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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云空不是空,谁是有心人

司马玉和赵穆大败蒙古军的事迹,很快就在都中贵戚子弟间流传开来。他们寻找各种借口,摆下酒席,相邀他们二人参加,不过是结交之意。

司马玉在燕京城时,因为身体有病,从未交游结识过朋友。现在闲赋都中,镇日无事,但有人相邀,每次都欣然前往。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丝竹歌弦也样样知晓,很快就深受众子弟欢迎。

赵穆却是只知马上刀枪,不识花前风雅的将军。他不喜欢这种虚耗时光、浪费钱粮的筵宴,席间总是不苟言笑。那班纨绔子弟碍于他出身权门,本身又功勋卓著,蓟北都督职位的空缺,将来定是他接替无疑。所以每次宴请还都不敢遗落了他。

这一日,却是一位赵姓工部尚书之子在府中设宴。酒过三巡,一位公子哥斜着醉眼道:“司马玉,你每次都不终席而归,到底是何缘故。若是私自访得绝­色­佳人,那可是对我们不住呀。”

原来司马玉常于宴会中,突然间神思迷恍,心不在焉,便立即起身告辞。回府见到苏忆荫,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他与母亲约法三章,将一腔柔情深藏心底,不能表达。但只要在她对面坐一坐,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觉得心愿已足。

此是司马玉心内情殇,如何肯告知外人,且不满他语气轻薄。只淡淡道:“张兄说笑了。”那张公子不依不饶,道:“你今天不说实话,定不许先走。一定要叫那美人儿恨你。”司马玉见他玩笑开得过份,索­性­不去理会。

便在此时,乐席中一名歌伎站起行礼,斜抱琵琶坐下,取下弦拨,叮叮咚咚弹将起来。初时如雨打荷叶,叮咚间错;继而如珍珠滚落玉盘,圆润清脆。再如溪水在山谷间流淌,空灵悦耳,煞是好听。众人专心听曲,不再多话。

司马玉也听得入迷,突然身边赵穆问道:“司马兄,方才你为何不做解释,由他胡说八道?”他倒吃了一惊。料想不到,赵穆竟会将那样无聊的话放在心上。他不好据实以告,也不好有意欺瞒,含含糊糊道:“唔,玩笑之词,何必认真计较。”

赵穆神情严肃道:“司马兄,男儿志在四方,心存高远,为国为民,建功立业。这帮人依仗父辈势力,整日游手好闲,纵情声­色­。与他们泛泛交往既可,绝不可与之为伍,任其玩笑嬉戏。”这番诤直之言,不是心地无私,绝对不会说出来。司马玉心中感动,庆幸得此良朋益友。

一曲琵琶声止,席间换杯更盏,划拳猜枚,比先前更加热闹。突然,一名仆从神­色­慌张,向赵公子耳语数句。赵公子脸­色­急变,站起来道:“诸位,请静一静,有贵客来了。”急忙走了出去。他是尚书之子,能使他如此紧张的“贵客”,其身份一定非同小可。

大家忙停了杯箸,将目光投向门外。一位面­色­白净,相貌清秀的年青人在赵公子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赵穆对司马玉道:“皇长孙来了。”司马玉一惊,忙随众人出座迎接。

赵公子将皇长孙迎到上座,吩咐下人赶紧重整酒席。不一会儿已整备妥当。众人欲行参拜大礼,朱允文道:“这里不是皇宫大内,都免了吧。”众人道:“多谢皇长孙。”谢罢,退到一边,无人再敢入座。

朱允文笑道:“你们都站着,看我一个人吃么?”众人才依原先的顺序坐下,赵府下人已多添了一把椅子,所以相安无事。只是气氛十分拘谨,人人都如同泥雕木塑般,坐得端端正正。

朱允文觉得十分乏味,道“不要为我一个扫了大家的兴。方才你们在玩什么,咱们还照旧。”方才他们正在划拳行酒令,狂吃滥饮,如何照旧。

那张公子颇有些歪才,起身打破僵局道:“启禀皇长孙,方才在伙儿正在谈绝­色­,­色­,空一体。”朱允文饶有兴致道:“我常随皇爷爷听高僧大德讲演佛法。佛法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空本来一体,全在人心,着空便是空,着­色­便是­色­。”

座中一人站起,躬身恭维道:“金刚经云:无所住而生其心。臣恭喜皇长孙深得法中三昧。” 狗日子sodu

恰在这时,赵公子用玉杯奉上一杯酒。朱允文一饮而尽,将空杯亮给众人,道:“是空是­色­?是有是无?”这班纨绔子弟,平时不学无术,哪里答得上来,却也歪头皱眉,假作冥思苦想状。

张公子笑嘻嘻道:“答案就在皇长孙的心里。皇长孙说有便是有,说无便是无。”朱允文连连摇头,笑而不语。

方才那人又道:“张公子说得有理,只是意思未尽。杯子看似空了,实则未空。”张公子反问道:“要是杯子没空,酒到哪儿去了?”那人道:“酒不过换了个地方,所以并未空。”

朱允文虽贵为皇嗣,却儒雅有君子之风。司马玉心想:“二哥说皇长孙尊儒尚贤,待人温和,果真如此。”心中已有亲近之意。又见赵穆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耐烦他们故弄玄虚。不由暗自发笑。站起道:“皇长孙手中玉杯十分­精­美,可否赐臣赏玩片刻。”

朱允文有意为难,道:“可就我”司马玉道:“看不清楚。”朱允文便道:“允许你上前来仔细看。”

司马玉走上前,出其不意夺下朱允文手中玉杯,顺势扔出门外。如此大胆怪异的举动,直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司马玉,他,他疯了吗!”。

一人忿然站起,厉­色­道:“司马玉!你冒犯皇长孙,是大不敬!”。又是方才那人。他脸­色­发红,显得义愤填膺。赵公子忙道:“宋大人,稍安忽燥。请听司马公子解释。”

司马玉微微一笑,道:“云空不是空,云有不是有。此时正是见空时,展眼皆是众生相。”宋大人转向当真也快,立即道:“妙哉!妙哉!司马公子见解果然与众不同。”司马玉含笑问道:“妙在何处呢?”宋大人舌结语钝,答不上来。

司马玉声音清晰,一字一顿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却被玉杯迷。”转向席中诸人道:“诸位,你们心中可惜的可是那只玉杯?”

朱允文佛法上的悟­性­也不低,当下便有所体悟,只是不满司马玉的无礼,所以默不作声,不置一词。

司马玉请罪道:“臣无礼冒犯皇长孙,罪无可恕。但请允许臣举一事,代己求情。”朱允文淡淡道:“倘若此事合情合理,便依你所请。”言下之意,如果这件事不合情、不合理,那就要治你的罪了。

司马玉拱手道:“多谢皇长孙。”走到门外一株桂花树前,从茂密的枝叶上捡回一物。笑道:“此杯名唤碧玉斗,名贵之极。我岂敢随便摔坏。”原来他掷杯之时,便是朝着这株桂树掷去,玉杯被茶树枝叶所阻,自然不曾摔坏了半点。

司马玉将玉杯献上,道:“臣请以“完璧归赵”四字。斗胆向皇长孙求情。”此间主人姓赵,玉杯完好无损,正合了“完璧归赵”的典故,果然是合情合理。朱允文接过玉杯,道:“你果然很聪明。”随手将玉杯放下。

赵穆暗自称奇道:“难得的不是他聪明,而是胆­色­过人。如果玉杯没有掷到茶树上,而是摔碎了,却又如何收场。”抬头见朱允文脸­色­沉郁,再无半点和颜悦­色­。司马玉却浑然不觉,不禁暗自替他担心。

朱允文稍坐片刻,既便起身回宫。他走后,其他人也再提不起兴致,纷纷向主人告辞。

司马玉和赵穆同出了赵府,站在府门前等仆从牵马过来。有一人从街角跑过来,拱手相问:“请问,哪位是司马公子。”司马玉见他一身江湖打扮,并不相识,略一沉呤,问道:“我就是,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递上一张名帖,司马玉接过看后,马上道:“赵兄,我要先行一步了。”赵穆本来想提醒他皇长孙之事,便道:“下次我们见面再谈。”先行上马去。司马玉对来人道:“请阁下带路。我这就去见戴女侠。”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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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见未尽欢,瓜田李下应避嫌

那人领着司马玉来到秦淮河畔,在一艘画舫前停下,道:“师叔在舫内恭候公子。”这是一只普通的小型画舫,船身随着江水的荡漾,上下伏动。船头站着一名蓝衫年青人,此刻跳下船迎了上来。

司马玉和他见面后,彼此认出曾在集市上见过对方,相互都吃了一惊。原来这年青人便是吴玮,领路的人是郭华,两人都是蓝田门的弟子。吴玮拱手道:“司马公子,多谢赏光赴约。”司马玉还礼毕,令曾儿在岸上等候,自己随他们上船。

进到画舫内,戴颜英从一桌酒席前站起身来,笑容满面道:“司马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算来从边城分别,到今将近一个月时间。久别之后再见故人,司马玉也很高兴,道:“戴女侠和众位英雄不辞而别,晚辈深感抱歉,常常想念各位。”戴颜英一笑,请司马玉上首坐席。

司马玉知江湖人士行事豁达、爽快豪迈,便客随主便。吴玮和郭华待他坐下后,也至下首相陪。

戴颜英指着吴、郭二人,道:“他们都是我掌门师兄的弟子。”谈话间,司马玉得知他们都蓝田门三代弟子中的优秀人物,其中吴玮更是出类拨萃。不由得多向他看了一眼,想起集市上的事来。

这时,只见他站起来,斟满了两人面前酒杯,举杯道:“司马公子,我和师弟听了你在赤焰城的事迹,都十分佩服。你用计打败蒙古人,使他们不敢进犯边境,侵扰百姓。我先敬你一杯。”说着先­干­为敬。

司马玉听他说的豪迈,仿佛又回到了赤焰战场,情绪激昂,也是一饮而尽。一时饮得快了些,又觉得那酒**辣从喉头顺流而下,至胃中像火烧一样发烫,竟忍不住咳嗽起来。这酒比他平时饮的上等佳酿,不知要烈­性­多少,当然会受不了。

那酒杯也比平常大了许多,足似个小碗。司马玉想起吴玮劝酒时,说到“我师兄弟听到你的事迹,十分佩服,我先敬一杯”。只怕郭华接着来敬酒,忙先问道“戴女侠,这次到都城所为何事?”戴颜英语气平淡道:“相助江湖朋友在都中处理一桩小事。”

司马玉道:“但有能用上晚辈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戴颜英看了他一眼,道:“等将来需要公子帮忙时,才再说吧。”言下之意“你当我约你见面,是求你办事吗?”

司马玉听出她话外之音,虽然自己并无此意,却也难免尴尬。正好郭华起身劝酒,司马玉不假思索,和他连饮了三杯。

司马玉赴完赵府宴席,已有三分醉意,哪里还经得起大杯饮烈酒。早已头重脚轻,口齿不清起来。戴颜英见他脸红眼饧,声音发涩,绝不是假装,向吴玮使了眼­色­。

吴玮上前道:“司马公子,我送你回去吧。”扶着他走出画舫。上岸后,嘱咐曾儿雇了一顶轿子,让司马玉坐了。他自己跟在轿外,曾儿牵马在前面带路,一起来往司马府来。

来到司马府门口,吴玮从轿子里搀出司马玉。守门仆从见四公子喝醉了,都围上来相扶,也没人盘诘吴玮。吴玮随众人进到府内,来到司马玉居住的院落。

院中下人听说司马玉喝醉了,都出来照料。苏忆荫也赶来看望,突被一人拦住,低声问道:“你是苏姑娘吗?”她毫无戒心,脱口便道:“我就是。”抬头看见吴玮,才睁大了眼睛,道:“是你?!”其实吴玮早已知道她便是苏忆荫,问她名姓,不过是确认而已。

当即塞给她一张纸条,道:“苏姑娘,我是蓝田门的弟子。戴师叔约你明天见面,时间和地址都写在纸条上了。”

苏忆荫接过纸条,困惑道:“戴师叔?”吴玮道:“便是蓝田门的戴颜英”苏忆荫惊喜道:“戴女侠也到都城来了?我明天一定去见她。”吴玮见她如此开心,也莫名生出一丝喜意。对她道:“我不便在此久留,这就走了。姑娘千万不要忘了明日之约。”说着向院门走去。

苏忆荫收好了纸条,仍往司马玉房里来。见他独自伏在桌子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忙上前推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司马玉呻呤了一声,道:“我的胸口闷 瘟癀老祖全文阅读得难受。”

原来司马玉第一次喝醉酒,只觉得比以前心痛病发作时,是另一番说不出的难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想听到任何声音,所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又觉身体轻飘飘的,可是四肢却沉重的抬不起。从赤焰战场回来后,他的胸口时常发闷,此时更像是被堵住了,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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