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芮无懈可击的妆容有令人窒息的美丽，高祁之慢慢地吃着羊排，举杯向金芮笑笑。
“生日快乐。”
“谢谢你的礼物。”金芮说的是那只名牌皮包。
“喜欢的话下次生日再送你。”
“一定要等下次吗？”金芮撅起嘴。
“有等待才会有惊喜，轻易得到的你很快会厌倦。”高祁之笑笑。
餐后的点心是玛德琳小蛋糕，蛋糕味道特别正宗，杏仁味道浓郁，宛若贝壳的形状，香气逼人。
高祁之打包了十个。
“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的了？”金芮好奇地问。
高祁之只是笑笑。
“喜欢吃甜的，说明我还年轻。”
上了车。
“今天去你那吧。”金芮将头轻轻依在高祁之肩膀上。
“今天不太方便。”高祁之吻了吻金芮的云鬓，“不好意思。”
“今天我生日，你怎么能拒绝我？”金芮似笑非笑地说，“你该不是家里藏着一个女人吧。”
“下次补偿你。”高祁之又在金芮的脸颊上轻啄一下，慢慢启动车子，送金芮回家。
苏苑正在看碟片，听到开门的声音。
“今天怎么样？乖吗？”高祁之摸摸苏苑的头，他还是习惯当她是个孩子。
苏苑有些配合地点点头。
“奖励你的。”高祁之将手中的玛德琳蛋糕递给苏苑。
苏苑打开天蓝色的盒子，里面是几个嫩黄|色的贝壳状小蛋糕，香味迷人，咬一口，极其松软，像天上的小云朵。
“好吃吗？”高祁之摘下手上的表，随意地搁在桌上。
苏苑点点头，两条辫子一晃一晃。
“我不太爱吃甜的，但这个很好吃。”
这个甜不似母亲给苏苑买的大理石蛋糕，甜得生油，甜得可怕，真正高贵得体的甜永远是只有三分糖，不粘腻，却绸滑。
“你太瘦了。”高祁之静静地看苏苑，“有九十斤吗？”
苏苑不好意思地低头，清瘦对这个年纪的苏苑来说不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事，反是一种微微的自卑，那源于贫穷的自卑，带着耻辱。
没有人喜欢贫穷，因为物质的贫穷，精神也匮乏。
“喜欢吃什么就告诉阿姨，你脸色不好看。”高祁之看看苏苑萎黄的脸。
苏苑苦笑，然后低头，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好看的。
他们的相处
“你喜欢什么？”高祁之问苏苑，“应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读书不好。”苏苑有些笨拙地挠挠头，“数学很差，基本是不及格的。”
“女孩子通常数学都不行。”
苏苑摇摇头：“不，是我笨的缘故。”
高祁之笑笑，换了一个闲适的坐姿，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距离不近也不远。
“努力试试看，你应该去考大学。”
苏苑低头看看自己细长的手指，随即抬头有些无奈地笑。
“试试看。”高祁之将手按在苏苑的肩膀上，以作鼓励。
苏苑想了想，点点头。
“我想做个播音员。”
“播音员？”
苏苑笑笑，她的相貌平凡，但声音悦耳柔和，曾经寂寥的生活中唯有那只破旧的收音机陪伴着她，因此她对收音机里的声音有着一种微妙的向往。
“可以。”高祁之点点头，像是一个允诺。
他替苏苑高考班，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买必要的学习材料，苏苑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心里暖暖的，她没有拒绝高祁之的好意。
对于一些善意的关爱，不要用自己微薄的自尊心去抗拒，苏苑数着手中的钱，想着要买哪些东西，她将要买的记在纸上。
笔，墨水，簿子，一只单肩包，一些高考复习资料，仅此而已。
苏苑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路过一家甜品店，暖黄|色的玻璃里排列着牛角面包，千层酥，香味萦绕在鼻尖。
推开门，买了几个水果塔，回到家，将几个水果塔放在高祁之床边的小桌子上，以及一张便签：“谢谢高叔叔。”
懂得感恩，这很重要。
高祁之回到家，只见苏苑从门缝里露出半张笑脸和一条麻花辫。
“小丫头。”
高祁之笑笑，俯身去逗弄小猫丽莎。
晚上，很自然地看见那袋水果塔，因为没有及时放进冰箱里，镶嵌着猕猴桃，草莓的水果塔已经有些粘腻。
高祁之抓起一只咀嚼，两指夹起那张小便签，微微笑笑。
他也喜欢这个孩子，这样礼貌，懂事，他曾经担心过，怕来的会是个调皮或阴鸷的孩子，带着强烈的自尊心抵制着他。
显然他多虑了，苏苑是个好孩子。
“在看书？”
高祁之推开苏苑房间的门，苏苑从不锁门，因为没有必要。
苏苑指指那本厚重的高考数学，撩撩前额的头发。
“吃力吗？”高祁之俯身看那些复杂繁琐的数字。
“有些。”苏苑点点头，手中持着一支钢笔。
高祁之的手伸过去，轻轻夺过苏苑手中的钢笔。
“这支不好，我送你一支。”
高祁之送上的是一支万宝龙的钢笔，黑色身，铂金笔帽，苏苑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一写，果然流畅。
“数学这东西，虽说是逻辑性很强，但是考试就有应试的一套规律。”高祁之慢慢地说，苏苑闻到他衬衣上淡淡的味道。
像是佛手柑，像是麝香，总之很好闻。
高祁之脑子很聪明，有些题目他看一看倒也会做，像什么三角函数，抛物线，在他脑里丝丝缕缕很是清楚。
苏苑低着头，算着题，偶尔挠挠额头。
高祁之从不让她熬夜。
“熬夜会变难看的。”高祁之笑着打趣，“女孩子要保持漂亮。”
“我本来就不好看的。”苏苑说。
高祁之摇头：“漂亮不一定是惊艳的，漂亮有很多种，你以后会知道的。”
苏苑心里又泛起暖流，虽然她知道高祁之在安慰她。
“读书不要用尽十分力，没意思的，能考究考，考不上就算，不只是读大学一条路。”
“我会努力的。”苏苑重重地点头。
学校里备考的氛围很谨慎，很紧张，苏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高祁之从没有对她什么硬性要求，也许因为他不是她的父母。
他只是应诺她的父亲照顾她，但却照顾得这样细致。
苏苑咬唇，趴在桌子上午睡的时候她微微闭着眼睛，心里想要是高祁之真是她的亲人那该多少，想着，窗外的阳光明媚起来，照得那支金属质地的钢笔沉甸甸的。
高祁之让阿姨为苏苑准备精致可口的菜肴，做的最多的就是鱼，牛奶鲫鱼汤，鸦片鱼头，萝卜丝草鱼。
高祁之轻轻地挑出鱼肉里的刺，放在苏苑的碗里。
渐渐地，苏苑也会为高祁之夹菜，夹起鱼肚上最肥沃的那块给高祁之。
高祁之笑着摇摇头。
他们彼此都尝试对彼此好，接受彼此的关爱。
“你的父亲，很博学。”高祁之削着一只红扑扑的苹果。
苏苑一愣，她很少听说自己父亲的事情，母亲更是对此讳莫如深。
“他是做经济的，对市场的把握很精确。”高祁之继续削着苹果。
苏苑不语。
“你对自己的父亲没兴趣？”高祁之笑笑。
“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苏苑说得直白，在脑子里搜索父亲的面容，发现非常模糊，最后停留在那年生日时的片刻停留。
那个微胖的男人戴着眼镜，对着她们母女笑，放下很多礼物盒子，就带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走的时候母亲的眼睛红红的。
你还是不要来的好。小苏苑在心里嘀咕。
“陌生人？”高祁之挑眉，“你怪他？”
苏苑想了想。
“有些吧。”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很英俊，事业又成功，所以很讨女人的喜欢。”高祁之像是为苏苑父亲辩解一样，“他是个好人，少怪他一点吧。”
“你才是个好人。”苏苑轻轻地说。
高祁之温和地笑笑。
“谢谢夸奖。”
递过那只雪般苹果肉，一连串的果皮如拉花一样，竟然没有一丝断裂。
“你真厉害。”苏苑惊呼。
“多练练就好，我那时为了练这个糟蹋了不少苹果。”
“为什么要练这个？”
高祁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那把小刀子，作沉思状。
“我喜欢浪漫，可以哄女孩子开心。”
苏苑笑着啃一口苹果。
晚上偷偷地熬夜，到了凌晨，苏苑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柜子找果汁喝。
至从苏苑来到这里，冰箱里的水果，果汁，小点心从未断过。
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入夜的厨房有些凉，窗台上有些枯叶游弋，苏苑被睡意席卷，只觉得整个头沉重不堪。
朦胧间，苏苑感觉自己的身体沾染上灼热的温度，她被抱起，依在一个结实宽阔的胸上。
微微睁开眼睛，是高祁之模糊俊朗的脸。
“真不懂事，说好了不熬夜的。”高祁之笑笑，将苏苑抱到她的卧室去。
苏苑揉揉眼睛。
“我。。错了。。”
高祁之一指按在唇上。
“嘘，睡吧。”
苏苑闭上眼睛。
清晨起来已经是八点了。
苏苑这才一惊，已经来不及了，她迅速地起身，穿衣，刷牙，洗脸。
客厅里，高祁之正坐着看报纸。
“怎么不叫我？”苏苑披散着头发。
“叫过你，你睡得像一头小猪。”高祁之咬一口鸡蛋吐司，放下报纸。
“完了，我迟到了。”苏苑着急。
高祁之只是笑。
“迟就迟吧，早饭一定要吃。”
随手指指那份健康的早餐。
苏苑急急地吃了两口便去拿梳子梳辫子。
“别扎麻花了。”高祁之笑笑，起身按下苏苑的肩膀，“坐着，我给你弄。”
苏苑有些尴尬。
高祁之的手很暖，苏苑感到头皮热热的，他很麻利地为苏苑梳了一个大马尾。
“这样干净很多。”高祁之贴近苏苑的脸，有点捉弄的意思，“瞧，我们的小姑娘多好看。”
苏苑脸一红，勉强笑笑，说了声快迟到了，要走了。
高祁之开车送苏苑去学校，看着她下车，一路小跑进校门，那个严肃的白发老头记下了她的名字。
高祁之双手叩击着方向盘，微微笑笑，他想起他读书的时候，因为生性慵懒，他总是迟到，慢悠悠地啃着面包进校，从无一丝不自在。
开车去公司。
秘书说有位姓沈的女士在等他。
沈雅娴？高祁之想了想，进了办公室，果然是她。
一个有些丰满的女人，头发盘成一个髻，穿着套装低着头。
“你怎么来了？”
沈雅娴抬起头，风韵犹存的脸蛋，但左眼是青肿的。
“怎么了？”高祁之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被打的。”沈雅娴从小包里抽出细长的烟，微颤颤地点燃，有些自嘲的口吻。
高祁之不语。
“祁之，安慰安慰我”沈雅娴起身，慢慢地走向高祁之，双手拥抱住他的腰。
“别这样。”高祁之松开她的手。
“怎么？”沈雅娴惨白的妆容下扯出一丝笑容，“我老了？”
“没有。”高祁之安慰道，“要我怎么帮你？”
“我恨死他了！”沈雅娴捻下烟，忿忿地说。
“他老了，你和他计较什么？”高祁之淡淡地说。
“他是老了，但精力不小，把我折磨成这样。”沈雅娴冷笑，“算了，我就这命，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再管我了。”
高祁之垂眸，半晌后叹叹气。
“好吧，我知道自己惹你讨厌，我走。”沈雅娴踩着高跟鞋，又是一派傲然，刚走了几步，又停住。
“祁之，茗茗一直念着你。”
高祁之蹙眉。
“你当初招惹了她，现在又冷着她，你还真是没什么心肠。”沈雅娴笑笑。
“我不送了。”高祁之坐在沙发椅上，低头处理文件，头也不抬。
沈雅娴的妆容顿时黯淡，眼神怨恨。
一顿晚餐的温情
有时候高祁之会开车去接苏苑，他将车静静地停在校门口外的一棵梧桐树下，头倚在沙发背上，微微闭着眼，听着车内的音乐。
等苏苑出来了，高祁之就朝她挥挥手，从不按喇叭，但苏苑都会很快注意到高祁之。
虽然不张扬，但依旧有同学发现了苏苑的这位高叔叔。
“苏苑，那是谁？”女伴问。
“他是我叔叔。”苏苑笑，叔叔二字说得极其自然，像真正的亲人称谓一般。
女伴惊喜地看着黑色轿车里的高祁之，只觉得苏苑幸运。
年轻的女孩总是希望身边有一位稍稍年长的男人照顾她，指点她，给她爱与关心，因为他们的世界和年轻女孩的是不一样的。
那里有辛辣的烟味，有温和的笑容，有体贴和包容。
苏苑很喜欢高祁之，高祁之像是她的亲人，在她落魄的时候唯一愿意搭理她的亲人，就此，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带你去吃晚饭。”
一起来到一家私家餐厅。
里面小桥流水，落英缤纷，十分细致，走过一小木桥，苏苑看见底下的小鱼儿游曳在鹅卵石中。
这样漂亮的地方，苏苑心里惊喜。
到了雅座。
服务员递上厚厚的菜单，高祁之又笑着递给苏苑。
“想吃什么？”
苏苑歪着头笑了笑，这笑容在高祁之的眼里是带着憨厚的傻气。
“我不太懂。”
“没事，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苏苑低头很认真地看着那份菜单，用手指指上面精致的菜肴。
“那我要这个。”
“嗯。”
“这个。”
“嗯。”
。。。。。。。。。。。。。。
“我可以再要这个吗？”苏苑有些开心地看着甜点部分的一只意大利慕草冰激凌。
“可以。”
菜上齐了，苏苑点的一道红酒焖虾非常好吃，鲜嫩通透的虾肉，芬芳馥郁的红酒，这道菜还是用一个类似荷花盏的碟盛放的，更是有诗意。
苏苑双手慢慢地剥着一只大虾，然后将莹润粉嫩的虾肉放在高祁之碗里。
“高叔叔，你吃。”
高祁之点点头，轻轻地将苏苑为他剥好的虾放进嘴里。
“甜了点。”
苏苑笑笑，她看着琳琅满目的菜有些恍惚，很少有人带她来这样雅致的餐厅，更是很少有机会自己点菜。
高祁之握着温润的白玉瓷杯，笑着看苏苑。
“要不要喝点？”
“我不会喝酒。”
高祁之将筷子伸进酒里沾了一点，贴近苏苑的嘴，苏苑一愣，呆呆地张嘴，用小舌尖吮了吮，有一点冰糖的甜味。
“这个竹叶青，不会醉的。”高祁之说着为苏苑倒上一杯。
苏苑看着杯中酒色金黄兼有些碧绿，在暖暖的灯光下有说不出的柔和感觉，喝下去，有些辛。
抿了一小口，苏苑憨憨地笑。
“我是第一次喝酒，妈妈说女孩子不好随便喝酒的。”
“没事，你大了，可以喝。”高祁之说。
苏苑有些感动，高祁之虽然嘴上叫她小丫头，但却是以一个成|人的模式与她相处，照顾她且尊重她。
而苏苑是非常渴望长大的，像谁说的一样，长大了可以穿红色的高跟鞋，可以涂口红，可以穿短的裙子。
何况，苏苑的童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冰激凌上来的时候，苏苑闻到一阵香甜，雪白的冰激凌被包裹在一个泊金的纸里，上面缀着樱桃。
又是谁说的，吃着香甜的冰激凌，抬头可以看见坐在对面的爱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苏苑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受的照顾，想到曾经晚上自己孤独地吃着泡面，看看现在面前的“千色馐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她飞快地捂上眼睛。
“怎么了？”高祁之温和的声音。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好。”苏苑断断续续地说，使劲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朝高祁之笑笑。
“谢谢高叔叔。”
“傻瓜，又说谢了，怎么永远那么生分？”高祁之笑，握起勺子，轻轻地兜起一口冰激凌自己品尝，“嗯，甜而不腻，不错。”
苏苑笑了，高祁之有时候的一些表情显得很童真，尤其是现在，此刻他闭着眼睛吃冰激凌的样子，那种满足的表情，很婴孩。
两人慢慢地将那份冰激凌吃完。
“高叔叔。”苏苑有些犹豫，但还是直问，“你为什么。。会愿意照顾我？”
高祁之想了想。
“你父亲算是我的恩人，而且，你也让人喜欢。”
苏苑一听，又是憨憨地笑，心里很暖。
“我之前也在想，要是过来一个很没教养的孩子，我会赶她出去。”高祁之垂眸，嘴角还是温和的笑，“但，你倒是挺可爱的，懂事有礼貌。”
苏苑隐隐地有些脸红，抓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
出了餐厅，一起回去，苏苑的鞋带散了，正欲俯身，高祁之意境弯腰去为她系鞋带。
慢慢地，细致地打成一个蝴蝶结。
高祁之古铜色的手背纹理细密，指甲钝圆，很是干净。
周围的一些客人看见这一幕。
苏苑感动。
“我自己。。来行了。”
“没事。”
高祁之俯身，又看看苏苑有些肮脏的白球鞋。
“穿了很久了？”
苏苑点头。
“女孩子该有双优雅的高跟鞋。”
“我不适合穿高跟鞋。”苏苑摇头，她从来没穿过。
高祁之笑笑，没说什么话。
苏苑看看自己粗糙的球鞋，突然有种试穿高跟鞋的念头，她想起母亲的鞋柜最里层就有一双朱红色的漆皮高跟鞋，上面缀有假的珠子，细细的鞋跟，穿上后有些傲然。
那种女人的东西终究不是适合自己的，苏苑想。
苏苑回到家又是通宵复习功课，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有个黑影。
“啊！”苏苑惊呼。
黑暗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不是坏人，是我。”
拧开了灯，是高祁之，他穿着黑色的睡袍坐在沙发上。
“高叔叔，你怎么还不睡？”
“没什么，有些头痛。”高祁之看着苏苑，“你呢？在熬夜？”
苏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知道高祁之是反对自己熬夜的。
高祁之揉揉自己的太阳|茓。
“不太睡得着。”
苏苑很懂事地为他跑上一杯热水。
“其实你该给我一杯酒。”高祁之笑笑。
“多喝酒不好。。不过你要是想喝。。。”苏苑转身去冰柜拿酒。
“算了。”高祁之摇摇头，慢慢地喝热水，闭上眼睛。
苏苑就站在一边看着他。
高祁之起身，耸耸肩膀，摸摸苏苑的头。
“别看得太晚了，不用那么拼的。”
苏苑点点头，满面的睡意。
“去吧。”
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
苏苑回了房，合上书本，很乖地躺上床，心里想着的是高祁之。
这个叔叔从不会给她压力，不会逼她读书，要求什么考试名次，反是告诉她女孩子熬夜会老。
很可爱的交流。
高祁之又小坐了一会，也起身回房，晃晃头，还是有些疼痛，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是一个单身男人的欲望吗？
毕竟他这段时间没有要过女人，很正常地，在某些时候会有些焦躁，他解开睡袍，想去再去冲个澡。
一件内衣的悸动
无论如何，和高祁之相处总是有尴尬的时刻。
苏苑洗完澡发现自己的那件白色绣花内衣带子断了，她蹙眉看看，准备回房去补，未料不小心搁在洗衣机上，被高祁之看见了。
高祁之倒是挺自然的，他看多了那些贴身的东西，他的女伴很多都是成熟，奔放型的，大多是桃红色的蕾丝内衣，以至于此刻看见苏苑那件羞怯的白色绣花内衣，显得有些可笑。
垂眸想想，苏苑到底是还小，这个年龄，这样的内衣，没有任何性感的意味。
慢慢走过去，高祁之拿起那件内衣，贴近看看，上面的吊带破了。
“高叔叔。。”
苏苑一脸尴尬地站在高祁之后面。
高祁之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笑。
“有新的内衣吗？”
苏苑红着脸点点头。
高祁之又是笑笑，将那件白色绣花内衣轻轻搁回原处，便趿着拖鞋绕过苏苑离开。
苏苑赶紧将自己的内衣捧在怀里，有一种被曝光的尴尬。
隔天周末，苏苑正在低头做功课，高祁之轻轻推开门进来。
“我去买点东西，一起吧。”
“我还要复习。”苏苑笑笑。
“不差这点时间。”高祁之大掌合上了苏苑的数学簿子。
苏苑憨憨地点头。
“快点，我等你。”
苏苑在衣柜里随意找了一件外衣穿上，便匆匆出了房间，一看，高祁之已经穿着打扮好。
高祁之穿了黑色的羊绒大衣，白色的法兰绒长裤，他的穿着简易，但看上去就是有品位。
苏苑歪头想想，自己从来没有见高叔叔穿过色彩丰富的衣服，他的衣服总是游走在黑，白，灰三色中。
开车一起到了购物中心。
苏苑仰头看看，这巨大的购物中心上的广告牌，直冲云霄一般。
进去的一刹那便感受到浓浓的暖意还有一种混合着蛋塔的香水味道。
苏苑很久后才知道那是一种物质的欲望，无声无息，从玻璃窗里价值不菲的皮包，漆皮靴子，法式烟斗里透出。
高祁之先带着苏苑去了男士柜台，挑选了两条领带。
“你觉得哪个好看些？”高祁之居然转头笑着问苏苑。
“你戴什么都很好看。”苏苑的头被淹没在一排黑衣西服中，照例是很憨厚地笑。
“小机灵鬼。”高祁之低头笑笑，将两条都买下了。
然后去女士柜台。
苏苑跟着进去。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我都有的。”苏苑立刻摆手。
高祁之却自顾自地挑选起毛衣。
“这件喜欢吗？”
说着，将那件骆驼色的毛衣比在苏苑的身前。
“这。。。”苏苑有些惶恐，她知道这些的价格。
“喜欢吗？”
苏苑老实地点点头。
高祁之笑了，这个笑很灿烂，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你去试穿下。”
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指指那边试衣间的位置。
苏苑挠挠头，捧着毛衣走进了试衣间。
这个试衣间很大，有意大利皮质的小沙发，淡绿色的墙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花骨朵。
苏苑轻轻拨下自己陈旧的毛衣，穿上了这件柔软如云的骆驼色毛衣。
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却没有看见高祁之。
“高叔叔。。”苏苑疑惑。
四处顾盼，发现高祁之正站在角落里和一个高挑的女孩说话。
苏苑一惊，不知该不该打扰他。
正巧，高祁之转头，目光对上了苏苑的。
“好了？”高祁之笑着走过来，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苏苑，“挺好的。”
苏苑笑笑，顺便看了看那个高挑的女孩，只见那个美丽甜美的女孩一头金发，白皙的面孔，左右晃晃头，还露出一对巨大的民族风情耳环。
“高叔叔。。。”苏苑有些尴尬。
那女孩的笑声如轻铃。
“高叔叔？祁之，你都当叔叔了。”
高祁之转头摸摸金芮的头发。
“取笑我？”
金芮眨眨眼睛，看看苏芮，带着很随意闲适的目光。
毕竟是个小女孩，也没多大吸引力，金芮这样想着，也就客气地点评了苏芮身上那件骆驼色的毛衣。
苏苑也趁机照了照镜子，果然，名牌毛衣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平凡的自己还是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大改变，金芮突然凑过身来。
苏苑看见大镜子里的自己和金芮，心微微一颤。
金芮是那么明亮动人，而自己却如此黯然。苏苑想着，立刻低下了头。
“挺好看的毛衣，让你高叔叔付钱吧。”金芮笑着。
一股幽香，从金芮那件复古的羊毛披肩里传出来。
像是一种精雕细镂的味道，有月橘，玫瑰的芬芳。
苏苑突然想起一句话，好像是从一本什么杂志上看来的，说：不用香水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
买下了毛衣，高祁之又和金芮窃窃私语了一会，金芮便笑着离开了。
高祁之带苏苑到购物中心顶层的美食广场吃东西。
“高叔叔，刚才那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苏苑好奇地问。
高祁之笑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苏苑解释，索性不说话。
正吃着巨大的披萨，金芮拎着购物袋，娉婷而来。
“好饿。”金芮在高祁之身边坐下，纤细的手抓起一块披萨塞进嘴里。
苏苑觉得美丽的人任何举动都是美丽的，连这样抓着披萨吃也非但没有不雅，还是美丽。
“给。”金芮将购物袋塞在高祁之怀里。
“买好了？”高祁之问。
金芮点点头，吃着披萨，将上面的洋葱撕下来放在高祁之的盘子里。
“我最讨厌吃洋葱，都给你。”
高祁之温和地笑笑。
苏苑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心里也不能否认，果然是赏心悦目。
金芮贴近高祁之的耳朵说了什么，高祁之作沉思状，半晌后轻笑。
“真的？”
金芮立刻点头。
苏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本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被他们隔离出来了。
高祁之又点了一个大份的冰激凌。
雪白，柔滑，上面全是榛果。
高祁之轻轻地舀下一勺放在苏苑的盘子里。
“好吃。”苏苑说，白色的冰激凌沾上了她的鼻尖。
高祁之很自然地伸手过去替她抹去。
金芮咬着铁质勺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苑。
“你高叔叔对你好吗？”
苏苑有些小惊讶，她没料到金芮会问自己这个。
“很好，高叔叔人很好。”
“你高叔叔很不正经的，小心学坏了。”金芮忽的凑近苏苑，笑着说。
苏苑眼见一张美丽的面孔贴近自己，肌肤细致紧实，像广告牌上的一样。
“又拆我台。”高祁之用食指敲敲金芮的头。
金芮撅起嘴巴。
“你这点本事就只能哄哄小女孩。”
高祁之挑眉，有点挑逗地看看金芮。
“我也一直哄你的。”
金芮举起勺子，将冰激凌抹在高祁之的脸上，高祁之却自然去舔舔。
苏苑惊讶，发现他们居然可以这样忘我地打闹起来，当着他的面。
金芮大笑，当然，笑起来还是很漂亮。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自在，苏苑忽然想起家里的数学功课，自己都没做完，居然有闲心在这里，当然又不能催促高祁之，不能扫他的兴。
终于吃晚饭，三人出了大厦。
“要不要搭车？”高祁之问金芮。
金芮戴上墨镜，笑着说：“我的车在那。”
苏苑不禁有些羡慕，心想年纪轻轻的金芮居然有自己的车。
“好，不送你了。”高祁之转身拍拍苏苑的肩膀，“我们走吧。”
苏苑有礼貌地和金芮说再见。
金芮点点头，很是轻盈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苑没有说话。
“这个给你。”高祁之将手里的购物袋给她。
苏苑接过，打开发现是一件淡黄|色的内衣。
“这个。。。。”
“我让金芮给你挑的。”高祁之凑过头来，看了看，“还好，她还算有分寸。”
“这个。。”苏苑很是尴尬，“这个号子。。”
“金芮做的是设计，她目测很准的。”
苏苑探手去摸摸柔软的内衣面料，淡黄|色的圆点内衣，中间还有一只小蝴蝶结。
“喜欢吗？”
苏苑尴尬地笑笑。
“挺漂亮的。”
“以后东西旧了就扔了，需要什么和我讲，嗯？”
“好。”苏苑点头。
晚上，苏苑试了试那件淡黄|色的内衣，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的胸部被这件内衣挤得很高耸，果然，贵点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苏苑的脑子浮现出了金芮的影子，仔细想想，金芮的胸部很是丰满，戴的一定是更大一号的内衣。
苏苑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总是在想苏苑，想起了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她和高祁之在一起的场景是那样和谐，那样的成|人世界，充盈着美丽的欲望。
是苏苑进不去的。
金芮和高祁之之间是爱情吗？苏苑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样甜蜜的打闹，应该是吧，不像自己在高祁之面前总是比较拘谨，而金芮甜美活泼，像流动的线条，出入于高祁之的眉眼中。
男人的吸引
学校的学习非常紧张，苏苑常觉得有些混混沌沌地跟不上节奏，黑板上一个一个的抛物线看得她非常茫然，有些晕头转向后，苏苑索性打开藏在抽屉里的书看起来。
数学老师是一个非常严格的欧巴桑，一直提声对着黑板讲解着什么，突然粉笔头一断，像有感应似的，她突然回头，眼睛攫住苏苑。
苏苑也是心一颤，同样非常有感应地抬头，对上了数学老师如刀的眼神。
高祁之被叫到学校去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慵懒轻松的状态，他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倒有点新奇。
走近办公室，数学老师身兼班主任的欧巴桑从镜片后重重打量高祁之，怎么想都有些怪，这个人是苏苑的谁？
高祁之笑笑，向老师问好。
数学欧巴桑摊开几张卷子，都是苏苑的，成绩很糟糕，然后并列于卷子边的是一本厚厚的精装版《苔丝》“苏苑上课在看这个。”数学欧巴桑动了动自己干瘪的嘴唇，有些讥讽，“难怪成绩上不去，时间花费在这类没用的东西上。”
高祁之笑笑：“老师，这也不能说是没用的东西，看名著收获颇多。”
“什么？”数学欧巴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颀长的男人，他总是带着微笑，有些不敬重自己。
高祁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本名著，想着苏苑上课时看书的样子，有些琢磨地笑笑。
数学欧巴桑未料到高祁之居然是这么个反应，顿时蹙眉，摆出有些难看的姿态，话说得也有些难听。
“苏苑的数学成绩很不理想，上课又不专心听讲，整个人昏头昏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祁之默默地听着，脑子里却浮现出苏苑呆头呆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数学欧巴桑说了很长时间后终于结束，高祁之如释重负。
“你是她家长，应该好好督促一下，学习是双方面的。”数学欧巴桑脸色很不好看。
高祁之点点头。
“谢谢老师。”
说完便快步走出办公室。
暮色四合，苏苑依旧留在教室里。
高祁之走近教室的时候，苏苑正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有些唉声叹气的。
一个人影倾覆下来。
苏苑抬头，看见高祁之。
“高叔叔，对不起，我。。”
“咱们回家吧。”高祁之笑笑，拉起苏苑，并用手撩撩她凌乱的刘海。
苏苑只觉得内疚，自己的不懂事让高祁之跑到学校里来听数学欧巴桑的训斥。
“走吧。”高祁之一手拿起苏苑的书包，一手揽过苏苑的肩膀，带她离开教室。
出了校门，上了车，苏苑才小心翼翼地问：“老师一定说我上课不专心，不可救药吧。。”
想想那个数学欧巴桑也是会说这些的。
“哦，我其实没怎么听进去。”高祁之笑笑。
“啊？”
“我受不了人唠叨，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高祁之摇摇头。
苏苑摸摸辫子，突然觉得有些轻松。
“我读书的时候上课老爱睡觉，老师也拿我没办法。”高祁之说，“比起上数学课，苔丝是有趣得多。”
苏苑惊讶。
“从书房拿的？”高祁之笑问。
苏苑点点头。
高祁之伸臂摸摸苏苑的头发。
苏苑心里暖暖的，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于和高祁之的一些肢体接触。
高祁之的车停在一家小甜品店边。
“这里是？”苏苑问。
高祁之下车，留苏苑一个人在车内，然后不一会便带了一盒子东西回来。
是一盒甜甜圈。
味道非常浓郁，一个个可爱的圈圈上缀着厚厚的奶酪和水果。
“这个很好吃。”高祁之说，“我每日经过这里，就看见一堆高中生排队在买，大部分也是和你这样的女孩子。”
苏苑咬了一口，只觉得蜂蜜味道的奶酪滑进喉头，沁入胃里，非常可口。
“高叔叔，你也吃。”苏苑递过去一只抹茶味道的甜甜圈。
高祁之露出森白的牙齿，咬了一口，不小心触碰到了苏苑的手指头，苏苑只觉得一阵灼热传来。
几秒的触碰，苏苑收回手，指腹热热的，像要膨胀开来似的。
“太甜。”高祁之言简意赅地点评，“口味淡一点会更好。”
苏苑没料到自己今日非但没受到惩罚，还意外地得到了一盒子色彩缤纷的甜甜圈，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高叔叔。”苏苑说着，眼眶有些暖意。
“傻孩子。”高祁之笑笑，立刻发动车子。
苏苑将窗摇开了些，外面的风吹进来，很冷，却有种恣意感觉。
不一会苏苑便睡了过去，手里依旧抱着那盒子甜甜圈，像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云朵。
迷糊中，苏苑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那双臂膀紧紧箍住自己，而自己的额头贴在那结实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一股很淡的雪茄皮革味道。
那是高祁之的味道，苏苑知道。
他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她实在是太累，于是微笑了一下，便转身睡了过去。
门轻轻关上，高祁之来到客厅，拿出冰柜里的酒和冰箱里的咖喱牛肉饭，微热后慢慢吃起来，他吃得很慢，露出一个自己也意料不到的微笑，他感觉今天自己像一个爸爸，一个替孩子收拾残局的家长，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新奇，从未有过的，他一直是单身，有不少女性伴侣，但现在像多了一个孩子，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个上课会看苔丝的孩子，一个被骂后低头唉声叹气的孩子，这样信赖，依靠着自己。
高祁之突然有种惊喜感觉，也许每个男人都会享受，沉浸于做一个父亲的感觉，而苏苑给自己的感觉又是不同，她不单纯是一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一个小朋友，不会任性地给自己添麻烦，和她在一起倒真的有点家的感觉。
至从数学欧巴桑的训斥后苏苑不动声色地用功追击着，她在数学方面没有什么天分，但她渐渐掌握，摸透了一些技巧，譬如说可以套公式。
一阵子后，数学成绩倒也上去了。
她的语言基础本来就好，一些文科类的东西不用担心，这样一来，对考试她没有什么恐惧，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金鼓齐鸣，她一回家就会和高祁之聊些报纸电视上的新奇事情，每天的晚餐也很丰盛，吃完饭后的水果也是又大又甜，到整个人补充了精神后才慢慢地回房复习功课。
还有那几盆水晶掌，放在角落里的阴凉处，看着它肥厚的肉质，翠绿色的叶瓣，异常可爱，这是高祁之带她去花鸟市场的时候，苏苑自己挑选的，当时就觉得水晶掌很好养，不娇贵，却也不失可爱。
一连买了七八盆，静静地搁在角落里，远远看去果然像是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水晶的光泽。
苏苑每天回家后都会来这里看看，摸摸它们。
起身的时候，苏苑转头吓了一跳，高祁之就在她后面。
“啊。”苏苑一个不稳，要往后倒下去。
高祁之轻松地拉住她，将她带入怀里。
苏苑整个人贴在高祁之温暖的烟灰色羊毛绒衣上，只觉得心一瞬间跳得有些快。
那温暖的气息，烟草的气息，交融成一张网，倾轧下来，苏苑有些紧张。
“小家伙。”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整天对着它们发呆？”
“没有发呆。”苏苑憨憨地笑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那难道还和它们讲话不成？”高祁之打趣道。
苏苑挠挠头。
“只是想拖延时间，迟些去做功课。”
“今天必须准时十点睡觉。”高祁之双臂抱胸，故作严厉。
“哦，好的。”苏苑木木地点头。
回到房间，苏苑有些心神不宁，握着的笔在簿子上滑来滑去，最后写了高祁之三个字。
不知为什么，自己对高祁之的依赖越来越重，对他身上浓郁的味道有些上瘾，她不厌恶与他触碰，但又不是纯父辈的那种感觉，自己还是会紧张，心跳得有些快。
苏苑不敢去想这是种什么感觉，虽然这和外国爱情书上写的一些爱情桥段有些像，但她依旧不敢去证实。
他们，没有其他可能性，只是叔叔和小女孩，彼此生活阅历，身份等等相差太多，一条鸿沟隔在他们中间。
苏苑叹叹气，翻开数学簿子，对着那条抛物线发呆很久。
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宽容，这么平等，没有刻意的距离感，没有明显的优越感，高祁之让苏苑知道生活应该是轻松的，人应该是自尊自爱自娱自乐的。
但高祁之毕竟是一个男人，成熟，英俊的男人，吸引苏苑这样的女孩再简单不过。
苏苑停了笔，头靠在书桌上许久后，鬼使神差地去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平凡的脸，勉强笑笑，她知道自己是不美的，以前也不太在意，但寄居在高家后却有些不同了，她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容貌，是不是真的没有可取之处？
高祁之说每个女人都可以美丽，美的定义时候很广泛的，有些女人的皱纹也是有魅力的。
苏苑想着，看了看自己额头上的痘痘，算了，自然就好。
男孩的告白
苏苑这日在抽屉里发现一封香槟色的东西，又香又薄，就那样很是矜持地躲在抽屉最里面，打开一看，原来是封情书，苏苑第一次收到情书，有些慌张失措，情书里的字体很是遒劲有力，表达的情感也比较激烈。
下面的署名更是没有含蓄，大喇喇地写着：你的董同。
董同是班上一个不起眼的男生，身材较瘦弱，皮肤很白，文章写得很不错，平时沉默寡言，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写情书给女生的那种类型。
苏苑脑子有点混乱，偷偷地将那封情书塞进书包里，反射性地看了一眼靠窗坐的董同，恰巧，董同的眼神也对上了苏苑的，苏苑立刻避开。
董同非常古怪地抿嘴一笑。
回到家，苏苑又拿出那封情书，想来想去还是塞进那本英文版的《茶花女》中，虽然对董同是完全没有感觉，但苏苑觉得无论如何是不应该糟蹋一个男生的心意。珍藏，珍视是一种尊重。
未料隔天放学前，董同悄悄走近了苏苑。
苏苑正在理书包，听到一声咳嗽，抬头一看，是皮肤苍白，神态有些拘谨的董同。
“啊，董同。。。”苏苑有些尴尬。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董同用手扶了扶眼镜。
苏苑看看周围，大家都若无其事，也对，这个班级里大部分女生都是有男朋友的，现在大家比较早熟，也比较冷漠，没有什么Сhā科打诨，聚众起哄等行为。
苏苑想了想，勉强点点头。
两人很是尴尬地站在学校后门的一棵大树下。
“苏苑。”董同清了清嗓子，白皙的皮肤上闪过一抹红。
“哦。”苏苑有些憨憨地笑。
“昨天给你的东西看了吗？”
“看了，谢谢你，不过。。”
话音未落，董同便Сhā话进来。
“别急着拒绝我，行吗？”
苏苑说了一半的话被董同这一可怜巴巴的样子噎住了，其实早就听说这个董同父母离异，生活艰涩，边读书边打工，但从未有什么抱怨，他的自尊心很强。
“谢谢你喜欢我。”苏苑笑笑，“其实真没想到。。。。我的意思是我长得也不是美女那型的。”
“不，你很。。漂亮。”董同的脸红了，眼睛从镜片后直视苏苑。
“是吗？谢谢你。”苏苑又笑笑。
两人静默了一会。
“我第一次喜欢女孩子，知道自己条件不是很好，平时能写，但关键时候不能说。”董同垂眸，一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苏苑刚想说什么。
“别用学习任务繁重做借口。”董同突然口气沮丧。
“没有。。”苏苑有些愣愣地，“做朋友是吗？可以啊。”
董同抬头，两眸里露出一阵光彩，他感到鼻子有些酸，赶紧摘下眼镜，抹抹眼角。
苏苑没想到董同的反应这样大，平时斯文瘦弱的外壳下居然包裹着这样剧烈的情感，更是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了。
“谢谢，谢谢。”董同一个劲地说。
回家的路上，苏苑挠挠头，她的本意其实是要婉转地拒绝董同，但功力不够，心又太软，实在不想伤害他，最终反倒是给了对方一个朦朦胧胧的希冀。
慢慢地再告诉他吧。苏苑边想边踢踢路边的小石子，对于董同的告白，她是感动的，也是开心的，毕竟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喜欢是一件荣幸，美好的事情，这说明自己的身上有他人觉得透亮，温暖的地方。
苏苑倒没什么羞怯，也没什么大的无措，只是很体谅董同的心情，那种心情也许就是外国文学上属于爱情范畴内的情绪。
人人都有权利享受爱情，爱与被爱。
苏苑觉得董同是个不错的男孩，她不想伤害他。
回到家的时候，高祁之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回来了？”高祁之问。
苏苑点点头。
“吃饭吧。”高祁之起身，走到餐桌前。
苏苑洗好手后也坐下。
“你有秘密？”高祁之突然凑近苏苑，似笑非笑。
“啊？”苏苑惊讶。
“我都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你的书里夹着的情书。”
苏苑一怔，随即有些尴尬，还未来得及深究为什么这么尴尬，话已经说出去了：“高叔叔，你怎么翻我的东西？”
高祁之笑笑，明亮的眼睛里是苏苑的小头像。
“偶然的，不是故意的，你觉得受冒犯了？”
“也不是。”苏苑低头，“嗯。。没事没事。”
“你是真的在恋爱？”高祁之像是不想回避这个话题，单刀直入地问。
“没有。”苏苑立刻否决，“只是一个同学送的。。。”
“哦。”高祁之点点头，像是有点思考，随即不再多问，只是缓缓地舀着碗里的鸽子汤。
苏苑扒了两口饭，又看看高祁之，他正很专心地吃着菜，动作和往常一样优雅。
“其实。。。”高祁之顿了顿，又看苏苑，“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如果喜欢，可以去尝试。”
“啊？”苏苑反应慢了一拍。
“小家伙，我在你这个时候已经有过不少段感情了，现在想想是很珍贵的，每一段都给我一些快乐和惆怅。”高祁之微笑，思绪像是飘到自己少年时代。
“高叔叔，你的初恋是个很美的女孩吗？”苏苑不知为什么，脱口而问。
高祁之摇摇头。
“很普通的一个，还有点胖，但很可爱。”
苏苑不能想象，他觉得在高祁之身边的女孩应该是高挑，美丽而性感的。
“但我觉得她很漂亮，我喜欢逗她，喜欢搂着她。”高祁之说得很自然。
苏苑倒有些脸红了。
“后来呢？”
“后来？”高祁之想了想，低头咬了口翠绿的菜，“后来她不要我了。”
“不会吧。”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很倔，又有些沙文主义，很少有女孩子受得了我。”高祁之苦笑。
苏苑怎么也不能将高祁之和沙文主义联系到一起。
“不过爱，的确是有占有欲，像个孩子，是你的玩具就是不愿意给别人碰。”高祁之擦擦嘴，又是很迷人地一笑。
“高叔叔，你现在呢？有。。喜欢的人吗？”苏苑问，“那个金小姐是你的女友吗？”
高祁之笑笑，只是低声道：“金芮？我倒是挺喜欢她的。”
苏苑心一颤，好像心底一块东西出现了裂缝，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苏苑回到屋子，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金芮的样子，那样风情万种却不失可爱的女人，的确是很配她的高叔叔。
爱是有阶层的。苏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她不知道自己对高祁之是什么感情，也许顶多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对异性的向往，也许是短暂的，脆弱的，只是一种自我沉浸。
想到此，苏苑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未到一种不可自拔的地步，短暂恍惚后还是能理清自己对高祁之的感情，他是叔叔，他是长辈，他是朋友。
他是温和的一种情感寄托。
董同开始默默地出现在苏苑的身边，课间时分，中餐时分，放学时分，好像无处不在，但他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也没有越矩的行为，苏苑也就没怎么拒绝他。
“周末是我的生日，我们去看电影好吗？”董同小心翼翼地说。
苏苑注意到董同今日刮了胡子，下巴显得格外清爽，眼镜片也是透亮透亮的。
“周末？”苏原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拒绝董同。
“对，就是周末晚上，白天我要打工，但下班后一定赶得及七点的那场电影。”董同急急地说，像是要表明自己的诚心。
苏原看着一脸孩子气，神情执着的董同，突然心有些软，这个男生父母离异，生活辛苦，难道连一个生日自己都要拒绝他吗？
“我会提前去买票的。”董同又加了一句。
“哦，好。”苏苑笑笑。
周末那天，苏苑穿着简易便去了与董同相约的地方，即董同打工的快餐厅门口等他。
出门前，高祁之正坐在沙发边抽烟，他眯着眼睛审视般地看看苏苑。
“不好好打扮一下么？”
苏苑挠挠头，不去解释什么。
“去吧，可以允许你晚点回家，但一定要回来。”高祁之将烟捻在烟灰缸里。
苏苑脸一红，知道高祁之的担心。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苏苑看见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董同正忙忙碌碌着，他身材瘦小，戴着一顶高帽子显得有些滑稽，他看上去很疲倦，但依旧强打着精神递着盘子，餐具，白色工作服上有一团黑乎乎的污渍，他也不在意，整个人融入热火朝天的工作环境。
里面的音乐很嘈杂，里面的客人很繁琐，苏苑蹙眉看看董同，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等董同出来的时候，苏苑立刻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累吗？”
董同擦擦自己的前额，摇摇头，便立刻拖出自己的自行车。
“坐在后面。”
“啊？”苏苑没想到董同要亲自载她去电影院。
“坐在后面。”董同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些颤抖。
苏苑配合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两手却不知怎么放。
“扶住我的腰。”董同又说。
苏苑只好扶住董同的腰。
董同真的很瘦，整个背脊像块平板，到处是骨头，四肢很细，苏苑有些舍不得这样一个男生载着自己。
“我重吗？”苏苑问。
“怎么会呢？”
到了电影院，董同有些气喘吁吁，他这才认真地看了看苏苑，却对她今日的打扮有些失望，她今天穿的太朴素了，一点也没有取悦情人的妆容。
不过也许苏苑本身就是这样的。董同自我安慰道。
两人进了电影院。
董同用零碎的钱买了热可可，当拿出一张破旧的二十元给服务员小姐时，那小姐怎么也不肯收。
“这么破，换一张。”
董同没有其他的零钱。
苏苑见状掏钱出来。
“不，我来付！”董同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张太破了。”服务员小姐面露不屑，上下打量了下董同，有些嘲笑的感觉，董同突然脸涨红，将那张破旧的纸币摆在柜子上。
“可以用的，我们是顾客，这是交易，你不能不收。”
气氛有些僵硬，那个服务员打了个哈欠，就是不收这张破旧的二十元，苏苑有些尴尬，立刻拿出钱，手却被董同攥住。
“我来付！”
照样是铿锵有力的几个字，一点也不能退步。
苏苑一怔，董同的面色晄白，在灯光下执着得有些可怕，散着一种戾气。
就这样和那个服务员小姐卯上了。
最后服务员小姐退步，接受了那张破旧的二十元，苏原看看那张几乎已经惨败不堪的二十元，突然心有些发紧，再看看董同，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一丝胜利的笑。
苏苑一怔，突然觉得董同有些陌生。
真正认识一个人是从一些细节上钻入的，苏苑突然觉得董同的体内有自己不熟知的一部分，很小的火苗，却燃燃欲烧。
危险的夜晚
电影中规中矩，不是什么浪漫爱情，也不是什么惊悚恐惧，应该说没有渲染小情小爱的氛围。
苏苑和董同坐在最后一排，董同将手中的爆米花递给她。
不一会，苏苑便沉浸在电影的世界中，情绪投入，很是放松。
一股冰凉。
苏苑一惊，转头一看才发现董同的手正慢慢挪移在自己脖子上，像一只小虫子，微微啃噬。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苏苑有些慌张地躲避，勉强笑笑问。
董同不说话，光影下他的脸忽明忽暗，正用一种很是沉迷，加一点锋利的眼神看着苏苑。
“怎么了。。。？电影不好看吗？”苏苑连忙笑笑指指电影，打破这有些诡异的气氛。
“不是，你比较好看。”
苏苑的背脊爬上丝丝凉凉，董同说话的语气有故作的温柔和深沉，非常不符合他的个性，也不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场电影看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片尾曲响起，苏苑赶紧起身，看看时间，一惊是9点多。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董同提议。
“我不是很饿。”苏苑变相地拒绝。
“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还没吃蛋糕呢。”董同突然又是有些可怜巴巴的语气，用手指抵抵正欲滑落的眼镜。
苏苑心一软。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董同的眸子立刻闪现出惊喜。
两人来到一家面店，明晃晃的面店有牛肉，香菜的浓郁味道。
两人坐在油腻腻的桌子前。
“你喜欢吃牛肉面？”苏苑问。
“是的，爸爸妈妈没离婚之前，妈妈常带我来吃。”董同点点头。
苏苑只感董同可怜，突然有了共鸣的情绪。
“我也是从小没有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的。”
“是吗？”董同的语调里有惊喜，像是又发现和苏苑有共同之处，觉得又贴近了苏苑一些。
“其实，没有关系。。。”苏苑挠挠头，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单亲家庭也好，孤单也好，这不可耻的。”
董同一愣，随即费力扯出笑容。
“谢谢你，小苑。”
这一声小苑叫得非常深情款款，苏苑顿时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牛肉面上来，董同立刻将辣椒酱奋力倒进面里。
“你喜欢吃辣的？”苏苑问。
“嗯，我口味重。”董同白皙的脸上浮现出辣椒红，两眼被熏得有些鲜红。
苏苑本以为董同是一个口味清淡的人。
董同奋力搅了搅面条，然后大咬一口牛肉，露出满足的神情。
“好香，给你。”
下一秒，董同将自己咬过的大块牛肉扔进苏苑的碗里。
“不用了，你自己吃。”苏苑赶紧又夹起牛肉。
筷子却被董同用手按住。
“你那么瘦，应该多吃点。”
这语气不容拒绝。
苏苑分明感到董同按住她筷子的指关节有些暗暗泛青。
终于不拒绝，苏苑有些尴尬地咬了咬那块牛肉，董同眉头一扬，很是满意苏苑的乖巧。
这个男孩一直想不动声色地充当自己的男朋友角色，苏苑暗暗地想着，又不免担心董同的迷失，他好像入戏很深，深陷自己营造的爱情画面中，那种执着的神情很是可怕。
正吃着，一个端着三碗面的服务员踉踉跄跄而来，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其中一碗的汤汁有些洒在董同白色的运动服上。
董同本能地抬头用几乎是狠厉的目光瞪着那个服务员。
“哦，抱歉。”服务员很是随意地扔下一句。
董同瞬时将手上的筷子砸在桌子上，脸上浮现出怒气，两腮有些颤抖，像是要爆发一样。
“算了，董同，我这里有纸。”苏苑立刻掏出纸巾，很是温和地安抚。
董同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接过纸巾刷刷刷擦擦运动服上的污渍，然后将纸巾搓揉在掌心中，一直搓揉，不断搓揉，嘴唇狠狠紧闭，面的热气覆上了他整个眼镜片，苏苑看不清他的眼神。
又是东拉西扯了一阵，面总算吃完了，出了面店，苏苑指指远处那间墨绿色的小房子。
“那里的蛋糕很好吃，今天是你的生日，蛋糕是一定要吃的。”
董同一阵激动，跟着苏苑进了蛋糕店。
“你想吃哪个？”苏苑笑着问。
董同眼睛眯起来，一阵错觉，眼前的苏苑在明亮柔和的灯光下有着天使的面容，强按下内心的悸动，他微微指了指一只黑乎乎的方块大的蛋糕。
巧克力慕斯，苏苑笑着付了钱。
出了蛋糕店，已经是近11点，夜风凉凉，苏苑的辫子有些乱了，但这不妨碍董同眼中她的形象。
“苏苑。”董同有些紧张地问，“能陪我再走走吗？”
“已经太晚了。”苏苑看看时间。
“就一会。”
苏苑看着黑暗中董同有些哀怨的神情，点点头。
两人走在霓虹灯闪亮的大街上，又拐进那条偏僻的酒吧一条街。
“苏苑。”
“嗯？”
“苏苑，你喜欢我吗？”
苏苑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男女那种喜欢，是爱情，你对我有爱情吗？”董同像是分析习题似的，一步步说得很清楚。
这样的逼问让苏苑不能打岔子，许久后她摇摇头。
董同眸子里一直闪亮的光消失了，脸色突然一变。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苏苑说不出理由。
“是嫌我穷吗？”
“不是。”苏苑立刻否认。
“那是为什么？”董同连连逼问。
“好像是感觉不对。”苏苑觉得自己对董同没有心跳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交往？！”董同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暗藏的阴戾浮现。
“我没有啊。。。董同，你误会了。。。
话音未落，董同整个人扑过来，两只手紧紧攥住苏苑的肩膀，像往里带。
苏苑躲避。
未料董同死不放手，拼命地拉扯着要躲避自己的苏苑，瘦弱的身材倾轧下去，撅起嘴直往苏苑的嘴唇的位置上凑。
“董同！你干嘛？你冷静点。。。
董同两手冰冷，呼吸却灼热，他现在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将身子往苏苑身上粘，他不能放过苏苑，放过这个带给自己希冀的女孩。
她是他的！
拉扯中，董同的手竟然挪到了苏苑的胸口上，像是一阵涟漪，他心一动，邪念顿生，竟紧紧抓住苏苑的胸部。
苏苑这才发现情况已经失去控制，急忙伸出手抵挡董同，但董同的脸已经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浓浓的辣椒味道，直扑自己的嘴唇。
董同没有接吻过，不知道接吻的技巧，只是撅起嘴巴像蛾子接近火源一样目标明确，终于叼住了苏苑的唇。
苏苑恼羞成怒，伸出腿踢向董同，不巧踢中了董同的敏感部位，只见董同立刻松手，弓着背，神情痛苦。
苏苑瞬间有些内疚。
“你没事吧。。。
董同突然抬头，眼神很是危险地盯着苏苑，突然间冷笑。
“苏苑，你是我的。”
下一秒，董同整个人扑过来，将苏苑压在了大树上，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苏苑嚷着，抵抗着，完全没料到瘦弱的董同此刻有一头小兽的疯狂。
一阵冰凉从胸口冒出，像一条小蛇在上蹿下跳，苏苑意识到这是董同的手，正伸进自己的外套里，隔着薄薄的线衫，触碰着自己的胸部。
苏苑不知哪来的勇气，张嘴一口咬在董同的耳朵上，这一口咬得极为迅速和果断，董同大叫，本能地从苏苑的身上弹开。
苏苑隐隐看见董同的耳朵上有血迹。
但这次不能再抱有同情心了，苏苑立刻逃出了那条酒吧一条街。
酒吧一条街光影交叠，洋溢着酒味，充斥着电子乐，像一张大网朝苏苑倾轧下来，苏苑只是低头往前快跑，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对拥抱的男女。
“走路不看的啊？”女人嫌恶道。
苏苑慌张地起身，不顾膝盖的疼痛，还是拔腿就跑，她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快点跑出这个地方。
高祁之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了，苏苑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不免责怪自己没有给苏苑准备一个手机。
捻下烟，高祁之披上外衣打开门，却发现一个蜷缩的人影正在门口。
“苏苑？”高祁之立刻俯身。
苏苑正两手抱膝，头低着，头发凌乱。
“啊。。哦，高叔叔。”
“怎么坐在这里？”高祁之惊讶之余又看见苏苑发红的眼睛。
“没事，我太累，想蹲一下。”苏苑轻声地说。
下一秒，属于高祁之身上淡淡的香味充盈在苏苑的鼻尖，他将苏苑横抱起，快步进了屋子，放在沙发上。
苏苑低着头。
高祁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很警觉。
“你被人欺负了？”
“没有，没有。”苏苑赶紧否认，但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董同那张阴沉如魔刹的脸。
高祁之不语，只是上下打量了下苏苑。
“洗个澡吧，我去放热水。”
汩汩热水，苏苑坐在浴缸里，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倒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委屈，只是觉得心痛，本以为单纯斯文的董同居然瞬间变成一个魔鬼，企图侵犯自己。
热气氤氲，苏苑打开自己的辫子，洗了头。
出浴室的时候，高祁之笑着坐在客厅里。
“洗好了？”
苏苑点点头。
“那去睡吧。”
“好。”
苏苑慢慢回了房间，钻进了被窝，嗅着被子的味道，顿时安生下来，这是家的味道，和刚才酒吧，胡同，霓虹闪耀的糜烂味道是不同的。
才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是董同那张苍白的笑容，还有耳朵的血迹。
突然门开了。
“谁？！”苏苑的声音尖锐起来。
高祁之慢慢走过来，扭开床边的小灯。
“是我，你害怕吗？”
“哦，高叔叔，你怎么进来了？”苏苑勉强笑笑，心里却想哭。
高祁之眼神下的笑意盈盈，却带着一种浓重的心疼之味。
“苏苑。”
“啊？”
“你应该多一点心眼，对人是要提防和警惕的。”
苏苑一愣。
突然间，额头一阵温热，很是舒服。
苏苑惊讶，这是高祁之的吻，那么轻柔却郑重地落在自己额上，而自己眼看高祁之的俊容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微微的木香，皮革味道萦绕鼻尖。
“小家伙，要懂得好好保护自己。”高祁之几乎是宠溺地又摸了摸苏苑的额头。
苏苑顿时忘记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全身心只是沉浸在高祁之这个吻上，心跳得很厉害。
这个吻，有安慰和警示。
这个吻，是成|人形式的。
高祁之关了灯，快步走出了卧室。
男人的需求
隔天，苏苑去学校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上课的时候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分神，但偶尔转头却立刻可以碰上董同那锐利的眼睛。
苏苑心一颤，她知道董同整节数学课都在盯着自己看。
课间时分，苏苑在外面店旁很不凑巧地遇到了董同。
“苏苑。”董同笑笑。
苏苑手里捧着话梅急忙离开。
“等等。”董同快步挪到苏苑前边，“你在躲避我吗？”
苏苑一声不吭，心里有点惶恐，只见董同用手扶扶自己的眼镜，笑得很是轻松。
“你不会将昨天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吧。”
苏苑吓一跳，她没料到董同居然用如此轻松的口气提及昨晚的事情，又看见他的左耳上血痂的一块，顿时胆战心惊，不知如何应对。
董同笑起来。
“苏苑，不要怕我，我没有恶意的。”
苏苑立刻退后几步。
“董同，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之前我的确将你当做朋友，但事实证明是我错了，以后我们不要有任何联系了。”
董同面色不变，只是嘴唇轻微战栗，好不容易后扯出一抹笑容。
“不行。”
苏苑没想到董同是这样的胡搅蛮缠，这一刻她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前自己认识的董同只是包着一层壳的人，现在褪去壳，他的真身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铃声响起，苏苑奋力上前推看董同，跑回教室。
董同扶了扶眼镜，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一闪一闪，非常不真实。
放学的时候，苏苑急着拿起书包往外走，走到大门口，董同又是如魅随行般突地出现。
来来往往都是些冷漠的同学，谁也不会怎么注意苏苑脸上的惶恐。
“苏苑，和我谈谈。”董同伸臂挡住了苏苑的去路。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苏苑赶紧拒绝。
董同伸手攥住了苏苑的肩膀。
“不要想躲避我，苏苑，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苏苑看见董同的脸不断凑近自己，下巴上青涩的，毛茸茸的一圈又要不知不觉中贴近自己，顿时梦魇浮现，昨日差点被侵犯的惊悚直冲脑门。
突然间，一股力量将董同整个人往后扯。
苏苑看见瘦小的董同整个身子从自己面前弹开，那股逼仄的阴戾气息也慢慢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道。
是高祁之。
“高叔叔。”苏苑立刻安心。
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很是温和地安抚。
“来接你的，老远就看见你了。”
话毕转头看一眼被甩在一边的董同。
“这个是你朋友？”高祁之笑问。
苏苑摇摇头，本能地将身子蜷缩在高祁之的风衣后面。
董同稳了稳身子，扶了扶快滑落的眼镜，很是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高祁之。
高祁之笑着看董同，但眼底却是冰冷的一片，没有温度。
“你是苏苑的朋友？”
董同紧抿着嘴，许久后才开口，语调铿锵有力。
“我是苏苑的男朋友，你是谁？”
“男朋友？”高祁之挑眉，“是吗？”
董同很是坚定地点点头，心里却一直琢磨着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听苏苑叫他叔叔，但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苏苑的长辈。
“抱歉，苏苑还小。”高祁之笑笑，“你想做她的骑士还是再过几年吧。”
话毕，高祁之便搂着苏苑快步走去。
“等等。”董同咬牙切齿道。
高祁之转头，表情淡漠。
“你是她的谁？”董同问。
高祁之一掌搭在苏苑的肩膀上，似笑非笑。
“我们住在一起。”
苏苑不知为何脸颊肌肤逐渐升温，她感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高祁之的掌正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气，很是踏实，很是安心。
的确，他们是住在一起。
董同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随即用一种更为锐利和忿恨的目光紧紧盯着苏苑，像是一把刀子，恨不得在苏苑的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一种背叛感升腾，董同的浑身如火焰燃烧。
“我们走吧。”高祁之带着苏苑往轿车的方向走。
那只手还是搭在苏苑的肩膀上，纹丝不动，却很是灵活地将苏苑整个身子带入自己的怀中。
车子缓缓启动，苏苑终于呼出一口气。
高祁之递过来一张纸巾，为苏苑擦擦前额的冷汗。
“这么害怕？”
苏苑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没事。”高祁之修长的食指敲敲方向盘，“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苏苑对上了高祁之的眼睛，心里顿升一阵感动。
“高叔叔。。。”
“嗯？”
“我。。。我。。。”苏苑拼命地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高祁之放声笑起来，大掌揉揉苏苑的头发，很是宠溺。
苏苑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特别的情绪作祟，抿着嘴，飞快地躲进了高祁之的怀里，头依在他右胸口，闭上眼睛。
高祁之一动不动，只是笑笑，气息平稳。
一会儿，苏苑睁开眼睛，笑笑。
“好了，我刚才太激动了，抱歉。”
“抱歉什么？傻孩子，别把我当外人。”高祁之眼底都是暖意，直直地射入了苏苑的眼睛。
那日晚上，苏苑很是懂事，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高祁之喜欢的菜。
“味道很好。”高祁之笑笑，筷子又夹起一直虾球。
“高叔叔，你多吃点。”苏苑自己碗里的饭一口未动，却仔细地挑着鱼肉里的刺，然后放在高祁之的碗里。
“诶，怎么把我当孩子。”高祁之蹙眉打趣。
苏苑也低头笑笑，笑得轻盈，偶尔挠挠头，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
“你。。”高祁之突然微微收敛了笑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你没有喜欢的异性吗？”
苏苑正喝着汤，汤里的莼菜一收一合，很是柔软地浮在汤羹上，她有些紧张，但依旧说了实话。
“异性可以算上高叔叔吗？”
高祁之微微一怔，随即笑笑。
“小马屁精。”
“没有。”苏苑有些认真的神情，“高叔叔你就是我喜欢的异性。”
“是吗？”高祁之笑了，他觉得有些意思，“真是我的荣幸，一把年纪，还有小女孩心里惦着。”
苏苑有些不能融入他的玩笑话里，很是憨厚认真地说：“是真的，要说异性，我以前的生活力几乎没有，高叔叔你是第一个和我相处那么久的男性。。朋友，你这样好，没有喜欢是假的。”
高祁之静静地看着苏苑，半晌后故作感动，揉揉眼角。
“我要流泪了，被你说的。”
苏苑这才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心情没有刚才那样紧张，至少自己没有说假话，喜欢高叔叔是明亮的，欢喜的事情，不是见不得人的。
“好吧，我是说。。。”高祁之玩味地笑笑，“算了。”
苏苑知道高祁之想问什么，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比较淡然的口气说：“昨天晚上我的确是和那个男生一起出去了，就是刚才在校门口的那个。。。。结果闹了不愉快。”
高祁之不语。
“没想到是这样的。”苏苑苦笑，耸耸肩膀，不想让高祁之过多地担心。
“他对你毛手毛脚了？”高祁之问。
苏苑点点头。
“以后不要和男性单独出去。”高祁之淡淡地说，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苑，“我开始给你做规矩。”
苏苑抬头，抿着嘴，点点头。
突然间，高祁之的手机响了。
“喂？哦，好。”
苏苑分明地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轻快甜美的声音，本能地猜到是谁。
“金芮。”高祁之笑着摇头，“这丫头。。。。。”
话没说完，高祁之拿起餐巾擦擦嘴角，起身穿上风衣，晃晃手里的钥匙。
“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在这里。”
苏苑点点头，用脚趾头想想高祁之也是去见金芮的。
开门，关门，高祁之速度很快地出去，苏苑静静地看眼前的一桌子菜，那盘红酒虾球高祁之只吃了没几个。
墙上的钟摆规律地摆动。
竟是这么晚了，高叔叔出去一定是和金芮约会，也许他们会夜游湖心，也许会喝酒，也许会。。。一起过夜。
想着，苏苑有些落寞，含在齿间的米饭早已冰冷，硬硬的和石头似的，她起身慢慢收拾了桌子，将那盘红酒虾球用仙膜纸包好，放进冰箱。
如此小心翼翼，和她烹饪的时候一样，心里想着的是高祁之吃菜时候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苏苑发现，不，其实已经确定，她对高祁之的喜欢不仅仅是对长辈的那种喜欢。
怎么可能是长辈？高祁之完全没有架子，在苏苑面前，不会显示出任何优越，不会可怜她，不会鄙薄她，把握好火候认真地照顾着她的自尊心，这样的高祁之，苏苑怎么能将他当做长辈？
苏苑垂眸，心里一阵凄凉，她慢慢走到沙发边，蹲下身子看那排饱满的水晶掌，翠绿欲滴。
轻轻用手拨弄，一点也不刺手，反而是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苏苑前额的头发有些垂挂下来，她轻轻撩了撩，便回房去复习功课。
时间到了凌晨，苏苑还在对付眼前那张数学试卷，终于她关了灯，一种强烈的预感，高祁之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苏苑没想到自己竟是一夜无眠，直到清晨，听到开门声，才身子一颤，顿时起身，想立刻下床，但又犹疑，缩了缩身子又回到被窝里。
今日是周末，不用读书，苏苑可以佯装睡到很晚。
客厅里是咳嗽声，苏苑知道这是高祁之的声音。
慢慢地，房门被推开，苏苑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入睡。
她分明感到高祁之的味道慢慢地近了，然后停留片刻后又远去，他只是将她的被子掖好，然后静静地离去。
关上门，苏苑睁开眼睛，心头猛地一痛，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极力地隐藏自己的感情，害怕那贪婪的感情苗头渐露，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控制住她的全心。
不应该这样，自己是不配的。苏苑自觉地警告自己，自己和高祁之完全是不同世界的，可以和他有好相处，但不能有非分之想，自己绝不能那么贪婪无耻。
苏苑咬了咬嘴唇，硬逼着自己睡着。
也许是高祁之回来的缘故，苏苑竟然真的很安心地入睡，将昨晚失去的睡眠一下子补足，再次睁眼时，窗外落日的余晖已经洒进来。
苏苑起床来到客厅，高祁之正在厨房里调酒。
“醒了？”听到动静，高祁之回头朝苏苑笑笑。
苏苑点点头，快步走过去。
“高叔叔，你在做什么？”
“鸡尾酒，你尝点。”高祁之拿起小匙子蘸了点酒放进苏苑的嘴里。
有水果的香甜。
“很甜。”苏苑笑笑。
高祁之挑眉，很是得意的样子，他是非常了解女孩喜欢的口味。
苏苑默默地看着他认真调酒的样子，当然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属于他的一种水蜜桃味，显然是女性香水。
苏苑突然有些心酸地意识到高祁之昨夜一定与金芮销 魂极乐过，彼此身体融合，的确是成|人不能缺少的享受。
“怎么了？”高祁之转头看看苏苑，“呆了？”
“哦，没有。”苏苑赶紧挠挠头，“这个酒。。真香。”
“昨晚睡得很晚？”
苏苑点点头。
“不好意思，我在外面过夜应该打个电话回来的。”高祁之笑笑，“一时间玩性重了，忘记了，抱歉。”
“没事没事。”苏苑赶紧摆手，“高叔叔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怎么能总是惦记着照顾我。”
高祁之心情像是很不错，哼起曲子来，苏苑看见他白色衬衣领口的粉红唇印，那样妩媚地贴着。
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需求那是不正常的。
苏苑年纪不大，但看的出很多，也知道这些道理。
酒吧里的小Сhā曲
几乎每个周末，高祁之都会带苏苑出去放松一下，有时候去中心广场喂喂鸽子，有时候去音像店挑点好听的音乐，或者就是简单地去吃一餐。
于是，这也是苏苑一周内最开心的事情，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一起出去的温馨时刻，而现在和高祁之在一起完全不用愁温饱，还获得了一些生活的小福利。
车子缓缓行驶在大街上，苏苑喜欢将头凑在玻璃窗边看外面的人，外面的景，扎着羊角辫手指上绕着气球线的小女孩，捧着大把翠绿色的莴笋从超市出来的妇人，还有文质彬彬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男士。
巨大的广告牌，高耸入云的商厦，苏苑的眼睛很是痴迷地攫住一切景色，毕竟她这样的年纪生活很狭窄，难得的周末外出会显得很开心。
好好地看这个世界。
车子停在一条幽静的小路边，下了车，苏苑紧跟着高祁之进去。
是一家日式料理店，有小桥流水，落英缤纷，粉红色的樱花团团簇簇，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还有日本民乐，像是钟琴的声音。
苏苑惊讶地发现日本料理居然可以这样精致，器皿，拼摆以山，川，岛，船为图案，瓷制与木制，看起来非常清雅。
高祁之点了很多菜，北极贝，甜虾，海胆，三文鱼。。。
苏苑觉得惊喜。
“小日本的东西讲究形与色，极工盛器，我是不太喜欢的。”高祁之喝口清酒笑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吃中餐，不过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些。”
苏苑咬一口鳗鱼寿司，眨眨眼睛：“其实我也偏爱吃中餐，糖醋排骨百吃不厌。”
高祁之被苏苑有点憨厚的回答打动，轻笑起来。
穿着和服的侍员蹑手蹑脚地进来，递上热菜。
门一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挑纤丽身影，高祁之没想到金芮也来这里。
金芮看见高祁之便笑着进来。
“怎么在这里？”
“你呢？”高祁之笑笑。
“我有这里的票子，再不用要过期了。”金芮撅起嘴巴，看看高祁之身边的苏苑，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怎么？你高叔叔带你出来玩？”
言行中绝对将苏苑归于孩子一类，苏苑笑笑，有些尴尬。
“不介意我坐下？”金芮脱下外衣，里面是一件墨绿色的毛衣，很配她白皙的肌肤。
“你一个人？没有朋友作陪？”高祁之笑笑。
“怎么？不欢迎我？”金芮瞪了一眼高祁之，“我就是要在这里吃，账算你的。”
“可以。”高祁之淡淡的口吻。
于是，金芮便子啊苏苑边上坐下，苏苑立刻闻到一阵香风，突然有些拘谨。
席间，金芮与高祁之说说笑笑，又叫了好几盘寿司，一口一个，完全放开，苏苑则顿时没了之前的胃口，只是小口地喝汤。
高祁之将一个天罗妇夹到苏苑的盘里。
苏苑抬头笑笑，随即夹了几片三文鱼放在高祁之盘子里。
“你高叔叔不喜欢吃三文鱼，你不知道吗？”金芮笑嘻嘻地对苏苑说。
“哦，我不知道。”苏苑撩了撩头发。
“你高叔叔喜欢吃这些。”金芮说着将大盘的刺贝，八爪鱼，带子递给高祁之。
苏苑笑笑，没说什么，她觉得金芮的声音有种难捱的喜悦，尤其是在口口声声提醒她高祁之是她叔叔这件事上。
“祁之，最近你很大牌，怎么都叫不出来。”金芮歪着头看高祁之，“到底有什么可忙的？”
“最近喜欢在家看电视。”高祁之笑，“突然发现有些动画片很是好看。”
金芮瞪了一眼高祁之，随即又转头向苏苑：“你高叔叔一直在家陪你，都不出来玩了。”
“哪里。。。”苏苑尴尬。
“是吧，祁之？”金芮又飞快地转头，两只如猫般漂亮的眼睛攫住高祁之。
“和她玩比较有意思。”高祁之说完看了一眼苏苑，“整个人感觉会稚嫩很多。”
金芮嘴角扯了扯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剥着甜虾。
高祁之修长的手麻利地剥着一只只的甜虾，然后放在苏苑的小碗里，渐渐地，那碗里粉色晶莹的一堆，远远望去非常好看。
金芮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金芮提议去酒吧玩玩。
“你好久没出现了，黑子，波兰他们都怨声载道。”金芮起身，拉住高祁之的手臂，“今天无论如何要去。”
高祁之有些为难。
“我先送苏苑回去。”
“一起去吧，苏苑，怎么样？”金芮笑着问苏苑。
苏苑不答。
“你想去吗？”高祁之反倒是有些兴趣地问苏苑，“不是太闹的地方，比较安静的。”
苏苑想了想点点头。
车子到了酒吧一条街，果然，他们去的一家是比较安静的音乐主题酒吧。
一进去，就有几张年轻的面孔朝高祁之和金芮打招呼。
一个皮肤很黑的高个子男人，一个金发的矮个男人，还有几个女的。
“高祁之，怎么最近都不来了？”
众人揶揄高祁之。
“金芮都寂寞死了。”
“你个死人！”金芮捶了一拳那高个子男人。
“你自己在喊寂寞，说祁之很长时间不陪你了。”高个子男人轻快地躲下后面几拳，依旧笑嘻嘻。
“谁说的？”金芮说着依偎在高祁之肩膀上，“我们上周还在一起的。”
众人笑声暧昧。
在一起的意思是一起过夜，完全是成年人的生活，苏苑有些不适应。
“诶，这是谁？”金发矮个男指指高祁之背后的苏苑。
“她就是苏苑。”高祁之笑着将苏苑推上前来，“小女孩，你们可别欺负她。”
本来吵吵闹闹的众人看见苏苑后倒是很有礼貌地向她打招呼，苏苑也笑着回应他们。
金芮立刻拉着高祁之去另一边跳舞。
苏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小朋友，来，坐。”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向苏苑招招手。
苏苑笑笑，坐下。
“来过酒吧吗？喝点什么？”
苏苑摇摇头。
女人笑起来，将面前的巧克力曲奇推过去。
“吃点。”
苏苑乖巧地拿起一块吃。
“你住在高祁之家里？”
苏苑点点头。
“真有意思。”女人成熟老练的眼神透露出一点猜疑。
“他是我的叔叔。”苏苑连忙笑着说，“他是我的长辈。”
女人哈哈笑起来。
“那你这个高叔叔待你好不好？”
苏苑赶紧点点头。
“你的高叔叔很花心。”女人凑近苏苑的耳朵，有些开玩笑的意味，“有很多女人。”
苏苑脸一红，不知怎么接话。
一旁的黑子，波兰都笑起来，他们依旧聊着天，偶尔开开苏苑的玩笑，但并不怎么搭理她，苏苑感觉自己完全是被隔离在外。
他们渐渐地说些成|人笑话，用一点轻佻，一点无所谓的语气，言语中也说到高祁之和金芮，苏苑竖起了耳朵，却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床第间的事情。
也许这个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这样才是自然，但苏苑的耳朵充血似的，垂眸，脑子里却隐隐浮现她的高叔叔和金芮在床上香艳的事情。
本来是隐隐约约的事情，被大伙当玩笑说出来后却像把小刀子慢慢刺入苏苑的心，她本能地抗拒，不想去听。
“请问，哪里是洗手间？”苏苑问那个正叼着烟，一脸媚态的女人。
女人懒懒地抬手一指。
苏苑飞快地小跑向厕所。
本想在厕所里呆的时间长些，但厕所里也是一群行为大胆的女人正谈论着一些风流韵事，苏苑只好匆匆解决问题匆匆出来。
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东西。
苏苑抬头一看，是一个笑容有些古怪的男人。
“对不起。”苏苑赶紧道歉。
男人却一臂挡住了苏苑。
“小姑娘，你一个人？”
苏苑有些慌张，她感觉出这个男人有些喝醉酒，有拿她寻开心的嫌疑。
“不，我朋友在那里。”苏苑立刻指指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却没有一个人。
苏苑顿时有些慌，怎么黑子，波兰，还有那个穿红衣的女人都不见了？
男人兀自笑起来，嘴里是酒气，镜片后的眼睛眯起。
“小姑娘一个人溜进来的？看起来年龄很小，成年没有？没成年到这里来要被抓的。”
完全将苏苑当做一个孩子戏弄。
“我要走了。”苏苑刚要走，却被这个男人拽住。
“等等，小妹妹。”男人粗厚的手掌摸上了苏苑的脖子。
“你干什么！”苏苑警惕地问。
“没什么，你这里是什么东西？”男人佯装疑惑，往苏苑的脖子上凑过去。
苏苑心慌意乱，本能用尽力气推开那个满是酒气的男人。
那男人却如同一头牛，丝毫不动弹。
“你身上是奶味。。”男人轻佻地戏弄，满面的淫 靡。
“兄弟。”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祁之伸手按住那男人的肩膀。
“高叔叔！”苏苑看到高祁之的那刻，心一下子放下了。
“兄弟，你醉了。”高祁之两眼下皆是冰冷，“要找女人那边有，不要碰她。”
说着将苏苑带到自己背后。
那男人有些似懂非懂，脑子迷离，眯着眼睛打量高祁之。
“你是这小丫头的谁？跟你什么事情？”
高祁之的大掌握住苏苑的，慢慢地摩挲，但笑不语，两眸子里是冰冷的警示。
“她是我的。。。总之她是我的。”
有些戏弄那男人的意味，那醉酒的男人听得懵里懵懂。
高祁之已经飞快地带着苏苑离开。
隐隐的心意
回到刚才的位置，黑子，波兰他们都在。
高祁之笑笑：“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
黑子，波兰他们没听清楚似的，面面相觑。
高祁之的脸一点点冷下来，金芮喝着酒，平静地看他。
“我们去那边，不理他们。”高祁之轻轻地对苏苑说，然后和她径直走向另一角，生生地将这帮人撂在原地。
大家面面相觑许久摸不得要领，只有金芮两眼微眯，似有冰屑掠过。
高祁之带苏苑在一边坐下，为她点了一杯百利甜酒。
“喝这个。”
苏苑看看这杯酒。
“放心，不是烈酒，适合你的年纪。”高祁之又吩咐侍员多放了一些冰块。
爱尔兰奶油和威士忌的融合之味，丝丝|乳化在口中，苏苑瞬间喜欢上了这个百利甜酒。
“这个很甜。”
高祁之笑笑，指指自己手中的黑方。
“要尝尝这个吗？”
苏苑笑着摇摇头。
“胆小鬼。”
“高叔叔。”苏苑挠挠头，“我以为你不会让我到这里来。”
高祁之挑眉：“我又不是顽固不化的家长，现在很多酒吧都比较清雅，聚会，聊天，听听音乐很不错。”
“是吗？”苏苑反问。
“当然，刚才的不愉快除外。”高祁之摸摸苏苑的头发，“你被吓到了？”
“有一点。”
“以后要跟着我。”
“可刚才找不到你。”苏苑自己也未发现自己语调里有嗔怪。
“你应该盯得紧点。”高祁之爽声笑笑，看着苏苑微微发愣的样子，觉得有意思。
突然，一双纤细的手按住了高祁之的肩膀。
正是金芮。
“祁之，怎么了？把我们撂在那里？”
金芮边说边看看苏苑手中的酒，勉强地笑笑：“百利甜酒？好喝吗？”
“很甜。”
“小姑娘。”金芮移开眼睛，鼻子里轻哼，随即又静静地看着高祁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高祁之问。
“让你过来。”金芮拉过高祁之的手臂。
苏苑顿时有点慌张：“高叔叔。。
金芮突然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苏苑，苏苑一惊。
“我去去就来。”高祁之温和地笑笑，向苏苑眨眨眼睛。
金芮将高祁之拉到厕所边上。
“做什么？”高祁之边说眼睛边落在外面苏苑的身影上。
“高叔叔。”金芮冷笑，目光轻蔑，“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什么？”高祁之笑着反问。
“高祁之，你和一个小姑娘住在一起，孤男寡女，你说我不相信什么？”
“金芮，你这话未免太可笑。”
“可笑？”金芮讥笑，“我看那小姑娘对你感情不一般，那爱慕都写在眼里，遮都不知道遮一下。”
高祁之收敛笑容，垂眸。
“怎么？你不否认？你真的和她有什么？！”金芮急了，提声。
“你在吃醋？”高祁之面无表情，声音低沉。
“去你的！别抬高自己！”金芮两颊微红，一拳砸在高祁之的胸膛口。
高祁之笑起来。
“你还笑？你笑什么？”
“我笑你说的。”高祁之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随即又无奈地解释，“我喜欢苏苑，但只是对一个朋友的喜欢，我没把她当做小辈，她是我的小朋友，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朋友。”
“那我呢？！”金芮脱口而出。
高祁之伸臂揽住金芮的肩膀，凑近她的耳朵：“你和我的关系当然要深一点。”
暗示的是肉体关系，金芮有些涨红脸，但心里却如同繁花盛开。
“但是。”高祁之有些认真的神态，“金芮，别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我不适合你的，你值得更好的。”
金芮心里的小繁花顿时凋谢，脸上的微红也褪去。
“高祁之，你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说好的，你情我愿，没有任何牵绊。”高祁之低声说。
金芮语塞，这的确是之前说好的，如果不是这样她知道高祁之是不会来碰她的，她自己也曾以为可以潇洒自如地掌控感情，贪的不过是一朝一夕的畅快淋漓，但现在才发现她贪的其实更多，她对高祁之和对其他男人不一样，这份感情的分量远甚于自己想象的。
金芮的表情黯淡下来，厕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多了，高祁之轻轻拍拍金芮的肩膀。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我必须提醒你，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回你对等的，抱歉。”
金芮沉默半晌后微微勾勾嘴角，笑得有些颓然。
“其实我早就知道，但不肯承认罢了，没想到我如此失败。”
高祁之不语。
“我哪里不够好？”金芮问。
“你太完美了，我喜欢有缺陷的东西。”高祁之笑笑，“你知道的，我的品位一向不怎么样。”
“你还开玩笑。”金芮目光幽幽，小声地问，“那个苏苑，你对她当真没什么心思？”
高祁之摊摊手，耸耸肩膀，有些玩味的笑容。
“你怎么了？不是向来不将其他女人放在眼里？现在盯上一个小女孩了？”
“因为。。”金芮轻声却坚定地说，“你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嗯？”高祁之没听清楚似的。
“你看她的眼睛。。。”金芮摇了摇头，“反正特别的小心，像怕碰着玻璃似的。”
“哦？是吗？”高祁之笑笑，“这么有趣的？”
“你心里知道。”金芮两眼静静地对上高祁之的。
静默许久，高祁之垂眸，嘴角依旧含着笑容，目光里却有些若有所思。
出了酒吧，黑子，波兰的车就停在外面。
“我坐你们的车。”金芮拉拢漆黑色皮衣，往他们的车子钻。
“怎么不让祁之送你？”黑子嘿嘿地笑笑。
金芮沉默，目光停滞了一会，随即笑笑：“怎么？不肯送我？”
“哪里哪里？”黑子摸摸头。
高祁之示意苏苑先上车，然后快步走到黑子，波兰他们的车前，拍拍黑子的肩膀：“安全送金芮回家。”
金芮撇过头去，没有看高祁之。
“放心，保证。”黑子信誓旦旦。
车子开在无人的街道上。
苏苑已是有了睡意，头微微歪在一边。
高祁之看看她，笑笑，突然脑子里又浮现了金芮的话。
苏苑？高祁之第一次好好想了想和她的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准确地说，自己拿她当什么？
说不清楚，自己只是想照顾她，看见她心里很静，有家的感觉。
仅此而已，没有非分之想。
高祁之想着轻轻摇下了车窗，外面凛冽的风大口大口地灌进来，黑色的头发被吹乱，思绪却清楚了一些，两眼清亮地看着前方。
苏苑就睡在自己身边，头歪歪地，两颊有酒酡色，细看还真有点可爱。高祁之转头看了一会，风将他的一些碎发吹在眼边，将他有些微热的目光隐藏起来。
隔天，苏苑起床时没闻到熟悉的吐司奶油味，快步走到客厅一看，客厅的窗还没打开，一片幽暗。
小猫丽莎正慢慢地伸懒腰，然后睁开碧绿的眸子鼻子嗅嗅食盘，光光的。
苏苑觉得疑惑，要是平时，高祁之早就醒来了。
打开冰箱，拿出猫食给小丽莎添置上，苏苑便小跑到高祁之的卧室前。
轻轻敲门。
没有动静。
苏苑一急，扭开门。
高祁之的房间是一股木香的味道，隐隐的，藏在那白色法式家具之间，黑色的窗帘牢牢紧闭，黑铸大床上，他正睡着。
他连被子也没盖好？苏苑蹙眉，赶紧走过去。
“高叔叔。”苏苑轻轻地叫。
高祁之睡颜沉静，英俊的面容在此刻蒙上一层淡影似的，非常柔和，长睫毛，古铜色的皮肤，还有薄唇。
苏苑俯身看了一会，觉得痴迷 ，这样的感觉和痴迷一幅画一样，她被睡中的高祁之深深攫住，甚至想去整理他那凌乱的头发。
“高叔叔。”
高祁之微微抬抬眼皮，但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声道：“苏苑？”
苏苑心一颤，像是偷东西被发现的感觉，虽然她偷的只是高祁之的睡颜。
“高叔叔，你。。。”苏苑这才发现高祁之有些不对劲，“你病了？”
随即大胆地摸上高祁之的额头。
果然温热温热的。
高祁之轻咳了几声。
“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刚才入睡。”
“啊。。我打扰你了。”苏苑内疚。
高祁之这才睁开眼睛，有些苍白的嘴角勾起笑容：“没事，不过有些饿了。”
“我去做。”苏苑说。
“没事，张阿姨等会就来了，你快去上学，要迟到了。”
苏苑只好点点头，临走前将热水和感冒药放在高祁之的床边小几上。
“快去上学吧，小心迟到被欧巴桑骂。”
苏苑点点头，背好包依旧再三嘱咐：“高叔叔，等会张阿姨来的时候你要和她说做点清粥。”
高祁之朝苏苑眨眨眼睛。
喜欢他
苏苑埋头在数学簿上，心里却隐隐担心着高祁之的病，揉揉眉心，觉得眼前的题特别难解。
终于捱到了傍晚，铃声一打，苏苑便动作迅速地收拾书包，走出学校，却见董同堵在学校门口。
“苏苑。”董同的嘴角勾起笑容，推了推眼镜，“回家吗？”
苏苑不理他，径直往校门口走，董同如影随形地跟上去，头探过来，很是轻声轻语地问：“你和一个男人同居？”
“你说什么？”苏苑顿步，惊诧地转头看董同。
董同白皙的脸颊泛上明光，看似精明。
“是上次那个男人？那个开车来接你的？”
“不要胡说！那是我叔叔，我。。。
话音未落，董同的脸已经骤然逼近，冰冷的镜片几乎贴在苏苑的脸上。
“不要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还骗得了我？你瞒得了大家瞒不了我，你分明是被人包养了。”
冰冷细软的声音包裹着一根根小针，董同的眼睛闪出忿恨。
苏苑的脸瞬间苍白，握紧了拳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校门口。
董同攥住苏苑的手。
“你做什么？！”苏苑大嚷。
“苏苑，没想到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为了钱甘愿被人玩弄身体！”
一字一句，刻骨刻肌。
“住口！”苏苑睁大眼睛，不能接受董同如此泼来的秽浊脏水，强力平稳了怒气，“你没有权利污蔑我，我也不必要和你解释。”
“怎么？无话可说了？全被我说中了？急了？”董同阴阴地笑出来。
苏苑挣脱不了他的手。
“你们做什么？”
一声喝斥。
来的是数学老师，那个欧巴桑，她在远处看见一对不雅纠缠的男女顿生怒气，近看原来是苏苑和董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放学了不回家，在这里拉拉扯扯？！”
苏苑立刻使劲全力重重地推开董同。
董同一个踉跄，眼镜片滑落了一些。
“你们是什么关系？！”欧巴桑目光严厉。
苏苑刚想说什么，董同已经快速地接了话。
“马老师，我在和苏苑说些私事，言语有些龃龉，她闹了点小脾气。”董同边说边笑，语调暧昧，暗暗透露欧巴桑两人关系不一般。
欧巴桑看着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的苏苑，又看看一身悠哉，眼底含笑的董同，顿时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对小情侣在闹别扭，随即冷笑：“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心思活络，想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懂不懂事，有没有责任心。。。。”
“不是的！”苏苑想辩解。
“嗯，我们会注意的。”董同居然垂臂聆听教诲似的，面色呈现做错事后的诚恳态度。
欧巴桑冷哼了一下，又嫌恶地瞟了一眼苏苑，夹紧老式女皮革包狠狠的踩着高跟鞋走了。
董同见欧巴桑一走，立刻又呈现阴沉的笑脸，步步逼近苏苑。
苏苑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的摘下肩膀上的包，精准地砸在董同下颏，董同又是踉踉跄跄，眼睛掉在地上，咔嚓一声，折成两半。
苏苑赶紧小跑出校门，一路心狂跳，好不容到达车站，赶上正巧驶来的末班车，急急上去，等司机门一关，才微微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抹抹前额的汗。
到了家，张阿姨已走，客厅里暗暗的，苏苑打开灯，放下包便来到高祁之的卧室。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橘色柔亮的小灯。
“高叔叔。”苏苑轻轻地叫。
“回来了？”
一个粗重的声音，高祁之撑起身子，苍白的唇缓缓展开一个笑容：“饭在冰箱里，张姨早做好的，你去热热就可以吃了。”
苏苑走到高祁之身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热度。
床边小几上搁着一碗冷粥，粥面粘稠，还有一碟肉松，一碟酱瓜，以及零零碎碎的感冒药。
“高叔叔，怎么不吃东西？”苏苑蹙眉看着那碗冷粥。
“忘了。”高祁之笑笑。
苏苑看见他的脖子上沁出细细的汗，原本风采熠熠的双眸现在如同蒙上灰的明珠。
轻轻的捧起那碗冷粥，苏苑出了卧室，来到客厅，打开锅子，将粥倒进去，再加些水，放些姜末，葱花，热热地炖起来。
不一会，苏苑又将粥端到高祁之床边。
高祁之正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突然闻到明火白粥的热气，氤氲在卧室里，睁眸便看见苏苑的笑脸，素白的双手，一手捧着描金瓷碗，一手握勺舀着白粥，绵绵热气扑面而来。
“你要喂我？”高祁之笑笑。
苏苑脸一红，随即认真地应了一声。
高祁之也不拒绝，撑起身子，背靠着厚厚的靠垫，看着苏苑，等着白粥。
苏苑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白粥，轻轻贴近高祁之的双唇。
高祁之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慢慢吸入口中，一连串的动作像一个幼童。
也许生病的人，都会像一个孩子。
苏苑又拣一些酱瓜，肉松，放在细软的粥面上，高祁之一看，突然有些食欲似地竟加快速度，大口吃起来。
“的确有些饿了。”高祁之说着，又有些狡黠地看看苏苑，“倒让你照顾起我来了，除了母亲还没有人喂我吃过一口东西。”
“是吗？”苏苑有些尴尬，手中的勺子停滞。
高祁之轻轻抬手握住苏苑的手腕，让那勺又顺利地递过来。
“果然被人伺候的感觉比较舒服。”
苏苑一笑，看着面色疲倦的高祁之还强撑着身子和自己讲话，心里一动。
“我小时候特皮，三岁的时候母亲就跟在屁 股后面一边喊着小祖宗，一边端着饭碗，我呵呵地笑，躲近桌子下。。”
高祁之像是回忆起小时候的甜美景象，英俊柔和的面上陡然添了一抹温暖。
“后来呢？”苏苑还想听。
“后来。”高祁之垂眸，嘴角的笑容消褪了一下，“没有后来了。”
“啊？”苏苑惊讶。
“他们在我五岁时就离异了，谁都嫌我是个小酱油瓶子，我被托来托去，一直寄人篱下，像件物品似的。”高祁之低声，语调平静。
苏苑万万没想到高祁之的童年是和自己一样的，本以为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定是有父母的荫庇，良好的家庭背景，顺风顺水。
“所以。”高祁之抬眸，温和地看着苏苑，“不用介意，我们自己有自己就可以了。”
如此轻描淡写，这个男人将一切悲苦的遭遇藏入眉间，呈现在苏苑面前的只是一派风流，成熟优雅，不卑不亢。
“高叔叔。。。”苏苑呢喃。
“嗯？”高祁之不由的伸手摸摸苏苑的头发。
“其实。。。不幸中的万幸是我可以遇见你。”苏苑头低得不能再低，声若蚊呐。
“说什么呢？和蚊子似的。”
苏苑蓦地抬头，两眼清亮地看着高祁之。
“我的意思是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
两眼闪出真诚的光，苏苑不知自己的脸颊已经飞上小红霞。
“哦？为什么呢？”高祁之懒懒地问。
“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甫落，苏苑自己也下一条，人太没心眼果然是个不好的事情，居然吐珠子似的说出这样害臊的话。
眼前的男人，再怎么叔叔叔叔地叫，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优雅英俊的成功男人。
高祁之静静地看了看苏苑，突地笑起来，然后带来了一串咳嗽。
苏苑赶紧拍拍高祁之的背，刚触到那滚热的背，手指便微颤。
高祁之缓缓地摇摇头，笑得迷人。
“高叔叔也喜欢你。”
苏苑砰然心动，心里如同繁华展开。
只要喜欢也许就够了，长辈对孩子的喜欢，一般朋友的喜欢，对于苏苑来说都很开心。
不是只有爱情才是打在心坎上的，真正爱慕一个人，他不讨厌自己，他欣赏或喜欢自己，这已经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苏苑怔怔地看着高祁之，橘色灯光下他短而浓密的发，高挺的鼻子，时常展露优雅弧度的嘴角，还有那股带着微微辛辣的木香味，一切也许是此间最诱人的情景。
苏苑觉得自己体内有一部分活了，那部分朦朦胧胧，在冲击着她多年的传统教育，多年颠沛流离下的木然心情，那是一种叫情 欲的东西。
这个东西不可耻，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有情 欲，它不肮脏，相反，它有很多可能，美丽的感情，温暖的感情，绮丽的感情，都会由它引发。
自己对高叔叔有这样的感觉？苏苑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居然有想抱住他的冲动，抱住他壮实灼热的身体。
不可抑制地升腾。
一个属于女孩的情 欲。
清晨，窗外的细细碎碎阳光洒进高祁之的卧室，他微微睁开眼睛，便听见客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小猫丽莎甜腻的叫声。
苏苑推门进来，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杯热水，还有胶囊，药丸。
“高叔叔，吃药了。”
高祁之一看苏苑，她蓬松的头发落肩，两眼底是暗暗地青色。
“你昨晚都没睡？”高祁之问。
“睡了一会。”苏苑笑笑。
“你都在照顾我？”
苏苑笑笑，不作声。
“傻瓜。”高祁之轻语，目光有些怜惜地看着她。
苏苑不接话，只是将热水和药丸递给高祁之。
玻璃杯里温热透明的液体，淡黄|色的药丸，都在苏苑的手里，有着她的味道，高祁之看着突然心一软，像是有鹅毛偷偷掠过自己的心尖。
“没想到要你来照顾我这个大男人。”高祁之说。
“没事的。”苏苑说，“高叔叔一直都照顾我，这点事情算什么。”
“你要报答我？”高祁之笑笑。
苏苑却是很认真地点头：“以后我有工作，赚了钱一定给高叔叔买东西。”
高祁之笑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我要你那点东西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
高祁之眼睛含笑，没有言语，只是撩开被子起身趿上棉鞋，拍拍苏苑的肩膀。
“你去睡会。”
“不了，我要去上课了。”
“你去睡觉，我帮你去请假。”
“不了，我。。。
话音未落，高祁之已经将苏苑横抱起来。
“高叔叔，怎么了。。。。
“今天不去学校，你现在要好好睡觉。”高祁之凑近苏苑，目光柔和，嘴角带笑，声音极粗噶又温暖。
贴着他灼热的胸膛，苏苑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睡意果然袭来。
女孩的美丽
高祁之将苏苑轻轻放在床上，随后打了电话给苏苑请假。
这一觉苏苑睡得极香，像是高祁之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自己的鼻尖，非常安心。
苏苑做了很甜的梦，梦里有她和她的高叔叔。
一直睡到傍晚，才微微启眸，苏苑发现夕阳透过薄薄的轻纱，带着金黄|色的余晖，那么漂亮，自己的脚心藏在被窝子里，微微浸出汗来，那么温暖。
一切都是家的感觉。
突然觉得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一辈子和高祁之在一起，睡前可以看见他，睡醒可以看见他，那样的生活也许就是完满。
苏苑悄悄地将长发绕在指头上，心里也像是被青丝缠住，说不出的感觉，有幸福也有惆怅，她是个理智的孩子，她知道这样的希冀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不会一直跟在高祁之的身边，自己终究是要有独立的生活，高祁之也有他自己的人生。
现在不过是有缘分罢了，有缘分于是遇到了。
起身，将头发扎好，趿上棉拖鞋，走出卧室，客厅里一片温暖，高祁之正在角落里为那盆大吊兰浇水，随即缓缓俯身去看那一排的水晶掌。
“高叔叔。”
高祁之转头，笑得温和：“睡饱了？”
“高叔叔，怎么不好好休息，你觉得好些了么？”
高祁之轻轻咳嗽了几声。
苏苑立刻伸出手为他拍拍背。
“小感冒而已，刚才又喝了两大碗姜汤。”
苏苑笑笑。
“这些水晶掌真好看。”
“不矜不娇，只要稍稍打理就可以长得很漂亮，我也很喜欢。”高祁之修长的手缓缓擦过那些水晶掌上面的细刺。
苏苑闻到高祁之耳边的淡淡古龙水味道，不浓烈不盛重，是一种和男人血液混合的味道。
高祁之突地转过头来，差点和苏苑撞上。
“诶，不好意思。”苏苑挠挠头。
“你。。。”高祁之慢慢逼近苏苑的脸，似笑非笑。
“怎么？”苏苑有些慌张，“眼睛上有眼屎吗？”
高祁之笑起来，指着苏苑的额头说：“这里，有颗痘痘。”
“是吗？”苏苑反射性地去摸，果然是一小颗凸起，有些痛。
“你总让我想起我逝去的岁月。”高祁之故叹了一口气，狡黠地笑笑，“年少的时候，大汗淋漓地去打球，浑身臭烘烘的，也不洗澡。”
苏苑笑笑，她无法想象那样的高祁之，在她脑子里高祁之一直是优雅，干净，衬衣领口雪白，古铜色的肌肤细腻有张力。
高祁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兀自苦笑。
“走吧，张阿姨做好饭了，我们去吃。”
来到大桌子前，三菜一汤，很是干净丰盛。
张阿姨理理头发，将系在腰上的围裙解下，突地轻声说：“高先生，谢谢你。”
高祁之转头向她笑笑：“小事一桩。”
张阿姨的目光里溢满了感激。
“快点回去陪孩子吧。”
“高先生真是好人。”
苏苑有些疑惑，等张阿姨走后问高祁之：“高叔叔，张阿姨谢你什么啊？”
“哦。”高祁之夹块西兰花在苏苑的碗里，“没什么事情。”
苏苑便不再问。
隔天苏苑去了学校，课间时分，在小卖部外买了两包话梅，一转身又撞上董同，他鼻子上换上的新眼镜一下子提醒苏苑那日发生的事情。
苏苑惊恐。
董同立刻将阴沉的脸逼近苏苑：“昨天怎么没来学校？”
苏苑不理他，要走却被他挡住。
“怎么没来上课？”董同的逼问如溅珠，眼神死死地攫住苏苑，“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苏苑大怒，想骂什么却骂不出，只是大声地说：“董同，不要再来纠缠我！”
董同又想说什么，苏苑的球鞋在他鞋子上用力一踩，使劲推开他便小跑回教室。
董同站在原地，紧紧地握住拳头，眼神在镜片下变得凌烈。
这日放学，高祁之又来接苏苑，这次是大模大样地停在出口，惹得大家侧目。
苏苑也吓了一跳，急忙跳上车。
“高叔叔，以后不要停车在门口，在那棵树下就好。”苏苑指指远处的一棵槐树。
“怎么？不开心了？”高祁之笑笑。
“很多人会注意。”苏苑小声地说。
“也对，我考虑欠周到，没想到。”高祁之手指轻轻扣扣方向盘，用眼神示意车后座的大包东西。
“那是什么？”苏苑好奇地问。
“买给你的，你拆开看看喜欢不喜欢。”高祁之说。
苏苑受宠若惊，急忙倾身去取那个大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件粉绿色的风衣。
“好漂亮。”
女孩子都会喜欢，高祁之很有把握地笑笑：“刚才去商场买领结，路过专柜觉得这件风衣不错，心想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苏苑的眼睛里是孩子的欣喜，近日来天气渐暖，自己却没有新的属于春天的衣服。
手指摩挲着柔软的衣料，苏苑的心泛起一阵阵涟漪。
“不过，我穿着也许不好看。”
“怎么？”高祁之问。
“我不高，皮肤也不白，也许。。”苏苑傻傻地笑。
“傻瓜。”高祁之笑说，“我们小苏苑其实挺有味道的。”
苏苑一愣，随即不知怎么接口，她觉得高祁之的目光有些热热地看着自己。
是错觉吗？这样的眼神和往日的不同。
“好了，回去吧。”
苏苑点点头，随即又倾身将衣服盒子放回原处，转身的时候头不小心磕在了车顶，啊哟地小哼一声。
“疼吗？”高祁之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将苏苑轻轻拉过来，替她揉揉头。
苏苑抬眸，正对上高祁之优美的下颏，那里有淡青色的胡渣印迹，有属于一个优雅男人的沉韵味道。
迷迷糊糊地，苏苑的脸红了几分。
车子里是一副有点暧昧的景象，在校门口的董同目光如刀地射过来，将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心里的怒气窜窜上腾。
他不甘，他认为苏苑给了自己希望又生生地撕碎了那份希望。
他忿恨，潜在的意识已经认识到自己不是那个成熟英俊男人的对手，自己不能与之抗衡。
苏苑回到家，悄悄换上粉绿色的风衣，将头发理好，照照镜子，发现自己也没有怎么神采飞扬，苦笑，原来人靠衣装也是要有底子的。
“怎么了？”
镜子里出现高祁之优雅的身影，苏苑一惊。
“在试穿？”
苏苑低头：“不好看呐。”
“来。”
高祁之将苏苑的头发放下来，用指尖轻轻拢开，黑色如瀑的长发瞬间滑落在苏苑背后。
“头抬高。”高祁之轻轻抬起苏苑下巴。
苏苑紧张得不行，被迫对视高祁之的眼睛。
“很好看，你记住自己很好看就行了。”高祁之的声音低沉，在苏苑耳边。
苏苑感觉自己的耳朵滚烫得不行。
“哪有这样自欺欺人的。”
“自信就会很美。”高祁之放下苏苑的下巴，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是么？”苏苑反问，不太相信似的。
“你看过国际尖端的模特走秀吗？那些模特大多不是人们意识里的美人胚子，但她们赢在非常自信，自信的女人眼睛会放光，整个人流光潋滟，真的很美。”
高祁之说着像沉浸在一种美内，面色柔和，循循善诱。
苏苑听着不禁抬起头，有些小心地问：“我。。好看吗？真的？”
“你说呢？”高祁之挑眉。
苏苑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脸有些涨红，却艰涩地说：“其实想想，我也不差的。”
高祁之爽朗地大笑，十分欣赏地看着苏苑。
隔天早晨，苏苑便穿上了这件粉绿色的风衣。
“头发披下来比较好看。”高祁之建议。
“我一向来都是梳。。。。
话音未落，高祁之已将她的头发放下来，慢慢地整理那一头青丝。
苏苑看看镜子，黑发在肩头果然有了些女人的妩媚。
“等等。”高祁之突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支粉色的唇膏。
“涂口红吗？”苏苑问。
高祁之但笑不语，只是一手捧起苏苑的脸，一手持着那支唇膏，轻轻地为她的唇涂上粉嫩的色彩。
“高叔叔，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苏苑问。
“这种东西？”高祁之看看手里的唇膏，把玩几下，“我房间里一堆。”
苏苑当下有些失落，想必是他的众多女友留下的。
“好了，你看看，很漂亮。”高祁之笑笑。
苏苑照照镜子，果然是点石成金一般，自己的神色亮了许多。
“去上学，这样会不会。。。
“有什么关系。”高祁之漫不经心地说，“如花的年纪爱漂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又没顶着个大浓妆。”
苏苑笑笑，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热热的。
亲自开车送苏苑到学校，又引来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苏苑下了车，向高祁之挥挥手。
又迟到了，进教室的时候数学欧巴桑已经开始讲解试题。
“报告！”苏苑气喘着说。
大家的眼睛看过来，都有些惊讶苏苑今日的打扮，尤其是她身上那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风衣。
欧巴桑立刻蹙眉，神色有些不满，示意苏苑赶紧回到座位上。
苏苑赶紧低头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书包，拿出数学簿子，轻轻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不经意间遇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
董同正看着苏苑，那眼神里有惊喜，有怀疑，随即又是忿恨，他心里不断揣摩苏苑今日的打扮，为什么她一改平素的质朴无华？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想着，董同正画在簿子上的铅笔头卡擦断了。
课间时分，苏苑正从厕所出来却被几个同龄女孩堵住。
心事
苏苑本能地退了一步，看着面前几乎是有些杀气腾腾的女生。
带头的是一个细长身姿，有些戾气的女生，她斜着眼睥睨着苏苑，面无表情。
“有什么事吗？”苏苑问。
“谁允许你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衣服？！”
苏苑这才发现这个女生也是穿着粉绿色的外套，只是剪裁做工方面不及苏苑那件优质上层。
“脱下来！”
几个女生逼近苏苑，成了一堵黑压压的人墙，苏苑心里惶恐。
“给我脱下来！”带头的女生伸手去拨苏苑的衣服。
“你。。不要碰我！”苏苑挣扎。
几只长指甲的手在苏苑的头发边飞来飞去，不一会便扯下了苏苑的几缕头发，纷纷扬扬地落在衣服上。
苏苑蹙眉叫痛。
“给我拔下来！”领头的大姐大一声令下，周围几个同样个子细长，满面戾气的跟班急着去拨苏苑的外衣。
苏苑眼看自己心爱的粉绿色外衣要被这几个莫名其妙来的女生拨下，心里又急又怒，正巧一只涂着蔻丹长指甲的手朝苏苑的脸探过来，苏苑张嘴狠狠咬下去。
那手的主人一声尖，奋力抽出自己的手。
“啊，我流血了！”
长指甲女生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丝一缕的血移动在自己的手指上，低头拼命寻找破口，却没有。
流血的是苏苑，她的下颏被长指甲划出一道犀利的口子，密密麻麻的血珠子渗出来。
“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苏苑抬手擦擦自己的伤口，声音冰冷。
粉绿色的外衣被扯得皱巴巴，缀着的腰带也被扯下来，落在厕所肮脏的水泥地上，苏苑俯身捡起，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在自己腰上，整整行容，两眼平静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女生。
上课铃打响，苏苑绕过她们径直走向门外。
高祁之回家的时候发现苏苑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找了找，终于在洗手间里看见了苏苑。
苏苑正对着镜子贴着OK绷。
“你怎么了？”高祁之快步走过去，捧起苏苑的脸，“为什么要贴这个？”
“哦，不小心磕了一下。”苏苑淡淡地说。
高祁之一下子扯下OK绷，微微眯起眼睛看苏苑的伤口，并用指腹轻轻地去摩挲。
“痛吗？”
像哄一个小孩子的温柔。
苏苑心底的委屈被这声温柔引出来似的，眼睛顿时酸酸的。
“很痛？”高祁之优雅醇熟的味道就萦绕在苏苑的鼻尖。
“不痛。”苏苑赶紧抬头看吊灯，眼睛里细密的液体又反流回去。
高祁之为苏苑擦好药，重新贴上OK绷。
“现在不痛了。”苏苑笑笑，贴着OK绷的脸看上去很是滑稽。
高祁之伸手慢慢抚摸苏苑的头发。
“是不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那深邃温和的眼神像是撞进苏苑的心里似的，苏苑一愣，随即摇头。
“没有，没人欺负我，我是不小心擦破了。”
高祁之微微笑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苑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从小到大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没少被人欺负，但这段时间和高祁之的生活似乎将那段艰涩的日子遗忘了，而今天发生在厕所的事情又提醒苏苑。
原来，没有结束。
自己还是会被欺负，或者说，生活，现在对苏苑来说是温煦的生活，还是有阴影地带。
隔天高祁之送苏苑倒学校，黑色轿车停在离校门口有些远的地方。
“我去了。”苏苑笑笑。
高祁之倾身过去捏捏苏苑的脸。
“今天晚上做你喜欢的布丁。”
苏苑的眼睛顿时一亮。
“真的？”
高祁之点点头。
苏苑有些雀跃地下了车，朝高祁之挥挥手后便小跑进学校。
未料到好心情在看见抽屉里东西后烟消云散，苏苑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抽屉里的卷子，簿子，笔记本上是一团鲜红色的污渍，是番茄酱，有人恶意地将番茄酱倒在她的东西上。
苏苑面色发白，心里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像是电视里发生的桥段居然出现在生活中，还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事情果然往坏的方向发展，一整天，都像是有人如影随形一样，中饭回来后，苏苑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居然搁着一条安全套。
周围人一阵窃笑。
苏苑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后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桌子上的那个东西的确是安全套。
“苏苑。”
一个阴沉的声音。
苏苑僵直了背，好不容易转过身，看见董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有人恶作剧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苏苑语调冰冷，随即伸手拿起桌子上那只安全套，径直走向教室最后的垃圾竹篓，将之扔进去。
周围哗然。
“那真是她的东西？”“听说她的私生活很。。。”“每天有人开车接送。。。”“真看不出来，以为她挺本分的。。。。”
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几百只小蚂蚁慢慢爬上苏苑的背脊，啃噬着苏苑的骨头。
董同冷哼一下，像是暗示苏苑不识相，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座位上。
苏苑知道自己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毕竟年纪不大，以前也没遇到如此龌龊的小伎俩，防不设防，一下子打破了她平静的读书生活。
但苏苑没有将学校里被欺负的事情告诉高祁之，她觉得没有必要让高祁之担心，而且学校里的生活也是她自己的圈子，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着高祁之。
“怎么不吃？”
高祁之的声音让苏苑回过神来。
“啊？”
“芒果布丁，特地给你做的，你不吃可全归我了。”高祁之朝苏苑眨眨眼睛。
“哦，味道很好。”苏苑低头大咬一口，“很香很甜。”
“我们的小姑娘好像有心事？”高祁之笑笑，两眼静静地看着苏苑。
“没有。”苏苑摇摇头。
“魂不守舍的，在想哪个大男孩？”高祁之打趣。
“没有，哪有的事。”苏苑赶紧摆手否认，随即抿抿唇，“不过是。。。学校里发生的一些烦心事罢了。”
“可以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苏苑笑笑，又低头去吃那只明亮的芒果布丁。
高祁之只是用温和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苏苑，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看进去，又垂眸，不说什么。
爱与同情
夜晚，橘色的小台灯下，苏苑缓缓合上书，将下巴搁在桌面上，蝶须的睫毛透着一种小小的彷徨。
书上的内容与现实的生活总有共通之处，都不乏有这样那样的人用极其拙劣的手段以伤害别人为乐。
不是真空的世界，哪个角落都会有阴暗带，如果内心强大足可以承载这些。
苏苑轻轻打了个哈欠，关上灯，躺到床上去，突然有些自嘲地笑笑，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隔天到了学校，苏苑深深吸了口气挺胸走进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环境很是压抑，大家窃窃私语，对着窗口的那张空桌子，似笑非笑。
那是董同的桌子。
突然脖颈上有个细细尖锐的痛点，苏苑小声哼了一下，旋即转头，原来后座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正用一只铅笔头戳她的脖颈。
“干什么？”苏苑蹙眉问。
“怎么？董同出事了，你不知道？”男生边笑边撅起嘴巴示意董同的桌子。
“出事了？”苏苑疑惑，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家死人了。”男生打了个哈欠，揉揉自己的眼睛，“挺可怜的，你平时不是和他走得挺近的。。。。
苏苑脑子訇然，几乎不能消化男生所讲的。
数学欧巴桑进来，班长带头去打探了董同的情况，得到证实，董同的父亲前日晚上在南市一家酒吧门口遭遇不测，腹部深中两刀，当场身亡。
苏苑脸色苍白，她早就听董同说过他的父亲，一个只知吃喝嫖赌的混混，混迹于声色场所，夜夜沉浸于烟雾缭绕的烟和酒精中，董同的母亲早当他死在外面。
一种细微的啃噬感爬上苏苑的脊背，说不清道不明，苏苑闭了闭眼睛，又看见董同那张羸弱白皙的脸。
同情悄然蔓延在苏苑的心里，苏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对董同所作所为，诚然，董同是偏激，执拗的，但同样是自卑，可怜的。
看看董同那张空荡荡的桌子，苏苑想起每节课上都会从那里传来一道有些哀怨，有些忿恨的目光，因为哀怨而忿恨，因为忿恨更加哀怨。
整整一周，董同都没有来上课，也没什么消息，数学欧巴桑只是叹叹气，对董同的家庭，自小的受的教育喟叹一番。
直到第八天放学后，苏苑回去的路上在公车站遇到了董同。
这个男孩又瘦了一圈，微微佝偻着背，紧抿着唇，身上只套了一件薄的白长衫，混迹在人群里，一时难以发现。
“董同！”苏苑眼睛一亮，本能地上前拉住他。
董同抬起头，眼神中仓促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紧紧攫住苏苑的眼睛。
“你还好吧？”苏苑一问出口便后悔了，现在的董同又怎么可能会好？
董同不语。
“你怎么在这里？”苏苑问。
“买点东西。”董同轻轻地说。
苏苑这才发现董同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盒饭，那么小，用一个塑料袋子装着。
“你还没吃过？”苏苑的眼睛泛起一丝怜惜，轻轻地问，“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董同抬眸，灰蒙蒙的眸子顿时亮了一些，站在他面前的苏苑带着柔和的笑容柔声细语地和他讲话，没错，那个温柔善良的苏苑又回来了。
两人走进一家小茶餐厅。
苏苑给董同点了一份牛腩饭，本以为董同会吃不下，但当金灿灿的牛腩饭端在董同面前，他迅速摘下眼镜，几乎是狼吞虎咽起来，吃得一粒米不剩，末了才发现还有一碗配料的汤，又立刻咕噜噜地喝下去。
苏苑静静地看着董同。
董同吃晚饭，又戴上眼镜，很是小声地说：“谢谢。”
苏苑笑笑。
“好吃吗？”
“嗯，很好吃。”董同低头看着被自己风卷残云后的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苑也不问他什么。
许久后，苏苑发现董同的肩膀在颤抖，随即又是迅速地摘掉眼镜，像是从内心深处爆发出的声音一般，竟放声大哭出来。
也不用双手去遮挡，就那样仍眼泪肆意地狂飙。
哭得很肆意，声音粗滚滚，像一只小兽发出的，一直持续了很久。
“给。”
董同闻到一股清香，微微睁开发肿的眼睛，是一张如雪的餐巾纸，接过后胡乱地抹着眼泪。
“董同。。。
苏苑想说什么，却被董同的声音迅疾地打断。
“我一直很恨他！他不配当我父亲！他没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他赌博，喝酒，玩女人，根本不顾我和妈妈。。。。。。。。。
董同大嚷出来，声音随着呜咽声一起一伏，脸有些涨红。
“但。。。。。上个月他还笑眯眯地回来说给我买了一双鞋子。。。是仿名牌的那种。。。我知道他是用赌博赢来的钱买的。。。。。我还是很喜欢。。。。”董同说到动情处，眼泪又是一汪汪地掉下来。
毕竟是个孩子，回忆起父亲还是记得美好的部分，即使美好的部分那么小，那么少，但黑暗天幕中的一点亮星却更显璀璨。
“别难过，董同。”苏苑心里跟着难受，又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董同立刻抓住苏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苏苑一惊，却没有抽出手。
“苏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在外面早就有人了。。。。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泪涕俱下，董同几乎是吼出来。
周围零零散散的客人将目光纷纷投过来。
苏苑静静地让他握着手。
“董同，我。。。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也不会安慰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只是想告诉你，一定要撑下去。”
苏苑目光柔和又坚定地看着董同，又使了点力气紧紧握住董同的手。
两手相握，董同觉得身体里某部分又活了。
“苏苑，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苏苑一愣，随即有些歉疚地低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不！”董同语气急切，发红的眼睛又发出锐利的光芒，紧紧粘在苏苑脸上，像寻找自己唯一的出口一般，“苏苑，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要照顾你。”
如此炽热的告白，这个孩子已经一无所有，眼前的苏苑是最后救赎的天使。
“董同。”苏苑咬了咬牙，还是直言，“如果你说的是男女关系，那我不能骗你，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
“没有。。没有感觉。”董同目光突然一滞，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董同，我们可以是朋友，其实做朋友已是缘分。。。。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董同突然气促，目光咄咄逼人，“那个包养你的男人？！”
苏苑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眼前的董同情绪反反复复很不稳定，时而像头迷路，不设防的小鹿，时而又成了一头阴鸷，戾气的豹子。
“不是，董同，那个男人只是我的叔叔，我的长辈，我的朋友。”苏苑叹了叹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董同反问。
“我。。不至于低 贱到那份上吧。”苏苑看着董同，一字一字地说。
“那为什么拒绝我？我不够好吗？”董同的目光又凄艾起来，“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不能送你好吃的意大利巧克力，不能送你漂亮的衣服。。。。
“不是，不是那些。”苏苑安慰般地说，“董同，你不应该自卑的。”
“不应该自卑？”董同沉吟片刻，兀自笑起来，松开苏苑的手，“我怎么能不自卑？我家里穷，擦皮鞋，洗碗，送快递都做过，还是买不了自己心仪的一只手表，我父母离异，现在父亲又横死街头，你让我不自卑？你凭什么说风凉话？！”
苏苑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董同话里如刀的尖锐。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董同，你何必钻牛角尖？”
“是不是我的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出身低 贱，一穷二白，到哪里都被人排挤，孤立，连自己心爱的女孩也不曾正眼看我一眼！”董同冷笑道。
苏苑惊愕，没料到平时清傲，孑然一身，从不屑同流合污的董同心里竟埋藏着这样深的想法。
他比苏苑想象的远远要偏激得多。
苏苑不知道该怎么说。
董同拿起纸巾擦擦自己的眼睛，嘴角，又摘下眼镜片缓缓擦拭，重新整理好形容般又是平静地看着苏苑，像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怎么说，董同，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苑的声音很无力。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董同的嘴角似笑非笑。
“我们可以做。。
“你只要回答可以和不可以就行！”董同暴躁地吼道。
一旁的侍员目光投过来，正巧碰上董同那张哭过，笑过，扭曲着的脸。
“看什么！”董同也回以狠厉的亮光，随即又转头攫住苏苑。
“不可以。”苏苑轻轻地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好！很好！”董同立刻起身，从裤袋子里掏出两三张皱巴巴的十元掷在餐桌上，阴沉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同情是最廉价的！”
同情是最廉价的，这是董同常读的一本名著里说的一句话，此刻被他掷地有声吐出来，苏苑看着桌子上皱巴巴的钱，轻声吩咐侍员买单。
回到家，苏苑一身疲惫，高祁之正坐在沙发上听一套钢琴曲。
“回来了？”高祁之闭目笑笑。
“嗯。”
“怎么？声音有点不对劲。”高祁之睁眸，将苏苑憔悴疲倦的脸看进眼里。
“高叔叔。。”
“什么？”高祁之起身，颀长的身子顿时给苏苑一种荫庇感。
“爱情可以是包含很多同情心吗？”
“怎么问起这个了？”高祁之笑笑。
“随便问问。”
“当然不是，爱一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慢慢地，长时间地喜欢。”高祁之摸摸苏苑的头发。
“多长？”
“不敢打包票。”高祁之有些顽皮地眨眨眼睛，“永恒是不存在的，多一天是一天吧。”
话毕，高祁之进了厨房泡咖啡喝，空气里氤氲着一股香浓的气息。
苏苑顿时心里起了涟漪，她觉得她也在慢慢地喜欢着眼前这个称之为叔叔的男人，只是不知道会有多久，是一时期的绮丽的迷惑，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喜欢他，喜欢他身上的木香后味，喜欢他细长的手指，厚实的手掌，喜欢他黑而凌厉的短发，喜欢他胸口灼热的温度。
这些都是美好的，没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就是喜欢。
苏苑突然觉得疲倦紧绷的神经在咖啡浓香中松懈下来。
跟他一辈子
不久，董同要辍学的消息纷纷扬扬地传出来，苏苑看看靠窗边空荡荡的桌子心里也空旷旷的，想起那段和董同友好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她是真心地将他当做朋友。
董同回校过两次，只是匆匆地走近教室将一些书，簿子收拾好，不闻不问。
苏苑发现他又瘦了一大圈，单薄的白色线衫里羸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抱着一大堆书，走出教室，突然齐眉的一本悄然滑落，董同涨红了脸，一时手足无措。
苏苑默默地过去，默默地捡起来。
董同很是淡漠地点了点头，刚跨出教室又转过头来说：“我要离开了，还有一些话要和你，可以吗？”
苏苑点点头。
“放学后我在体育馆等你。”董同说。
“好。”苏苑应着。
放学后，苏苑如约走进体育馆，只见董同坐在一只篮球上，低着头，一手在地上画着什么。
“董同。”苏苑笑笑。
董同突然抬头，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好久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来了？”
“我很守约的。”苏苑走近董同，俯身蹲在他身边。
像两个小伙伴一样，在这个黑黑的体育馆，充满橡胶味的体育馆。
“苏苑，为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董同轻声问。
苏苑心想董同又开始纠结于这个话题，心里有些内疚，轻声安抚道：“不止是你，我们很多人，想要的都得不到。”
“是吗？”董同转头看苏苑。
苏苑点点头。
董同又低头，一手在地上画着，嘴里嗫嚅：“我要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会。”苏苑说。
“真的？”董同的眼神里有浮上惊喜之色。
“你是我的朋友。”苏苑垂眸。
一霎那间，董同心里最后一丝孱弱的火光也被灭掉，他看着眼前的苏苑，像是一个永远可望不可及的梦，那么远，那么虚幻。
果真，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董同在心里冷笑。
“我有东西给你，是纪念品。”董同说。
“什么？”
董同抓起身边的包，打开掏掏，又转向苏苑：“落在教室里了，我去拿。”
“教室都关门了。”
“我爬窗好了，靠门的那扇都是虚掩的。”董同说着起身，很是执意。
苏苑只能点点头。
董同起身立刻跑出体育馆，还不时回头：“苏苑，要等我。”
苏苑笑着点点头，心里想董同会留给自己什么礼物？是贺卡？小盆栽？或是一本书？无论是什么，她都应该珍视，珍视这个男生最后的心意。
几个细长的影子逼近体育馆，苏苑本能抬头，当下惊恐，竟是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女生，她们竟然跟着到这里来。
苏苑立刻起身，却听见体育馆门关上的声音。
黑暗中，带头的一个女生抽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眼，涂着蔻丹的指甲想一根根小刺，冷淡的表情，鄙薄的眼神。
几个人接近苏苑。
“你们。。。”
苏苑往后退。
几个女生不知说了什么，一拥而上，将苏苑像只小鸟一样扑倒在地上，苏苑挣扎，不知她们要做什么，只晓得那些瘦骨嶙峋的手正拨着自己的衣服，外衣，线衫，一件件剥下来。
“别碰我！”苏苑嚷着。
几个女生没有理会，只是将苏苑的衣服一件件地剥下来，直至剩内衣和内裤。
黑暗中几双浓烈的眼睛攫住苏苑衣不蔽体，暴露的胴体，其中一个女生在苏苑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苏苑恼羞成怒，正欲起身又被她们制住。
几个女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全身散发着阴鸷戾气，静默许久后终于上前将苏苑的内衣内裤都剥下来。
苏苑闭上眼睛，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暴露自己在外人面前，没有遮体，自尊心被踩在脚下。
“行了，就这样吧。”一个女生声音低哑，用鞋尖轻轻踢踢苏苑的内衣，撩撩自己垂挂下来的头发，随即俯身捡起苏苑的内衣内裤。
一行人走出体育馆，苏苑满身冷汗，身子不禁地颤抖，眼前像是又浮现出那几个女生的面孔，像一幕幕黑白片段，面孔模糊，只剩下阴鸷的眼睛。
她们居然这般恨自己？恨到不顾一切地羞辱自己？苏苑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并未得罪过她们。
闭上眼睛，一个念头直窜苏苑的脑子。
她们只是纯粹地看不惯自己，像找一个木偶发泄般找到了自己，她们没有暴打自己，只是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单纯的发泄，一舒郁积的恶气一般，或许只是因为好玩，在她们眼里，是非很模糊，尊重很轻微，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自己喜恶的出发点。
苏苑缓缓起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看着散在地上的衣服，眼睛里空空的，没有想哭，更多的是失望。
突地，抬眸那刻，看见窗口的一个身影。
苏苑大惊，随即空洞洞的眼神里露出一丝锥心的痛。
是董同，他面色平静地站在窗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惊愕都无，只是一个窥视者的执着。
苏苑突然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嗫嚅着唇，终于掉下眼泪来。
没有内衣内裤，快速捡起自己的衣服，裤子穿好，纽扣也扣错，裤子还是皱巴巴的，苏苑便起身飞快地走出体育馆。
董同正站在门口，苏苑的脚步一顿，只见他两手空空，没有自己之前希冀的小礼物，她错了，那可爱的贺卡，小盆栽，书籍都是真正朋友间的小信物。
“原来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苏苑讽刺地笑笑。
董同不语，但餍足之感让他的眼睛精光暴露，那是最后一道精光，豁出去一般的一场戏，终于收到了效果。
他得不到她，但还是有幸窥视到她赤 祼的身子，如同被强 暴般的挣扎，回想起来竟有丝丝兴奋升腾。
“本来以为你不过是孤独，现在我知道了。”苏苑看着董同，“你看世界之所以是黑的因为你的内心是黑的。”
话毕，苏苑低头，从董同身边飞快小跑过。
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兽，苏苑打了车回家，急急跑上楼，打开门，和站在门口的高祁之迎面撞在一起。
高祁之赶紧伸臂搂过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高叔叔。”苏苑在闻到熟悉味道的一刻，终于泫然，慢慢俯身下去。
高祁之将她抱起来，手无意间碰到苏苑的胸部，苏苑一阵惊恐，没有内衣的庇护，高祁之灼热的手像是直接贴在她胸口肌肤一般，令人战栗。
高祁之看着苏苑形容凌乱，突地升起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苏苑摇头。
高祁之警觉似的伸手到苏苑的脖颈处，拨开她的衣领。
“高叔叔，你。。”苏苑有些惊恐。
高祁之收手片刻后才察觉到刚才的举措是不应该的。
“你？”
高祁之的眼睛紧紧看着苏苑。
“没有，我没有发生什么。”苏苑知道高祁之在怀疑什么，她相信高祁之，他是她的家人，对他，可以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那怎么会弄成这样？”高祁之语声有些严厉，他不许苏苑隐瞒。
“没有，真的没有。”苏苑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是几个女同学，她们剥了我的衣服。”
高祁之怔住。
“她们为什么这么做？”
“看不惯我吧。”苏苑低头轻轻地说。
那样子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高祁之心一软，紧紧将苏苑搂在怀里。
苏苑感觉自己柔软的胸口与高祁之的胸膛贴在一起。
“你在学校被欺负为什么不和我说？”
苏苑不语，只是喘着气。
“你还是没将我当家人。”高祁之蹙眉，有些嘲讽的语调。
“不是。”苏苑突然伸出两手小心翼翼地圈住高祁之的脖子，不敢多用一份力，“你是我的家人，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一瞬间，客厅里那盆吊兰的叶子簌簌动了动，像动情的苏苑，将心里细微却不卑微的感情悉数说出来。
“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但还是这样想着，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苏苑轻声却郑重道。
高祁之垂眸，静默许久后他闭上眼睛，脸缓缓贴近苏苑的耳垂，在上面轻轻也郑重地一吻。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苏苑静静看着高祁之笑。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生老病死，不是你能想象的。”高祁之笑笑，“不要随便许诺，虽然它很美好。”
苏苑语塞，她知道自己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说服力，尤其是对高祁之，两人的情商，经历都不对等。
“去洗澡。”高祁之拍拍苏苑的背，随即将她放在沙发上，径直走向浴室为她放好热水。
苏苑累极，她有些后悔刚才对高祁之所说的，也许是今夜发生太多事情，支离破碎，凌乱的，丑陋的。。。。。以至于她想抓住自己仅有的。
但自己还是太任性了，今夜这样不靠谱的孩子话只会让高祁之有些心烦罢了，苏苑想着，转了个身子，揉揉眼睛。
“好了，去洗吧。”高祁之放好热水出来。
苏苑笑笑，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里已经氤氲了些热气，剥下衣服，将自己浸身在浴缸里，热水从每个毛细孔渗入，说不出的舒适。
静静浸泡了许久，水有些凉了，苏苑屏住气，将整个头埋入水中。
出浴的时候，苏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子，多处隐约的淤青，细瘦的身子，她的指头摸上镜子，从自己的脖子下滑直到腰间。
这就是自己，苏苑想，没有成熟的自己，身子，思想都是青涩的，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承载一份似懂非懂的爱情。
手指停住，水珠从镜面上下滑，悄然落下，冰凉的一点掉在指头上。
突生一种勇气。
她的告白没有错，任何阶段都有其独特不可复制的感情，青涩，稚嫩也罢，只要不伤害人，为什么不可以说？低微而真诚的爱没有人可以嘲笑。
说出来也是对这份感情的珍重。
苏苑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擦好身子，回到卧室，钻进被窝，苏苑才真正松懈下来。
高祁之敲门，手里持着一杯热牛奶。
“我喝不下了，抱歉。”苏苑笑笑。
高祁之笑笑，走到她面前，俯身将牛奶递给她。
“真的喝不下。”苏苑对着牛奶有些蹙眉。
“你要跟着我生活，就得听我的。”高祁之半认真半打趣道。
恍然间，苏苑已呆呆地接过那杯醇香的牛奶，热气氤氲，融合着高祁之身上微辣的木香味，一阵阵暖意拂过心头。
苏苑的父亲
高祁之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苏苑惶恐的心慢慢沉静，喝下牛奶，睡下去。
“手别搁在外面。”高祁之将苏苑的手轻轻抬起，放进她的被窝里。
苏苑却本能地握紧了高祁之的手，高祁之抬眸，眼里含笑。
“你难道要听童话故事？”
苏苑憨憨地笑笑，慢慢松开高祁之的手。
“我没有童话故事。”高祁之微笑，指头戳戳苏苑的鼻子，“但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些无聊，你有兴趣吗？”
苏苑歪了歪头，笑着眯起了眼睛。
“以前有个男孩，他很穷，但他很好强，不满于自己的现状，也有些忿忿不平。”高祁之摇头笑笑，“也许因为他很让人讨厌，于是他被人排挤，他被当众甩过耳光，也因为和人打架差点被勒令退学。”
苏苑静静地听。
“后来呢？”
“后来。。”高祁之想了想，像编故事一样笑地狡黠，“故事结局很无趣，他的棱角被磨平，他被同化了。”
苏苑有些疑惑地听着。
“被人欺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在于对这件事的可怕情绪本身。”高祁之低声道，轻轻握住苏苑的手。
苏苑的手指微凉，搁在高祁之宽厚的大掌里只觉得一阵无可名状的温暖。
高祁之玩笑似地将苏苑的手贴近自己的下巴。
“刺吗？”
苏苑的指腹可以感受到高祁之下巴微微的胡渣，甚至再往上一点便可触及高祁之的唇。
一阵战栗。
苏苑的手抖了一下。
“好好睡。”高祁之放下苏苑的手，关上灯便起身走出去。
也许是那本安定神心的牛奶，苏苑着一觉睡得非常深，无梦，无纷乱。
无论在外发生什么，只要回到家，回到高祁之身边，一切都是安好。
那几个女生没有再找苏苑的麻烦，偶然间遇到她们，苏苑都会克制住那有些波动的心情，挺起胸，心里想着高祁之的话：最可怕的事情即是可怕本身。
高祁之对苏苑的态度隐隐发生了变化，眼神，动作都有细微的涟漪似的，苏苑觉得他们更近了，一些肢体的接触显得越发自然，有时候高祁之会突然抱起她，好玩似的带她转几圈。
“感觉好吗？”高祁之问。
苏苑克制住有点晕的感觉，奋力点头。
高祁之笑起来，放下苏苑，拍拍她的肩膀。
“让你转移点注意力，别老惦记着考试。”
苏苑挠挠头：“有时候是挺紧张的。”
高祁之快步走到影像边上，放进一张唱片。
施特劳斯的舞曲。
高祁之伸出手，极绅士地邀请苏苑共舞。
“啊，我不会。”苏苑尴尬笑笑，手又不禁地去挠头，“真的不会。”
优美委婉的音乐四起，静静流淌开来。
苏苑还在推辞。
“来吧。”高祁之伸出手一把拉她入怀。
苏苑的鼻子碰到了高祁之的下颏，硬力让她的鼻尖有些酸酸的，抬头看高祁之，他英俊的面孔溢满温柔，低垂的睫毛如蝶须。
“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有点魅惑的声音。
苏苑几乎是被高祁之半抱着跳完这支舞。
音乐铺开一幕遥远而来的意境，薄暮，曙光，玉树琼花，蓝色的多瑙河，一切都如羽毛般拂过苏苑的心尖。
“你应该对舞伴主动点。”高祁之笑。
苏苑想了想，伸出一手搭在高祁之的肩膀，一手贴上他的结实的后背，徐徐挪移，每一步像行走在棉花上。
高祁之闭目，头轻轻凑近苏苑，像是嗅她发间的气味一般，这一刻，他忽略了她细瘦的骨架，青涩的滋味，完全将她当做一个女人。
他们慢慢挪到窗幔边，苏苑的背快贴上墙，高祁之缓缓睁眸，静静地看着苏苑。
苏苑很紧张，高祁之离自己这么精，她可以看清楚他古铜色面孔上每一个毛孔似的，那样优美却不失坚毅的线条，那样浓烈的烟草味，从他的耳畔，脖颈，锁骨处强烈氤氲开，她像动情一般，眼睛不敢直视他。
热气慢慢扑面，苏苑心里惶恐，高祁之的唇慢慢贴近来，她完全可以看清楚他下巴上那淡青色的。。。。
“呵呵。”高祁之低笑。
苏苑回神一般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高祁之。
“还是礼节性的吻吧。”高祁之轻喃，慢慢在苏苑的额头轻啄一下。
苏苑感到自己血液上冲，不用想，自己的面孔一定是涨红。
“你发烧了？”高祁之不放过她，像是半逗弄半关心地问。
“不是。”苏苑挺直胸，不顾脸上的红晕，依旧直言，“你的吻让我脸红。”
“为什么？”高祁之眼里有不可琢磨的笑意。
苏苑低头，揪揪自己的辫子，想了想说：“因为喜欢吧。”
高祁之有些惊讶苏苑如此直白，她虽羞怯，但对内心所想毫不隐瞒，不顾这话从一个女孩口中说出是否有失矜持，她只是表达自己的感情。
有种莫名的冲动，高祁之居然有再吻苏苑的冲动，他看着苏苑有些羞怯却不失坚定的小脸，慢慢克制下内心的错乱。
“好了，回房做功课了。”高祁之摸摸她的头。
苏苑像是一个玩足了回家的孩子，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乖乖地回房摊开数学簿子。
高祁之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是没有发觉，他早就看出苏苑对自己有些纯女孩的心思，但可怕的是他居然那样放纵地和她沉浸在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中，任由她慢慢往下沉，不加以阻止。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也喜欢她吗？
诚然，高祁之是喜欢苏苑的，那种喜欢起初是很明朗，而慢慢地变得混沌，他的喜欢中什么时候夹杂上了私念？是她对自己的尊重？爱慕？珍视？是她的善良？质朴？单纯？
每一个环节都击中高祁之，他这样的男人几乎看厌了繁华如锦的美人以至于苏苑发间的一丝肥皂清香会让他心生荡漾。
感觉，是一种朦胧的东西。
高祁之掏出一根烟，把玩几下打火机，轻轻扣开，一束蓝火升腾，藏在火后的那双眼睛变得深邃，夹杂着一丝恍然，他平日里清醒的头脑有些混沌，他苦笑，点燃烟悄悄搁在小几上，看那烟卷迅速被蔓延上星火。
他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女人，像是和苏苑在一起后整个人变得清朗，一些生理需要被隐隐忽略了，甚至想起那妩媚妖冶的女人胴体有些乏味。
那她呢？她的胴体。。。
高祁之迅速捻下了那根烟，面色沉静，硬生生地打断了脑子里的那个隐隐闪烁的念头。
绮丽的幻想在成年男人脑子里浮现本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她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确定，他不能如此不尊重她。
隔天早晨，苏苑早早起来做了早餐，还为高祁之泡了咖啡。
“你泡的？”高祁之笑笑，“别是太难喝。”
苏苑有些窘迫：“我每天看你泡，看久了也会了。”
纤细的手递过咖啡，高祁之喝了一大口，连连点头。
“怎么样？”苏苑问。
“甜了点。”
苏苑立刻记住了，明日要少放糖。
喝完咖啡，吃完早餐，高祁之开车送苏苑到学校，高峰期车子很多，交通拥挤，高祁之漫不经心地按着方向盘，眼睛无意中看见后视镜里一辆咸菜绿的旧车跟在自己的车后面。
到了学校，下了车，苏苑还探头进去使劲地和高祁之招手。
一个女同学笑着和苏苑打招呼。
“很帅的男人。”
她用胳膊顶顶苏苑的肩膀。
“我喜欢他。”
“啊？什么？”
“啊？我说了什么？”苏苑笑笑。
“你说你喜欢他。”女同学惊讶，又频频回头看高祁之那辆车子，正巧高祁之正对着她俩笑。
“对，我喜欢他。”苏苑仰头看太阳，声音轻快明亮。
高祁之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发现那辆咸绿色的车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写字楼。
高祁之下车，倚在车身，静静地看着身后那车走下的人。
有些模糊的面孔，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但高祁之失神片刻后便认出了他。
“苏老师？”
那有些发胖男人蹙眉笑笑，走近高祁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祁之，我们很长时间未见，别来无恙？”
“很好。”高祁之不知怎么的，除却重逢的喜悦，心里有些复杂。
秘书为苏先生泡了茶，眼睛瞟了瞟这位苏先生，五十岁左右，微胖的身材，两鬓有银丝，面色和蔼，眼角嘴角藏不住笑，只穿了简便的休闲外套接过那杯茶，道了声谢。
秘书袅袅婷婷地出去。
“祁之，你的工作环境很不错。”苏先生便喝茶便打量着这个房间的装修，对墙上那副山间林语画有些向往。
“做的是出版工作，附庸风雅罢了。”高祁之笑言，“苏老师，回来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苏先生将茶轻轻搁在桌上，不拐弯抹角直直对视高祁之，“刚才我看见小苑了，她竟然那么高了。”
高祁之垂眸。
“谢谢你照顾她。”苏先生说着起身，竟对着高祁之举了个躬。
“苏老师，您别。”高祁之立刻阻止。
“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她很听话，很懂事。”高祁之目光柔和，“给我带来了不少快乐。”
“真的？”苏先生爽声笑笑。
“您不信自己的女儿？”高祁之也笑。
“也对，她从小就是一个贴心的小东西。”苏先生回忆起女儿，温柔之情从眼角的细纹，两鬓的银丝缓缓现出来。
他，曾经的豪门公子，终是这般衰老了。
误会
苏苑的父亲苏凤岐出身富贾之家，当年也是一个翩翩公子哥，但苏凤岐生性风流，喜欢舞文弄墨，拈花弄月，对家里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无，靠着父母钱势的荫庇投钱在画展，诗社这些“无用”之地，平素也爱结交各种朋友，包括一些思想激进，愤世忌俗的文人，他人是善的，常常资助他们生活。
而高祁之就是那时候苏凤岐资助的一名穷学生，因为苏凤岐的支持，资助，高祁之才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大学四年的学业，不仅在学业上，生活上苏凤岐也关心着他，那时候两人经常见面，苏凤岐常不动声色地注意高祁之生活上短了什么，然后派人送去。
按苏凤岐的说法是他对高祁之这个人是一见如故，愿意倾囊相助。
苏凤岐这个人是善的，对人对事都是报以宽容的姿态，很多朋友愿意和他在一起，当然，很多女人追逐着他，而他生性风流不羁，处处留情，其中一段情就留给苏苑的母亲，那时候苏苑的母亲还是一个高中生，整整小苏凤岐一圈年龄，但依旧不顾一切地和苏凤岐同居了。
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苏苑的母亲当然也知道苏凤岐是有家室的人，但当年爱情至上，有些心高气傲的她哪顾得了这些，抛开一切便投入了最狂热的爱情。
但爱情，大部分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贪恋，渐渐地，苏苑的母亲开始不满足于自己无名无分的空位，她开始抱怨，争吵，歇斯底里， 苏凤岐在理解之余也默默地疏离了她，她变了，已经不是第一眼看见的宛若梨花的女子。
后来苏家生意遭遇瓶颈，又遇到经济危机，一时间像王朝倾覆般，一落千丈，四处借债补救却如同剜肉补疮，每况愈下。
苏苑的父亲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但毕竟是个公子哥，从小没有靠自己赚过分文，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万万不能面对家族的变更，无奈之下便携着妻子去了国外。
当时苏苑母亲已得了重度抑郁症，和苏凤岐联系也越来越少，偶然间在报纸上看见苏家的变故竟面露狂喜，手舞足蹈，打了两支镇静剂都没用，没几天便终了了一生。
苏凤岐走之前非常愁苦，他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他知道自己亏欠她很多，曾经想着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她最好的东西，华衣，美屋，最优质的教育，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无力。
那些曾经受苏凤岐资助的穷酸文人早就对他避而不见，只有高祁之，这些年下来，高祁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经济优渥，唯有将苏苑托于他照顾自己才能够减些内疚，得到少许安心，本以为高祁之不会答应这有些荒谬的决定，但万万没料到，高祁之只是淡然一笑便轻轻点点头。
“祁之，我很早就知道你会比我有出息。”苏凤岐从回忆里醒来，看着已经相当成熟稳重的高祁之。
“哪里。”高祁之垂眸，“您是知道我那些事情的。”
苏凤岐轻咳一声，又是笑笑：“每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可以理解。”
他们就像是朋友，而不是长辈与后辈。
苏凤岐慢慢走到那副挂在墙上的画前，那是一幅牧童画，坐在黄牛背上的牧童吹着笛子，远处有山，有水，春日细雨中，无事又无非。
“您在美国的日子好吗？”高祁之问。
苏凤岐转身过来苦笑：“不好，吃厌了汉堡。”
高祁之笑笑，知道苏凤岐说得轻松，实则凝重，看他一身有些陈旧的衣服，两鬓的银丝，疲倦的面色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回国会做生意吗？”高祁之问。
“不了。”苏凤岐摆摆手，“我有自知之明，我这等料子做不来生意。”
高祁之静静地看他又悠悠地转身，看着那副牧童画。
“我现在想过的是清静的生活，有碗小粥，有只小猫即可。”苏凤岐苦笑。
“您夫人呢？”
“还跟着我过，她呀。。。”苏凤岐欲言又止，“虽然年少时我就不喜欢她，但现在想想愿意这样默默无怨言地跟着我这么多年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一番话说得有些凄苦，苏凤岐用手抵抵眉心。
“那苏苑呢？”高祁之一笑，心里却有些不能平静。
苏凤岐的面色陡然有些复杂。
“祁之，我不说假话，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给不了她什么好的生活，但她终归是我的骨肉，我的责任，若是你。。。。。。。。我可以带她走。”
高祁之的脸在窗外洒金般的阳光下显得线条坚毅，半晌后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居然有些舍不得。”
“什么？”苏凤岐笑。
“您女儿。”高祁之笑得温和。
苏凤岐起身，紧紧握住高祁之的手，一时像噎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不过您应该去看看她。”高祁之说。
“她怕是不愿意见我。”苏凤岐提及苏苑眼神还是一阵痛楚。
“她大了，比同龄人思想要成熟，应该会理解。”高祁之安慰。
苏凤岐没说什么，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封，沉甸甸的，郑重地放在高祁之的手掌上。
高祁之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不用了，这些，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拿着。”
“真的不用，如果我有困难，我不会客气的。”高祁之笑笑，推开那个信封。
苏凤岐看看高祁之，这个孩子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想那时候他个性多少有些张扬，对很多事情心怀不满，棱角很尖，不与世俗妥协，但后来。。。。
而现在，他再也不需要苏凤岐的资助了，他已经不是那时候那个小心翼翼接过苏凤岐给的生活费的男孩了。
投之木桃，报之琼瑶，他回报他的远远大于他当初给予的。
苏凤岐走后，高祁之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金灿灿的阳光，心里一些莫名的焦躁缓缓消失了，在看到苏凤岐那刻，高祁之隐隐担心他会将苏苑带走，而现在。。。现在窗外的阳光更是明亮，碎金子一般，洒进来，包裹住高祁之颀长的身子。
那晚，高祁之亲自做了红酒牛排，还带回了可爱的西点。
“好香。”苏苑嗅嗅那芝士蛋糕的浓醇味道。
“今天有好事情。”高祁之朝他眨眨眼睛。
“什么好事？”苏苑问。
高祁之笑而不答。
“什么好事？”苏苑又问。
“今天被几个美女搭讪了。”高祁之打趣道。
“哦，这样啊。”苏苑傻笑，“那是正常事情，你那么帅。”
“真的？”高祁之作势举手去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倒不太注意自己的长相。”
“你总是照镜子的吧。”苏苑笑笑。
“还过得去。”高祁之摇头，“没法子，自我要求高。”
苏苑在高祁之背后吐吐舌头。
吃饭的时候，苏苑一直称那份红酒牛排做的很好吃。
“一定要教我做。”苏苑嚷着。
“何必要学，你想吃的时候就告诉我，我做给你吃。”高祁之说。
苏苑的心柔柔软软的。
“沾着了。”高祁之举手在苏苑的唇边，抹去她嘴角的红色酒浸渍。
动作温柔，一点点擦干净，小心翼翼地，不碰坏似的。
“其实真正的好事是你父亲回来了。”
苏苑突地惊愕，说不出话来。
“你该见见他。”
“我不想见他。”苏苑低下头，觉得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
“小孩子气。”高祁之笑笑。
“不是！”苏苑突然起身，情绪有些激动，“我。。都已经想不起他的样子了，我已经忘记他了。”
“那怎么可以，他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你怎么能忘记？”高祁之说。
“他没有养我。”苏苑的脸涨红。
“什么话？”高祁之用餐巾擦擦嘴，“他一直想对你好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他对不起我母亲，他欺骗了我们！”苏苑嚷着。
高祁之静静地看着苏苑，看着她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般宣泄着自己的委屈。
“我以为你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苏苑撇过头去。
“算了，吃饭吧，坐下。”高祁之收敛笑容。
“他没有养过我。”苏苑依旧嘀咕。
“是吗？”高祁之有些嘲笑的口吻，“若不是他，你现在会住在这里？”
苏苑又是一阵惊愕，她万万没料到高祁之竟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该怪他。”高祁之自觉说得有些伤人，又缓和了语调。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勉为其难地收留我？”苏苑问。
“没有。”高祁之淡淡地说。
“因为他给你了什么好处，你才。。。”苏苑不禁自己可怕的联想。
“没有。”高祁之将刀叉重重搁置在桌上，两眼攫住苏苑的眼睛，“他能给我什么好处？实话告诉你，他早就落魄了，我不至于那样趁火打劫。”
高祁之说得很重，心里是莫名的隐怒，没由来地浮现。
“对不起。”苏苑不敢直视高祁之锐利的眼睛，小声地说。
重逢
晚上高祁之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书。
有轻轻叩门的声音，高祁之的眼睛从书面上一抬，没有作响，那门被轻轻打开，一个脑袋探进来。
“高叔叔。”苏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嗯。”高祁之沉声应着。
苏苑挠挠头，推门进来，走近那张红木书桌。
“高叔叔，你在看什么？”
“随便翻翻罢了。”高祁之放下书，静静看着苏苑，“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不困。”苏苑有些木木地说，抬头看看高祁之沉静的脸，心里又有做错事的慌张。
高祁之垂眸，又伸手去拿左边的那份报纸。
“我愿意去见他。”
一个清脆的声音，高祁之看着苏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什么？”
“我。。父亲，我听你的，去看看他。”苏苑有些断断续续地说。
高祁之突然笑了，起身走近苏苑，大手使劲摸摸她的头发：“怎么？相通了？不闹别扭了？”
苏苑叹了叹气，点点头。
“苏苑。”高祁之两眼清亮地看着她，“我知道作为一个孩子你不喜欢他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一个成|人，也许你应该更成熟地去看待这个事情。”
苏苑轻轻地应了一声，两眼看着自己那双红色的棉拖鞋。
“你坐下。”高祁之将苏苑推到书桌后的沙发上，柔声道，“你父亲的确有错，但他不是坏人，他一直很记挂你，不能照顾你也是他身不由己，但他是你的亲人，没有他就没有你，只从这点上来讲，你不该生气。”
“哦。”苏苑揪揪自己的辫子，她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甘，但确实明白高祁之说得有道理。
“你父亲。”高祁之笑笑，“我第一次看见他就很崇敬他，他是个好人，大方诚恳，从不端架子，脾气又好，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高叔叔很早就认识他吗？”
“谁？”高祁之笑着反问。
苏苑有些语塞，好不容易才开口：“我。。父亲。”
高祁之又摸摸苏苑的头：“我初次见他时也不过是你这般大，他那天穿着白色运动服，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见面前我还有些拘谨，谁知他是那样随和的人，当着我的面啃起一只三明治来，还笑着说自己饿坏了。”
苏苑听着，渐渐地，脑子里又浮现出父亲以前的样子，虽然他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每次来看自己总是带来大包小包的礼物，而自己那时候也常常坐在他膝头，听他说着外面有趣的事情。
“他很聪明，读过很多书，对人对物看法都不偏颇。”高祁之继续说，“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的朋友上至富贾政要，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是有些投缘的，他都笑脸相待。”
“这也太没有原则了。”苏苑蹙眉，轻轻抱怨。
“这孩子。”高祁之用修长的食指敲敲苏苑的头，故作严肃，“不许再对你父亲有看法。”
“哦。”苏苑木木地应着，随即又问，“那。。。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见我？”
“他随时都有空，只要你愿意。”高祁之眼里含笑。
苏苑垂眸，想起父亲，心里总免不了是一阵温软。
相逢安排在一座茶餐厅。
高祁之陪同苏苑前去，去之前苏苑本穿了一身很朴素的衣服，却被高祁之轻轻收拾了一番，换上一件粉红色的亮毛衣，下面是一条棉裙。
“不用这样的。”
“你父亲看到你这样会开心的，别弄得和假小子似的。”高祁之披上黑色风衣，手拿着车钥匙轻轻晃了晃。
比较静谧的茶餐厅，电梯门一开，高祁之便拎着苏苑出来，雅致明亮的角落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喝茶。
高祁之笑着快步走过去，苏苑立刻明白那位就是自己的父亲，只是自己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番，他竟然老了那么多，从远处看过去那微胖的身子已经充满暮色了。
苏凤岐看到两人来了，立刻摆摆手。
“来了很久了？”高岐之问。
“没有，也是刚来的。”苏凤岐边说边含笑看高祁之身后的苏苑。
高祁之落座，转身向站着的苏苑笑道：“傻站着做什么？”
苏苑一时有些紧张，慢慢地上前，高祁之为她拉开座位，她缓缓落座，这一切在苏凤岐的眼里全市一幕幕慢镜头，他一直笑着看苏苑，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慈祥和疼惜，他要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女儿，差点认不出她了，她高了，也瘦了，虽然没有她母亲那般美丽但却有一种清秀之姿。
苏苑低着头，没有看苏凤岐。
“小苑。”苏凤岐慢慢开口。
苏苑抬头，正对上父亲那浓浓爱意的眼睛，顿时心上一软，眼睛有些酸涩。
“爸爸。”
苏凤岐有些惊愕，随即心里一股激动，本能地抬手，却碰到了面前的瓷碗，瓷碗骨碌碌地滚下去，幸好落在红色地毯上，没有碎。
“诶，真不小心。”苏凤岐边笑边俯身去捡瓷碗。
苏苑突然感一阵心酸，她的父亲竟变得这样老，脸上，眼上全是皱纹，两鬓斑白，动作也迟缓许多，和记忆里那有些清俊优雅的样子大不同了。
苏凤岐又坐正，笑笑，看着苏苑。
“小苑，你长大了，长好看了。”
“哪里。”苏苑轻声道，“哪里有好看。”
越说越轻，连高祁之也笑起来。
“在爸爸眼里，你是最漂亮的。”苏凤岐打趣，转头对高祁之笑道，“小苑的眼睛和我的很像，很亮，以后看人肯定很准。”
高祁之点点头，起身为苏凤岐倒了一杯茶。
“和高叔叔一起开心吗？”苏凤岐问。
苏苑点点头。
“有想爸爸吗？”苏凤岐又似随意地问，但手有些轻微地颤抖。
苏苑沉默许久，抬头看着父亲，轻轻地说：“想。”
苏凤岐低头吸吸鼻子，咳嗽了几声，随即又抬头笑笑：“有些感冒，这里的天气有些凉。”
菜上来了，很多精致的小点心。
苏凤岐举筷子夹了一个奶黄包放在苏苑碗里。
“谢谢。”苏苑看着那只雪白的奶黄包本能地道谢。
“自己的父亲谢什么？”高祁之笑笑。
苏苑也抿嘴一笑，低头吃起奶黄包。
苏凤岐又将榴莲酥，凤爪，虾饺一个个夹在女儿碗里，很快，苏苑的小碗就如同一个小山，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太瘦了。”苏凤岐有些心疼地说，“女孩子胖点漂亮。”
苏苑立刻想起自己那丰腴的母亲，那么美丽，那么风情万种，穿上火红色的舞衣，像一只凤凰。
“这个也给你。”苏凤岐将面前的杏仁茶递给苏苑，“太甜了，我吃不惯。”
苏苑看了看那半碗杏仁茶。
苏凤岐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摸摸自己的脑袋，笑笑：“也对，再给你叫一碗。”
“不用了。”苏苑说，“就这碗好了。”
于是，接过父亲喝了一半的杏仁茶，苏苑轻轻呷一口，只觉得浓香满溢，齿间留香。
期间，苏凤岐一直在看着苏苑，苏苑则一直低头吃东西。
高祁之抽出一支烟，刚叼在嘴里，抬头看看无烟区的标志，有些惋惜的表情。
“我出去抽根烟。”
说罢高祁之起身。
“高叔叔。。。”苏苑顿时有些慌张。
“你好好陪陪你爸爸。”高祁之一手摸摸苏苑的头，快步走出去。
苏苑哑然，放下筷子，有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父亲。
“小苑，你是不是在怪我？”苏凤岐笑笑。
“还好。”苏苑轻声说。
“你母亲她。。。
“不要说她了。”苏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都不在了，没什么好说的。”
苏凤岐低头叹了口气，揉揉眉心。
“你母亲其实是个倔强的女人。”
“她对爱情太执着了，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苏苑两眼看着窗外，有些冷冷地说。
“我和你母亲其实并不适合。”
苏苑转过头来，一股怨气升腾。
“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现在又说这样撇清的话，你难道不觉得内疚吗？”
苏凤岐沉默了一会，苦笑：“年轻的时候总是这样，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后来才知道喜欢很容易，爱却不同。”
“是吗？那你爱你的妻子吗？”苏苑冲口而问。
“惭愧的是我现在也不能说对她是不是爱，但我离不开她，她已经是我生活中一部分了，我没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苏凤岐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那我妈妈呢？她算什么？”
苏凤岐静静地看着面前那杯冷却了的茶，缓缓地说：“她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个小姑娘，很纯净，很漂亮。”
苏凤岐像陷入回忆般，面色惆怅，吸了吸鼻头，又咳嗽起来。
苏苑撇过头去，自己真的不想再去怪他，他现在已经是个老人，近六十的年龄，还能苛求他什么呢？他犯的是一个普通，世俗男人的错，欠下的也是一个普通，世俗男人的风流债。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也不在了”苏苑轻声道，“你。。。身体还好吗？”
苏凤岐的眼里露出一丝惊喜：“还行，现在常去爬爬山，喝喝茶。”
他终于也过上了这样清闲的日子，撇开了半生的跌宕起伏，半生的爱恨纠缠，和他的妻子一起过着清粥小菜的日子。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苏凤岐笑了：“你先说。”
“你和高叔叔。。。”苏苑欲言又止。
苏凤岐看着她提到高岐之时温和的面容，顿时心情复杂。
“你现在倒和他比较亲近。”
“我挺喜欢他的。”苏苑说。
“他是个好人，很优秀，小苑你应该多和他学习学习。”苏凤岐饮了口茶，又徐徐说道，“不过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你过，只要你开口，一切我都会尽量办到。”
“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苏苑说。
不仅是因为想和高祁之在一起，还有和父亲的尴尬关系让苏苑一时不能接受和苏凤岐住在一起，何况还有他的妻子。
“哦，没事”苏凤岐笑笑，眼里却是掩不住的一股失意，在看到苏苑的那刻，他几乎是后悔得马上想带她回家。
迷情绮惑
苏凤岐又问了一些苏苑生活上的事情，苏苑告诉他自己想报考播音专业，做一个播音员，苏凤岐笑笑，夹了一只虾饺给她，连说这想法不错。
高祁之过了许久才回来，落座后拿起雪白的餐巾擦擦手指上烟的微渍。
苏苑见高祁之回来了，心顿时落下，对着她轻轻一笑。
“吃饱没有？”高祁之笑问。
“嗯，都很好吃。”苏苑看着自己小盘子里堆得高高的残骸，有点不好意思。
苏凤岐只是靠在椅子上，双手合在腹部，看着文静的女儿，心里一阵暖意。
“要不要再点一个冰激凌？”高祁之问。
“不用了，我很饱了。”苏苑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
高祁之看着她，又拿起雪白的餐巾在她嘴角缓缓擦拭，将那粉色的虾饺汁擦净。
苏凤岐静静地看着她们的举动，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局外人。
出餐厅的时候，苏凤岐先走去，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微微咳嗽了几声，随即转身对苏苑说：“冷不冷？”
苏苑的头发迎风飘起来有些凌乱，轻轻摇摇头。
下一秒，高祁之赶紧伸臂在她的肩膀上使劲揉揉，笑道：“都怪我，应该让你穿得暖些。”
苏凤岐垂眸，又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一起走吧。”高祁之提议。
“不了，我自己开车来的，等会还要去趟花鸟市场买些鱼饲。”苏凤岐眯起眼睛，承着有些凛冽的寒风，话毕又看看苏苑。
“再见。”苏苑抬头露出一个笑容。
苏凤岐又是心头一暖，点点头，发动车子走了。
回家的路上，苏苑倚在车窗边。
“没那么可怕吧？”高祁之笑言。
“嗯？”苏苑转过头来。
“你父亲。”高祁之指明。
“嗯。”苏苑笑笑，“他年纪也大了，怪可怜的。”
“你不想和他一起过？”
苏苑一愣，随即摇摇头。
“他有自己的妻子。。。我。。。高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麻烦？”
高祁之边开车边转头看她。
“又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想尊重你的看法，作为我自己当然是舍不得你的。”
一番话说得极为自然，简直是说到苏苑的心坎里去，她的脸如醉酒一样红晕漾开来。
“真的？”
“嗯？”
“你真的会舍不得我？”
高祁之垂眸，半晌后抬抬眼皮，点点头。
苏苑的心又如小繁花尽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萦绕心尖。
高祁之手握着方向盘，心里有丝弦在撩拨似的，突然眼角瞟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立刻刹车，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野猫直冲过来，使命地往对街跑。
苏苑因为刹车一惊，本能地倒向高祁之。
高祁之在刹车那刻便伸臂环住苏苑的身子。
“一只小猫。”高祁之声音低低的，在苏苑的耳畔。
苏苑才发现高祁之的唇就在自己的耳朵上，顿时心头一紧，脑子里一片空白，鼻尖全是高祁之身上的混合着木香的雪茄味，热汗爬上了她的背脊。
“好红。”
苏苑吓一跳，耳朵上酥酥麻麻的，一只灼热的指头正游移在自己的耳廓上。
是高祁之的手指，一点点贴在苏苑的耳廓上，又慢慢下移，握住那只耳垂。
“和血一样红。”高祁之低声笑，情不自禁似的。
手指又沿着苏苑的下刻，脸颊，轻轻划着，点着，苏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不知道这举动意味着什么，自己早已经僵硬，没有力气动弹一份。
当手指游移到苏苑的唇上，苏苑回神似的，全身战栗，猛地抬头，便对上了高祁之那张有些打破沉静后戏谑的脸。
那双眸子一反以往的清亮，竟点燃了一簇小火般有些灼亮。
苏苑惊呆了，一种复杂的心情翻腾而上，狭小的空间，逼仄的气息，她的全部毛细孔像是贪婪地汲取高祁之身上那种成熟蛊惑的味道，而高祁之英俊的脸又离她那么近。
暗香流动，流光潋滟，一时间苏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变化，有些让人羞于承认的变化，而高祁之的手指依然辗转在她的唇上，慢慢地掰开，苏苑缓缓启唇咬住高祁之的手指。
高祁之眼里的亮光一下子放大，未料到苏苑有这般的回应，慢慢抽出手指，上面有女孩清新的暖甜味。
暧昧总在一瞬间爆发。
苏苑不知哪来的勇气，凑近高祁之的脸，颤抖抖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他的唇不像看上去那样柔软，而是有些硬的，也不是书上说的糖果的甜味，是属于烟草的苦涩和微辣。
苏苑不会吻，只是本能地凑上去，贴近那个让她瞬间心生涟漪的唇，性感的，男人的唇。
这个吻只有几秒，却如雷电般刻在苏苑的心头，她迅速去吻，又迅速离去，抿着唇，对视着高祁之。
都到这一步了，什么也避不了了。
高祁之怔住，许久后才缓缓开口，目光依旧如炽：“你胆子挺大。”
“是！”
苏苑不知为何要用提声掩饰自己的紧张。
“为什么亲我？”高祁之的眼底有丝藏不住的绮惑。
“我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一时间。。。。”苏苑终于回神过来，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非常逾矩的事。
高祁之看着苏苑，看着这个还不到20岁的孩子，说她大胆却不是，但说她胆小却也不是，她会说出心中所想，做出心中所想。
苏苑低着头，蜷缩在窗边，像一只做错事情的小兽，不敢直视高祁之，心中的羞耻这才慢慢浮现，对自己大胆行为的羞耻。
高祁之转身又开车，两眼看着前方，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家后高祁之径直进了书房，关上门一直到晚上。
又是轻轻敲门声。
“高叔叔。”苏苑系这围裙，小心翼翼地问，“你饿不饿？我做了芒果大虾。”
高祁之有些疲倦地笑笑，起身跟苏苑走出书房，进了客厅。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今日是周末，张阿姨休息，饭是苏苑亲自做的。
“我有话和你说。”
“哦，什么？”苏苑正在为高祁之舀汤羹，手突然一颤，极力克制住后缓缓递给他。
“我记得。”高祁之像是回忆过去般，面色沉静，“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喜欢年长的女性。”
苏苑一愣。
“也许这是成长中的一个历程，年长的女性让我有依赖，信任的感觉，你现在也一样。”高祁之一番话说得委婉，实则是在隐隐开导苏苑。
苏苑不傻，她自然听得出。
“这是一种朦胧不确定的感觉，像雾里看花，其实是脆弱的。”高祁之沉声道。
苏苑颤抖着手夹了一条芦笋放进嘴里咬咬，觉得太咸了，难以下咽。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现在对你的感情也是脆弱的？”
不喜欢绕弯子，苏苑说出口。
高祁之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惜，慢慢点点头，故作轻松笑笑。
“苏苑，我比你大那么多。”
“我知道。”苏苑的声音越来越沮丧，心里满是凉意，悠悠地说，“我都知道。”
“你连大学都没读过，你的世界还是未开垦的，你的感情应该给更年轻更优秀的人去珍视。”高祁之说。
“那你为什么？”苏苑抬头，有点小倔强地问，“你为什么有时候对我那样亲密，让我误会？”
高祁之舀了口汤，垂眸没说什么。
“你总是让我误会，让我幻想。”苏苑苦笑，“你明明要责任，现在又来这样其正严词地教导我。”
高祁之放下汤匙，静静地看着苏苑，没有说话。
苏苑也无言，两人当中隔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对，那是我的责任。”高祁之笑笑，“我冒犯了你，无论是不是有意的，总之是给你错觉了。”
苏苑的心一下子如小刀子割。
“我也是个男人，难免有些不正经的时候。”高祁之继续说，“我为我那些行为道歉。”
苏苑的心一抽一抽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一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再长大一点，高祁之会在原地等她，他对她也是有爱的，只是她还未长大，却不知自己如此执着，而对方的成年世界是洒脱自如，轻易地可以投入感情也轻易地可以抽身离去。
最难受的一顿晚餐，苏苑起身回了房间。
高祁之又举起筷子悠悠地吃着，顿时觉得身心疲惫，苦笑出来。
自己是怎么了？竟有些迷乱了，差点伤害到她，准确地说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趁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前必须要说清楚。
一种自我鄙薄在高祁之内心升腾，靠着自己的魅力让一个小女孩糊里糊涂地陷入温柔陷阱中，自己居然会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抽出一只烟，高祁之缓缓来到窗台，烟被叼在他性感的唇边，那里还留有苏苑暖暖甜甜的味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有强烈的冲动占有她那个香甜的吻，甚至占有她那份青涩真诚的情感。
而人总归是不能那么自私。
高祁之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又猛吸了几口。
接下来几天苏苑几乎和高祁之没有交流，她照样去上课，照样按时放学，也没有娱乐活动。
苏苑的一个女同学发现了她的异常。
“苏苑，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我心情不是很好。”苏苑勉强笑笑。
“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苏苑心里凄哀，要是失恋也比现在好受，高祁之对于她曾是一个努力的目标，现在知道是可望不可及的，看过的书上写爱情是分等级的，当时不是很赞同，现在想象爱情的确应该发生在平等的双方。
至少自己和高祁之差得太远了，从一开始这关系就是长辈与后辈，现在又回到起点。
“你真的失恋了？”小冬问。
“没有。”苏苑摇摇头，又轻轻叹出一口气，“完全没有。”
男人的拒绝
一连几天，苏苑和高祁之都没有什么交流，放学回到家里就将自己关进房间打开数学薄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似的。
高祁之回到家看见一桌子已经上却不见苏苑的影子。
“她呢？”高祁之脱下外衣扔在沙发上，解开领口，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房间里吧。”张阿姨小声地说。
“哦。”
高祁之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翡翠蒸鸡轻轻咬一口，笑笑。
“味道不错。”
张阿姨也笑笑。
“给她端点饭菜进去吧。”高祁之说。
张阿姨拿了碗筷和一个托盘，盛上雪白的米饭，添置上不同的菜色。
高祁之摇头笑笑。
轻轻叩门后，张阿姨将饭菜拿进来。
“做功课呢？”
苏苑转头，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我自己来。”
苏苑赶紧起身接过那茶色的托盘，上面有雪白的米饭，翡翠蒸鸡，西蓝花炒虾仁，凉拌黑木耳。
“看，都是你喜欢吃的。”张阿姨笑笑，“高先生早上就吩咐要做这些。”
“哦。”苏苑笑笑，“张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我喜欢做菜烧饭。”张阿姨和蔼地笑笑，又拍拍苏苑的肩膀，“趁热吃。”
“好。”苏苑放下手中的数学薄子，拿起筷子夹起松白如雪的鸡块。
“高先生真是好人。”张阿姨像要和苏苑随便聊聊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啊？哦，是的。”苏苑点头。
“我家那口子不争气，整日在外面疯来疯去，一个家就靠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学期明明的学费还是高先生垫出的。”张阿姨看着在笑，实则一脸辛酸。
苏苑一愣，心里突然涌进一股暖流。
“前段时间明明生病，医药费也是高先生拿出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张阿姨收敛笑容，撩撩自己的头发，“高先生人很好，现在这样的雇主不多了，有钱不摆派头。”
苏苑也知道张阿姨家里困难的事情。
“而其他很关心你。”张阿姨笑笑，随即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了，又撩撩头发，低头将自己的衣角抹平。
也许连张阿姨也看出自己和高祁之有些疏离了，苏苑静静地想，否则张阿姨也不会这样不动声色地和自己说这些那些。
晚上，苏苑来客厅拿水喝，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回头一看，高祁之也进了厨房找烟灰缸。
苏苑一惊，手上的玻璃杯落在地上，一声响后，玻璃撒了一地，连同透明的液体，闪闪放光。
苏苑赶紧俯身。
高祁之快步走过来，俯身拉起苏苑。
“会刺到手的，我来处理。”
苏苑感到高祁之的手灼热的温度不禁一颤，高祁之也注意到苏苑隐约的变化，缓缓松开手，径直去门口拿清理器。
将一地的玻璃扫完，又将水渍擦干净。
“我回房了。”苏苑说。
“好。”高祁之点点头，找到自己的烟灰缸又转身回到客厅，捡起搁在桌脚的那根未燃的香烟。
苏苑一夜无眠，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陷进去了，自己还是喜欢高祁之。为什么喜欢？喜欢他什么？
他的一切都喜欢。
苏苑不无悲哀地想到。
隔天放学的时候小冬提议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KTV唱歌。
“苏苑，一起去吧。”小冬很是兴致勃勃地提议。
“不了。”苏苑笑笑。
“去吧去吧，今天是周末，又没什么事情。”小冬素来没心没肺，今朝有乐今朝醉。
“周末很多功课，下周还要模拟考，真的不去了。”苏苑摇头。
“难得的放松没什么大碍的，你急着回家干嘛？回家又没什么事情。”小冬撅起嘴巴。
苏苑低头，削着自己的铅笔。
“去吧去吧。”小冬一个劲地在边上拉拢苏苑。
最后几个平常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结伴去了那家ＫＴＶ。
苏苑静静地坐在边上吃着水果，小冬和一个男生对着液晶屏幕嘶吼。
“苏苑，你也唱，你也唱一个！”
小冬拉起苏苑的手。
“这些歌我都没听过。”苏苑挠挠头，指着一排排流行音乐。
“那你喜欢什么？”
苏苑低头想了想。
同伴万万没料到苏苑喜欢的竟是那么老的歌，而且唱得居然那么好，一曲唱罢，小冬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两个男生也满是惊异。
“苏。。苑，你唱的真好。”小冬鼓掌，“你的声音平时听不出，没想到唱起歌那么好。”
如弦在耳畔撩拨，萦绕，苏苑的声音透明似水，清亮，婉转，又不失饱满。
“还好吧。”苏苑笑笑，“小时候妈妈喜欢唱歌，我听得多了。”
“哦，怪不得。”小冬瞟了瞟屏幕上年代久远的蔡琴之声。
大家唱得累了，纷纷坐下吃水果，喝饮料，聊聊天，当然聊天的内容又免不了和爱情是有关的。
“你那女朋友呢？不是挺正的吗？”小冬打趣身边的一个男生。
“腻了。”男生厌倦地说。
“所以你又瞄上孟婷婷了？”小冬大笑。
男生翻个白眼给小冬。
苏苑像是隔离了他们喧嚣的世界，一个人在边上喝果汁，偶尔传来他们一两声起哄般的声音，想必又是提及哪一段艳事轶闻。
苏苑苦笑，她和他们相差太多了，虽然年轻本身就有玩耍的资本，但她从不轻易看待男女关系，爱情从她小学里读《简爱》，读《巴黎圣母院》，读《傲慢与偏见》的时候就有模糊的影子。
一段持久，明亮，你心对我心的爱情才是苏苑真正向往的，真正渴望的，那样的爱情会让她心潮澎湃，虔诚圣神。
“喜欢他就不能放弃！”小冬大声地和一边的女孩说，“去追去追，最看不惯你们扭扭捏捏的样子。”
苏苑回过神来，看见小冬手舞足蹈的样子。
“苏苑。”小冬转头，一张红脸有些激动地对着苏苑，“你看她胆子多小，暗恋了一年多还不去表白。”
苏苑看看那个穿得粉嫩，可爱精致的女孩，正低头有些羞怯地吮着吸管。
“看她胆子多小！”小冬嘲笑道。
“她还没准备好吧。”苏苑温和地笑笑。
“要准备什么！”小冬不耐烦地嚷道，“说出来就可以了！东想西想最傻了！”
“要准备很多。”苏苑低头喃喃，“比如要有失败后失去的准备。”
“苏苑？”小冬蹙眉，“你怎么老气横秋的，我们都在为她打气，你怎么泼冷水啊？”
苏苑收起自己失意，温和地朝那个女孩笑笑。
“去说吧，你那么漂亮可爱，对方肯定喜欢你的。”
那女孩抬头看了一眼苏苑，两脸颊红晕漾开来，终于鼓起勇气般轻轻点了点头。
苏苑轻轻叹一口气，不是每段感情都和自己一样要仰望着对方的，或许这个可爱漂亮的粉嫩女孩和她喜欢的人就差了一步，自己应该鼓励，而不是拿自己的微薄的经验去劝阻。
唱完歌后，除了KTV，众人说要打的回去。
“公车就在那边，我走过去很快的。”苏苑笑着拒绝。
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有了雨，街上的人有的拿起公文包仓皇地挡在头上拔腿就跑，有的从容地撑起漂亮精致的花伞雨中漫步。
下车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苏苑淋湿了一身，在转角处又踩进一个泥坑，滑到在地。
膝盖很痛，脚底是冰凉，好不容易才踉踉跄跄地回到家。
打开门，便是一身骆驼色薄毛衣的高祁之，他刚刮完胡子，整张古铜色的脸特别干净。
一看苏苑狼狈的样子，高祁之为她拿一双棉拖鞋。
“我脚全湿了，洗洗再穿好了。”苏苑低头说。
高祁之看见苏苑的膝头是破的。
“你怎麽了？摔倒了？”
“不小心滑到的。”
“过来。”
简单的两字，高祁之命令式地叫苏苑坐在沙发上。
苏苑只好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坐下。
不一会，高祁之便端来一盆热水。
“我自己来好了。”苏苑自己脱下了湿漉漉的袜子，将两只脚浸在温热的水里，顿时一股舒适感觉蔓延开来。
高祁之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含笑，像看一个顽童，随即低头将大手伸进水里慢慢地帮苏苑洗脚。
一股暖流，苏苑像被电击一般，自己冰凉的双脚碰到高祁之滚热的手心几乎是染上红晕般，每个脚趾头都血红一样要膨胀开来。
“还冷吗？”
“不冷，不冷了。”苏苑轻轻地说。
“这么晚回来，上哪去了？”
“同学一起去唱歌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
苏苑点点头。
“以后要记得和同学结伴回来。”高祁之柔声嘱咐。
“好。”
浸泡了许久后，高祁之拿起雪白的毛巾，捧起苏苑的脚为她擦干净，一个一个脚趾头，脚背，脚底，苏苑的小脚就搁在高祁之的手心，慢慢地发烫。
“好了。”
苏苑缩回脚。
“真是顽皮。”高祁之低笑，随即起身。
“高叔叔！”
高祁之还未反应过来，苏苑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高叔叔，我。。。”苏苑不能平静，她还是不能克制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我真的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那么轻，那么低，明知自己无望还是说出来。
高祁之只是用手拍拍苏苑的背。
“我知道。”
“我。。。知道我。。的确配不上你，但我可以。。。”苏苑断断续续地说。
“没有，你怎么会配不上我？”高祁之苦笑，“只是我们不合适罢了。”
苏苑一楞。
“你坐好。”高祁之松开自己背后那双颤抖的手。
苏苑坐下，头发凌乱，身上还有雨水，光着白皙的脚，一脸平静地看着高祁之。
“你喜欢我，我很荣幸，但不能接受。”高祁之温和地说，“我们不适合当爱人。”
苏苑的心又是慢慢下沉。
“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也可以给你我的喜欢，但其他的我无能为力。”高祁之苦苦一笑，“比如未来，承诺，婚姻，这些不适合我们。”
这番话是完全将苏苑当作成|人般在讲，高祁之爱护她，尊重她，也不想欺骗她。
“你很可爱，我对你心动过，但那是男人的一刻感觉，很脆弱。”高祁之摸摸苏苑的头发，“其实我可以放纵自己和你玩玩，风流一番也不错，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但我最终不想伤害你。”
苏苑头发尖的雨水悄然落下，渗入了自己苍白的唇，心里也如同冰水浸透。
“你值得更好的。”高祁之用手擦擦苏苑额头的雨水残渍。
苏苑低头，很久后才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苍白勉强的笑。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我给你去放热水，你好好洗个澡然后去睡觉。”高祁之起身去了浴室。
苏苑呆呆地靠在沙发上，瞬间一股强烈的酸涩冲涌上心头，拼命抬头，克制住自己的泪水。
苏苑知道高祁之这次是真正拒绝自己了，用一只最婉转，也最真诚的方式拒绝自己，自己那么傻，以高祁之的年龄，阅历怎么会喜欢自己？接受自己？
这段感情不过是苏苑青春期的自我营造罢了，自我营造爱情的感觉，自我营造天长地久的感觉。
索性，她没有伤害别人，而高祁之也没有和苏凤岐一样，为了一晌贪欢而占有苏苑的感情。
幸好，他们都是善良的。
旧事纷扰
十一层的写字楼，高祁之正翻阅着文件。
“高先生。”秘书的电话接进来。
“嗯，什么事？”
“沈小姐来了，要求见您，现在可以吗？”
沈雅娴又来了，高祁之微微蹙眉，不知又有什么事情。
“让她进来吧。”高祁之点了点头。
不一会，一阵香风飘进房间，一双大红色的皮鞋踩着红木地板进来。
“祁之。”沈雅娴摇上墨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高祁之微笑。
今日的沈雅娴穿了紫色的套装，将她那丰腴的身体包裹得紧实，头发照例盘成一个蛇髻，拎着精致的小包，妆容浓烈。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沈雅娴和上次来见高祁之的时候完全不同，画眉如鬓，笑容艳丽。
“还行，老样子。”高祁之说。
沈雅娴走近高祁之，慢慢坐下，两人中间隔桌子，眼睛对上眼睛。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高祁之直问。
沈雅娴将微垂下来的发丝挂上，很是从容地笑：“祁之，我想你了。”
高祁之不语。
“你呢？想我吗？”沈雅娴探身过去，一双蔻丹色指甲的手缓缓摩挲在高祁之的手背上。
高祁之避开。
“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沈雅娴垂眸，笑容依旧挂在嘴角，慢慢摇摇头。
“你猜？”
“我猜不到。”高祁之语气淡漠。
“老头子住院了，心力衰竭，日子不长了。”沈雅娴边说边观察高祁之的面色。
高祁之面无表情，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好像很开心？”
“我伺候了他那么多年，也该等到了。”沈雅娴笑笑，“祁之，现在是好机会，你难道要错过？”
“什么好机会？”高祁之凝视着沈雅娴的眼睛。
沈雅娴衰老的脸上浮现出顽皮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
“你装糊涂？”
“我是真的不懂。”高祁之微笑，“你说的好机会是什么。”
“当然茗茗的事情，她要回国了。”沈雅娴很舒坦地说，“也许几天后你就可以看见她了，分别三年，听说她更加俏丽了。”
高祁之脑子里浮现出甄茗茗的样子，像是很久以前的印象。
“你这没良心的。”沈雅娴笑，“人家惦记着你，你该不会早忘了吧。”
“我和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高祁之说。
“你倒是撇得清，过去你和她的事情别人不知，我是一清二楚的。”沈雅娴眸子一斜，几乎是逼视着高祁之，“当然她对你也是爱慕至今的。”
“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在这个时候又重提。”高祁之语调冰冷。
“老头子以前很倔强，现在病了，什么脾气也没了，你和茗茗的事情他已经允许了。”沈雅娴终于将来意说出来。
高祁之抬眸，笑笑：“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沈雅娴的面色有些急切，“祁之，你万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得到茗茗就等于得到老头子的一切。”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高祁之反问。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高祁之讽刺地笑笑。
“你不信？”沈雅娴眼神急切。
高祁之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浓妆下日益衰老的脸，那种焦躁与失意，看透一般。
“他没有留给你一分钱？”
沈雅娴笑容停滞，面色僵硬，随即转过头去调整了下情绪。
“祁之，我和他的婚姻早就是名存实亡，外人也不承认我，他对我早就厌恶至极，怎么会留给我什么家底子。”
高祁之看着沈雅娴悲哀的脸。
“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宝贝女儿，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沈雅娴吸吸鼻子，拿出小包里的纸巾抹抹眼角。
“我不会和茗茗在一起的，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祁之！”沈雅娴声音尖锐，“你怎么这般糊涂，唾手可得的一切。。。
“我不需要。”高祁之起身，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雅娴，“我现在有我自己的足够了。”
沈雅娴忙着也起身，镇定了自己的心绪，一字一句地说：“祁之，别这么快拒绝我，你应该想想这样的机会不多，你的人生。。。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是你的傀儡。”高祁之眼神冰冷，打断了沈雅娴的话。
“茗茗有什么不好的？你曾经亲口说过要娶她的！”
“那是以前，人会变的，男人更善变。”高祁之笑笑，“你还是请回吧。”
“高祁之。”沈雅娴眯起眼睛，“你果真没有良心，想你当年是怎么一个穷小子，要不是我，你会有今天这番成就？还有。。。你和我的关系，你心知肚明！”
高祁之面无表情，眼睛里闪过锋芒似的东西。
“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一清二楚。”沈雅娴笑容阴鸷，“要不要我再提醒你？”
“出去！”高祁之指了指门。
“你为了向上爬。。
“出去！”高祁之又是一声令下，面色已经变了，冰冷如霜冻的脸。
“好，无谓，你不想听就算了。”沈雅娴悠悠地耸耸肩膀，“反正那些事情已经刻在你心里，你摆脱不了的。”
话毕，沈雅娴拎起自己的小包，转身便出去。
高祁之坐下，眼睛停滞在那份文件上，看了许久缓缓撇在一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这天回到家已经是八点。
高祁之一身疲惫地进门，将车钥匙扔在小几上。
“高叔叔，你回来了？”
是苏苑清脆的声音。
“嗯，回来了。”高祁之笑笑。
“我去将饭热一热。”苏苑说着便跑到厨房，动手将冰箱里的菜拿出来。
已经是一个多月了，自从那晚和苏苑说清楚后，她没有将自己蜷缩起来，反倒是尽量自然地和自己相处，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对自己尊重有加，不亲不疏。
高祁之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里想着。
苏苑将饭菜热好，摆上桌子。
高祁之已经脱下外衣，将袖子卷起，很是温和地说：“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苏苑笑笑，“我去做功课了。”
“好。”
高祁之一个人慢慢吃着饭，盘子里的饭菜几乎没动过，高祁之知道苏苑几乎没怎么吃，她总是很善良，很体贴，将好吃的多留给别人。
吃完饭，高祁之的手机响个不停，一看，是沈雅娴的电话，这个女人还是没放弃，高祁之直接按掉了电话。
过去的事情又再度回来，高祁之松了松领结，只觉得有些烦躁不安，脑子里浮现出甄茗茗的面孔，那个女孩，和自己曾经有情感纠葛的女孩现在又要回来了，这让高祁之不由地想起他们曾经的事情。
其实没过了几年，但现在想想却和尘封已久似的。
走过苏苑的房间，高祁之轻轻推开了门。
苏苑正在橘色的小灯下做功课，见高祁之心里，一时间惊了一下。
“功课很多？”高祁之笑。
“嗯。”
“想吃点水果吗？”
“不用了，我不饿。”苏苑也笑笑。
顿时，没有什么话可继续的。
“别熬夜，会有黑眼圈的。”高祁之细心叮嘱，随后轻轻关上门。
苏苑垂眸，片刻后又拿起笔在簿子上画着。
高祁之回了书房，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沈雅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看了一眼，不去理会。
铃声不断，这个电话很固执，一直在响。
高祁之终于接起。
“喂。”
“是祁之？”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噶的老人声音。
“甄先生？”高祁之不确定。
“是我。”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力气。
“有什么事情？”高祁之问。
“雅娴去找过你了？”老人试探地问。
“嗯。”
“那你一定知道我的病情。”老人声音艰涩，“能来看看我吗？我也很久没有见你了。”
“好。”高祁之应声。
老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慢慢挂下了电话。
高祁之转身看着窗外的夜色，夜很浓，墨汁晕开似的，深不见底，一时间纷纷扰扰的旧事又重新涌现。
高祁之叹了叹气，唯有点燃一根烟缓缓吸起来，希望能减些愁苦。
隔天，高祁之便来到甄海言老人住的医院，他住心内科，高级病房，有特护照理，一进去便看见了沈雅娴正坐在床边。
“祁之来了。”沈雅娴的眼睛里一阵惊喜。
病床上的老人戴着氧气罩，胸壁，腹壁都有透明的管子出入。
“您怎么样了？”高祁之赶紧走近，放下手上的东西，交给沈雅娴。
老人自己颤抖地摘下氧气罩，对高祁之笑笑，又摇摇头。
“人老了，终归是这样。”
高祁之坐下，安慰了老人一番。
老人的性格直，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祁之，茗茗要回来了，你知道么？”
“我和她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是吗？”老人将信将疑，“她前段时间打电话还提到你。。。
高祁之只是笑笑。
“祁之，我以前很固执不化，思想不知变通。”老人声音粗噶，嘴角全是淡黄|色的食物渣，依旧费力地说着。
“慢点说。”高祁之垂眸。
“你和茗茗那时候是两情相悦，我偏偏。。。。”老人面色歉疚，“我那时候看重门第，家世这些虚无的东西。。。硬生生拆散了你们。。。
“都过去了。”高祁之笑笑，“作为一个父亲，您当时那么做是对的，我当时也的确没什么照顾她。”
“现在不同了，你事业做大了，成就很好，我也放心了。”老人又展开费力的笑，“茗茗也要回来了，那丫头死心眼，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还是只有你。”
“我和她。。
高祁之正要拒绝，沈雅娴笑声打断。
“是啊，虽说好事来了迟些，但终归是不晚。”
高祁之不语。
老人一把握住高祁之的手，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
高祁之感到那只瘦骨如柴的手像竹签一样嶙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将全部反而希冀，生的留恋寄托在高祁之这只手上。
女儿的心思
沈雅娴送高祁之出去。
“祁之，我没骗你吧，老头子已经允许了，茗茗也要回来了，你们的事可以成了。”
“我和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提了。”高祁之淡漠地说，“刚才我是顾着他的病才没说，你别当我默认。”
沈雅娴笑起来：“你怎么变得这么倔强，不识时务了？”
高祁之快步向前走。
“祁之！”沈雅娴追上去，高跟鞋在小阶梯上一碰，整个人便倒下去，“啊。。
高祁之转身，看着沈雅娴狼狈的样子。
“好痛，站不起来了。”沈雅娴蹙眉。
高祁之过去俯身拉起她，谁知一瞬间沈雅娴的双手便缠上了高祁之的肩膀，红唇在他耳畔迅速掠过。
高祁之立刻松开手。
沈雅娴笑起来：“怎么？都不愿意让我亲近一下？”
“这里是医院，你丈夫就在那边的病房，你真是没有羞耻心。”高祁之冷笑。
“羞耻心？”沈雅娴慢慢起身，抹抹衣角，“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羞耻心？那些都是黄花大闺女说的，我出身低微，配说羞耻心吗？”
高祁之撇过头去。
“祁之。。”沈雅娴又是柔声媚语，双手缓缓缠住高祁之的腰。
“放开！”高祁之语调冰冷，甩开沈雅娴的手。
沈雅娴的手在半空中僵硬地停滞了一下，随即又笑：“我知道，自己是老了，你是看不上眼了，你现在有钱有名望，也不需要委身歉疚我，但以往的情分总得记得一些吧。”
高祁之面色坚毅，只是冷哼了一下。
“如果不是我，你可以认识那些名流政要吗？没错，我的确是朵交际花，但没有我这朵交际花，你的路子绝没有现在这样好走！”
“你想怎么样？”高祁之反问。
“祁之。。”沈雅娴有些痴迷地看着高祁之现下英俊的脸，健壮的体魄，“我夜夜都。。
“闭嘴！”
高祁之眼神突得狠厉，伸手攥住沈雅娴的下巴：“你要骚也别在你丈夫病危的时候！”
沈雅娴冷冷一笑。
高祁之松开手，快步走进电梯。
沈雅娴默默地将垂挂下的头发撩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高祁之回到家又接到电话，是苏苑的那个数学欧巴桑，要求他来一趟。
“好。”高祁之挂下电话，又穿上外衣急急下楼。
到了学校，便见数学欧巴桑正在愤怒地指责苏苑。
“怎么了？”高祁之快步走过去，一个身子挡在苏苑面前。
“你问问她！上课公然和我唱反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公然扰乱班风。”
“什么事？”高祁之问苏苑。
“没什么。”苏苑小声地说。
高祁之只好去问数学欧巴桑，天知道他也不想面对这个老太婆的嘴脸。
原来今天的班会上数学欧巴桑公然批评班上一对高调的学生恋人，从含沙射影到奋力谴责，那个小女孩哭出声来。
“老师，为什么要说这些？”
数学欧巴桑正说到劲道处，看见苏苑莫名其妙地起身，一脸淡然地打断自己的训话。
苏苑像是很执着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公开表明支持那对人。
数学欧巴桑越想越气，对着高祁之大嚷：“她平时都看些什么不健康的书籍，思想非常不正派，居然连什么。。爱情是权利，是享受。。。。诶，我都羞于说出口，不知哪里看来的。”
“你说那些了？”高祁之转过头，低声问苏苑。
苏苑不语。
“她平时就沉闷不作响，肚子里不知藏着什么。。。数学欧巴桑噼里啪啦地开始数落苏苑。
苏苑缓缓撇看头，看墙上那只啄木鸟钟，这让数学欧巴桑的怒气又燃起，熊熊地一摊。
“你看她！现在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的，连尊重老师都不懂！”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教育她的。”高祁之打断了数学欧巴桑的话。
数学欧巴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看着高祁之：“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她的父母呢？”
“我是她的家人。”高祁之简单地说。
“你看起来也不到三十岁，你和她是什麽关系？苏苑的父亲呢？母亲呢？”数学欧巴桑镜片下的眼睛透出犀利的锋芒。
“我就是她的家人，我认为我足以照顾她，教育她，保护她，您不要对我们具体关系深究了。”
高祁之笑笑。
数学欧巴桑不说什么，又是狠狠地瞪向苏苑。
“苏苑的确不董事。”高祁之笑笑，“不过现下的教育与时俱进，以后年轻人的初恋时间的确是朝着越来越早的趋势发展，有时候硬的阻力反而适得其反。”
数学欧巴桑的眼镜都要掉下来了，嘴巴撑开，成一个鸽子蛋型。
“而且，马老师，爱情是享受难道不对吗？对您而言，难道不是吗？”高祁之笑起来，笑得轻快，颇有捉弄这个古板严厉的老师一番。
数学欧巴桑的脸完全挂下来。
出了校门口，苏苑坐上车。
“你们那个数学老师，我个人非常不欣赏。”高祁之笑笑。
苏苑不语。
“被骂难受了？”高祁之贴近苏苑看看她的小脸，又揉揉她的头发，“有什么关系，我当学生的时候也是被骂大的。”
“高叔叔。”苏苑轻声说。
“什么？”
“爱情真的是权利吗？”苏苑抬头对上高祁之的眼睛。
“是权利，个人的权利，但对方没有义务接受。”高祁之眼睛闪过一丝不忍，但依旧说出来。
“哦。”苏苑点点头。
到家的时候苏苑饿坏了，高祁之亲则下厨，做了白白松松的点心给苏苑吃。
苏苑看着高祁之宽厚的背，修长的腿，很是随意地下着饺子，煮着面条，忽然两眼一热，吸吸鼻子，又缓缓笑起来。
要是一直能这样，也无谓了，自己的情感，欲望都可以收起来，能看着他就是一种幸福，苏苑赶紧抹去眼角的湿意。
“趁热吃。”高祁之将水饺盛在碗里。
苏苑大咬一口，直说好吃。
临睡前，苏苑又为高祁之热了热牛奶，亲自送到他书房。
他们之间，现在就是这样，像朋友，像亲人，倒有些互相依赖的意味出来。
周末的时候苏凤祁又提出要见见女儿，高祁之就和他约在一家川菜馆子。
傍晚高祁之带着苏苑到那里的时候天已经下起倾盆之雨。
苏凤岐等了老一会还不见两人前来便到餐馆门口负手走来走去。
终于一辆车子停在稍远处，从上面下来高祁之和苏苑，苏凤岐正要招手，只见高祁之脱下外衣，撑起作遮蔽，一手紧紧搂住苏苑朝这里跑过来，苏苑也紧紧依偎着他，两人之间没有缝隙，这在苏凤岐这个作父亲的眼里多少有些微妙的意思。
大雨倾盆，两人过来的时候苏凤岐笑着招手。
“等久了？天气不好，车子又堵。”高祁之笑笑，放下自己的黑色大衣，又用大掌擦擦苏苑的头发。
苏苑有些狼狈地打了个喷嚏。
“快进去。”苏凤岐立刻带两人进去。
有点古色古香的雅座。
苏苑吃不惯川菜，但不想扫二人的兴，硬着头皮吃着。
高祁之笑笑，轻轻将苏苑碗里的小辣椒挑出。
苏苑朝高祁之笑笑，这一切都看在苏凤岐眼里。
辣水牛蛙很是火红，苏苑咬了一口舌尖发麻，苏凤岐正看着她笑，只见她将碗里的辣水牛蛙夹到高祁之碗里，高祁之也不避嫌，很自然地吃下剩余的部分。
苏凤岐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有些琢磨似的。
趁高祁之去洗手间的时候，苏凤岐笑着问苏苑：“高叔叔对你好吗？”
“很好。”苏苑答道。
“你呢？看你也很依赖他。”
苏苑的脸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吃了太多辣的原因，变得红红的。
“还好。”
苏凤岐又笑笑，凑过身小声地问：“这么大了，有男朋友吗？”
“没有。”苏苑说。
“别骗爸爸，爸爸又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这方面很是开通。”苏凤岐朝苏苑眨眨眼睛。
“真的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像哪个明星？”苏凤岐问。
“没有，没有。”苏苑答着，眼角不住地瞟了一眼门口，看高祁之有没有回来。
“和你高叔叔一样的，你喜欢吗？”
苏苑顿时一惊，回过头看见父亲正悠悠地喝着啤酒。
“说呀。”苏凤岐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苏苑看。
“会。”苏苑低着头，木木地应了声。
苏凤岐心里一沉，顿时说不出话来。
高祁之回来的时候，见苏苑的脸已经涨得血红。
“不能吃了。”高祁之笑笑拍拍苏苑的肩膀，“今天算是为难你了。”
苏苑笑笑：“偶尔吃辣是可以美容的。”
这话有点俏皮，苏苑岐看着女儿对高祁之温婉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顿饭结束，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三人出了餐馆，苏凤岐拍拍女儿的肩膀。
“多多打电话给我，我想听。”
苏苑点点头。
“我会监督她的。”高祁之笑笑。
苏凤岐不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高祁之，这一眼看高祁之觉得他倒真的是越长越英俊，浑身上下透出成熟稳重的男人味。
真的有点致命。
女子茗茗
高祁之再次去医院探望甄老的时候遇到了故人。
轻轻叩门，推开，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和甄老说些什么。
甄老的眼睛动了动，对着进来的高祁之流露出一丝喜悦。
“嗯？”
那女孩转头便看见高祁之。
高祁之也看见她，三年未见的她，似梦似幻地跳进他的眼里，她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容貌倒是更美丽了。
看见高祁之，女孩垂眸，微微咬了咬唇，又抬起头，那双秋水剪瞳凝视着他。
“你回来了？”高祁之放下手中的鲜花，有礼貌地问。
甄茗茗点点头，随即起身将位置让给高祁之。
“法国的生活怎么样？”高祁之问。
“不错，风景如画。”甄茗茗微笑，她笑起来依旧是那样美丽。
高祁之静静地看着她，三年的时光没有怎么磨砺她，她还是长发披肩，略施粉黛，一身白色上衣，细碎花裙，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这次回来不走了？”高祁之问。
甄茗茗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像是小小惊喜般，很久后才点头。
“不走了，我要陪爸爸。”
甄老费力拿下氧气罩，撩撩高祁之的手臂：“茗茗还没有吃过饭，你陪她去吃点。”
高祁之垂眸，慢慢微笑。
“好。”
甄茗茗还留在原地。
“走吧。”高祁之看看她。
两人来到那家熟悉的咖啡馆，还是靠窗而坐。
甄茗茗点的还是薰衣草奶茶，纤纤玉指握着小骨瓷杯子，轻轻抿一口，看着高祁之。
三年未见，高祁之竟然如此英挺不凡，他的面容越发坚毅，浑身透出一些岁月沉淀的味道，甄茗茗看着他，金色阳光镀在他身上，让眼前这个男人更是添了几分魅力。
高祁之当然注意到甄茗茗在看自己。
“我变了很多吗？”高祁之笑笑。
甄茗茗点点头。
“祁之，你成熟很多。”
“是老了。”高祁之自嘲。
“我呢？我变化大吗？”甄茗茗问。
“你，还是小姑娘时的模样。”
“是吗？”甄茗茗面色微红，笑容漾开，“其实我在法国也还舒心，不愁吃不愁穿，又无需和一般的留学生去打工赚钱，自然是要轻松闲意些。”
所以，她还是这样年轻，这样美丽，没有被时光碾上疲惫的神色。
高祁之笑笑。
“你呢？听说你的事业现在很好。”
“还行吧。”高祁之淡淡地说。
“你。。。
甄茗茗轻轻咬了口茶花饼，慢慢抹抹嘴角的细碎，很是优雅娴熟。
“什么？”
“你想过我吗？”甄茗茗笑笑。
“想过。”高祁之坦白。
甄茗茗面色喜悦，轻轻撩撩垂挂在肩的长发，心里起了涟漪。
“那你。。还在等我吗？”
高祁之不语。
“你有了女朋友？”甄茗茗试探地问。
“没有。”高祁之摇头。
咖啡管里洋溢这香醇的咖啡豆香味，阳光金色的一层镀在每一个角落，烘得人暖洋洋，萨克斯音乐飘逸，角落里有一只小白猫伏在那里打盹。
似乎回到昨日一般。
“祁之，你给我的东西我一直保留着。”
“什么？”高祁之问。
甄茗茗从精致小包里掏出皮夹，里面有一张保管得很好的粉色信签一般的东西。
缓缓展开，那般小心翼翼，上面流畅优美的字体。
“岁月静好，百年琴瑟。”
这是他对她许多的诺言，尘封已久似的，现在又展开在她和他的面前。
“你曾说过这个东西有效期是九十九年。”
九十九年，那样温暖而永恒的承诺，年轻时候的承诺，美丽得和玻璃罩下的百合花一样。
高祁之静静看着那张承诺。
“于是，我回来了，祁之。。。”甄茗茗顿了顿，又说，“我不想骗自己，我对你依旧有感情。”
“茗茗。”高祁之清亮的眼睛有些灼痛，声音低沉，“很多事情已经变了，我也变了，你喜欢的是以前那个高祁之。”
甄茗茗笑笑，看着那粉色的信签，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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