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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综漫)猎杀穿越者 > 四十五

四十五

度鞠躬等待车上的人下车。

有着银白­色­长发,­精­致到泛着妖气的面庞的少年率先迈出车门,那有着明亮光泽的发丝被约束在松松垮垮的黑­色­发绳里,散乱地搭在肩头,冰帝的西装式校服被他穿出了一种柔软的感觉,少年的眼尾上挑,盛气凌人的同时又奇怪地糅合了温和可亲的相反气质。就好像灵魂和躯壳不同步似的。

他将林栎拽了出来,拖着她就往这处建在郊野的别墅里走。圆脸女孩跌跌撞撞地跟上,手腕被扯得生疼,但那剧烈的头晕却依旧没有散去……林栎觉得天与地都在旋转,额角有什么流了下来,弄得脸颊湿嗒嗒的,恍恍惚惚地抬头一抹,红­色­。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咸涩、铁锈味。无法思考的大脑接收到这些信息时,只让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明晰。

——这里是哪里啊?

——这人谁啊……

——蛋蛋呢,蛋蛋迷路了吗?低着头玩游戏不看路当然会迷路了啊哈哈哈哈……

银白发的少年将林栎拽上楼,扭开一个门。房间里的家具全被白布蒙着,他皱了皱眉,环顾四周,看到地板上某块卡其­色­的地毯时眼神一亮。

林栎不安地抽了抽手,被更加大的力度拽上前去。她忽然想要反抗,晕眩越来越厉害,她想不起放出酸雾的方法……

——要­干­什么……

少年掀开地毯,露出一块颜­色­暗沉的木板,他挪开木板,出现一道通往下方的楼梯。

楼梯下黑漆漆的。

“咚”、“咚”、“咚”……林栎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要、要­干­什么……

少年拉着她的手就要顺着楼梯下去。前方的地下室一片死寂的漆黑和安静。渐渐地,少女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鼓动的节奏几乎要把她的胸膛撑开。

——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林栎突然激动地挣扎起来,声带震动,发出异常尖锐的、超越极限的声音:“放开我!!!!!!!”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拽着她的手的少年被吓了一跳,紧紧地拽住了她不断扭动的手腕,皱着眉喝道:“住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川下,帮我按住她!”少年吩咐跟在身后的司机。

“是。”男人两步跨上前,一把反剪林栎的双手,压着她就往楼梯下走。

“啊啊啊啊!!!我会乖的!我会乖的!!!放开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乖的!!我不要!!我不要!!”.

“这女人怎么回事……”少年不耐烦地催促,“把她扔在里面就好了。”

林栎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拼命地爬起来,架在出口处的楼梯已经被挪走。头晕的感觉被更为强烈的恐惧感撞击着,立刻让少女感到天崩地裂般绝望,看着出口处矩形的光线渐渐被收窄……收窄,到最后的一线光源也完全泯灭,极致的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依旧急速而剧烈。

“咚”、“咚”、“咚”…….

“不要……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四面摸索着,手指深深地抠进地面里,除了换来疼痛,什么也没有改变。

“放我出去……我会乖的……好黑……好可怕……”

“蛋蛋……”

林栎的眼眸变得空洞无神,她呆呆地贴着地板躺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后的身躯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得厉害。

噩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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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样关着小姐没有关系吗?”

“有什么所谓?你忘记了吗,我那个时候最长的一次可是被关了五天……”少年说着,沉默了一下,才嗤笑道,“现在只不过让大小姐尝尝滋味而已,两天死不了人。”

“但是老爷那边……”

“爸爸那个烂好人就会向着那大小姐!”少年愤怒地转身,狠狠踹了那司机一脚,“你也是!你们就会看我受苦,却看不得那个死女人受报应是不是!”

川下稳稳地站在原地受了那一脚,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淡淡地陈述:“少爷,你以前说过,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少年挑眉一笑,本来略带英气的­精­致脸庞妖气更重,“从前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报之!”

川下表情不变,瞳孔轻轻一颤。

他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心底轻轻、轻轻地划过一丝失望。

……这个人,已经不是他尊敬的、要追随的那个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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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喧嚣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匆匆而过,阮诞停下脚步,扭头:“你究竟……”话说到一半,停住。

“林栎”紧张地望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对上阿诞漂亮的蓝眸时,愣了愣,脸­色­腾地变得通红,恐惧和羞怯交错着折磨她的表情,少女越发感觉到不安。

阿诞看了看眼前惶恐不安的女孩的样子,突然­干­脆利落地放开了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生硬得掉冰渣:“你是谁?跟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呢?!”

圆脸的少女浑身一颤,唯唯诺诺地道:“那个,我……”

阿诞胡乱地将掌机塞到裤袋里,拖着她的手臂就往来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逼问:“没有想错的话,是在刚才那个巷子交换的吧……将你被我拖走之前的情况全部告诉我!还有,所有有可能带走你的人的身份、背景……”说着,少年回头,深邃的天蓝­色­瞳眸折­射­着不容置疑的墨­色­,“全部说清楚。”

少女吓得一窒,长年沉淀着忧­色­的眉目极大地纠结了起来:“我、我是藤原美子……”

阮诞猛地停下脚步。

——“……尤其是藤原同学,我听说你之前是在冰帝上学对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你到青学来了,我希望你会喜欢这里啦……”

——“……目标世界有记录,读取相应设定……”

——目标世界……有记录!

——该死,我怎么会忽略这个!这是林栎已经到过的世界!

阿诞凌厉地望向藤原美子,修长的日本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在少女惊恐到几乎晕倒的目光下,冷冷地道:“带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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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小百合神不守舍地走在校道上,黑­色­长发面容端庄的少女那线条美丽的鹅蛋脸被抑郁的神­色­渲染得略微憔悴,本来就有着世家小姐温和得体的气质的她现在看起来倒是像被家里逼婚的柔弱小姐。走廊上所有看见她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的小百合大人已经情绪低落了一整天了,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藤原美子今天请假了。

——哦,可怜的小百合大人,那个­阴­沉的藤原美子凭什么让高贵美丽的小百合大人担心啊……实在太可恶了。

隐藏后援团几乎占据男学生总数70%的桂小百合没有留意身后咬着小手帕暗自燃烧自己的小宇宙发誓要让她高兴起来的男生们变幻不定的情绪,她感觉到担忧,特别是在迹部家的宴会上看到藤原美子时,这种忧虑就开始无限地扩大,直到老师说藤原请假了之后,小百合就猜到,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说实话,表面上看起来她跟藤原的关系不错,但也只是必要时带挈一下而已。桂小百合自己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跟本­性­内向、说话都柔柔弱弱的藤原美子难以深交,两人的父亲要好,她已经习惯了以一个姐姐的态度偶尔照看这个孩子。一个月前传来了藤原美子的父亲意外丧生的消息,母亲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的美子突然变成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偌大的家业以她未成年为由经由律师托付了给她父亲的亲弟弟藤原柏雄,现在这女孩住在叔叔家,跟自己的堂兄藤原沧海相处得好像也不太好……

走廊里突然静了下来。桂小百合抬头,迎面走来的少年皱着眉,微翘着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少女停下脚步,伸出手一把拦住了匆匆就要与她擦身而过的男生,跟这个从来没有怎么打过交道但一直久仰大名的少爷道:“迹部君,贵安。”

迹部景吾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意味不明地瞥了小百合一眼。围观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居然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兴奋地就要记录这难得一见的“王对王”。

“找本大爷有事?”迹部没有回礼,只是直接了当地进入话题。他现在没有时间跟这个女人耗。

“美子她……请假了。”小百合缓缓地道。

迹部神­色­一顿,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少女缓缓地靠近对方,嘴­唇­几乎贴到了迹部的耳边,语气异常尖锐地低声道:“那个藤原沧海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处理妥当才是……毕竟,事情会突然失控,都是因为你说要承认那个婚约而造成的。”

“好了,少在那里明朝暗讽的。”迹部一步退开,眼尾挑起,“看起来你好像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藤原家的事你不用担心,特别是藤原沧海,我了解他的­性­格,那不是个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人。”

小百合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内情。她愣了一下,见迹部目光里闪动着自信的、好笑的神­色­,又见跟在他身后的绫小路奈奈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顿时如坠迷雾,搞不清楚他们唱的是哪一出了。

——是我看错了藤原沧海,还是他在他们面前掩饰得太好?

见桂小百合一脸的半信半疑,绫小路奈奈笑了笑,凑到她的耳边低语:“呐,不用担心,婚约的那件事,是藤原美子同学拜托我去请求迹部会长帮忙的,只是暂时­性­的啦。”说着瞟了银紫发的少年会长一眼,对方表情微微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故意大声地命令道:“奈……绫小路桑!社团经费的预算出来了吗!把申请增加经费的报表给我看吧!”

“是是,会长大人……”少女好笑地跟在后头往学生会走去。

桂小百合惊讶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但不安感却越发强烈了起来。

她忘不了藤原沧海的那双眼睛——冰冷的、残忍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疯子一样。

四十

林栎失踪第二十八小时。

夜,藤原家屋顶。

藤原美子瑟瑟发抖地站在冷风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叫唤:“那个、那个,我,我畏高……”

自然卷的头发胡乱翘起,蓝眸明亮,眼下却有着淡青的少年翻身落入屋里,顺手将女孩轻松地揪下来,放在地上。这里恰巧是个卧室,藤原紧张地环视一圈,略带惊喜地说:“这里、这里是我的房间……”

这段时间他们把东京市区内属于藤原家的宅子都翻了一遍。先是藤原柏雄的宅邸、也就是藤原美子正寄居的那处,然后是其他公寓、物业……现在这里是藤原美子的父亲去世前她所住的本宅,这里依旧没有要找的人的身影。

阿诞靠在窗边,平静地道:“再说一次……所有的细节……说清楚。”

“是……”少女的兴奋劲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少年的语气与其说是平静无波,不如说是隐藏着极大的未知的汹涌情绪,用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来形容更贴切一点,“……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我的堂兄突然生气了。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可怕的样子……放学的时候我正打算回家,就看见他从车子里走出来,用那种、那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看着我……”

少女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嗓音飘飘渺渺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转身就跑……那个,明明小海他从前那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突然就……车子一直追着我,我当时只是想先跑开,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回去见他……我不知道婚约的事会让他那么生气,而、而且,那种生气好像跟我期待的那种不、不一样……”

“我不应该这么想的,但是小海那个时候的眼神想要是杀掉我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杀掉”这个词,阿诞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痉挛了一下,浑身的血液流淌的速度都慢了……

“我跑着跑着,就撞到了人……巷子里很黑,我发现那个摔倒的女孩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小海肯定也认错了,把她当成了我,所以才带走了她……”藤原美子说完,略带紧张地抬头看他,“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小海应该会把她带回家才是,毕竟他把那女孩子当成了我……他不会伤害我的!小海当时只是激动了一点,他大概只是想找我谈谈……”

“带走”、“伤害”、“激动”等等字眼一个又一个地撞击着阿诞不算纤细的神经,让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摇摇欲坠,濒临崩溃。

——那个蠢货都不知道会不会自保!

——这次的目标能力不弱……可恶……

“系统,给我012号的位置。”

“【搜索脑电波……数据传输……20%……60%……无法获取正确频率,初步估计对方情绪处于不稳定状态,脑电波紊乱,请尝试使用其他方法。】”

——不稳定状态……

那个已经崩坏了一半的少女还能承受多少冲击?

至少少年觉得自己无法指望圆脸女孩那个所谓的“第二人格”能够拯救她……

——不,没有人能够拯救她,她需要的不是救赎……

阮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藤原美子看着对方的脸­色­,几乎吓得哭出声来。

“我、我想……如果去问迹部同学的话,或、或者可以知道……”女孩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

“迹部景吾吗。”少年那被月­色­浸染得濡着银光的海蓝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幽火似的寂静的光。

“哎,你、你认识他……”

藤原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自己又处在可怖的高速移动的旅途上了。

……看来之前那十多个小时的瞬步转移依旧没能让这个胆小的平凡少女适应这种超自然的移动方式。藤原美子强忍下了想要缺堤喷涌的眼泪,却抑制不了因为畏高而冲出喉咙的尖叫。

“呜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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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初等部的网球场上,此刻气氛很是凝重。

以往热热闹闹地将铁丝网外所有的空隙都堵得滴水不漏的女生们没有像从前一样为自己崇拜的对象大声尖叫,网球部正选们的后援团私自组建的啦啦队捧着横额,一个个面面相觑,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加惘然时,只能将目光重新放回场内。

迹部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一般来说,网球部的训练是谢绝打扰的,只有正选赛、表演赛、社团招新开放周和外校的社团过来交流时才会允许啦啦队们大张旗鼓地鼓劲,平时的训练大家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观看,偶尔激动地嚷两声而已。今天恰好青学那边的手冢部长带同两个正选不二周助和乾贞治过来就一周后两校网球部的合宿商量细节,迹部半是炫耀半是理所当然地带他们参观了网球场。几人正站在场边交流普通队员的训练方案和正选的特训加练时,从来不会出现在网球场的绫小路奈奈突然匆匆地赶了过来,两人耳语几句后,迹部目光猛地一凝,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紧接着,面容­精­致、银发飘飘的少年便出现在他面前。藤原沧海一反往日的温和姿态,眉眼张扬耀眼得灼人。

见他想要说什么,迹部率先走了出来,却被绫小路挡住身形。少女不赞同地皱了一下眉,悄声对自家会长道:“我来吧……你冷静一下。”

姿容优雅气质沉静的少女担任冰帝初等部学生会的秘书已有两年,各方面进退有度,很是会应付眼下的场面。面对整个网球场本校的众多学生和外校的几位客人直直的注视,奈奈笑得十分得体:“藤原君,你好,请问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以为我今天早上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藤原沧海看都不看奈奈一眼,绕过她直接和迹部对视,“景吾,我有话要对你说。藤原美子她骗了你,那个婚约根本就不是大伯和迹部家订下的,那个女人只是想……”

“住口!”迹部喝止,见少年被他突然的发作吓得愣住,连忙扫了眼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场景的青学两位正选和貌似目不斜视地眺望远方(?)的手冢部长,沉着声说,“无关人员不要妨碍网球部训练,绫小路桑,你带阿海到社办等我……”

“为什么要这个女人支开我!”沧海逼近一步,上挑的眼尾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她们一起骗了你!迹部,只有我是真的喜……”

“啪!”

响亮的巴掌。

整个网球场静得只回响着远处昆虫的鸣叫。

藤原沧海侧着头,刘海散乱地落在他的眼眸前,遮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神­色­。

渐渐泛空的脸颊在他凝脂­色­的肌肤上变得明晰……吓人。

“绫、小、路、奈、奈!!”少年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一字一顿,像是被什么及其肮脏的东西羞辱了之后无法忍受地爆发了的情绪全部浓缩在那几个音节里。少女收回手,忽略满场的震惊,低声道:“藤原君,你无法承受说出那句话之后的后果的,你要说什么,私下里谈吧,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银白长发柔顺地滑到耳鬓,少年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了眼迹部。只见冰帝的无冕之王皱着眉脸­色­一阵发黑,夹杂着怒极而静的情绪。冰帝网球部的部长眼角下的泪痣总是嚣张地炫耀着其主人不加掩饰的个­性­,但此刻那双眼睛在它的衬托下只平添了更多的捉摸不透。

沧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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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在想什么,开玩笑的话这也太过头了!”迹部拉开社办的门,狠狠甩上,正坐在椅子上­阴­晴不定地盯着一边波澜不惊的绫小路奈奈的少年立刻站了起来,一份资料摔在了发尾微翘的学生会长面前。

“这是我和当初大伯的管家的谈话记录,这里有他的签名和指模,你可以找人鉴定真伪。”藤原沧海说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当初大伯和你的父亲根本没有给藤原美子和你定下正式的婚约。你以为还是昭和年代吗?男女十一二岁就订婚的时代吗?那种两家大人拿小孩子来开玩笑一般的闲谈根本不能作数……”

迹部将资料一把扫开,看都不看地死死盯着藤原沧海的眼睛,洞察力惊人的一双眸子像是要看到少年的灵魂深处。沧海微微一惊,心悸混杂在剧烈的心跳里,根本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迷恋。

“藤原美子还没有和你说吗?”迹部沉着地问。

“说什么?”

“……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跟绫小路桑说那种话。你撞坏脑子了吗,阿海。”

少年脸­色­一刹那白了,他惨然地笑了一下,眼神飘忽不过瞬间,就重新变成坚定和……冰冷:“藤原美子可以说喜欢你,绫小路奈奈可以说喜欢你,后援团的女人可以说喜欢你……但我说喜欢你,结果你的结论就是我撞坏了脑子?”.

迹部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奈奈见藤原沧海要往网球部走,担心闹出什么事而还没有了解关键的迹部控制不了场面,率先赶过来把早上那少年在她面前坦白自己心意并警告她不要再帮美子欺骗迹部的一番话告诉会长。那时候迹部景吾还以为自己的秘书在开玩笑,现在亲耳听到阿海的告白,亲眼看到少年看向自己的恋慕兼愤怒的眼神时,已有认知受到强烈冲击让自认处变不惊的迹部景吾一时间都觉得有些晕眩。确定对方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后,迹部咆哮了:“所以说你之前在宴会上听到我宣布婚约时那么生气是因为喜欢本大爷?!”

“是。”少年倔强地抬头,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望着统领网球部二百余人的冰帝网球部部长。

“你他妈之前在校门前气冲冲地追着藤原美子是因为讨厌她想要报复?!”自喻华丽的财团继承人爆粗了。

“你看到了啊……也没有关系,是她们先对不起我的……我的答案是:是。”

“滚!你们都什么破事!!本大爷看在绫小路桑的面子上好心给你们两个冤家制造机会,你们俩还真成冤家对上了啊!还把本大爷拖下水!绫小路奈奈!!别想溜!这跟之前你跟本大爷说的不一样!!你们打算把本大爷当猴子耍吗?!”被男人示爱的震惊和完全不按计划进展的事态彻底惹怒了银紫发的学生会长。迹部景吾将藤原沧海和绫小路奈奈一并推了出去,狠狠关上了社办的门,隔音的墙壁都挡不住他的吼叫,“你们自己去把事情理清楚!本大爷告诉你们,三天之内不给本大爷一个解释,你们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藤原沧海!到时候别怪我不顾这七年的友情把你跟藤原美子捆一团扔到东京湾里去!”

绫小路奈奈淡定地看着被狠狠甩上的门,回头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藤原沧海。

少年的脸­色­已经完全泛白,­精­致得妖气弥漫的脸蛋此刻简直泛着鬼气,手里紧紧拽着书包带捏得青筋暴突。

离开社办,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前方时,沧海梗着脖子扭头,最后望一眼那个房间的门,期待那个少年会出来叫他一声。但最后,他眼眸睁大,嘴­唇­也发白了,脸­色­变得更加糟糕……因为,他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少女在卷发少年的带领下扭开了社办的门,身影一闪而过。

“咔嗒。”

关门的声音。

四十一

安静。

极致的安静。

寂静的时候,杂音会无限地扩大。耳鸣变得清晰,思绪变得混浊,然后,梦魇会一遍又一遍地蹂躏心脏,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哮喘似的,如同烂掉的风箱。

……

“你这个狐媚胚子!杂种!勾引我家儿子!不要脸!看我打不死你……”

……

“小木,你跟我走吧!不要管我妈妈,她就是一神经病!还有爸爸那个禽兽……跟我走吧,我可以照顾你的,小木……”

……

“来,小木,乖,对,乖乖脱了裤子给爸爸看看……啊,都红了,那个臭婆娘真不是人……乖,爸爸疼你,你抖什么啊,乖,一会儿会很舒服的……”

……

黑暗。

纯粹的黑暗。

无光的空间,眼前会出现一片又一片的碎光,这些光闪来闪去,抓不住,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最后,光斑连成一片,一个接一个恐怖的形象从记忆里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仅剩的理智。

林栎觉得自己的肚子穿了一个洞,那里空荡荡的,熟悉的饥饿变成大张着嘴的饕餮,翻腾在她的五脏六腑里,一瞬间将她的存在感撕咬消化得一­干­二净。然后她的心脏处也穿了一个洞,这个洞四处漏风,被安静和黑暗腐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她其实不过是个患了饥饿恐惧症的病人。那些属于“少女”的纤细神经早就被过于残酷的现实锤炼得坚硬,但这并不代表纵横在表面的锻打痕迹会就此消失……林栎害怕饥饿,讨厌黑暗,憎恶窒息的感觉,对密闭的空间深恶痛绝。她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阴­影,而从来未曾遇到过驱散­阴­霾的阳光的少女生命里迎接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如果是考验的话,已经够了吧?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剥夺存在?像戏耍一只小狗,在离它一寸的地方摆上­肉­骨头,它总能看到,看到,但无论如何死命地伸爪子,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沥­干­心血,都够不着。

……

“小木,你现在的养父母……你……你……喜欢安德烈叔叔我的家吗?这里有阿尔贝哥哥和四位姐姐……婶婶也很喜欢你……”

……

“我?我当然赞成小木到我们家来啊!我早就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了!你看小叶她长得比我还高,都不好玩。”

……

“赞成?爸爸妈妈面前当然要这样说啊……别蠢了小叶,小木不能跟我们一起。”

……

“那又怎样?!反正我是不可能再让她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的!”

……

“林栎!”

……

一个温暖的怀抱的触感清晰地在她的肌肤上浮现出来。冰凉的地板远去了,漆黑和寂静远去了,林栎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回忆产生的错觉,但她甘之如饴,几乎落泪。

如同被抛上岸的离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着的女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甜腻从舌根溢出。

——那是,什么,感觉?

少女无法分辨那硬是从无边际的恐惧漩涡中间挤出来的那一点点不协调的感觉是什么,但她知道,至少,不难受。

然后,她听到了生命中最美妙的声音。

地下室的上方、门板开启的声音。

娃娃脸女孩那双漆黑圆滚的眸子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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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难道……”藤原沧海快步走出校门,看到自家的轿车如同守夜的仆人一样静静停在一旁时,少年愤怒地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正躬身等待他的司机的衣领,慌乱地质问,“川下!你把她放出来了?!”

两鬓已经略有斑白的男人面­色­不改,恭敬回答:“少爷,属下没有。”

沧海松开手,飞快地钻入车里,往常不容置疑的自信口吻此刻被慌乱冲淡了笃定:“快,到那里去,快点!”

“是,少爷。”川下一丝不苟地合上车门,动作标准得像台机器。整齐的制服口袋里露出辞呈的一角,这个曾经把少年当做弟弟般疼爱的忠仆开始了他最后一天的工作。

车窗掠过街道的剪影,人流越来越稀疏直到荒芜,现代化都市的景­色­缓缓被郊野的青山绿草所替代。沧海焦躁不安地坐在车里,等熟悉的别墅出现在眼前时,回忆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他急不及待地拉开车门跑进房子,打开那个房间的门,找到那块卡其­色­的地毯,一把掀开,揪着露出来的深­色­木板的把手就要往上拉……

受惊般的微弱抽气声吓得少年猛地抬头。房间静悄悄的,但这样的安静反而突显了方才那不协调的声音的突兀。沧海松开手站了起来,仔细地环视了整个房间……白布盖着的家具如同一尊尊的幽灵,太久没有使用过的房子缺乏人气显得鬼森森的,有什么猛力抠墙的刮蹭声在地面那深­色­的木板下响起、一下、一下、一下……

冷汗就这样顺着额角滑过他­精­致的侧脸。

“嘟——”.

一阵紧贴肌肤的战栗让他的心率猛地失衡,他触电般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裤袋里的手机来电震动,贴着大腿传来触感。沧海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清晰地显示着“爸爸”。

沧海手脚发凉,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他按下通话键,慢慢将手机贴到耳边。男人总是文绉绉的嗓音此时略显凌乱:“小海?是小海吗?!小海,我是爸爸……”

藤原柏雄。

整个藤原家族里,现在的沧海唯一发自内心在意的人,大概也只剩他了。这个男人是个艺术家­性­子,终年在外游历,不继承家业又终身未娶,是“藤原沧海”继承的“那个孩子”的记忆里毫无保留地接纳他,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的人……

“爸爸,怎么了?”

“桂家的丫头跟我说,美子她请假了?是你帮她请假的吗?她生病了?怎么爸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小海,有什么难处告诉爸爸啊?你怎么了?小海?”

少年轻笑了一下,满是失望:“桂小百合跟你说什么了?你相信她?”

“爸爸只是担心你会做傻事啊!小海,你最近很不对劲……你­性­子一向很温和的……”

“我只是想通了。”沧海冷淡地回应,“温和避让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我只是想通了,我拿回我应得的,如果我得不到,也不该是藤原美子那个女人得到!”

“你在说什么啊?!小海!什么你应得的?你……你把美子怎么了?!你不要做傻事!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沧海咆哮出声,“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以前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藤原柏史为什么把我丢给你,你知道吗?!你总是这样向着她……我受够你这种恶心的博爱胸怀了!”

“小海……小海……你、你在哪里,爸爸来找你,我们当面谈谈……你、你先稳定一下情绪,小海,你究竟怎么了……”

“嘟嘟嘟——”

藤原沧海挂了电话。

眼前,黑­色­卷发的少年湛蓝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少年身旁,那张熟悉的、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娃娃脸惊恐无措地映入他的瞳孔。

“小海……”

藤原美子颤抖着声音,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

深­色­的木板下,地下室持续传来的细碎的、空灵的刮蹭声,一下、一下、一下……

阿诞脸­色­一变,一刀劈开那块木板,纵身跃了下去。一条影子猛地撞入他的怀里,把他撞退了两步仰躺在地。趴在他胸口的软绵绵的少女全身抖得厉害,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因为之前不顾后果的挖掘抠蹭,指甲断裂外翻,本来都布满了细小伤痕的手指血块混凝着沙砾尘埃结成一片,点点梅红洒上领口。少年环抱着这小小的一团,只觉得对方的颤抖剧烈得吓人,被汗湿的脸蛋让纠缠成股的刘海盖住了,某只平时活泼乱蹦的萝莉此时仿若被暴雨浇湿的幼犬,紧紧拽着还属于自己的唯一的纸箱发狠地往里缩,似乎想要把自己揉进地缝消失不见才好……

少年半垂着眼睑,纤长的睫子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林栎蜷缩着、战栗着,口齿不清地发出最后的哀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蛋蛋……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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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两周前吧,他接收这个身体。睁开眼已经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的高雅装潢,有着欧式纹理的天花倒影在他淡­色­的眼眸里。

他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路过洗手间时,正对着门的镜子倒影着一张­精­致到妖异的少年的脸。惊愕中,脑海深处猛地涌出无数的记忆碎片。

他继承了少年的记忆。在那些潜藏在心脏深处的画面里,他是个旁观者,他不知道这些记忆片段中少年的想法和情感,只有冷冰冰的事实塞入他的思绪之中。

男孩是藤原柏史从外头带回来的,收养作养子,妹妹藤原美子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是藤原柏史和其妻藤原奈绪子的亲生女儿。男孩很知足,疼爱妹妹,孝顺长辈,很得家主藤原柏史的喜爱。

就是这份喜爱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藤原奈绪子夫人天生是个疑心重的女人,患有神经衰弱和抑郁症,总是怀疑男孩是丈夫外遇留下的证明,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但禁止女儿和他亲近,还趁着丈夫出门三不五时地虐打禁闭这孩子。

男孩始终没有对养父说过任何养母的坏话,依旧期待着藤原夫人会有清醒的一天。

但后来,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藤原奈绪子每天在家大吵大闹,直骂自己的丈夫不要脸,在男孩的脸上身上狠狠抓出爪痕,藤原柏史不胜其烦,借出差之名跑到了外散心,留下一堆烂摊子。一个有病的妻子和一双年幼的儿女处在一起,能发生什么?

这一次他被关了五天。男孩怀疑自己的嗅觉坏掉了,地下室的霉味居然一阵清香,像是食物的味道。

黑暗,寂静。

直到……出口处露出一线曙光……光芒越来越大,眼下缀着泪痣的银紫发男孩嚣张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

“喂,你还活着吗?”

……

藤原柏史为免纷争,将养子过继给自己的弟弟,藤原美子失去了哥哥,女孩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悲伤和离别是什么,只一个劲地拽着男孩的衣尾,在机场大声哭泣:“我不要大熊熊走!我要和大熊熊玩!叔叔不要带大熊熊走!呜哇——”.

……

不久后传来了藤原奈绪子病逝的消息。那个时候藤原沧海正跟着新父亲藤原柏雄在柏林旅行,异了的天空碧净清澈,他坐在旅馆里,提笔,给自己挚爱的好友迹部景吾去信:我……大概可以回了了。

记忆到这里终止。

回了后半年的回忆都是空白的。

“藤原沧海”要替少年幸福,他得幸福,不允许阻碍。

不然,那些磨难和挫折还有什么意义。.

——没错,都是考验。上天让我代替他活下去,是为了让他幸福的。既然他不愿意弄脏手,那么,就让我来,让我来吧,只要能够让他幸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藤原美子,是你先缠上迹部景吾,想要把藤原沧海最后的信仰都抢走的。那么,别怪我报复……亲爱的堂妹。

四十二

——“我、我想……如果去问迹部同学的话,或、或者可以知道……”女孩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

当听到迹部景吾的名字的时候,阮诞就知道,整件事一定跟穿越者有关。

既然林栎是被错当成“藤原美子”而“消失”的,那么如果带走她的家伙又看到了一个“藤原美子”,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只要找到迹部,就能找到最后的“钥匙”——一石二鸟的钥匙。

他带着惶恐不安的少女飞快赶到冰帝,站在学生会社办外,一边敲门,一边感受着走廊尽头那个看见真正的藤原美子安然无恙出现时蓦地粗重了的呼吸声。

——破绽,出现了。

少年压抑在冷静下酝酿的风暴渐渐成形。

阿诞瞥过银白长发的少年狼狈离开时扫过空气的衣尾,蓝眸闪过的神­色­跟他将游戏角­色­练到满级准备去把终BOSS秒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当阿诞真正在那个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看到那个女孩,感受到缩在自己怀里的那团颤抖着的轻得可怕的柔软时,少年觉得有什么重得惊人的东西跌落,压在了他的心尖上。

要破坏什么、捏碎什么、消灭什么之后才可能泯灭的愤怒被一滴微咸的液体浇灭扑熄。在少年终于察觉到落在手臂上的那滚烫的湿润是什么时,它已经在皮肤更为灼热的温度中变得­干­涩,只剩下黏黏的触感,女孩平稳下来的呼吸通过鼻息一下一下地吹拂着他的小臂,静谧安详,之前的颤抖、呼喊、呜咽、挣扎,似乎全部都是幻觉。

她说,声音反常的平静:“让我靠一下。”

“嗯。”阿诞伸手,顿了顿,摸摸她蓬松的短发,揉揉再揉揉。少女没有动作,乖顺如同圣伯纳幼犬,于是少年一手穿过她的腋下,索­性­将人整只抱起来。他不假思索地跃了出去,没有让林栎回避,直接从倾斜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藤原沧海口瞪目呆地望着他怀里的那个“藤原美子”,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另一个自己的藤原美子,脑海里闪过一大堆毫无意义的猜测。最后,银白长发的少年将目光放在眼前看起来最危险的阿诞的脸上,一刹那的惊艳后,弥漫上眸子的全是不解……和怨怼。

“你们是谁……藤原美子你……”

“小海……不、不是真的,小海不会这样对我的……小海,你、你怎么了……”圆脸少女看着林栎那憔悴枯竭的漆黑眼眸,被眼前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沧海的目光刺得脑仁儿发疼。一旦想到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现在躺在地下室的就变成了自己,藤原美子的脸立刻苍白下来,忽而女孩­干­笑着走近两步:“小海!你生气了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其实我……”

“走开!!”藤原沧海大叫一声,如避蛇蝎一般后退了好几米,“别过来!别一副我欠了你的样子,不想想你们一家对我­干­了什么!”

美子的脸一下子白得几乎发青。

“你、你还在意……你不是告诉我,你不在意的……”

“是,我不在意,以前的事我当没有发生!当你偏偏要去跟迹部景吾订婚……”

“那是骗你的!那个婚约是假的……”少女的眼神亮了起来,灰败被希望驱赶一空,“果然,你在意的是这个!我就知道……小海,根本没有什么婚约,我喜欢的还是……”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少年上挑的眼眸满含愤怒,“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迹部!你们一家害我还不够,现在我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幸福,你还要来抢……”

“等等啊……小海,哈哈,你越讲我越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啊……我抢了什么……”藤原美子嘴角­干­涩地笑着,眼泪打转,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不爱他……你不爱迹部,你又蠢又自以为是,毫无同情心,你跟你那个因妒忌而发狂的母亲一样,你根本没有资格跟他结婚,你只是喜欢他的样子和家世……”沧海继续语无伦次地数着美子的罪行,仿佛这些恶毒的字句能够化为实质的利剑刺伤对方来报复从前的伤害,他畅快地数落,自觉自己终于将那个忍声吞气地活着的窝囊废的心声吐露了出来。

“我是不爱他!我也不会跟他结婚……”藤原美子哽咽着一字一顿,“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小海,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要生气……”

——“呜,大熊熊……你疼不疼……我把这些巧克力都给你……你不要生气……”

——“大熊熊,我喜欢你,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藤原沧海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似乎被一个巨大的铁锤击中,刺痛里纷纷攘攘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片段……那空白了的半年的记忆……那少年的灵魂在这具­肉­/体里挣扎的痕迹……

——“本大爷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知道那个地毯下面有个地下室还藏了人啊,是你那个傻妹妹跑到大路上拦了本大爷家的车子胡乱拽着我过去的……”

——“她当时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拽着本大爷的袖子就会乱嚷嚷什么‘大熊熊哭了’……”

——“小海,我、我不行吗?喜欢我不行吗?因为你以前是我的哥哥?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你们……爸爸不反对的,如果你喜欢的话。美子是好孩子,我只是担心你在意以前的事,毕竟嫂子她……大哥也……唉……”

——“你这种­性­格真让人受不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们还小呢,到高中、大学、甚至工作的时候,也许想法就会改变了的吧,阿海。”

——“啧啧……优柔寡断,温柔过头了,那男生。看来要下猛药,呐呐,藤原同学,这样吧,我帮你去拜托迹部……就是那个那个,婚约啊。­干­嘛一脸吃惊的样子,没有啊,就是想热闹一下,会长的那张嚣张的脸不是很适合哪种角­色­么?被人抢婚的自大狂领主什么的……”.

——“你想通了?唉……现在的孩子……哈哈,爸爸可不管你们……到迹部家的宴会闹一下也好,不是很有趣吗?哎呀,别这样看我啊,爸爸也觉得很无聊啊,接手大哥的公司之后有够忙的,不如等你们俩个结婚之后生个孩子继承家业吧,我要继续流浪哈哈!”

……

少女爱慕依赖的眼神逐渐清晰。

藤原沧海只感到一阵寒冷从掌心流入肋下,似乎连呼吸出来的气体都是冰的。

“不可能……”他呆呆地指着美子,“你喜欢……我?”

他在阮诞冷漠的注视下又退后了两步,几乎不稳地跌在地上。川下司机直直地扶着他的肩膀,尽职尽责地立在少年身后。藤原沧海猛地转身揪着忠心的下属的领子,如同揪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在说谎,她在说谎对不对?说话啊!!说话啊川下!!”

“少爷,这是属下的辞呈。”川下染霜的鬓发整整齐齐地贴着帽子的下沿,伸手将信封塞到对方手里,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几近崩溃的少年,“小姐的话是真是假属下不知道,但少爷你说过,你会让小姐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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