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晗不答,反倒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君亦衍皱眉看他,秦一晗从凳子上起了身,转身走到桌前,右手掂起茶壶左手捞了只杯子,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抬起眼来瞥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为那只蛇蝎,子行,你倒真舍得下本钱!”
君亦衍一愣,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正要开口。秦一晗又是重重一哼,在那桌前重踢了张凳子侧身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腿来:“你放心,未夏才不担心,这一个多月来你不在身边,她过的不知道多闲,提都没提过你一个字。唔,就连这些日子来你写的那些信,她也一封没看,十几封原封不动还搁我书案呢,可见她是一点也不惦记你,所以这话我看也是不用带了。”
君亦衍一听之下,便有些泄气:“她当真没有提过我一回,永卿,她是不是还在为细细的事生我的气?”
听他提起细细,秦一晗顿了顿,来气道:“骗你作什么,明儿我让秦四把信捎过来,你自己瞧!至于未夏么,生气倒是不至于,反正她也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话什么意思?”君亦衍也听出他话中讽意来,急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她也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为那个女人找白离草而不要命,子行,你一点也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相反,你真是有情有义的很!”茶杯紧紧扣在手中,秦一晗嘴角含着讥嘲的笑,声音冰冷:“即便那个女人做尽伤天害理夺人命的事,即便她是一只毒蝎子,也是你无论何时都会万般包庇的阿箩。跟她比,董未夏算什么,程细细又算什么,她们两个在你心中,一个是只猫,一个这辈子都只是一个卑贱的妾妃。所以你说,那句“认清了身份”是什么意思?”
“永卿,你听我说……咳!”君亦衍猛地掀开被子,手捂住胸口大力咳嗽,咳了半晌,吐出一口血水来,他顾不上擦,随手抹了把嘴,抬眼喘着气道:“永卿,我拼死换来这颗白离草,动机并非如你所想。”
“我承认这件事上我包庇了阿箩,但我无法……永卿,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给一只猫报仇而杀了阿箩,即便我知细细很无辜,她是为护未夏而死,可它仍是……我承认如你说的,细细在我眼中的确是一只猫。但未夏不是,她在我心中绝非阿箩不能比,绝非仅是一个……卑贱的妾妃。永卿,记不记得当年你曾问我是否在等一个人,我现在可以答你,是,我等的那个人便是未夏。虽然遇见她之前,我都不相信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个人能让我这般甜蜜又酸涩、欣喜又雀跃,有时我甚至相信,我活在这世上,兴许就是为了遇见她。”
秦一晗沉默不语,握着杯子的手却渐渐的垂了下去。胸前的纱布上又层层渗出血来,君亦衍急喘几口气,接着道:“我生平最后悔的事有两件,一件是为抵偿恩情轻易应承阿箩娶她为妻,以至后来当我再遇上真爱的女人,无法再给她独一份的承诺,屡屡伤她的心№一件是当年为了前程而设计未夏,私自改变她的命运,让她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成为妾妃……”他咬牙,手撰紧床沿,闭了闭眼道:“我知道这不是让人称一句‘夫人’就可以挽回的,那些错误,我现在正在努力挽回。我拼力换取这颗白离草来,不过是想还了阿箩的命,欠下的恩也好、四年兄妹情分也罢,我要把那段过去包括那个错误的承诺彻底还清给她,彼此之间彻底绝个干净,好给未夏……给她一个干干净净完整的我。我争权夺位,除为了亦习,也是为了我与她的将来,你知道,只有当我握住了权利,才能把她失去的再还给她!”
细细的死,到底有些怨愤。原本是一气之下脱口的气话,听他这般解释,秦一晗心中早消了气,见他急的额上冒出大颗汗水,伤口也往外不断渗血,不由叹了口气。
秦一晗起身走近,坐回床前那张凳上,认真地道:“那我问你,若是将来,那个阿箩再次作恶,再与未夏再次对上,两厢冲突,你护着谁?”
“情恩两散,各不相欠,便是形同陌路,再无瓜葛。而未夏为我妻,作为丈夫,自然是一心只护我妻。”君亦衍答的毫不迟疑,微微坐起了身来,抓着秦一晗的肩膀,郑重道:“永卿,子行一向敬你为兄,而你又恰是未夏的兄长,今日我对着我与她的兄长发誓,无论成事功败,无论成王败寇,我心中、我身边只得未夏一妻。”
“好,你说的,我便信了。”秦一晗道,望着他过于郑重的眉眼,忽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挑高一侧眉,笑道:“不过妹夫,适才我可不是骗你,我那妹子是真的没问起过你,你写的信她也真的一封未看。据我观察,她现在是郁郁寡欢,你再这样继续晾着她,将来很可能发展成为慢慢死心,到时候你在赶去挽回可就晚了……唔,虽然我是你义兄,但我可是她亲兄长,若论亲疏,我自然是站在我妹子那边,到时候你要是挽不回来,她决计不想同你过了,待我走时,便连她一块带走,等回到西秦,让我父皇封她个公主,以她的身份和容貌,还是行情颇俏的。妹夫贤弟,我可不是吓你,你可抓紧时间,不要到时候勿怪兄长没给你打过招呼!”秦一晗一边不怀好意地调笑,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润肺。
“你……唉,就莫来气我了,我真是没有底气了。”君亦衍接过来喝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中,苦笑起来。蓦地,他垂目低声道:“永卿,细细它……”
秦一晗脸色迅速僵了一僵,君亦衍看着他的双眼,接着道:“细细……在我眼中虽是只猫,但它的死,我亦很难过。永卿兄,我亦是真的不知,细细对于你和未夏来说,会那般的重要。”
我之于你,便如同细细于未夏。细细于我,也如同你之于我。”秦一晗沉默半晌,说道:“子行,你大概不会理解,但细细就是这么的重要。”
“对不住,永卿兄……”君亦衍望着他,歉然道:“我只以为细细……”
“是命,都是命……”秦一晗抬手制止他,目露一丝痛色,打量他良久,抬手按上他的肩膀,沉叹一声道:“是命罢了,你……你终究是不记得。怪不得你,方才是为兄一时激动了口不择言,子行,真的怪不得你。”
“你和她一样,永卿,未夏也是这样说的,”他目光怔然,唇角含着一丝苦笑,眼里尽是迷茫:“可我分明记得,我没有忘记过什么。”
秦一晗抿唇不语,面色复杂地望着他,眼神不由染上一丝怜悯。
君亦衍扯了扯唇角,转头看他:“永卿兄,她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秦一晗沉默,片刻之后方轻声道:“很多,全部知道。”
右手紧攥床沿,他仿佛下了许久的决心,才抬目道:“任禹,那个人的事你可与我说说?”
又是一阵沉默,秦一晗抬目直视他,目光繁复至极,他说的很慢,嗓音晦暗又深沉:“那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她称他为人鱼,他……他把她刻在心头。”
“还有呢?”他猛地直起身子,捂住胸口闷头痛咳,手中的杯子也倾翻到被上,打湿了一团。他的脸和脖子咳得通红,气息不稳地道:“他们是不是很恩爱,他们可曾私定过终身?那个男人……任禹,可是不在这世上了?”
秦一晗不答,望着他的目光越发沉重。君亦衍脸色潮红,额上涌出大颗汗珠,他胸前的血再次沁出,浸透了衣衫。秦一晗看得不忍,按下他的手臂,起身道:“我去唤吴祈过来。别问了,子行,没有意义,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日后你自会知道。有朝一日,等你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肥更,明天让我休息一天吧,后天更……昵称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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