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红茜走了。

去了CZ南部店，这在联美激起很大一尺浪，不过临走之前，她倒给顾亭梨留下一封手写信，是让快递公司从家里送来的，信的内容很客气，表达了她对她身份的惊讶以及歉意，很佩服她从低层做起的决心，并且表示今后愿意一同努力联美的事业。

亭梨能够理解她的意思，其实她确实是属于那种有能力有魅力的女人。

亭梨在整理供应商资料时，米晓璐忽然凑过头来，问：“亭梨姐，上次见的林经理那，你觉得怎么样啊，我看他们挺有诚意的。”

“还不错！”亭梨点点头，“挺有实力，不过报价方面，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下午我带你再去见个公司，是一级代理商，他们的价格还没到手，应该会相对优惠点，反正公平竞标吧。”

“哦！”

这两天，鱼课的业绩也有些起­色­，因为众多ETP人员的加盟努力吧，大家想出了不少点子，有直接拿着扩音喇叭促销的，有在悬挂着的POP牌上下工夫的，甚至还有­干­脆去印刷了许多小传单，亲自派发到周围小区居民信箱里去的。

无疑，都是些短期成效。

也有敢于像顾亭梨这么想的，只是没有像她那样的机会在众多领导们的面前说出来，更没有得到某位领导的大力支持，何况有顾亭梨的方案已经在实施，李经理支持的，谁还去没事多找点事情来做，都等着看成效了。

这两天，顾亭梨忙，忙的没有时间去想任何其他事，睁眼就是供应商。

下午，天又­阴­绵起来。

日子不知道究竟是过的快，还是过的慢，带着雨伞出卖场，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雨就已经落了下来，一会是要直接去厂家，ML海鲜代理公司。

车还没进站，电话倒是先响起来，竟是对方一直联系的业务员丁先生，他说：“顾小姐已经出来了吗？呵呵，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看到今天要下雨，我就开车过来了趟，麻烦你们自己去的话，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正在联美大厦前的广场。”

“哦，行，”亭梨回答，“我们已经在对面的公交站台。”

“有人要接我们？”米晓璐问。

“是啊，今天不用挤公交了。”亭梨笑起来。

片刻，丁先生的小车滑了过来，亭梨跟米晓璐一起坐到后座，除了丁先生，车上还有位大学生模样的女助理，车子驶入行车道时，女助理突然拎了一包小零食袋递了过来，笑着说：“你们吃吃看。”

并没有刻意的客套，亭梨也微笑着接过，是一包小鱿鱼，亭梨拿了一个给身边的米晓璐，自己也拈了一只放进嘴里，嚼了几口，突然有些惊讶，特香的味道，比市场上卖的真空包装鱿鱼­干­还要有嚼劲，很鲜。

米晓璐的感觉一样，吃完一只，她忍不住赞叹道：“是我吃过的鱿鱼里面，最好吃的一次，味道很特别。”

亭梨点头同意。

女助理便笑起来，说：“这是我们公司自己加工的，我们在很多城市直接开有连锁海鲜店，只要顾客愿意，可以负责当场加工。”

亭梨惊讶，这点，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联美需要的，就是能够完全自己­操­作流程的供应商。

“现在海鲜不景气，做的人太多，窜货的更多，我们也在自己想出路啊，呵呵。”丁先生接过话头，“其实像你们大型卖场这么优势的购物环境，一直也是我们这些海鲜商想要极力争取的，但是太难，门槛太高啊，呵呵。”说完，他笑了起来。

亭梨点点头：“我们卖场长期单调的形式，其实也在寻求突破，尤其是海鲜这一块，我们现在先从总店开始，要建立一条海鲜专柜。”

“有特­色­一点的。”米晓璐也笑着说，“要让顾客每次走进联美的海鲜鱼课，就绝不会与其他卖场混淆，价格方面，也要保证与普通市场等价，甚至是，低价。”

“呵呵，米小姐放心，如果能进入卖场，我们一定会提供最优势的优惠。”

……

小车没有急着去厂里参观，也没急着递上他们的报价单和折扣方案，丁先生带着她们在偌大的城里转了一圈，看了两个ML海鲜自营店面，购物条件虽然赶不上联美内部，不过ML明显有自己的营业特­色­，顾客也是络绎不绝。

（二）

回到卖场，亭梨将ML的资料重新整理归档，正输入电脑备份时，门口有同事叫她，说：“顾亭梨，会客室里有两位供应商在等。”

亭梨纳闷，这会并没有约供应商谈事，放下手里的资料，亭梨疑惑的去卖场会客厅，竟是林经理和业务员小刘。

“不好意思，又要打扰顾小姐了。”

“没有，你们能主动来沟通工作，这其实是对我们卖场的支持。”亭梨说的倒是真心话，有人来主动找她商谈，这或多或少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进来后，亭梨先为他们泡了两杯茶。

“对了，那位米小姐呢？”林先生随意的问起。

“哦，她其实还要负责我们卖场的酒水课。”

“原来，看不出你们年纪轻轻，工作上都挺努力上进，呵呵，这次过来，想再谈谈具体合作的折扣优惠，一些细节。”说着，他从包里拿出来几张A4纸。

亭梨接过，视线乍一接触到纸上的数据，整个人瞬时一怔，这份价格单和合作理念，完全不同于上次，提供卖场的折扣也是与今天ML的近乎相似，有些甚至还低了那么百分之零点几。

当然，这样的竞争，对于客方是有绝对的利益。

亭梨考虑了几分钟，又说：“这样，林经理，我很感谢你们的诚意，我会把你的这份报价单交给我们部门经理，毕竟，最后做决定权的并不在我。”

无独有偶。

晚上下班前，ML的助理也打来了电话，提到合作，亭梨便实话实说。

“我今天看了ML的经营店，也了解了你们的合作方式，我觉得你们就是我们一直希望长期合作发展的供应商，但是，上面也会选择。”

亭梨这么说，其实还是希望能够跟ML合作，因为在他们身上，她看到的一种稳定信誉的品牌，但是她不敢打包票，因为对于领导，他们看到的往往是直观的数据，选择的也是数据，谁能提供更大的利润，那么好，就是谁。

米晓璐从酒水课回办公区，也好奇的问亭梨：“这么多供应商中，你最倾向跟哪家合作。”

“两家吧，”亭梨说，“觉得他们都不错，论优惠价格，林经理那里更优势点，不过论品牌和合作方式，ML更可靠更值得信赖一点，你今天也看到他们的店了，很有特­色­。”

“那如果是李经理，你觉得她会签哪家？”

“林经理那吧！”亭梨只是猜测，毕竟数据上，她标注的很清晰。

下班，又已经是近八点。

天黑了，联美广场上的人影已经很稀少，因为雨，已经下大了，走出卖场，抬头下意识看了眼大厦十二楼，灯已经暗了，撑开雨伞，正要冲进漫天的夜幕里，眼睛，不经意的，突然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驻立在广场一边的遮阳伞下，雨水顺着凉风吹到他的衣服上，脸上，一身平时很少穿的黑­色­大休闲装，让他的气质也显得与平常的不尽相同，黑­色­里，有种冰凉的错觉，即使，现在已经盛夏。

错愕！

片刻，意识过来，亭梨急忙冲了过去，恼怒的低吼道：“你疯啦！”

“不想看见我？”他倒皱眉，嘴角露出一抹斜斜的笑容，“我想知道那种，雨天接老婆回家的感觉。”

……

（三）

一家人在餐桌，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顾父用勺子舀了调羹青豆到朱印的碗里，说，“人要多吃点粗粮，像豆子，玉米，马铃薯那些，朱印啊，我发现你有点挑食的。”

时间，仿佛倒流，朱印的表情，忽然有些凝重，有些飘远，这样的话，曾经在他父亲的口里听到过，很久了，恐怕还是他七八岁的年龄，很遥远的记忆，他说：

“朱印啊，你不能老是把豆子拨到桌上……”

“老头子，你换个勺子，哪有人用自己的勺子替别人夹菜的。”亭梨妈笑道。

“人还没老呢，人家倒没说话，你就嫌弃我了？”顾父瞪眼。

“你个老头子，这叫榜样知道吗，茉茉还在学着。”

“呵呵呵……外公说爸爸挑食，外婆说外公是老头子。”茉茉笑起来。

“爸爸不挑食，对不对？”亭梨扭头向朱印。

朱印点头，皱着眉头把一勺子青豆吃完，他确实不喜欢豆类食品，亭梨又笑着给女儿捡了一筷花菜，说：“现在轮到我们茉茉表演啦。”

受到感染，茉茉立即张大了嘴把花菜丢进嘴里，嘻嘻笑着鼓起嘴巴。

“朱印，一会吃完饭，我们出去泡泡澡！”顾父又说。

亭梨一惊，正要说话，不想朱印却是点头，答应了。

泡澡，这其实通常是男人们的乐趣。

在寒风刺骨的日子里，在汗流浃背的大热天里，在酷暑夏天下雨的晚上，男人们都会想着出去泡澡，真正意义上的泡澡，不但能洁身净体，还能恢复体力，让人很享受，不过热水泡澡对身体的刺激也很大，因为一般的热水里含有杂质很少，导热较快，加上那种环境温度极高，对于朱印，不仅不能放松身体，反而可能导致血压升高。

但是父亲，他当然不知道朱印的身体，作为男人，这也是他想与朱印相处的方式，就像，自己的半子，这也是一种上了年纪的骄傲吧，父亲喜欢朱印，亭梨，看得出来。

替朱印收拾衣服时，亭梨特意准备了只冷水袋，准备了两杯鲜榨橙汁。

洗好碗筷，茉茉突然说：“妈妈，你跟我玩吧，你都很久没跟我玩了。”

亭梨有些抱歉的拍拍女儿的头，说：“是啊，那我们玩什么呢？荡荡圈好不好？”

“不好，不如我们跳舞吧，那个兔子舞，我们叫上外婆一起玩啊。”

“好！”

亭梨笑着去播放音乐，不一会儿，整座大宅里就开始响起轻松又快乐的兔子舞节奏，儿童版本的，“左脚跳两下，右脚跳两下，双腿合并向前跳一下，向后跳一下，再继续向前跳两下……”

茉茉高兴的拉过亭梨妈，看了看客厅里的三个人，忽然又转身跑到门外，一会就到侧屋里拉来了老杨和张岱。

一番不解的面面相觑和短暂的不适应，十多分钟后，大概是因为音乐的感染吧，几个人还是认真的排成一排，听从音乐里的节奏，左左右右的跳起来。

挺有意思！

顿时，笑声也充满了整座大宅，下雨的晚上，显得格外的温暖。

十点多，茉茉已经睡了，亭梨站在落地窗前走廊上，远远的看见两道黑­色­身影从铁门口走进来，雨已经很细很细，两道身影，两柄雨伞，父亲原本比较高，然而走在朱印的身边，也只到了眉头位置，静静的两个人，走在黑夜里，却让亭梨莫名的感动。

眼眶里有股热热的东西，想要滑落。

不想被他们看见，亭梨默默的转身回屋内，上楼，卧室里开了壁灯，亭梨到床上躺下，城市的睡眠，总是来的很晚，很晚。

朱印进来的时候，亭梨迅速闭眼，两个人都清醒的深夜，总是让人无端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