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乱尘醒来,已是下午时分,秋日阳光不明不淡的照在紧闭着的窗户上,倒也衬得房内光亮了些
桌上放着一煲土鸡汤,间或还冒着热气,香味四下里溢散,旁边还放着一盘小菜,却不知是母亲何时送来的,想她看是自己睡得香甜不忍打扰乱尘心想:虽然爹娘把自己遗弃了这么多年,但也是为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自从相认之后,处处关心自己,不由得涌起一丝甜蜜乱尘又觉腹中咕咕乱叫,也是饿得久了,爬起身就将煲里的鸡汤喝了底朝天,慢慢嚼着小菜,寻思着那晚雨战之中鬼脸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人武功之高,远超自己,身上内力招式又与自己系出同源,均是《太平要术》中的武技玄功难道是张宁?想到这里,他自己也不免好笑,张宁素日里柔柔弱弱的一个娇女子,怎会偷学天书武功?更怎会学了之后与自己作对?是了,当是张角师叔另有传人可那黑衣老妇又是何人,怎得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心头迷惑不解,又加之实在闲极无聊,想到昏睡的这些天武功可能有所荒废,便运起体内真气来只是每每运到那些重要的经脉茓道,体内虽能有所感应,但不如以前的那般意动气生随心所遇了,而又以左手青龙逆鳞处和背后骨刺于肌肉交接处最为窒闷生涩,如叠块垒
要知武学高手平日修身炼气,全赖体内相互贯通的经脉将浑身各处散气聚于汽海丹田之处,再沿全身各经脉发出流转,形成轮回,方才能随心所欲的必要时将全身气力集于一处,以克敌致胜但那日在郊外茶棚之中,想必是那神秘老人毒气之盛,应该就是用的阻止丹田集气的药理而前些日子,陆压道人又以内功化解自己体内余毒,倒也更增了内力如若没有那陆压道人替他解毒,纵使乱尘再强行修习武学,虽也可产生真气,却无处可聚此时经脉已经陆压疏通,但左手青龙逆鳞处与后背骨刺处却不可行功运气,倒也阻碍了全身劲力散发这其间的道理就若零散水珠散乱各处,却无牵引之力汇聚成流,终究不会有惊涛骇浪翻腾奔涌之势
而那日自己内功方才恢复得七七八八,先是出手相救陶谦,后来又由着曹嵩的意思救那陶商陶应二人,那夜之战,自己本就不是那鬼脸人对手,他虽是手下留情,也把自己打成重伤,若不是武功高如那老妇人好心以至阴真气相救,怕是自己也撑不过那晚想着想着,乱尘又奇怪起来,那鬼脸人与老妇还有自己的武功看似同出一路,皆是由天书上衍化而来,但其实是各不相同,自己所炼的皆是至刚至阳天书原载心法,老妇人完全是阴柔之道而那鬼脸人更是奇怪,与自己的交手中忽阴忽阳,他以魔音扰乱众人心神的时候,虽是魔道,但与自己的刚阳之气并无差别,但最后重创自己的一掌,又是如骨附蛆般阴寒更是奇怪的是,那人为何要对自己手下留情,这世间能将天书中武功炼成这样,且又与自己有关的,乱尘倒是想不出有谁来
乱尘越想越乱,渐渐烦躁起来,索性不去理他,倒回床上,又想昏睡一番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乱尘抬头看去,迷迷糊糊中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走入房内,就在床边立定,似是有事要说乱尘认得此人,隐约记得他叫糜竺,是陶谦的心腹谋士乱尘与他不熟,不欲理他,翻了个身,在床上装睡
但听糜竺呵呵一笑,道:“曹公子,休要装睡,老夫奉主公之命有事找你”乱尘倒是奇了,佯装刚醒,眯眼问道:“先生如何知道晚辈已醒了?”
糜竺笑却不答,朝桌几上的空煲指了指,原来他是看那煲中已空,而歇开的盖子还冒着热气,知是乱尘方醒不久乱尘倒是佩服起他的聪明来,拱手答礼道:“适才晚辈失礼了,还望先生见量”
“公子客气了,”糜竺连忙回礼,道:“子仲此次来找公子,也非甚么大事,只是主公为答谢曹公子相救世子之恩,在花厅里略备了些酒菜,曹公也已欣然赴约,还望公子不要推辞”他的声音磁性十足甚是悦耳,每一个字都似是从胸腔溢出,言语中包含沧桑的同时隐约还有种伤心的感觉
乱尘见他那一笑显得很是勉强,露出一副与他这种中年人所不符合的忧郁,就如平日大都少有笑容一般乱尘也是性情中人,本欲回绝,但见他似有伤心隐情,不好失礼于他,也就应承了下来
徐州府的城墙本已年久失修,颇多败毁但自陶谦来了之后,兵民安逸之际,由州里的财政出些资金,再得城里富商捐助,将这城墙重修了一道,所有破损处均已补全,墙外的护城河也被疏浚,着实在城墙外的夜色中一流如带
离城中不远就是在黑黝黝暗夜中也清楚可辨的徐州兵营那兵营占地甚大,隐约中还可听见战马嘶鸣,在这夜色中远远望去,气势甚是雄威整肃而这边城墙内的墙角下,压墙贴着的便是城中最进才建的驻扎之所,囤积了大量粮草照糜竺孙乾的意思是以便徐州被围时,城外的兵士可退守城中,在援兵来前,坚守个一年半载
而城头之上,此时却立着个人,背对着刺史府,注目那灯火通明的兵营,感受着其间隐隐透出的兵马具备枕戈待旦引而不发的杀气,心中不由也佩服道:那陶谦看似病恹恹的老糊涂一个,其实也是头精明非常的老狐狸,让人难测深浅,但确实也是这天下将乱之中的干才了
内城里的更夫帖着墙角敲梆走过,已是是酉时二刻了城墙上的一阵火光闪过,浮现的却是曹嵩之脸!看样子他眼下正在等人他心里想着那晚陶谦的表现,不由一阵冷笑:那糜芳曹豹之流都不足为虑,这徐州城中,让他唯一担忧的还是……才一念之此,他身子猛然一激灵,做官多年的警觉的本能让他一瞬间警醒,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跃出好远曹嵩竟然还会武功!
只见曹嵩才一躲,一个身影已挟着一股风声直欺他身侧那来人也怪,一出手,居然不攻人,反到掌沿如风,如同匕首般,直向曹嵩身边的城墙劈去曹嵩一愕,正不知那人行动古怪是何用意,只见那人又以鸳鸯连拐之术向自己胸口踹来他脑中哪来得及细想,不自觉得将两手横挡在胸前欲要封住可双手才触及来敌脚腕之际,只绝头顶一凉,似有铁链迎头打来
那人出手好生奇怪,以一只手单舞着铁链,那铁链就无声飞出,以臂谴,居然并不直击,一只手臂竟似可以反拧一般,向后一掠,堪堪擦过他的头顶,然后才向曹嵩喉间抹去!
曹嵩眼见那铁链来路无可逃避,心底一寒,不由眼睛一闭,暗里哀叹道:“我命休已!”
但那链影忽在喉头同只听那来人喝了一声:“不对,再来!”曹嵩一睁眼,已看清来人是谁只见那人一语方罢,并不落身于地,竟已那铁链向曹嵩肩头一拍,身子借力重又腾空翻起,然后出掌如锋,又向曹嵩身旁的城墙劈去
那曹嵩自是聪明人,脑子一转,已明白他的意思只见那人手掌所击出的招式却是虚招,身影一横,一招鸳鸯腿又向自己胸口直踏而至――他分明是在模仿那日夜里徐州刺史府花厅中那戏子与张?两人对陶谦的致命一击可惜那人的武功着实只是一般之数,勉强以一身化二,同施他们苦炼多时才就的杀局,身法步眼力道声势,自然有些不济
但曹嵩虽知如此,又不好不卖面子给他,感喟间双掌一伸,就如那日陶谦出手时一样,一下子夹住了那来袭的双腿他情知毫无凶险,竟模仿那陶谦当时的坐姿来
这时,只见明亮的铁光一闪,那环绕的铁脸又是飞起折回,抵住他喉咙
只听曹嵩恭维道:“张兄,好生了得的武艺,竟然能以一己之身同展二人之功,曹某佩服,佩服啊”
张?自是狂傲之人,听曹嵩这虚与委蛇的恭维,却还扬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哈……”曹嵩听他如此狂妄,心里也好是厌恶,但眼下既是同谋之人,只好强压在心中,道:“此次失败,我看应该是那老鬼懂些武功,所以……”
张?听他这么说,脸忽地又沉下来了:“这要拜你家的那位‘少爷’所赐,哼!”曹嵩陪着笑脸,故作惊讶道:“张兄何出此言,犬子哪里不对,我且回去教训他”
“哼!先前这几下连招名为‘黄雀’,你可别小看它,它虽貌似简单,但是本人这些年来看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仔细研习而来在如此周密的突袭下,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仓促应战,也难免会有些气力不足”他一仰首,朝着兵营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可那老鬼分明没有用气的迹象,也没有修武之人收气的过程我这几日仔细观那老鬼,他分明没有武功,那日肯定是有人暗中相救而这个人,恐怕就是贵公子了!”
曹嵩连忙陪着笑脸道:“哎,张兄太过抬举在下那不成器的小子了他才是个小小毛孩,武功怎能有张兄高强?张兄你多虑了”他素喑恭维之道,又补上一句:“要说武功高强,这徐州城内哪有人能在张兄手下走过十招”
张?本是草莽出身,又是受不得别人的马屁,一听曹嵩这番并无边际的恭维,就飘飘然起来,乱尘的事也就撇在脑后了,不由哈哈大笑
曹嵩等他笑声稍稍小了一点,道:“此次我找你来,就是商量一下之后的计较上次你当场把那戏子击毙,那老狐狸估计会有所怀疑我看这几日,我们先按兵不动,以待良机”
“呸,”张?吐了口浓痰,骂道:“那戏子浪费了老子那么多时间不谈,又要了老兄你百两黄金,到头来全都打了水漂真是可恨!”
却听曹嵩安慰他道:“张兄你就不必在意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曹某倒也不心疼那百两黄金此次我约你出来,也别无他事,就是想让老兄最近一段时间安安稳稳地做那老狐狸的官,待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再从长计议”“恩,也好”张?反倒笑了起来曹嵩有些不解:“张兄为何无故发笑,难道曹某方才说得话里有何不对?”
张?走过来拍着曹嵩的肩膀,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兄弟手上也有那么多弟兄要养活,你一个戏子就肯出百两黄金,兄弟我帮你有这么多人……都要吃饭的嘛……”
曹嵩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暗骂他的贪得无厌,但又不撕开脸皮,只得道:“知道,知道那我就再加一千两如何?”
“嘿嘿,”张?却不答礼,只顾阴笑,“曹兄未免也太小气了些,我可是放着明摆着的官不做,要去做匪的一旦我等助曹兄得手,那曹兄赚到的可是偌大的一个徐州,区区个万两黄金对曹兄来说,又能算得了甚么?呵呵……”
曹嵩也是大笑:“张兄所言极是,那依张兄的意思,曹某应该花多少钱才能从张兄手里‘买’下呢?”
张?哪里知他话里的讥讽之意,猛一抬头,口里干干地道:“你再加一万两,兄弟我事成之后带着我的一干人马远走高飞,绝对不会再侵扰徐州地界,可好?”
“妙,妙,妙,”曹嵩虽是心中暗骂,但还是拍掌赞同,道:“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还望老兄尽心尽力”“一定一定”张?也没想到曹嵩如此爽快,忙不迭的点头了道:“咱做这行的就讲个信誉,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曹兄你当放一百个心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观赏这徐州城的美景了告辞!”
“那张兄好走”曹嵩见那张?走得远了,方才叹了口气:“二弟,你且出来吧”那城墙下的一处角落里翻身上来一个黑影,还未立定,他便急道:“大哥,你为甚么要答应他的条件?”曹嵩无奈地摇了摇头,背过身子,也不答话
曹德疑惑地追着问道:“哥,就算答应了,我们也没那么多黄金啊先前孟德招募义兵,虽有卫弘倾力相助,但咱们曹家也是已经散尽家资,只留了些许的银两,先前为拉屡?这贪得无厌之徒所索要的一万两黄金,家眷们早就将金银首饰一并卖掉了,他现在又狮子大开口,还要一万两,我们到哪里去给他啊”
曹嵩微微苦笑:“二弟,虽然你一直没说,但我知道你并不赞成今日大哥所做之事但大哥也是为了咱们家族大业啊”曹德愣了一下,才道:“大哥你误会了,我知道孟德现在没有个安身之所,大哥也是想帮他找个立足之地,而这徐州地处南北要冲粮草颇丰,陶谦那老儿又是老糊涂一个,他的两个儿子更是不成气,大哥你图下这徐州我不但不反对,反而很支持可是大哥你有为何要拉屡?这样的小人”
曹嵩不由笑了,咳了两声:“二弟此言差矣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么?”曹德却没想到曹嵩会说这个,迟疑了一阵,道:“哪里错了?大哥你就名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弟是个浑人,哪里像大哥你这么有学问,不然我也和大哥你一样位列太尉重职了,呵呵”曹德这话虽是有些恭维,但也是出自真心
却见曹嵩脸上全无欢愉之色,轻轻叹了一声道:“二弟你该夸的不是我,只怕倒该是你所说的那个‘老糊涂’!他哪里糊涂艾其实精明的很,说他是老狐狸都不为过”
曹德道:“照大哥这么说,那日张?行刺不成急于杀人灭口,那老狐狸看出甚么来了?既然他已看出甚么端倪,怎么还不有所行动?”却听曹嵩答道:“老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那晚张?当场诛杀那戏子,若在平时,他定会怀疑,只是当时他的心思都放在他两个儿子身上,哪里会看吃其中的不妥但他手下那个糜竺,却是个聪明人,所以我现在的的除了那老狐狸,还有他故而当时我让乱尘去救老狐狸的两个儿子,便是要消除他的怀疑之心而且那日乱尘虽是无意之中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但也是他亲手救了那老儿的性命,纵使他怀疑到张?头上,他怎么算也不会幕后的主使会是我们,不然就不会有今晚之请”
曹德似是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解:“我就弄不明白,二侄子他武功那么高,要杀陶谦等人可谓是绰绰有余,大哥为何不以实情告知,还在这里求张?那小人?”
曹嵩抬首望着满天星空,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们曹家欠乱尘这孩子的太多,这几日我也观那孩子生性善良,我们还是不要把这得失上的污糟之事告诉他,免得他又难受”
“好”,曹德应了一声,道:“我看乱尘这孩子也有些不对劲,根本就不说话,整天心事重重,想必是受了些莫大的挫折,大哥你还是好好劝导于他”曹嵩哪会不知乱尘是为情所困,张了张嘴,为免曹德的,也就没把真相告诉他,模棱了一句:“我知道了”叹了几声,又道:“咱们走吧,出来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怕是那老狐狸要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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