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人要张开嘴。很费劲,因他那嘴早被血沾上了。但他仍是扭动着面部,在用力张。才开了口,哈哈大笑。声音居然跟嵩山派掌门江正山一样。
大伙儿也都认出了他,确是江正山的复活之躯。
只见他全身烂糟糟的,碎肉、衣布都分不清。遍体的血倒已经不流了,挂在上面,红得鲜艳。此时笑得颤动,血在太阳的照耀下振抖,红光闪烁。众人看得惊悚,听得恐慌。
半晌,这个分不清人鬼的江正山才笑够了。伸出血红长臂,抓了青平居士的后脖子,往前提。居士才抬了抬胳膊,便老实了,任人摆布。看见自己那手,一掌如泥,五指俱残,跟江正山一比,还是小伤。不过人家的手指头一根没少,抓住他了。
江正山将他往自己前面一摆,拨弄他转个身,朝向自己。仔细地瞧,看得挺高兴。复哈哈一笑,道:“此物甚奇。能做野游侠,能做青平居士,还能做御天士!不知眼下怎么称呼?”
居士自道:“我还是一位前辈,何出戏言!”江正山即用手在他脸上捏。左拉右扯,好悬没再撕下一张皮来。疼得居士直咧嘴。江正山方道:“嗯,真似青平居士。”又问道:“《满月天功》是你改的?”居士才露了苦笑,道:“没错,可惜原文不在我的脸上”
江正山也不失望,道:“你改得好,合乎学理!”居士一愣,已有所悟,道:“以你的武学造诣,错论不迷。我以极上心法为依,剔旧还新,全是精言奥义,不知让你学成什么武功了?”
江正山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改过的满月天功仍能被化魔燠气克制。本派的化魔燠气可是用来对付蟥魔功的。若用来对付吸取逸阳内力之时的满月天功,也有可行之理;但要用来对付改变过的满月天功,就行不通了。偏又成了。”
居士不免惊道:“我无意之间,将满月天功改成蟥魔功了?”江正山道:“是最上成的蟥魔功。我能以此在瞬间吸尽四岳派掌门的内力,而令他们一无所知。我徒儿苏阳收拾四派掌门的时候,他们都已成了空使一副花架子的废物。徒儿不知,还当是自己逸阳真功的厉害呢!为师先已帮了他。”说着笑望苏阳,面容因心间美满而抽搐——皮肉实在烂得不受支使——脸上都布满了污红的裂沟。
居士仍在疑惑,道:“不可能,算你练成了蟥魔功,也会被化魔燠气所克。”江正山道:“没错,蟥魔功会被化魔燠气所克。还会被禁功散、止力金丹两种药物所克。但两种药物虽无可解之方,却有先防之术;以蟥魔功吸入化魔燠气,更有治除诀要。都为本派魁首方知。我身为派中掌门,依律受此秘传。早知若得蟥魔功法便可无畏于天下群雄,苦不能得,还多亏了居士的误传。可恨当时不知,又多亏了居士冒野游侠之身,出言恶斥,耐人寻味,终得至理。经四岳派掌门狂攻,反使我治除了燠气,吸得大力。这蟥魔功要吸入内力才能显效啊!要不然我空有奇功,糊涂下去,还以为自己没本事呢!”越说越开心。
确实,蟥魔功一经吸力,横世骇俗。只要不被嵩山派药物克制、不吸了化魔燠气,吸了谁的身,就会有谁的力。江正山能除其克道,身怀此术,可谓极强。加之吸了四派掌门的全部内力,尽归己用,已有惊天动地之能。不过他说得轻巧。那会儿,江正山悟出了一番门道,也不能完全确信。陡遇四岳派掌门的围杀,真吓得不轻。唯有硬着头皮,先按心诀借力排除燠气。借的力也真叫大了,实在是大过了头——瞬间即使他消了燠气之害,也使他血脉暴绽,全身挤裂崩烂。即又使收吸之术,他倒也真收了四派掌门的内力。唯他自身的血是收不回来了,若非正在坐运六气,有分隔气血之效,自身便将血尽而亡。好在六气护体,才使他体内之血保住了一半。成一烂肉团似的,装死伏在那里,使六气再暗过喉阴,虽慢了些,却不为人知。
青平居士就瞅着人身上的红,道:“如此你也不容易。”江正山接着笑道:“我只是运气好,比不上居士费尽心机。”舔了口血,才又想起来道:“你说原文不在你的脸上。会不会从你的嘴里流出来?”
居士方冷笑道:“不会。除非你开膛破肚地找。不过,量你也不敢!”江正山突一伸手,将他掐住,道:“我要你说!”
居士将眼睛一闭,绝了气。慌得江正山赶紧松手,望向苏阳。
居士复睁了眼,道:“我死了,你能打过自己的徒弟吗?”江正山自有所知,但不言表。
邢千老者正在琢磨,江正山魔功出世,自己与秦暮秋、何奂雄、夏圣平连手都易被他吸了力去;僧道二老虽已复得武功,但两人当年各自的功力亦不能高于秦暮秋,今日加入一战,也难敌江正山的魔爪;夏云自不必打了;唯有苏阳的逸阳真功可能跟江正山一拼——江正山的蟥魔功既由满月天功改变而来,当不会如同原功一般,仍能吸得逸阳内力,蟥魔功在苏阳面前才占不得便宜。才有好算,忽又想到江正山若与青平居士连起手来……怎么算都不好。
夏云早看出了两恶连手不可避免,才感到大难临头。
江正山又使居士转了个身,往人后背一抹,摸到了他白袍内的紧身气带,抓着一提,让居士两脚离了地。道:“你大可活动。”确实,人都得用脚支着地,居士不用,四肢都能比划。
夏云知道这是方便居士对付苏阳呢,笑道:“你这条烂黄瓜红了!小心人家练成了满月天功,先杀了你!”居士忙道:“不会,咱又无甚冤仇!再说还得一起防备御天士前来,御天士才是咱们的大敌!”已对江正山此举感激不尽。
江正山突然大声道:“只要除了御天士,江某都不在意做人做鬼!任凭世人说骂,亦当为江湖除害!你们昏昏不明,不可理喻,只有强求!”一时吐悲愤之音,竟让人动容。
邢千道:“难道你还有委屈不成?”江正山再不多言,提着居士直奔苏阳。
夏云道:“快跑!”拉着苏阳便逃——其实还是苏阳推着她的。
两人一蹿,江正山飞身一赶,双方疾如箭影。嗖嗖嗖……转着弯,便在场面上绕。
其他人傻眼了,想帮个忙都不知如何下手——谁要上去一拦,指不定拦着哪位。
夏圣平只有喊道:“丫头别跟着!”夏云回道:“不是跟着的,是推着的!不能让烂黄瓜吃亏了,他带着个人追,咱就推!”何奂雄可恨了,道:“别跟烂黄瓜讲理,他都红了,不讲理了!”又想起来道:“他黄着也没讲理!”
夏云笑道:“我是闹着玩的。”夏圣平急道:“别玩!”夏云不听,咯咯笑着,疯跑。
四个人,两团影儿,一晃一晃地从人眼前过去,带着风声一响,把沙尘都弄上来了。比不得飞沙走石,也让人更加迷糊。没多大工夫,再看那四个人,都连成了片。越绕越怪了,就差赶成一股烟雾,化了去。
青平居士被江正山提在前面冲,由不得迷着眼。也看不清边上的人,倒能盯准了前面的苏阳、夏云,兴冲冲地闭不了嘴。咽了口沙尘,还要吞个人似的,指望着江正山快点追上。
他先前也追过苏夏二位,力不从心。此刻有了江正山的相助,可有盼头了。却听得夏云、苏阳交谈:“烂黄瓜吸了四大掌门的功力,还有柳义的功力,果然长本事了,却比不上你。”苏阳道:“当然了,他靠解步神功才能追上我。”夏云道:“你也用解步神功,跑跑试试。”说得居士心里好一通凉。
苏阳道:“解步神功,我不会。烂黄瓜不愿传好的功夫,弹通指功都是几位前辈逼他教的。”夏云道:“糟了”居士才觉得好。苏阳附到夏云耳边说话了,居士听不到。
过了片刻,夏云大叫:“你们瞧热闹的,碍着咱跑路!还不都到那松树上去,再往上爬个石坡,准备好些石头。等一下咱跑累了,也上来,一块扔石头,让烂黄瓜接石头,再做个商量。”
众人听着还真是个办法。照做,到那松树边。果见上面还有石坡能爬。
夏圣平托着何奂雄先上。秦暮秋挨了一击,还能自己爬,也上去了。三人一看,上面少些搬弄的石头。唤底下的三老往上扔石头,上面接着。邢千怪怨,僧道二老勤快。
忙着准备齐了,他们都上去了。一共六人,都算是一伙的,不包括另一伙的。
场面上的几位,还跑呢。苏阳道:“差不多该歇会儿了。”夏云扭着头朝后看,突道:“晚啦!”与苏阳哧溜一下,没了影儿。
江正山也不追了,愣在那儿,放了青平居士。居士趴在山壁上呼哧呼哧喘气,好像比江正山还累呢。
坡上的人看不清楚,奇道:“人呢?”夏云叫道:“我们在这里!”声音是从山壁内传来的。原来那里有一条山缝,刚好让他俩挤了进去。
居士正趴着那缝。闻声后躁如饥虎,将一手往那缝内探。苏阳在里边笑道:“差了几个指头,勾不着!”居士忙换一臂,伸进去狠抓。
苏阳才道:“这手指头齐了。咱再往里边走走。”显然是与夏云入内了。气得居士将一只脚也蹬了进去,大半个身子却还卡在外面。因他长得太大了,急得快疯了。
江正山看着山缝,明白自己瘦痩长长的体形还能进去,进去后还能找死。他不干,一转身,盯住了藏在坡上的人。
修灵道人爬坡最高,蹲在花黄的石层之上。先道:“不好,江正山看上咱的内力了。贫道的武功失而复得,保贵万分、价值连城,比何仙姑姑还让我喜欢,如何舍得被人强抢而去!”抓耳挠腮。慈目和尚道:“世上物本无主人,有缘得之,再长不过百年。去就去了吧,你又何必胡思乱想,冒犯仙姑圣名!”修灵不言,想那观音娘娘才是说不得的。
天盆谷成一圆围,高高的山壁看着平峭,暗中也有些奇石铺挂。从书经堂的屋面上看,望不到景,苏夏二人在山缝中斜着一瞅,却似见得了好大的一副山景图,挂在壁上。
夏云言之凿凿:“图中山石出高人手笔,甚有不凡处,只差一峰。”苏阳道:“已由修灵道人蹲身替之,惟妙惟肖。”冷不丁见人一拉,将此“峰”拽了下去。
江正山即至。他要拽修灵道人,还得上树爬坡,倒是何奂雄先把修灵拉下了,与众人一起伏在石后,免遭弹通指功。
江正山真上树了。踏着一根根松杈子,睬梯子一样。两手向后背着,本有一代掌门之气派,偏那血烂烂的模样不好看,还直挺挺的,比僵尸瘆人。
上石坡了,江正山才弓了身,往石面上爬。因那坡太陡,不能直起腰来。何奂雄在上边看着,似来了一条大狗,剥了皮的,还活。无比可恶,抓起一块石头便砸。
何奂雄两脚虽伤,手上的功力并未减弱,还是上面几位中最有劲的。江正山却不怕,自知功力已远在其上;只怕苏阳扔石头,想来苏阳已被堵在山缝里了,亦无所忧。单用手往飞石上拨,啪一响,真不费劲,手拨石开。不过身体后仰。正欲翻身,眼见着三四块石头都飞来了。
江正山方怪那坡太陡,支不了身。双手一挥,啪啪啪地一挡,保不住要下去了。急往下跳,ρi股一挺。腿还没使劲呢,却都绷直了,腰也直了,整个人扑到了石坡上。哧溜溜往下滑溜,比跳得还快,又从那枝叶中,哗地滑到了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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