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和华强在电话上聊了好一阵,这才挂了。眼见着时日不早,三人也受不了正午炙热的太阳,便急急的往回赶。南蓝尤其受不了,先前因有心事,倒还不在意,如今人一松懈下来,只觉着疲倦不已,腹中饥肠辘辘,只差连路都走不动了。洪涛勉强说几句闲话逗趣,大家都又饿又乏,无心取笑。他也没了精神,暗怪这所谓的疲劳战术真是害人,不光疲劳新朋友,自己也跟着吃亏。因而一路无话。
当他们回到寝室时,寝室里除领导之外的人都回来了。关于他们,有好几种称呼。一般的情况下都叫他们“老板”,也或者叫“老朋友”,严肃一些叫法是“业务员”或者“经销商”,在这里,通常都被叫作“业务员”。这天,寝室里的业务员和平常看上去并没什么两样,虽说他们都知道今天有第一天的新朋友,也不知回来会是什么样,但他们都是过来人,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何况领导也说过——既然人家是骑着马儿,扛着扁担来的(骗过来的),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不生气呢?他们不能够理解我们,难道我们还不能理解他们吗?想想自己当初来时的景象,还不是又哭又闹,又蹦又跳,甚至于磕头求饶,报警求救……无奇不有。而待你一旦明白过来,真是恍若隔世!
此时大家正在打牌取乐,他们打的,在北方称为双Q,南方人叫拖拉机。贺林祥和魏曲是对家,两人边出牌边讨论:“你说这美女会怎样?”贺林祥说:“生气喽!女孩子嘛,哭鼻子是跑不了的。别看她早晨笑得那么开心,一旦知道真象,保准接受不了。”张嘉良和邹家华打对家,张嘉良好奇的问:“你们看留下来的机会有多大?”他才上线不久,所以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当然,说话也最没分量。贺林祥是个老业务员,正眼也不看他,略带教训的口气说:“我从不预言这些,一个新朋友是否能够留下是与很多问题和细节分不开的,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不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推荐人,推荐人和新朋友关系到位,说话有力度,会当推荐人,这些都能够增加新朋友留下的机率。所以说一定要学会当推荐人。”他说到这里,洪涛几人便敲门了。大家即刻停下,用仅次于领导的热情迎接新朋友。南蓝一见到大家,一见到大家的疯狂模样,便想起早晨之事,这让她没法不生气。于是她面若寒霜,机械的应付着那些烦人的礼节,和大家握手并问好。此时,只要是生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新朋友不高兴了!
倘若在别的任何地方,你高兴不高兴干别人屁事!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各挣各的钞票,谁也无须在乎谁。也没谁的情绪会影响到一群人的情绪,除非你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但是,以南蓝这般微乎其微的芸芸众生,你凭什么呀!可是在这里就不一样,新朋友的情绪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而新朋友就是众人生活的中心。因为这儿并不是一个平常的地方,不是一个其它的地方,更不是嘈杂随意的自由市场,而是一个以寝室为单位的有组织有纪律的称之为“团队”的地方。在团队里,新朋友不高兴,那是一件尤其重要的大事!新朋友是团队生活的重中之重!
老业务员如:魏曲、贺林祥、李飞、李英等见南蓝脸色不好,便将她拉在一旁坐下,将她围在中心,说这说那的逗她开心,而后又拉她一起打牌。南蓝只觉得心中难以平静,“传销”二字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于是众人的一切行为都另她排斥,反感。她想一个人好好呆一下,最好是和姐姐好好谈谈,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南玉离她远远的,忙前忙后的一直忙得不亦乐乎。只有这些不相识的人将她围住,周到热情,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如此玩了一阵,她越来越烦燥不安,终于忍不住朝南玉喊道:“姐!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说着便站起来要走。洪涛正在下棋,朝南玉一使眼色,南玉这才过来,笑道:“蓝儿,什么事?”南蓝说:“我们到里面去说。”说着拉着南玉便要进女寝去。南玉这下真是进退两难,只得将南蓝拉着,说:“在这里说还不一样,都是一家人。你没见我正忙着吗?”口中虽如此说,直向众人讨主意。洪涛朝魏曲一看,魏曲会意,便陪着笑脸过来,说:“姐,是不是要换衣服,我带你去也一样!”南蓝还是坚持说要南玉去,洪涛只好使眼色让她去,她姐妹两人刚一转身,这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应对。洪涛朝魏曲努嘴,魏曲后头便跟着进去,口中笑说:“大姨妈来了,把裤子弄脏了,我得换件衣裳。”待见她二人站在里面不说话,又笑道:“你们说,我不耽误你们。”南玉也催南蓝说:“我那里还有事,你到底要说什么就快说。”南蓝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就这么忙,连和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南玉也忍不住说:“想说什么就说吧!都听得的。”南蓝说:“好!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做传销?”南玉哪里敢多言,只得故做生气的说:“没有!我怎么会做传销!亏你想得出来,传销也是做得的吗?不知你一天脑子里净想些什么!”南蓝果然被她这么一句给压下去,一时无话。南玉乘机大冒其火,气咻咻的摔门出去了。南蓝气得干瞪眼,一头栽倒在地铺上。
魏曲见南玉出去了,便在一旁故意翻找东西,拖延时间。将衣服一件件的折叠齐整,观察南蓝的反应,边和她闲扯,说些流行时尚服饰,明星动态啦!偏偏南蓝于这些都不在行,魏曲又唠叨她在外打工的事,说打工怎么受气,怎么没劲,这话倒合了南蓝的心,两人便聊开了。南蓝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比打工挣钱么?”魏曲说:“嗨!不比打工挣钱谁在这里干?哪个是傻儿么?”南蓝说:“那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魏曲说:“做什么?做生意呗!”南蓝见她始终不肯吐露半句,心中很不自在,闷闷的不再说了。一时,只见贺林祥,李飞进来了,叫她出去玩,南蓝只不肯去,两人便要动手拉她。南蓝只不肯去,他二人如何肯放她,生拉活扯的都要请她出去,南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恨也不是恼也不是,她性子也倔,硬是生死不去,他二人也不好十分拂她的意,只得在旁边好言抚慰她。一时洪涛李英南玉都进来了,团团将南蓝围坐在中间。南蓝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便朝几人说:“你们要说什么就说吧!”大家说:“我们并不做什么,只是怕你在里面烦闷,大家一起玩不好吗?”南蓝将头扭朝一边,只是不信。这里几人相视一笑,洪涛咳嗽了一声,大家个个坐得笔直,表情也严肃起来,等待洪涛讲话。
洪涛说:“美女,别这么别扭着,有什么话我们还不能好好谈吗?”南蓝冷笑着说:“谈什么?谈你们的生意?”洪涛笑道:“你这个样子,我们就不好说什么了。如果你能够不生气,我还是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南蓝说:“那说请说吧!”洪涛说:“你如果能够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生气,我就对你说。”南蓝冷哼了一声,说:“你说吧,我不生气就是。”大家说:“这就对了,人不管处于什么境地,都要冷静。”洪涛说:“既然你不生气,那就好说。我首先问你,你姐对你怎么样?”南蓝说:“我姐对我没说的。”洪涛又问:“你认为你姐会不会整你害你?”南蓝看了一眼南玉,见她低着头一旁不说话,说道:“我当然相信我姐。不过,你也别再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我这人喜欢痛快。”洪涛点点说:“好!我也喜欢痛快,那就直说吧。我们在这里没有做什么生意,而是在从事一个新型的行业。这个行业不犯法……”不待洪涛说完,南蓝就问:“就是早晨去看的那个?”洪涛说:“对,就是我们早晨看的那个,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南蓝听到这里,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打断洪涛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想听。反正我是不会做的。”说着直盯着南玉,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厉声问她:“你在做传销!你居然在做传销?还来骗我?你……你……”南玉抬起头,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样子。南蓝不觉更加气愤,说:“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你怕了?”南玉被她这么看得火起,忍不住说:“我有什么好害怕。冲动!”南蓝便说:“我冲动?你直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还说我冲动?”洪涛忙说:“美女,你冷静一些,别激动。我们这个行业是直销,而不是你所想的那什么传销,这个你一定要分清楚。须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更何况你姐要你过来,只是要你帮她考察一下,并没要你做,你做与不做全凭自己选择。”南蓝却哪里能够冷静,冷笑着说:“不要我做,那还处心积虑的骗我来做什么?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连自己的亲人都骗,不择手段,简直没人性,无耻!”南蓝这里联想着传销的种种恶名,只觉得南玉只怕已被他们洗脑了,才做出这些丑恶之事,是以气得浑身颤栗,口不择言的乱骂。
她这么骂不要紧,南玉却哪里受得了。她见平日里温柔和顺的妹妹竟变为这样,连亲姐妹的情谊都没了。不仅不给别人任何说话的机会,又说出这等难听的话来,在她听来,这自然不仅仅是骂她一人。她一向刚强,尤其要面子,此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也冲南蓝道:“不错,我是骗了你,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以为我骗了你什么?我会害你?你认为可能吗,真的太让我寒心了……我给你说,我一点儿也不想骗你,一点儿也不想说假话。我后悔把你叫过来……”大家见她姐妹二人就要吵开了,都暗暗着急,洪涛连忙喝住南玉,“南老板,你少说一句不行吗?她能理解我们,难道我们还不能理解她吗”南玉这才不说话了。大家都无奈的摇头,情知这沟通看情形是沟不通了。南蓝却不听他们招呼,说:“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欺骗我喽?多谢你看得起我,亲爱的姐姐!”说到这里,眼睛已经红了,禁不住便哭了起来,泪水线一般的往下流。她怎么承受得了这个现实,骗自己的若是别人尚可恕,可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最信赖的姐姐,这叫她如何不伤心落泪。南玉见了,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忍不住也哭了。这里几人见状,都默默的退出去了,几人朝南玉一努嘴,她便跟了出去,只有李英留在屋里陪着南蓝。这李英三十多岁,个子瘦小,是个极善良的农村妇女。她一边劝南蓝不要伤心,一边说:“其实我们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说来你也不信,我还是我老公骗来的呢。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骗来的。其实也没谁有那么傻,要害自己亲人。谁刚来时都一样,会生气。过几天,等你冷静下来看清楚了,才知道这气都是白生了。这都是一个从不理解到理解的过程……”跟着她就把自己老公怎么骗自己,自己过来时怎么生气,都对南蓝说了。南蓝不听这些也还罢了,只是伤心,及至听了这些话,更深觉这是一个陷阱,一陷进去便无法自拨,六亲不认,只会害人,这也太可怕了!姐姐看来已经被他们给洗脑了,只怕我是不能将她唤醒的。眼见着面前这个女人也不是坏人,竟对我说这些,也被洗脑了,他老公也是被洗脑了,连自己老婆都骗。只怕他们又骗了许多人来,姐姐才来多久,不也一样吗?也不知有多少是他们的亲戚朋友,除了亲戚朋友,又有谁会相信他们?她这里越想越觉害怕,更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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