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姝一怔,随即为难起来,昨日下午,主上训诫过她……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吟姝心一凛,忙拉着未夏避进树后。
那脚步声亦停在附近,没有离开,似在迟疑什么,吟姝将她护在身后,片刻后慢慢将头探了出去,未夏一动不动贴紧大树,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房姑姑!”吟姝忽然叫道,声音有惊讶也有惊喜,随后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地向前方行了一礼道:“房姑姑如何会在这里?”
一个十分和气的女声笑了笑,答道:“午宴散了,柔妃娘娘也歇下了,我得了空便想着过来看看。”
未夏从树后探出头去,那是个四十上□型微胖的中年妇人,着宫装打扮,却不似一般的宫婢,面容有些苍老,却说不出的柔和。
未夏正疑惑,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出去,那被称作房姑姑的妇人迟疑了下,向吟姝问道:“你主子呢?”
吟姝点了头,忙转身走向大树,边扶了未夏出来,边解释道:“夫人,没事了,是房姑姑,自己人。”
未夏黑线,她当然听到了她喊房姑姑 ,也知道了这当然是自己人,问题是她不知道这个房姑姑究竟是谁啊……
不等未夏上前,那妇人却当先一笑,迎了上来,到跟前后行了个十分工整的万福之礼,笑道:“奴婢冬萍叩见夫人,夫人万安。”
她唤夫人,而不是侧妃娘娘,未夏猛然记起什么,脱口而出道:“你是萍姑姑?”
妇人微笑,直起身子,点了点头道:“奴婢是。”
昨日在柳园,君亦衍无意间说起萍姑姑也喜爱荷花,她问萍姑姑是谁,他笑了笑,说那是他与习儿的恩人,是他最敬重的人,她问有空了能不能带她见一见,君亦衍答应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未夏一时激动,声音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萍姑姑,我……我可不可以这样叫你?”
那妇人一愣,和蔼一笑道:“夫人喜欢唤什么便唤什么,四殿下和六殿下打小也是唤奴婢萍姑姑的。”
未夏欣喜之色流溢,忙不迭点头,却又不知说什么一般,许久之后才说出话来道:“萍姑姑,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那妇人又是一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只要夫人不嫌弃奴婢……”
未夏却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拥住她,很轻却很真诚地道:“萍姑姑,谢谢你!”随后轻轻放开了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再道:“萍姑姑,谢谢你!”
“夫人……”妇人一怔,连忙上前拉起她道:“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奴婢受不起这大礼!四殿下感恩心慈,一直记着奴婢,已是奴婢的福分,夫人这般,奴婢如何受得起!”
未夏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轻轻摇头,道:“萍姑姑是亦衍的恩人,是他最敬重的人,便也是未夏的恩人,是未夏该敬重的人,亦衍感恩,未夏更加感恩,所以今日未夏该谢,这礼萍姑姑亦受得起!”
“傻孩子,”妇人动容,红有眼点了点头,拍了拍未夏的头,从怀中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拉了未夏的手,感慨道:“前两回我便看着你了,只是没有机会说上话,今日在德光殿那般境况,我怕你心中不好受,便过来看看,见你这样,我也便放心了。”
未夏垂下头,笑了笑,再抬起脸,道:“萍姑姑不用担心,我没事,我相信他,所以我想留在这里,等他一起回家。”
妇人点点头,面露欣慰,握了她的手,叹道:“明白就好,宫中便是如此,尊如帝后皇妃尚且有不由己之时,何况四殿下。”
由于还要赶回柔妃宫中当差,只叙了片刻,萍姑姑便告辞离开了,未夏看着那微胖的背影,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任禹原本有个和睦温暖的家,为了自己,生生割裂,对于任家她从来是心生愧疚的,对于任禹更是,她曾想尽办法想要挽回,让任禹不失去亲情,可最终徒劳,而那个人在她面前装得轻松快乐,又于多少个深夜,辗转难眠,唯恐电话中传来亲人的噩耗。
他不知道她看见过他躲在车里肆意流泪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一直抱着治好她的病再回去赢得爸妈原谅的幻想。
可现实太过现实,那悲伤比病痛更让她绝望,她终于还是怀疑了,怀疑自己再也不能把幸福还给他。
那些死结最后也没有办法打开,消失在那个世界,再在这里重新开始,他曾因她而失去的,心和生命,爱情和亲情,她统统想要替他找回来,她想珍视他所珍视的。
萍姑姑多虑了,那一世的惨痛,她永不会忘,又怎会这般轻易不信任他。
德光殿里,那一幕幕一句句固然是令人尴尬与羞辱的,那那一刻,她耳中脑中一遍一遍回响着却是夜半时分,他抱她在怀里,十指交叠,在她耳边认真叮嘱的声音。
明日进宫,无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听着便是,照做便是,不要多想,面对北祁公主,以礼便好……
他如是说,重复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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