈祷着的，膜拜着的，都如潮水般涌来！千里平地落惊雷，万丈深渊出游龙！风云变，苍穹裂，流星落，火凤涅！这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那琴音，只有那琴音是真实的，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飘渺的！

风云缓，苍穹合，陨星碎，凤凰生。一切突然恢复了正常。肖利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他的呼吸渐渐开始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