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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剑气严霜 > 第二十八章流浪剑客

第二十八章流浪剑客

清风道长回头喝道:“花和尚,是你来了么?”

林叶悉嗖处,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来到二人面前定身。

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道:“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

清风道长摇首道:“不忙,不忙,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还怕他飞上天去?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停歇一下,问道:“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

花和尚翻目道:“牛鼻子你间得莫名其妙极了,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

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疑是那人去而复返,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既然叹息声非你所发,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

花和尚眨眨眼,敞声道:“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

赵子原道:“大师动辄言杀,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

花和尚道:“贫僧早非佛门中人,小子你空自喋喋,结果还是活不成的。”

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长剑乍动,涌出一片­精­芒,直取赵子原咽喉。

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心中大为凛惕,连忙纵身往后疾退,一口气退长了六步,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趁势反击一掌。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漫天尽洒,笼罩住敌人。

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掌拍指拿,端的是变化无方。

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绕圈疾掠,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渐呈不支之态。

这当口,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虽在剑掌嘶啸声中,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发出一般。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

花和尚面­色­一变,厉声道:“牛鼻子快点下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道长出剑太慢,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

语声甫落,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清风道长剑势一沉,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飕地一响,竟把来人卷入剑圈之中。

那人冷笑一声,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清风道长神­色­沉凝,挥剑连攻三招,但闻“咝”“咝”三响,剑啸刺耳已极,那人嘿然冷笑,足步微错,竟已跃出剑圈外边。

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手提长剑,怔怔立在当地。

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面目清瞿,上­唇­蓄着一撮短髭,身着一袭白布衣衫,年事虽高,却自有一股潇洒超俗之气,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发爽飒英姿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问所系的长剑上,夜风拂过,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

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就是他!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奇怪,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

花和尚一前一步;高声道:“任凭施主如何掩饰,仍然被贫僧瞧穿了。”

那白袍人淡然道:“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倒是今日午后,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便跟在后头穷追不舍,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

花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问。”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道:“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

花和尚沉声道:“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白袍人道:“事隔二十余年,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

言罢,又自叹息了一声。

清风道长忍不住道:“道友何故一再叹气?”

白袍人道:“道长身为武当青宿,名望身份隆极一时,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此某家深为道长忱借,还有这位大师……”

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花和尚打断道:“施主此言,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

白袍人道:“有何可笑之处?”花和尚道:“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

自袍人冷冷一笑,伸手人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牌底向下,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心中不禁震一大震。

白袍人沉声道:“大师利用纸牌,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

花和尚神­色­一沉,道:“流浪剑客!你知道的倒也不少,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

他喝出“流浪剑客”之名,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当着天下豪杰之前,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憎人的“流浪剑客”。

那么花和尚想必是挟仗“五指叉”功夫,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想来当日“流浪剑客”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白袍人道:“可以这样说。”

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这娃儿呢?你也有心庇护他么?”

白袍人点一点头,花和尚道:“流浪剑客,你太过狂妄了,贫憎对你一再忍让,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

白袍人道:“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你划下道来吧——”

花和尚怒极反笑道:“很好,你既然如此说,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

白袍人淡淡道:“二十五年前,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

花和尚道:“施主剑上功夫虽高,但贫僧那‘五指叉’不发则已,既发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白袍人淡然道:“是么?某家不用剑子,接你一招‘五指叉’试试。”

花和尚­阴­笑道:“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贫僧。”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

立在一旁的赵子原此刻却不禁暗暗为白袍人着急,那花和尚的“五指叉”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其凶险奇奥,确是举世罕有匹俦,白袍人若弃剑拆对,只怕将抵不住“五指叉”一击之威。

清风道长步近花和尚身侧,低声道:“和尚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花和尚道:“牛鼻子甭多管,昔年那笔旧账,贫僧是该与他了断了。”

转首面对白袍人道:“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白袍人仰天大笑道:“又是这一句话!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你说的也是这么一句,难道你发出‘五指叉’前,非问明敌手可准备好了后事不可么?除开这话之外,难道你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好说么?

花和尚沉颜不语,突然出手抢攻,左掌迅若电光石火拍去。

他一掌发出之际,五指张开如爪,掌上隐隐透出五股暗赤­色­的气体,遥遥将白袍人上身罩住。

霎时间周遭气旋风荡,有若狂飚疾扫,惊涛怒卷,发出“哧”“哧”呼啸,其势之烈,直令人心寒胆裂。

白袍人高声道:“大师‘五指叉’功夫果已练成气候了。”

他神­色­陡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慎重,目光凝注对方,毫不旁瞬,但见他不疾不徐举起右掌,迎面封出。

掌力乍与花和尚五指所透出的气流接触,立时透露出吃惊的神情,全自衣袂飘动不已,腊腊作响,他左掌紧接着一抬,发出一股坚凝的内力,与先时右掌所发的掌劲相辅相依,力道强大一倍有奇。

旁侧的清风道长与赵子原只瞧得瞠目结舌不已,因为白袍人所使出此等双掌相辅的神功奇特异常,有另辟溪径之妙,再加上他功力深厚,自然形成一股紧凝强大的气势,而且毫无衰竭的迹象。

花和尚那无坚不摧的五指叉攻势,竟为之一缓。

花和尚口中厉喝一声,右掌五指屈伸,数张数合,又自有道­阴­风寒气自指尖直透而出。

只闻呜呜怪响亮起,他的掌指已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鲜血盈盈欲滴,显而易见,花和尚的“五指叉”已施到十成火候,赵子原不觉暗叫一声“不妙”。

自袍人大喝一声,左手了探,右掌笔直甩出,他双掌齐出,招式极为繁复,掌上蓄势含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见增强,适足以抵住花和尚绵绵不绝的“五指叉”攻势。

赵子原这才瞧出白袍人韧力后劲之强,委实难以测度,若换了旁人,在花和尚“五指叉”气势所迫之下,纵不当场落败,亦将失去动手拼斗之能,束手任得对方予宰予割了。

他们两人一动开手便各逞绝艺,一招一式无不功力十足,隐含雷霆之威,确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拼斗。

双方僵持了许久,白袍人突然挥拳连击数招,迫着花和尚变式封拆,身形连动,­阴­风寒气渐形消失。白袍人乘机跃出战圈,道:“领教。”花和尚寒着脸庞,道:“流浪剑客,你在未分胜败之前即行退出,可是不敢与我一决死战么?”

白袍人冷冷一笑道:“大师固执如此,某家可要用剑了。”

清风道长道:“待贫道来见识见识道友剑术。”

白袍人道:“谁先上都一样,某家今晚必教你等如愿以偿。”

长笑数声,反手抽剑,立时一股震人心弦的凌厉“杀气”随着拔剑的动作,往对方卷去。

那股“杀气”去得突兀无比,如排空巨浪,如惊涛潮涌,一忽里已卷及敌手身前近处。

白袍人稍有动作,立在五尺之外的赵子原立即生出感应,只觉呼吸窒闷,身形受阻,顿生回避之意。

伊始,清风道长及花和尚都屹立当地,动也不动。

待得白袍剑子抽出一半,自剑身锋芒所透出的“杀气”愈来愈见凌厉,形成一种莫可捉摸的实质力量,赵子原立身之地虽然距离最远,但因功力较弱,是以最先感到支持不住,纵身避开。

白袍人拔剑的动作甚是缓慢,但随着他手臂的移动,剑身一寸一寸露出,森厉的“杀气”已弥漫整个旷野之上。

同时他那鹰隼般的双目中,也­射­出强烈冷酷的杀机,使人一望之下,顿时生出震惧之念。

花和尚额上汗珠涔涔而落,有心先行出掌抢制先机,却是身不由己,那边清风道长亦有同样的感受,长剑欲发未发,显然是被白袍人出剑的奇异力量所制,大有动弹不得之慨。

这刻白袍人的剑身已快要出尽,赵子原眼睛圆睁如铃,一颗心提悬不定,他情知待得白袍人剑子完全拔出之际,便是生死立判之时,以此人拔剑时所发的电掣雷击之威而观,战事必无拖长下去的道理。

花和尚与清风道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忽仰天厉啸一声,齐地旋身往后疾退。

腾腾腾,两人一口气退了九步之遥,前胸一挺,站稳了身子。

花和尚抖颤的声音道:“往年在五台山上,贫僧已猜度出你是何许人,而今益发证实心中所想,流浪剑客,你何以不敢以本来名号示人?”白袍人大笑道:“时刻还未到呢。”

花和尚喃喃道:“二十五年前的历史居然重演,难道我永远无法与你匹敌么?……”

他面上神­色­瞬息万变,一招手,偕同清风道长转身疾掠而去,二人身形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赵子原内心激腾不止,他当然知晓花和尚临去所说的“历史重演”是什么意思,默默忖道:“昔日‘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反手拔剑的动作,就吓走了气焰冲天的行脚僧人,今日他们双方再度碰头,‘流浪剑客’剑未出全,花和尚仍然不敌而去,怪不得他有‘历史重演’这一说。”

一僧一道去远后,白袍人低声自语道:“好险,花和尚若非自知不敌,拼死发出‘五指叉’功夫,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平息一忽,转朝赵子原道:“小伙,你几时惹上这些魔头的?”

赵子原耸耸肩,道:“其实我并役有去惹上他们,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尔来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要寻找我的晦气?”

白袍人笑笑道:“依此道来,你在武林中竟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赵子原默然不作一语,半晌道:“尊驾剑术堪称独步天下,只是小可仍未能瞧出,如何能够以一个简单的抽剑动作,便将对手的斗志压垮?”

白袍人道:“此中道理,一俟你剑上造诣到了某一种程度时,便自省得了。”

说着微“哦”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复道:“小伙,你想不想习剑?”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尊驾莫非想传授区区以剑术?”

他脱口说出这话,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暗道自己若有福份练就此等剑上绝艺,便足可挤人江湖一流高手之林,对往后行事倒有莫大的方便。

白袍人冷冷道:“老夫可不欲平白将剑上功夫传与他人,小伙你若有心学剑必须有个条件交换——”赵子原道:“如此小可不学也罢。”白袍人道:“你不要听听老夫所说的条件么?”

赵子原不语,白袍人重复道:“老夫教你一套剑法,抵要你学成之后去对一个人施展……”

赵子原道:“阁下的意思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杀死那个人么?”

白袍人摇首道:“不是,老夫所欲传授与你的剑法虽称无敌天下,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人武功路数,恰正能克住你的剑法,绝不致落败甚或丧命。”

赵子原惑道:“阁下既非要使我仗剑去击毙那人,然则你所图何为?”

白袍人道:“我只要证实,那人的武功是否仅止于能克制这一套剑法而已,易言之,若是她另有绝艺在身,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小伙子你敢冒这个险么?”

赵子原寻思一下,道:“这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是否够得上玩命的代价?如代价够高,小可便冒一次­性­命之险又有何妨。”

自袍人眼瞳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子原一会,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剪影,当年自己的举止行事,便几乎和这少年一模一样,霎时他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感触。

他缓缓道:“然则你是答应了?”

赵子原默默点头,旋即又道:“事情果真如斯简单,以尊驾之能力,绝无遇险的道理,缘何却不自己去找那人动手?”

白袍人怒道:“废话!老夫若能亲自与她动手,何必找你代劳?”

赵子原满腹疑云,却也不好多问,须臾始道:“适才那花和尚称呼你为‘流浪剑客’,据小可所知,武林中并无‘流浪剑客’这个人物存在,阁下可否将实身份相告?”白袍人道:“老夫司马道元。”续道:“不想我只把蓬头罩着的白布拿掉,你就认不出来,小伙子你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赵子原皱眉道:“小可早已认出你老就是那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但司马一门十八人,早于二十年前悉行遇害于翠湖舟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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