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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水晶掌与宴宴爱 > 误会

误会

“高叔叔,吃药了。”

高祁之一看苏苑,她蓬松的头发落肩,两眼底是暗暗地青­色­。

“你昨晚都没睡?”高祁之问。

“睡了一会。”苏苑笑笑。

“你都在照顾我?”

苏苑笑笑,不作声。

“傻瓜。”高祁之轻语,目光有些怜惜地看着她。

苏苑不接话,只是将热水和药丸递给高祁之。

玻璃杯里温热透明的液体,淡黄|­色­的药丸,都在苏苑的手里,有着她的味道,高祁之看着突然心一软,像是有鹅毛偷偷掠过自己的心尖。

“没想到要你来照顾我这个大男人。”高祁之说。

“没事的。”苏苑说,“高叔叔一直都照顾我,这点事情算什么。”

“你要报答我?”高祁之笑笑。

苏苑却是很认真地点头:“以后我有工作,赚了钱一定给高叔叔买东西。”

高祁之笑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我要你那点东西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

高祁之眼睛含笑,没有言语,只是撩开被子起身趿上棉鞋,拍拍苏苑的肩膀。

“你去睡会。”

“不了,我要去上课了。”

“你去睡觉,我帮你去请假。”

“不了,我。。。

话音未落,高祁之已经将苏苑横抱起来。

“高叔叔,怎么了。。。。

“今天不去学校,你现在要好好睡觉。”高祁之凑近苏苑,目光柔和,嘴角带笑,声音极粗噶又温暖。

贴着他灼热的胸膛,苏苑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睡意果然袭来。

女孩的美丽

高祁之将苏苑轻轻放在床上,随后打了电话给苏苑请假。

这一觉苏苑睡得极香,像是高祁之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自己的鼻尖,非常安心。

苏苑做了很甜的梦,梦里有她和她的高叔叔。

一直睡到傍晚,才微微启眸,苏苑发现夕阳透过薄薄的轻纱,带着金黄|­色­的余晖,那么漂亮,自己的脚心藏在被窝子里,微微浸出汗来,那么温暖。

一切都是家的感觉。

突然觉得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一辈子和高祁之在一起,睡前可以看见他,睡醒可以看见他,那样的生活也许就是完满。

苏苑悄悄地将长发绕在指头上,心里也像是被青丝缠住,说不出的感觉,有幸福也有惆怅,她是个理智的孩子,她知道这样的希冀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不会一直跟在高祁之的身边,自己终究是要有独立的生活,高祁之也有他自己的人生。

现在不过是有缘分罢了,有缘分于是遇到了。

起身,将头发扎好,趿上棉拖鞋,走出卧室,客厅里一片温暖,高祁之正在角落里为那盆大吊兰浇水,随即缓缓俯身去看那一排的水晶掌。

“高叔叔。”

高祁之转头,笑得温和:“睡饱了?”

“高叔叔,怎么不好好休息,你觉得好些了么?”

高祁之轻轻咳嗽了几声。

苏苑立刻伸出手为他拍拍背。

“小感冒而已,刚才又喝了两大碗姜汤。”

苏苑笑笑。

“这些水晶掌真好看。”

“不矜不娇,只要稍稍打理就可以长得很漂亮,我也很喜欢。”高祁之修长的手缓缓擦过那些水晶掌上面的细刺。

苏苑闻到高祁之耳边的淡淡古龙水味道,不浓烈不盛重,是一种和男人血液混合的味道。

高祁之突地转过头来,差点和苏苑撞上。

“诶,不好意思。”苏苑挠挠头。

“你。。。”高祁之慢慢逼近苏苑的脸,似笑非笑。

“怎么?”苏苑有些慌张,“眼睛上有眼屎吗?”

高祁之笑起来,指着苏苑的额头说:“这里,有颗痘痘。”

“是吗?”苏苑反­射­­性­地去摸,果然是一小颗凸起,有些痛。

“你总让我想起我逝去的岁月。”高祁之故叹了一口气,狡黠地笑笑,“年少的时候,大汗淋漓地去打球,浑身臭烘烘的,也不洗澡。”

苏苑笑笑,她无法想象那样的高祁之,在她脑子里高祁之一直是优雅,­干­净,衬衣领口雪白,古铜­色­的肌肤细腻有张力。

高祁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兀自苦笑。

“走吧,张阿姨做好饭了,我们去吃。”

来到大桌子前,三菜一汤,很是­干­净丰盛。

张阿姨理理头发,将系在腰上的围裙解下,突地轻声说:“高先生,谢谢你。”

高祁之转头向她笑笑:“小事一桩。”

张阿姨的目光里溢满了感激。

“快点回去陪孩子吧。”

“高先生真是好人。”

苏苑有些疑惑,等张阿姨走后问高祁之:“高叔叔,张阿姨谢你什么啊?”

“哦。”高祁之夹块西兰花在苏苑的碗里,“没什么事情。”

苏苑便不再问。

隔天苏苑去了学校,课间时分,在小卖部外买了两包话梅,一转身又撞上董同,他鼻子上换上的新眼镜一下子提醒苏苑那日发生的事情。

苏苑惊恐。

董同立刻将­阴­沉的脸逼近苏苑:“昨天怎么没来学校?”

苏苑不理他,要走却被他挡住。

“怎么没来上课?”董同的逼问如溅珠,眼神死死地攫住苏苑,“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苏苑大怒,想骂什么却骂不出,只是大声地说:“董同,不要再来纠缠我!”

董同又想说什么,苏苑的球鞋在他鞋子上用力一踩,使劲推开他便小跑回教室。

董同站在原地,紧紧地握住拳头,眼神在镜片下变得凌烈。

这日放学,高祁之又来接苏苑,这次是大模大样地停在出口,惹得大家侧目。

苏苑也吓了一跳,急忙跳上车。

“高叔叔,以后不要停车在门口,在那棵树下就好。”苏苑指指远处的一棵槐树。

“怎么?不开心了?”高祁之笑笑。

“很多人会注意。”苏苑小声地说。

“也对,我考虑欠周到,没想到。”高祁之手指轻轻扣扣方向盘,用眼神示意车后座的大包东西。

“那是什么?”苏苑好奇地问。

“买给你的,你拆开看看喜欢不喜欢。”高祁之说。

苏苑受宠若惊,急忙倾身去取那个大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件粉绿­色­的风衣。

“好漂亮。”

女孩子都会喜欢,高祁之很有把握地笑笑:“刚才去商场买领结,路过专柜觉得这件风衣不错,心想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苏苑的眼睛里是孩子的欣喜,近日来天气渐暖,自己却没有新的属于春天的衣服。

手指摩挲着柔软的衣料,苏苑的心泛起一阵阵涟漪。

“不过,我穿着也许不好看。”

“怎么?”高祁之问。

“我不高,皮肤也不白,也许。。”苏苑傻傻地笑。

“傻瓜。”高祁之笑说,“我们小苏苑其实挺有味道的。”

苏苑一愣,随即不知怎么接口,她觉得高祁之的目光有些热热地看着自己。

是错觉吗?这样的眼神和往日的不同。

“好了,回去吧。”

苏苑点点头,随即又倾身将衣服盒子放回原处,转身的时候头不小心磕在了车顶,啊哟地小哼一声。

“疼吗?”高祁之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将苏苑轻轻拉过来,替她揉揉头。

苏苑抬眸,正对上高祁之优美的下颏,那里有淡青­色­的胡渣印迹,有属于一个优雅男人的沉韵味道。

迷迷糊糊地,苏苑的脸红了几分。

车子里是一副有点暧昧的景象,在校门口的董同目光如刀地­射­过来,将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心里的怒气窜窜上腾。

他不甘,他认为苏苑给了自己希望又生生地撕碎了那份希望。

他忿恨,潜在的意识已经认识到自己不是那个成熟英俊男人的对手,自己不能与之抗衡。

苏苑回到家,悄悄换上粉绿­色­的风衣,将头发理好,照照镜子,发现自己也没有怎么神采飞扬,苦笑,原来人靠衣装也是要有底子的。

“怎么了?”

镜子里出现高祁之优雅的身影,苏苑一惊。

“在试穿?”

苏苑低头:“不好看呐。”

“来。”

高祁之将苏苑的头发放下来,用指尖轻轻拢开,黑­色­如瀑的长发瞬间滑落在苏苑背后。

“头抬高。”高祁之轻轻抬起苏苑下巴。

苏苑紧张得不行,被迫对视高祁之的眼睛。

“很好看,你记住自己很好看就行了。”高祁之的声音低沉,在苏苑耳边。

苏苑感觉自己的耳朵滚烫得不行。

“哪有这样自欺欺人的。”

“自信就会很美。”高祁之放下苏苑的下巴,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是么?”苏苑反问,不太相信似的。

“你看过国际尖端的模特走秀吗?那些模特大多不是人们意识里的美人胚子,但她们赢在非常自信,自信的女人眼睛会放光,整个人流光潋滟,真的很美。”

高祁之说着像沉浸在一种美内,面­色­柔和,循循善诱。

苏苑听着不禁抬起头,有些小心地问:“我。。好看吗?真的?”

“你说呢?”高祁之挑眉。

苏苑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脸有些涨红,却艰涩地说:“其实想想,我也不差的。”

高祁之爽朗地大笑,十分欣赏地看着苏苑。

隔天早晨,苏苑便穿上了这件粉绿­色­的风衣。

“头发披下来比较好看。”高祁之建议。

“我一向来都是梳。。。。

话音未落,高祁之已将她的头发放下来,慢慢地整理那一头青丝。

苏苑看看镜子,黑发在肩头果然有了些女人的妩媚。

“等等。”高祁之突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支粉­色­的­唇­膏。

“涂口红吗?”苏苑问。

高祁之但笑不语,只是一手捧起苏苑的脸,一手持着那支­唇­膏,轻轻地为她的­唇­涂上粉­嫩­的­色­彩。

“高叔叔,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苏苑问。

“这种东西?”高祁之看看手里的­唇­膏,把玩几下,“我房间里一堆。”

苏苑当下有些失落,想必是他的众多女友留下的。

“好了,你看看,很漂亮。”高祁之笑笑。

苏苑照照镜子,果然是点石成金一般,自己的神­色­亮了许多。

“去上学,这样会不会。。。

“有什么关系。”高祁之漫不经心地说,“如花的年纪爱漂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又没顶着个大浓妆。”

苏苑笑笑,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热热的。

亲自开车送苏苑到学校,又引来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苏苑下了车,向高祁之挥挥手。

又迟到了,进教室的时候数学欧巴桑已经开始讲解试题。

“报告!”苏苑气喘着说。

大家的眼睛看过来,都有些惊讶苏苑今日的打扮,尤其是她身上那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风衣。

欧巴桑立刻蹙眉,神­色­有些不满,示意苏苑赶紧回到座位上。

苏苑赶紧低头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书包,拿出数学簿子,轻轻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不经意间遇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董同正看着苏苑,那眼神里有惊喜,有怀疑,随即又是忿恨,他心里不断揣摩苏苑今日的打扮,为什么她一改平素的质朴无华?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想着,董同正画在簿子上的铅笔头卡擦断了。

课间时分,苏苑正从厕所出来却被几个同龄女孩堵住。

心事

苏苑本能地退了一步,看着面前几乎是有些杀气腾腾的女生。

带头的是一个细长身姿,有些戾气的女生,她斜着眼睥睨着苏苑,面无表情。

“有什么事吗?”苏苑问。

“谁允许你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衣服?!”

苏苑这才发现这个女生也是穿着粉绿­色­的外套,只是剪裁做工方面不及苏苑那件优质上层。

“脱下来!”

几个女生逼近苏苑,成了一堵黑压压的人墙,苏苑心里惶恐。

“给我脱下来!”带头的女生伸手去拨苏苑的衣服。

“你。。不要碰我!”苏苑挣扎。

几只长指甲的手在苏苑的头发边飞来飞去,不一会便扯下了苏苑的几缕头发,纷纷扬扬地落在衣服上。

苏苑蹙眉叫痛。

“给我拔下来!”领头的大姐大一声令下,周围几个同样个子细长,满面戾气的跟班急着去拨苏苑的外衣。

苏苑眼看自己心爱的粉绿­色­外衣要被这几个莫名其妙来的女生拨下,心里又急又怒,正巧一只涂着蔻丹长指甲的手朝苏苑的脸探过来,苏苑张嘴狠狠咬下去。

那手的主人一声尖,奋力抽出自己的手。

“啊,我流血了!”

长指甲女生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丝一缕的血移动在自己的手指上,低头拼命寻找破口,却没有。

流血的是苏苑,她的下颏被长指甲划出一道犀利的口子,密密麻麻的血珠子渗出来。

“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苏苑抬手擦擦自己的伤口,声音冰冷。

粉绿­色­的外衣被扯得皱巴巴,缀着的腰带也被扯下来,落在厕所肮脏的水泥地上,苏苑俯身捡起,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在自己腰上,整整行容,两眼平静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女生。

上课铃打响,苏苑绕过她们径直走向门外。

高祁之回家的时候发现苏苑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找了找,终于在洗手间里看见了苏苑。

苏苑正对着镜子贴着OK绷。

“你怎么了?”高祁之快步走过去,捧起苏苑的脸,“为什么要贴这个?”

“哦,不小心磕了一下。”苏苑淡淡地说。

高祁之一下子扯下OK绷,微微眯起眼睛看苏苑的伤口,并用指腹轻轻地去摩挲。

“痛吗?”

像哄一个小孩子的温柔。

苏苑心底的委屈被这声温柔引出来似的,眼睛顿时酸酸的。

“很痛?”高祁之优雅醇熟的味道就萦绕在苏苑的鼻尖。

“不痛。”苏苑赶紧抬头看吊灯,眼睛里细密的液体又反流回去。

高祁之为苏苑擦好药,重新贴上OK绷。

“现在不痛了。”苏苑笑笑,贴着OK绷的脸看上去很是滑稽。

高祁之伸手慢慢抚摸苏苑的头发。

“是不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那深邃温和的眼神像是撞进苏苑的心里似的,苏苑一愣,随即摇头。

“没有,没人欺负我,我是不小心擦破了。”

高祁之微微笑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苑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从小到大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没少被人欺负,但这段时间和高祁之的生活似乎将那段艰涩的日子遗忘了,而今天发生在厕所的事情又提醒苏苑。

原来,没有结束。

自己还是会被欺负,或者说,生活,现在对苏苑来说是温煦的生活,还是有­阴­影地带。

隔天高祁之送苏苑倒学校,黑­色­轿车停在离校门口有些远的地方。

“我去了。”苏苑笑笑。

高祁之倾身过去捏捏苏苑的脸。

“今天晚上做你喜欢的布丁。”

苏苑的眼睛顿时一亮。

“真的?”

高祁之点点头。

苏苑有些雀跃地下了车,朝高祁之挥挥手后便小跑进学校。

未料到好心情在看见抽屉里东西后烟消云散,苏苑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抽屉里的卷子,簿子,笔记本上是一团鲜红­色­的污渍,是番茄酱,有人恶意地将番茄酱倒在她的东西上。

苏苑面­色­发白,心里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像是电视里发生的桥段居然出现在生活中,还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事情果然往坏的方向发展,一整天,都像是有人如影随形一样,中饭回来后,苏苑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居然搁着一条安全套。

周围人一阵窃笑。

苏苑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后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桌子上的那个东西的确是安全套。

“苏苑。”

一个­阴­沉的声音。

苏苑僵直了背,好不容易转过身,看见董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人恶作剧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苏苑语调冰冷,随即伸手拿起桌子上那只安全套,径直走向教室最后的垃圾竹篓,将之扔进去。

周围哗然。

“那真是她的东西?”“听说她的私生活很。。。”“每天有人开车接送。。。”“真看不出来,以为她挺本分的。。。。”

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几百只小蚂蚁慢慢爬上苏苑的背脊,啃噬着苏苑的骨头。

董同冷哼一下,像是暗示苏苑不识相,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座位上。

苏苑知道自己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毕竟年纪不大,以前也没遇到如此龌龊的小伎俩,防不设防,一下子打破了她平静的读书生活。

但苏苑没有将学校里被欺负的事情告诉高祁之,她觉得没有必要让高祁之担心,而且学校里的生活也是她自己的圈子,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着高祁之。

“怎么不吃?”

高祁之的声音让苏苑回过神来。

“啊?”

“芒果布丁,特地给你做的,你不吃可全归我了。”高祁之朝苏苑眨眨眼睛。

“哦,味道很好。”苏苑低头大咬一口,“很香很甜。”

“我们的小姑娘好像有心事?”高祁之笑笑,两眼静静地看着苏苑。

“没有。”苏苑摇摇头。

“魂不守舍的,在想哪个大男孩?”高祁之打趣。

“没有,哪有的事。”苏苑赶紧摆手否认,随即抿抿­唇­,“不过是。。。学校里发生的一些烦心事罢了。”

“可以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苏苑笑笑,又低头去吃那只明亮的芒果布丁。

高祁之只是用温和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苏苑,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看进去,又垂眸,不说什么。

爱与同情

夜晚,橘­色­的小台灯下,苏苑缓缓合上书,将下巴搁在桌面上,蝶须的睫毛透着一种小小的彷徨。

书上的内容与现实的生活总有共通之处,都不乏有这样那样的人用极其拙劣的手段以伤害别人为乐。

不是真空的世界,哪个角落都会有­阴­暗带,如果内心强大足可以承载这些。

苏苑轻轻打了个哈欠,关上灯,躺到床上去,突然有些自嘲地笑笑,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隔天到了学校,苏苑深深吸了口气挺胸走进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环境很是压抑,大家窃窃私语,对着窗口的那张空桌子,似笑非笑。

那是董同的桌子。

突然脖颈上有个细细尖锐的痛点,苏苑小声哼了一下,旋即转头,原来后座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正用一只铅笔头戳她的脖颈。

“­干­什么?”苏苑蹙眉问。

“怎么?董同出事了,你不知道?”男生边笑边撅起嘴巴示意董同的桌子。

“出事了?”苏苑疑惑,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家死人了。”男生打了个哈欠,揉揉自己的眼睛,“挺可怜的,你平时不是和他走得挺近的。。。。

苏苑脑子訇然,几乎不能消化男生所讲的。

数学欧巴桑进来,班长带头去打探了董同的情况,得到证实,董同的父亲前日晚上在南市一家酒吧门口遭遇不测,腹部深中两刀,当场身亡。

苏苑脸­色­苍白,她早就听董同说过他的父亲,一个只知吃喝嫖赌的混混,混迹于声­色­场所,夜夜沉浸于烟雾缭绕的烟和酒­精­中,董同的母亲早当他死在外面。

一种细微的啃噬感爬上苏苑的脊背,说不清道不明,苏苑闭了闭眼睛,又看见董同那张羸弱白皙的脸。

同情悄然蔓延在苏苑的心里,苏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对董同所作所为,诚然,董同是偏激,执拗的,但同样是自卑,可怜的。

看看董同那张空荡荡的桌子,苏苑想起每节课上都会从那里传来一道有些哀怨,有些忿恨的目光,因为哀怨而忿恨,因为忿恨更加哀怨。

整整一周,董同都没有来上课,也没什么消息,数学欧巴桑只是叹叹气,对董同的家庭,自小的受的教育喟叹一番。

直到第八天放学后,苏苑回去的路上在公车站遇到了董同。

这个男孩又瘦了一圈,微微佝偻着背,紧抿着­唇­,身上只套了一件薄的白长衫,混迹在人群里,一时难以发现。

“董同!”苏苑眼睛一亮,本能地上前拉住他。

董同抬起头,眼神中仓促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紧紧攫住苏苑的眼睛。

“你还好吧?”苏苑一问出口便后悔了,现在的董同又怎么可能会好?

董同不语。

“你怎么在这里?”苏苑问。

“买点东西。”董同轻轻地说。

苏苑这才发现董同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盒饭,那么小,用一个塑料袋子装着。

“你还没吃过?”苏苑的眼睛泛起一丝怜惜,轻轻地问,“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董同抬眸,灰蒙蒙的眸子顿时亮了一些,站在他面前的苏苑带着柔和的笑容柔声细语地和他讲话,没错,那个温柔善良的苏苑又回来了。

两人走进一家小茶餐厅。

苏苑给董同点了一份牛腩饭,本以为董同会吃不下,但当金灿灿的牛腩饭端在董同面前,他迅速摘下眼镜,几乎是狼吞虎咽起来,吃得一粒米不剩,末了才发现还有一碗配料的汤,又立刻咕噜噜地喝下去。

苏苑静静地看着董同。

董同吃晚饭,又戴上眼镜,很是小声地说:“谢谢。”

苏苑笑笑。

“好吃吗?”

“嗯,很好吃。”董同低头看着被自己风卷残云后的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苑也不问他什么。

许久后,苏苑发现董同的肩膀在颤抖,随即又是迅速地摘掉眼镜,像是从内心深处爆发出的声音一般,竟放声大哭出来。

也不用双手去遮挡,就那样仍眼泪肆意地狂飙。

哭得很肆意,声音粗滚滚,像一只小兽发出的,一直持续了很久。

“给。”

董同闻到一股清香,微微睁开发肿的眼睛,是一张如雪的餐巾纸,接过后胡乱地抹着眼泪。

“董同。。。

苏苑想说什么,却被董同的声音迅疾地打断。

“我一直很恨他!他不配当我父亲!他没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他赌博,喝酒,玩女人,根本不顾我和妈妈。。。。。。。。。

董同大嚷出来,声音随着呜咽声一起一伏,脸有些涨红。

“但。。。。。上个月他还笑眯眯地回来说给我买了一双鞋子。。。是仿名牌的那种。。。我知道他是用赌博赢来的钱买的。。。。。我还是很喜欢。。。。”董同说到动情处,眼泪又是一汪汪地掉下来。

毕竟是个孩子,回忆起父亲还是记得美好的部分,即使美好的部分那么小,那么少,但黑暗天幕中的一点亮星却更显璀璨。

“别难过,董同。”苏苑心里跟着难受,又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董同立刻抓住苏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苏苑一惊,却没有抽出手。

“苏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在外面早就有人了。。。。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泪涕俱下,董同几乎是吼出来。

周围零零散散的客人将目光纷纷投过来。

苏苑静静地让他握着手。

“董同,我。。。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也不会安慰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只是想告诉你,一定要撑下去。”

苏苑目光柔和又坚定地看着董同,又使了点力气紧紧握住董同的手。

两手相握,董同觉得身体里某部分又活了。

“苏苑,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苏苑一愣,随即有些歉疚地低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不!”董同语气急切,发红的眼睛又发出锐利的光芒,紧紧粘在苏苑脸上,像寻找自己唯一的出口一般,“苏苑,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要照顾你。”

如此炽热的告白,这个孩子已经一无所有,眼前的苏苑是最后救赎的天使。

“董同。”苏苑咬了咬牙,还是直言,“如果你说的是男女关系,那我不能骗你,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

“没有。。没有感觉。”董同目光突然一滞,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董同,我们可以是朋友,其实做朋友已是缘分。。。。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董同突然气促,目光咄咄逼人,“那个包养你的男人?!”

苏苑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眼前的董同情绪反反复复很不稳定,时而像头迷路,不设防的小鹿,时而又成了一头­阴­鸷,戾气的豹子。

“不是,董同,那个男人只是我的叔叔,我的长辈,我的朋友。”苏苑叹了叹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董同反问。

“我。。不至于低 贱到那份上吧。”苏苑看着董同,一字一字地说。

“那为什么拒绝我?我不够好吗?”董同的目光又凄艾起来,“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不能送你好吃的意大利巧克力,不能送你漂亮的衣服。。。。

“不是,不是那些。”苏苑安慰般地说,“董同,你不应该自卑的。”

“不应该自卑?”董同沉吟片刻,兀自笑起来,松开苏苑的手,“我怎么能不自卑?我家里穷,擦皮鞋,洗碗,送快递都做过,还是买不了自己心仪的一只手表,我父母离异,现在父亲又横死街头,你让我不自卑?你凭什么说风凉话?!”

苏苑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董同话里如刀的尖锐。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董同,你何必钻牛角尖?”

“是不是我的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出身低 贱,一穷二白,到哪里都被人排挤,孤立,连自己心爱的女孩也不曾正眼看我一眼!”董同冷笑道。

苏苑惊愕,没料到平时清傲,孑然一身,从不屑同流合污的董同心里竟埋藏着这样深的想法。

他比苏苑想象的远远要偏激得多。

苏苑不知道该怎么说。

董同拿起纸巾擦擦自己的眼睛,嘴角,又摘下眼镜片缓缓擦拭,重新整理好形容般又是平静地看着苏苑,像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怎么说,董同,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苑的声音很无力。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董同的嘴角似笑非笑。

“我们可以做。。

“你只要回答可以和不可以就行!”董同暴躁地吼道。

一旁的侍员目光投过来,正巧碰上董同那张哭过,笑过,扭曲着的脸。

“看什么!”董同也回以狠厉的亮光,随即又转头攫住苏苑。

“不可以。”苏苑轻轻地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好!很好!”董同立刻起身,从裤袋子里掏出两三张皱巴巴的十元掷在餐桌上,­阴­沉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同情是最廉价的!”

同情是最廉价的,这是董同常读的一本名著里说的一句话,此刻被他掷地有声吐出来,苏苑看着桌子上皱巴巴的钱,轻声吩咐侍员买单。

回到家,苏苑一身疲惫,高祁之正坐在沙发上听一套钢琴曲。

“回来了?”高祁之闭目笑笑。

“嗯。”

“怎么?声音有点不对劲。”高祁之睁眸,将苏苑憔悴疲倦的脸看进眼里。

“高叔叔。。”

“什么?”高祁之起身,颀长的身子顿时给苏苑一种荫庇感。

“爱情可以是包含很多同情心吗?”

“怎么问起这个了?”高祁之笑笑。

“随便问问。”

“当然不是,爱一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慢慢地,长时间地喜欢。”高祁之摸摸苏苑的头发。

“多长?”

“不敢打包票。”高祁之有些顽皮地眨眨眼睛,“永恒是不存在的,多一天是一天吧。”

话毕,高祁之进了厨房泡咖啡喝,空气里氤氲着一股香浓的气息。

苏苑顿时心里起了涟漪,她觉得她也在慢慢地喜欢着眼前这个称之为叔叔的男人,只是不知道会有多久,是一时期的绮丽的迷惑,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喜欢他,喜欢他身上的木香后味,喜欢他细长的手指,厚实的手掌,喜欢他黑而凌厉的短发,喜欢他胸口灼热的温度。

这些都是美好的,没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就是喜欢。

苏苑突然觉得疲倦紧绷的神经在咖啡浓香中松懈下来。

跟他一辈子

不久,董同要辍学的消息纷纷扬扬地传出来,苏苑看看靠窗边空荡荡的桌子心里也空旷旷的,想起那段和董同友好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她是真心地将他当做朋友。

董同回校过两次,只是匆匆地走近教室将一些书,簿子收拾好,不闻不问。

苏苑发现他又瘦了一大圈,单薄的白­色­线衫里羸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抱着一大堆书,走出教室,突然齐眉的一本悄然滑落,董同涨红了脸,一时手足无措。

苏苑默默地过去,默默地捡起来。

董同很是淡漠地点了点头,刚跨出教室又转过头来说:“我要离开了,还有一些话要和你,可以吗?”

苏苑点点头。

“放学后我在体育馆等你。”董同说。

“好。”苏苑应着。

放学后,苏苑如约走进体育馆,只见董同坐在一只篮球上,低着头,一手在地上画着什么。

“董同。”苏苑笑笑。

董同突然抬头,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好久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来了?”

“我很守约的。”苏苑走近董同,俯身蹲在他身边。

像两个小伙伴一样,在这个黑黑的体育馆,充满橡胶味的体育馆。

“苏苑,为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董同轻声问。

苏苑心想董同又开始纠结于这个话题,心里有些内疚,轻声安抚道:“不止是你,我们很多人,想要的都得不到。”

“是吗?”董同转头看苏苑。

苏苑点点头。

董同又低头,一手在地上画着,嘴里嗫嚅:“我要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会。”苏苑说。

“真的?”董同的眼神里有浮上惊喜之­色­。

“你是我的朋友。”苏苑垂眸。

一霎那间,董同心里最后一丝孱弱的火光也被灭掉,他看着眼前的苏苑,像是一个永远可望不可及的梦,那么远,那么虚幻。

果真,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董同在心里冷笑。

“我有东西给你,是纪念品。”董同说。

“什么?”

董同抓起身边的包,打开掏掏,又转向苏苑:“落在教室里了,我去拿。”

“教室都关门了。”

“我爬窗好了,靠门的那扇都是虚掩的。”董同说着起身,很是执意。

苏苑只能点点头。

董同起身立刻跑出体育馆,还不时回头:“苏苑,要等我。”

苏苑笑着点点头,心里想董同会留给自己什么礼物?是贺卡?小盆栽?或是一本书?无论是什么,她都应该珍视,珍视这个男生最后的心意。

几个细长的影子逼近体育馆,苏苑本能抬头,当下惊恐,竟是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女生,她们竟然跟着到这里来。

苏苑立刻起身,却听见体育馆门关上的声音。

黑暗中,带头的一个女生抽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眼,涂着蔻丹的指甲想一根根小刺,冷淡的表情,鄙薄的眼神。

几个人接近苏苑。

“你们。。。”

苏苑往后退。

几个女生不知说了什么,一拥而上,将苏苑像只小鸟一样扑倒在地上,苏苑挣扎,不知她们要做什么,只晓得那些瘦骨嶙峋的手正拨着自己的衣服,外衣,线衫,一件件剥下来。

“别碰我!”苏苑嚷着。

几个女生没有理会,只是将苏苑的衣服一件件地剥下来,直至剩内衣和­内­裤。

黑暗中几双浓烈的眼睛攫住苏苑衣不蔽体,暴露的胴体,其中一个女生在苏苑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苏苑恼羞成怒,正欲起身又被她们制住。

几个女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全身散发着­阴­鸷戾气,静默许久后终于上前将苏苑的内衣­内­裤都剥下来。

苏苑闭上眼睛,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暴露自己在外人面前,没有遮体,自尊心被踩在脚下。

“行了,就这样吧。”一个女生声音低哑,用鞋尖轻轻踢踢苏苑的内衣,撩撩自己垂挂下来的头发,随即俯身捡起苏苑的内衣­内­裤。

一行人走出体育馆,苏苑满身冷汗,身子不禁地颤抖,眼前像是又浮现出那几个女生的面孔,像一幕幕黑白片段,面孔模糊,只剩下­阴­鸷的眼睛。

她们居然这般恨自己?恨到不顾一切地羞辱自己?苏苑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并未得罪过她们。

闭上眼睛,一个念头直窜苏苑的脑子。

她们只是纯粹地看不惯自己,像找一个木偶发泄般找到了自己,她们没有暴打自己,只是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单纯的发泄,一舒郁积的恶气一般,或许只是因为好玩,在她们眼里,是非很模糊,尊重很轻微,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自己喜恶的出发点。

苏苑缓缓起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看着散在地上的衣服,眼睛里空空的,没有想哭,更多的是失望。

突地,抬眸那刻,看见窗口的一个身影。

苏苑大惊,随即空洞洞的眼神里露出一丝锥心的痛。

是董同,他面­色­平静地站在窗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惊愕都无,只是一个窥视者的执着。

苏苑突然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嗫嚅着­唇­,终于掉下眼泪来。

没有内衣­内­裤,快速捡起自己的衣服,裤子穿好,纽扣也扣错,裤子还是皱巴巴的,苏苑便起身飞快地走出体育馆。

董同正站在门口,苏苑的脚步一顿,只见他两手空空,没有自己之前希冀的小礼物,她错了,那可爱的贺卡,小盆栽,书籍都是真正朋友间的小信物。

“原来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苏苑讽刺地笑笑。

董同不语,但餍足之感让他的眼睛­精­光暴露,那是最后一道­精­光,豁出去一般的一场戏,终于收到了效果。

他得不到她,但还是有幸窥视到她赤 ­祼­的身子,如同被强 暴般的挣扎,回想起来竟有丝丝兴奋升腾。

“本来以为你不过是孤独,现在我知道了。”苏苑看着董同,“你看世界之所以是黑的因为你的内心是黑的。”

话毕,苏苑低头,从董同身边飞快小跑过。

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兽,苏苑打了车回家,急急跑上楼,打开门,和站在门口的高祁之迎面撞在一起。

高祁之赶紧伸臂搂过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高叔叔。”苏苑在闻到熟悉味道的一刻,终于泫然,慢慢俯身下去。

高祁之将她抱起来,手无意间碰到苏苑的胸部,苏苑一阵惊恐,没有内衣的庇护,高祁之灼热的手像是直接贴在她胸口肌肤一般,令人战栗。

高祁之看着苏苑形容凌乱,突地升起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苏苑摇头。

高祁之警觉似的伸手到苏苑的脖颈处,拨开她的衣领。

“高叔叔,你。。”苏苑有些惊恐。

高祁之收手片刻后才察觉到刚才的举措是不应该的。

“你?”

高祁之的眼睛紧紧看着苏苑。

“没有,我没有发生什么。”苏苑知道高祁之在怀疑什么,她相信高祁之,他是她的家人,对他,可以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那怎么会弄成这样?”高祁之语声有些严厉,他不许苏苑隐瞒。

“没有,真的没有。”苏苑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是几个女同学,她们剥了我的衣服。”

高祁之怔住。

“她们为什么这么做?”

“看不惯我吧。”苏苑低头轻轻地说。

那样子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高祁之心一软,紧紧将苏苑搂在怀里。

苏苑感觉自己柔软的胸口与高祁之的胸膛贴在一起。

“你在学校被欺负为什么不和我说?”

苏苑不语,只是喘着气。

“你还是没将我当家人。”高祁之蹙眉,有些嘲讽的语调。

“不是。”苏苑突然伸出两手小心翼翼地圈住高祁之的脖子,不敢多用一份力,“你是我的家人,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一瞬间,客厅里那盆吊兰的叶子簌簌动了动,像动情的苏苑,将心里细微却不卑微的感情悉数说出来。

“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但还是这样想着,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苏苑轻声却郑重道。

高祁之垂眸,静默许久后他闭上眼睛,脸缓缓贴近苏苑的耳垂,在上面轻轻也郑重地一吻。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苏苑静静看着高祁之笑。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生老病死,不是你能想象的。”高祁之笑笑,“不要随便许诺,虽然它很美好。”

苏苑语塞,她知道自己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说服力,尤其是对高祁之,两人的情商,经历都不对等。

“去洗澡。”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随即将她放在沙发上,径直走向浴室为她放好热水。

苏苑累极,她有些后悔刚才对高祁之所说的,也许是今夜发生太多事情,支离破碎,凌乱的,丑陋的。。。。。以至于她想抓住自己仅有的。

但自己还是太任­性­了,今夜这样不靠谱的孩子话只会让高祁之有些心烦罢了,苏苑想着,转了个身子,揉揉眼睛。

“好了,去洗吧。”高祁之放好热水出来。

苏苑笑笑,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里已经氤氲了些热气,剥下衣服,将自己浸身在浴缸里,热水从每个毛细孔渗入,说不出的舒适。

静静浸泡了许久,水有些凉了,苏苑屏住气,将整个头埋入水中。

出浴的时候,苏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子,多处隐约的淤青,细瘦的身子,她的指头摸上镜子,从自己的脖子下滑直到腰间。

这就是自己,苏苑想,没有成熟的自己,身子,思想都是青涩的,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承载一份似懂非懂的爱情。

手指停住,水珠从镜面上下滑,悄然落下,冰凉的一点掉在指头上。

突生一种勇气。

她的告白没有错,任何阶段都有其独特不可复制的感情,青涩,稚­嫩­也罢,只要不伤害人,为什么不可以说?低微而真诚的爱没有人可以嘲笑。

说出来也是对这份感情的珍重。

苏苑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擦好身子,回到卧室,钻进被窝,苏苑才真正松懈下来。

高祁之敲门,手里持着一杯热牛­奶­。

“我喝不下了,抱歉。”苏苑笑笑。

高祁之笑笑,走到她面前,俯身将牛­奶­递给她。

“真的喝不下。”苏苑对着牛­奶­有些蹙眉。

“你要跟着我生活,就得听我的。”高祁之半认真半打趣道。

恍然间,苏苑已呆呆地接过那杯醇香的牛­奶­,热气氤氲,融合着高祁之身上微辣的木香味,一阵阵暖意拂过心头。

苏苑的父亲

高祁之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苏苑惶恐的心慢慢沉静,喝下牛­奶­,睡下去。

“手别搁在外面。”高祁之将苏苑的手轻轻抬起,放进她的被窝里。

苏苑却本能地握紧了高祁之的手,高祁之抬眸,眼里含笑。

“你难道要听童话故事?”

苏苑憨憨地笑笑,慢慢松开高祁之的手。

“我没有童话故事。”高祁之微笑,指头戳戳苏苑的鼻子,“但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些无聊,你有兴趣吗?”

苏苑歪了歪头,笑着眯起了眼睛。

“以前有个男孩,他很穷,但他很好强,不满于自己的现状,也有些忿忿不平。”高祁之摇头笑笑,“也许因为他很让人讨厌,于是他被人排挤,他被当众甩过耳光,也因为和人打架差点被勒令退学。”

苏苑静静地听。

“后来呢?”

“后来。。”高祁之想了想,像编故事一样笑地狡黠,“故事结局很无趣,他的棱角被磨平,他被同化了。”

苏苑有些疑惑地听着。

“被人欺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在于对这件事的可怕情绪本身。”高祁之低声道,轻轻握住苏苑的手。

苏苑的手指微凉,搁在高祁之宽厚的大掌里只觉得一阵无可名状的温暖。

高祁之玩笑似地将苏苑的手贴近自己的下巴。

“刺吗?”

苏苑的指腹可以感受到高祁之下巴微微的胡渣,甚至再往上一点便可触及高祁之的­唇­。

一阵战栗。

苏苑的手抖了一下。

“好好睡。”高祁之放下苏苑的手,关上灯便起身走出去。

也许是那本安定神心的牛­奶­,苏苑着一觉睡得非常深,无梦,无纷乱。

无论在外发生什么,只要回到家,回到高祁之身边,一切都是安好。

那几个女生没有再找苏苑的麻烦,偶然间遇到她们,苏苑都会克制住那有些波动的心情,挺起胸,心里想着高祁之的话:最可怕的事情即是可怕本身。

高祁之对苏苑的态度隐隐发生了变化,眼神,动作都有细微的涟漪似的,苏苑觉得他们更近了,一些肢体的接触显得越发自然,有时候高祁之会突然抱起她,好玩似的带她转几圈。

“感觉好吗?”高祁之问。

苏苑克制住有点晕的感觉,奋力点头。

高祁之笑起来,放下苏苑,拍拍她的肩膀。

“让你转移点注意力,别老惦记着考试。”

苏苑挠挠头:“有时候是挺紧张的。”

高祁之快步走到影像边上,放进一张唱片。

施特劳斯的舞曲。

高祁之伸出手,极绅士地邀请苏苑共舞。

“啊,我不会。”苏苑尴尬笑笑,手又不禁地去挠头,“真的不会。”

优美委婉的音乐四起,静静流淌开来。

苏苑还在推辞。

“来吧。”高祁之伸出手一把拉她入怀。

苏苑的鼻子碰到了高祁之的下颏,硬力让她的鼻尖有些酸酸的,抬头看高祁之,他英俊的面孔溢满温柔,低垂的睫毛如蝶须。

“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有点魅惑的声音。

苏苑几乎是被高祁之半抱着跳完这支舞。

音乐铺开一幕遥远而来的意境,薄暮,曙光,玉树琼花,蓝­色­的多瑙河,一切都如羽毛般拂过苏苑的心尖。

“你应该对舞伴主动点。”高祁之笑。

苏苑想了想,伸出一手搭在高祁之的肩膀,一手贴上他的结实的后背,徐徐挪移,每一步像行走在棉花上。

高祁之闭目,头轻轻凑近苏苑,像是嗅她发间的气味一般,这一刻,他忽略了她细瘦的骨架,青涩的滋味,完全将她当做一个女人。

他们慢慢挪到窗幔边,苏苑的背快贴上墙,高祁之缓缓睁眸,静静地看着苏苑。

苏苑很紧张,高祁之离自己这么­精­,她可以看清楚他古铜­色­面孔上每一个毛孔似的,那样优美却不失坚毅的线条,那样浓烈的烟草味,从他的耳畔,脖颈,锁骨处强烈氤氲开,她像动情一般,眼睛不敢直视他。

热气慢慢扑面,苏苑心里惶恐,高祁之的­唇­慢慢贴近来,她完全可以看清楚他下巴上那淡青­色­的。。。。

“呵呵。”高祁之低笑。

苏苑回神一般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高祁之。

“还是礼节­性­的吻吧。”高祁之轻喃,慢慢在苏苑的额头轻啄一下。

苏苑感到自己血液上冲,不用想,自己的面孔一定是涨红。

“你发烧了?”高祁之不放过她,像是半逗弄半关心地问。

“不是。”苏苑挺直胸,不顾脸上的红晕,依旧直言,“你的吻让我脸红。”

“为什么?”高祁之眼里有不可琢磨的笑意。

苏苑低头,揪揪自己的辫子,想了想说:“因为喜欢吧。”

高祁之有些惊讶苏苑如此直白,她虽羞怯,但对内心所想毫不隐瞒,不顾这话从一个女孩口中说出是否有失矜持,她只是表达自己的感情。

有种莫名的冲动,高祁之居然有再吻苏苑的冲动,他看着苏苑有些羞怯却不失坚定的小脸,慢慢克制下内心的错乱。

“好了,回房做功课了。”高祁之摸摸她的头。

苏苑像是一个玩足了回家的孩子,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乖乖地回房摊开数学簿子。

高祁之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是没有发觉,他早就看出苏苑对自己有些纯女孩的心思,但可怕的是他居然那样放纵地和她沉浸在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中,任由她慢慢往下沉,不加以阻止。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也喜欢她吗?

诚然,高祁之是喜欢苏苑的,那种喜欢起初是很明朗,而慢慢地变得混沌,他的喜欢中什么时候夹杂上了私念?是她对自己的尊重?爱慕?珍视?是她的善良?质朴?单纯?

每一个环节都击中高祁之,他这样的男人几乎看厌了繁华如锦的美人以至于苏苑发间的一丝肥皂清香会让他心生荡漾。

感觉,是一种朦胧的东西。

高祁之掏出一根烟,把玩几下打火机,轻轻扣开,一束蓝火升腾,藏在火后的那双眼睛变得深邃,夹杂着一丝恍然,他平日里清醒的头脑有些混沌,他苦笑,点燃烟悄悄搁在小几上,看那烟卷迅速被蔓延上星火。

他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女人,像是和苏苑在一起后整个人变得清朗,一些生理需要被隐隐忽略了,甚至想起那妩媚妖冶的女人胴体有些乏味。

那她呢?她的胴体。。。

高祁之迅速捻下了那根烟,面­色­沉静,硬生生地打断了脑子里的那个隐隐闪烁的念头。

绮丽的幻想在成年男人脑子里浮现本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她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确定,他不能如此不尊重她。

隔天早晨,苏苑早早起来做了早餐,还为高祁之泡了咖啡。

“你泡的?”高祁之笑笑,“别是太难喝。”

苏苑有些窘迫:“我每天看你泡,看久了也会了。”

纤细的手递过咖啡,高祁之喝了一大口,连连点头。

“怎么样?”苏苑问。

“甜了点。”

苏苑立刻记住了,明日要少放糖。

喝完咖啡,吃完早餐,高祁之开车送苏苑到学校,高峰期车子很多,交通拥挤,高祁之漫不经心地按着方向盘,眼睛无意中看见后视镜里一辆咸菜绿的旧车跟在自己的车后面。

到了学校,下了车,苏苑还探头进去使劲地和高祁之招手。

一个女同学笑着和苏苑打招呼。

“很帅的男人。”

她用胳膊顶顶苏苑的肩膀。

“我喜欢他。”

“啊?什么?”

“啊?我说了什么?”苏苑笑笑。

“你说你喜欢他。”女同学惊讶,又频频回头看高祁之那辆车子,正巧高祁之正对着她俩笑。

“对,我喜欢他。”苏苑仰头看太阳,声音轻快明亮。

高祁之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发现那辆咸绿­色­的车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写字楼。

高祁之下车,倚在车身,静静地看着身后那车走下的人。

有些模糊的面孔,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但高祁之失神片刻后便认出了他。

“苏老师?”

那有些发胖男人蹙眉笑笑,走近高祁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祁之,我们很长时间未见,别来无恙?”

“很好。”高祁之不知怎么的,除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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