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你哪里晓得啊?我们双成得病了。我苏州找到杭州。他不把我接到家里,却把我送进医院。你说毛不毛病?要住院嘛,也是他住!现在,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了。那么,我只好找到你这里来了。”
何以然赶快见缝Сhā针,岔开话题,问她怎么知道她的地址的。
她随手从拎着的纸袋里拿出一本书。何以然看到了最熟悉的由红色和黑色构成的封面。
苏瑜说:“看到了没有?《制止痛苦》,何以然。我从这上面找的啊。”
能够通过书找到多年不见的同学,说明她思维还是有清晰的时候。何以然刚刚那么希冀,苏瑜就给她当头一棒:“从前,他是只跟我一个人好的。现在,他变了,脑子出问题了。何以然,现在我命令你给他治病,听见了没有?我命令你!”她敲打着太阳|茓,坐下,又站起,像被按在弹簧上了。
助手过来跟何以然耳语,说和精神病院联系过了。苏瑜果然是从医院出走的,失踪好几天了。医院会马上派人来接。她的丈夫叫曲双成,就在本城工作。是他把苏瑜送进医院的,这几天正出差在外。实际上,苏瑜和丈夫早就离婚了,应该算是前夫。他们也没有孩子。
苏瑜很反感助手对何以然咬耳朵,挥着手,生气地叫道:“出去出去!不要挑拨离间!双成是我的!那些女人都是骗他的!这个、那个,东南西北,统统都是狐狸精!”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眼泪把满是灰垢的面颊冲出两条细沟。
何以然过去抱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让她慢慢平静下来。然后,邀请她吃饭。
可苏瑜说,她不用吃饭了。因为现在的她,已是寒冬里的一支腊梅,迎霜傲雪,昂首怒放,香飘云天。
办公室里有现成放着的方便面,何以然试着给她泡了一碗。没想到,她狼吞虎咽,一眨眼工夫,就吃完了。脸上立刻有了一丝血气。给她热毛巾洗脸,她没有反对。等着要为她束发时,她就死活不肯了。她说,老公最喜欢她的就是这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头发一扎,老公就找不到她了。有了血色又洗过脸的苏瑜,除了白毛女般的灰发,又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秀丽。只有目光中透露的一意孤行和执着,如烛光明灭,与人对峙。
她们竟然会这样相见,实在不可思议!
苏瑜平静下来,发了一阵呆。突然,她像是被人扎了一针,跳起来说:“告诉你一件事情!告诉你一件事情!很要紧的,小心,要小心……”她贴着何以然的耳根,发出蛇一般丝丝的喘息声,像个巫婆在预言:“她要死了……”
何以然一惊,稳住自己。她轻轻抚着苏瑜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没人要死……那人不存在……”
苏瑜一下子跳开了,一拍额头,叫道:“那人存在的。她就叫何以然啊!她就在这里办公啊!那人存在的啊,啊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然后开始唠唠叨叨地指责何以然。说何以然和大家一样糊弄她,不肯把钱给她,弄得她没法开公司。而不能开公司,她就没法挣钱。不能挣钱,她就不能给老公治病。老公病不好,就要和她离婚,还要被别的女人杀掉。何以然不借钱给她,就是罪魁祸首。
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面对病人,何以然居然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的心抽了起来,背上就有冷汗渗出。
精神病院的人及时赶到了。苏瑜甚至更早就意识到他们要来,大哭起来,一边夺门而逃,一边叫着:“杀人了!要杀人了!救救我……”
她是在惨叫声中被抱出去的。那情景,何以然只在电影或电视里见识过。而眼前一幕,倒显得虚幻了,因为太真实,反而让人难以置信了。
飘羽之重 3
心理诊所从未有过这么严重的病人。工作人员都跑出来,护着苏瑜,将她抱上救护车。再回头看,所长已经瘫倒在沙发上了。
多年来,她致力于让病人解脱苦恼,重享欢乐和幸福生活。此刻却发现,不幸具有强大的传染性,已远远超过了幸福的感染力。她被她的职业击倒了。
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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