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刺史府里此时已上灯火通明,原本明亮的灯光,经夜风一吹,在绵绵的雨里,反而显得昏黄方才戏子唱戏的花厅早已被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空气里依稀可闻的血腥味,谁都不会想到正是这豪华的花厅里,一个芳华少女脑浆迸裂的死在这里
陶谦呆坐在椅上,不住拿眼望着门的方向,嘴唇不住蠕动,但却没有开口正焦急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甚是急切,惹得他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那两人一迈进门槛,陶谦又是重新塌进椅身进来的却是孙乾和糜竺,只见糜竺两眼通红,刚进殿中,便已拜倒在地:“主公,臣身为人师,却不能教两位公子识物答体,惹出这等大祸出来,实在是误人子弟臣教导无方,使得两位公子有今日性命之忧,臣请主公责罚!”
坐在陶谦一旁的曹嵩本就对糜竺的印象很好,在徐州城栖住的这些日子,虽不曾出过几次刺史府,但就那几次便服在街头巷尾一番瞎逛,倒也听了市井中不少关于糜竺的善事,眼下又见如此大德,心中暗叹如此这番人才也颇是难得了,但一想到那自己厌倦甚烦的朝廷,不免又是一阵忧愁之感
陶谦也没有抬头看糜竺,只是无力的挥了下右手,有气无力地叹道:“先生不必如此自责,请先起来吧那两个逆子自己不知上进,出此祸事,怪不得别人古语且有云‘养不教,父之过’有过之人,乃是老夫自己!”
糜竺却是推辞不起,经陶谦一再劝解,这才肯站起,只听他口里道:“主公……”一语未完,却见陶谦已端起几上之茶微唁了一口糜竺只有缩声,他追随陶谦也久了,知陶谦若不是烦躁甚常不会这般无礼没想到陶谦猛然将满杯热茶灌了下肚,生气地将手里的茶杯甩到地上一阵清脆的爆裂声后,破碎的瓷片叮叮地在大理石板上震动,残存着茶叶的白瓷上居然还冒着氤氲的茶香
曹嵩知他心烦气躁,安慰他道:“陶兄不必过于的,犬子虽却不才,但也有些许武艺,想必倒也能应付得来再说,陶兄方才已派了众多高手前去相救,两位公子应该并无大碍”
“唉――”陶谦长叹一声,“但愿如此了!”
“报――”门外终于想起传报之人的喊声,陶谦还没等门开,便已迎了上去曹嵩也是稍微松了口气,但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才想起喊话这人的口音却是自己许县一带,而且还甚有些耳熟,待那人走进厅中,这才看得真切清楚,那蓑衣披挂下的乃是儿子曹操身边的家臣应劭!
陶谦复又颓唐坐回椅子上,问道:“你是何人?”应劭因为长途赶路,雨水打在脸上,一时间看东西还不是太真切,倒没发现一旁坐着的乃是曹嵩应劭胡乱将脸上雨水抹净,从贴身内衣里掏出一份信涵来,正待回禀陶谦,曹嵩却道:“应劭,我儿他怎样了?”
在场几人皆是吃了一惊,应劭更是听得这话甚是熟悉,仔细盯着曹嵩,待看得清了,高兴地叩身拜道:“老爷?是老爷?!您和夫人不是去?琊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陶谦强打起精神,笑道:“原来还是曹兄家臣啊”转过身来,正了正颜色,道:“不知使者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应劭急忙将那份还带着体温的信函呈给陶谦,陶谦接过书信,拆开仔细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曹嵩看情形不对,侧过身子问道:“陶兄,不知犬子所说何事?”陶谦单手撑头,抵着椅子靠背,将信函递给曹嵩
曹嵩满目疑色,陶谦又道:“曹兄不妨念将出来,让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一下情况,然后在商议一下大计曹嵩也不推辞,念道:“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那孙乾不知是不了解此时陶谦的心思,还是欣喜非常,拊掌笑道:“太好了,此次汇集各路英雄,终于可以铲除董卓这个虎狼之贼了!”
陶谦瞟了他一眼,脸色并没有甚么动静
乱尘此时虽已重伤,但气息仍是绵长,如此这番僵持了数遍之后,那弹指声不知为何退乱尘一时收功不赚又被自己的真气反噬所伤她执着玉萧,以左掌轻拊右掌赞道:“少侠年纪虽轻,却有如此高深修为,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乱尘稍微调理了内息,冷冷的道:“阁下何必出言相讥以阁下之武,已通天人之境,那天书所载的武学也比在下研习得熟络,你又何苦来笑我?”
“好,我欣赏你的这种自知之明,不像有些小角色成天自以为是嗡嗡个不停,吵得好生聒噪”她的言语间露出一股豪气,但又夹杂着讥骂陶商兄弟二人之意,那二人自是心高气傲,哪里肯容她如此羞辱,捡扇欲要起身
“呵呵,若是怨恨在下毒言,尽管动手便是”她这句话一出口,陶商二人却也不敢动了忽然一阵寒风吹过,乱尘不禁打了个冷战寒风吹得她那打湿了的衣袍一阵晃动,被细雨浇着晃动的火炬两光闪了几闪,乱尘却见她腰间有甚么东西亮了一下,但旋即就回过神来,没再在意
她复又将执萧的右手别在背后,正色道:“今日便卖个面子与你,这里所有的人,你都可以带走,但他们两个……”她面朝着陶商陶应二人方向,厉声道:“连同他们掳来的姑娘,必须给我留下!”
乱尘听了这话,把事情的起因也明晓得七七八八了,不由多陶商兄弟二人又添一份鄙夷蔑视,但毕竟受父所托,语气稍稍缓了些:“掳掠良家妇女纵是万恶,但错不至死,阁下未免也……”
“哈哈,我且给你看个东西”她一阵狂笑,左手一挥,死尸里滚出一团血肉模糊的躯体来,正是先前被陶商等人指使所杀的老鸨张妈
乱尘正疑惑间,又见她腾空而起,以手化掌,往宁静湖面上一劈,再是一个起势,从被她劈开的水道那处,被引上来几具黑糊糊的东西众人一阵疑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却闻见一阵刺鼻的腐烂气味,定力不足的便已呕了出来待她将这些物事引到光亮处,众人这才看得清了,那是几具已经被湖水泡得腐烂发臭的尸体,从残碎的衣着上来看,皆是妇人,更令人可憎的是,投她们下湖的那些凶手为免被别人发现,竟然还在他们腰间绑着巨石,若不是她此时揭发,必会永沉湖底,断无出头之日
糜芳大惊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她冷哼一声,指着陶商陶应二人,轻蔑地呸道:“甚么意思?你还是去问问你家的两位公子吧!”又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对乱尘道:“你看到了吧,这算不算罪不至死?”
陶应知事被拆穿,却还狡辩道:“你凭甚么说是我们干的?你,你,你,污蔑好人!”
鬼脸人大声骂道:“我呸!你们这种败类也能算人么?掳掠少女,一番棱辱后,活埋于湖底,杀人越货,欺诈百姓,强盗干的事情,你们兄弟俩甚么没干过?!”
乱尘显然愤怒非常,但还是强压着怒气:“口说无凭,你且拿出些证据来”听乱尘这话,陶应脸色放缓了些鬼脸人道:“要证据是吧好,这破庙内埋着他们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其间还有不少是被他们所杀之人生前所用的玉佩首饰之类的,你眼前这个袋子里的金银珠宝也是先前他们拿出来贿赂于我的,你问问他二人便是而且你不妨把那些珠宝找出来,到时候放大街上来个凭物认人,还怕我说的有假么?”
乱尘冷冷的扫了陶商二人一眼,淡淡道:“纵是他们有罪,但阁下今晚所杀之人不下百数,难道他们也是各个该死吗?你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于残忍了吧?!”“哈哈哈哈,残忍?好笑,好笑”她抽出萧来,拍打着左手掌心,“何谓残忍?君不见天下诸侯杀人无数,那不是残忍?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每天饿死冻死的何止千万,我杀几个又有何妨?更何况他们是帮兄,该杀!”
乱尘料想此人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心里一阵寒意她见乱尘并不答话,开口问道:“怎样?现在你肯同意将他二人留下吧?”乱尘摇头,坚拒道:“不行,我受父之托,忠父之事他二人当是该死,也应由他父亲秉公处置,徐州之大怕也容不得陶刺史私情枉法,适时法场行刑之时你监督便是”
夜风迎面吹来,愈啸愈凶,仿佛预示着前面无休无止的未知方才乱尘说出那番话来,众人心中俱是大震,自然有胆小怕死者小声的埋怨但听她一阵大笑,皆是安静下来,等待着乱尘与这神秘高手间的生死相搏她且笑且往前走来,但不知为何,步行渐缓,似乎在酝酿着将说之话,诸人哪里敢再去吭声夜色中纵是雾气氤氲,老树千垂万舞,却无人欣赏
鬼脸人徐徐道:“既然如此,我且好好跟你切磋一番”虽是这样说,但她离乱尘身前十步之处悠闲的立定
乱尘的手指不由主主的捏得格格作响,在场诸人都已经感受到鬼脸人身上所散发逼人杀气,让他们每人从脚跟直透背脊的杀气他没有答话,紧握的手背青筋已条条*他也没有出手,眼下他自知求胜的消很渺茫,只好置毕生功力给予必杀一击,但只有九步,九步之内还可一搏,十步他根本没有赢的把握他眼前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她再踏出一步
良久,乱尘感觉到额角开始有汗珠慢慢渗出,融合着拂在脸上的雨丝,被雨打湿的鬓发粘在额头,但此时乱尘哪里感觉到这些,除了狺狺的杀气,他更感受到压力一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压力
她只是笑,并不再踏步一足,冷眼观望着乱尘
“好,看这小子的样子,应该是拼死一击了,估计不会令主公失望了”糜芳好歹学武这么多年,倒也看出些头绪来了
陶应有些不解,疑道:“拼死一击?”
“不错平生能亲逢如此绝世高手的颠峰对决,纵是这一战那小子输了,我等因此而死,老子也应无所大憾了!”人之将死,一向懦弱的糜芳竟说出如此豪气的话来陶应道:“可是他二人一直都未曾动手?”糜芳道:“少爷此言差矣,他二人之间的对决其实早就开始了――高手相争,并非只可用体演,更在于一个气字”
陶商Сhā话道:“照你这么说,乱尘赢的消极其渺盟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家伙既已占尽优势,此时却为何迟迟不肯出手?”糜芳苦笑道:“若换成你是他,你又会从何如手?”
陶商迟疑了片刻,徐徐答道:“乍一看下,乱尘的头颈肩胸腹腰均成空门,可以入手的地方实在太多,然而仔细想想却又不对劲,像他这样的高手,面临的又是如此大敌,本是不该露这么多空门和破绽,我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张?冷不丁地Сhā了一句:“公子你捉摸不透,那家伙同样也捉摸不透,所以他绝对不会轻易出手”陶商似是懂了一些,又问道:“那乱尘呢?”
“他非但不能出手先攻,就连动也不能动此刻实力悬殊,敌暗他明,对方占尽优势,眼下他所持的只是一份难以捉摸的虚空,一动则虚空皆成实空,真正的空门和破绽必然显露,更何况这位高人的方位恰恰是他必杀一招可及的范围之外”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众人耳旁响起,显得分外的刺耳众人抬头顺着那声音的去向,却见也是一个黑袍老妇顶着一爿油涩立在不远处的湖心水面上
相峙中的乱尘二人皆是大惊,虽是不曾太头看她,但就凭这老妇人所说的话想必也在附近隐了好久了,而他二人如此长的时间内却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也道此人的功力应该不在他二人之下而在这勉强维持平衡的此刻,凭空多出如此大敌,不管她帮哪一方,另一方肯定是必死无疑!
“呵呵,两位不要的,”那老妇人将脸隐在油伞阴影之下,阴笑道,“老身并无他意,与你们其中任何人非敌非友,只是路过于此,恰逢见两位高手有此闲情在此较量切磋,所以老身也就来看看,一时技痒,说出话来,打扰了二位,实在是唐突了呵呵……”
沉默了一会儿,陶商凑到糜芳耳边,低声说道:“如此说来,他们两人都是想以不动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不错”糜芳点了点头,又警觉地望着那立在湖心的老妇人,随时准备拦住她,以免她出手攻袭乱尘陶商低声道:“那我们岂不是要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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