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融一手按著顒衍的额角,拭去上头的冷汗,一边答:「我也不知道,下一次大斋日明明还没有到。而且按照神农的术式,喂血平均一年一次就足够了,当年小衍下山念书时,甚至长达四、五年都不曾喂过血,小衍也没出什麽大事。」
尚融的眉头紧皱成一团,他又调整了一下手势,秉烛听见他胸口的顒衍浅浅呻吟了一声,显然相当不适。
「……我想说不定是我的缘故。最近我心神不太平静,恐怕遇上了心劫,加上仗著自己道行已深,荒废了修行,留在我体内的心脏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心脏终究是我的,主控权在我。我的心境要是不稳定,连带也会影响到小衍的状况。」
尚融难掩懊悔地说著。「详细情况还是要之後问神农才知道,我待会就带小衍去Lodus一趟。久染,神农应该还留在归如吧?」
久染严肃地点了点头。顒衍似乎对「Lodus」这个辞有所反应,他睁开眼来,反手揪住了尚融的牛仔裤的衣布。
「我……不要去Lodus……」他艰难地说著。
「我还没跟你算帐,小衍。」
尚融立刻截断他的话头,声音低沉得让围观的人都不寒而栗。如果对象不是顒衍,秉烛想尚融应该已经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了。
「当初你下山之前,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心脏一有什麽问题,马上就得通知我。」
顒衍没有回话,只是咬住了牙。尚融看著他比平常还倔强的神情,忽然抬起头,环顾室内一圈。
「你们全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小衍单独说。」
久染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忌离也默默地退出门外。但秉烛和门边的竟陵却一点动作也没有,秉烛见尚融瞪著他,便摇了摇头。
「我要陪著老师。」他说。
「我想不出有什麽我们非得出去不可的理由。」竟陵也开了口,他从门板上直起了身,毫无畏惧地直视著尚融,见顒衍对他投来一眼,竟陵别过头又补充。
「……衍的身体状况,跟所有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你要跟衍说的话,我们没理由不能听。」
秉烛知道他的意思,对在归如土地庙戴罪服役的妖神来说,土地神的寿命长短就等於他们服役的期限。一但身为管理人的土地神死亡,这些实质上被处以极刑的罪犯,就得重新被送回大寺,等待下一次服役的机会。
一但顒衍有什麽三长两短,竟陵也好忌离也好,甚至连他也是,接下来都将不知何去何从。现在宿舍里这些人,未来可能再也无法见面也说不定。
尚融脸色一沉,他和竟陵对视半晌,张口似乎就要发作。这时尚融怀里的顒衍却开口了,声音细如蚊蚋。
「你们……全都出去吧!」
顒衍挣扎著直起身,但很快又委顿回去,抓著床单喘息。「先出去……我没事的。竟陵,麻……烦你,你带秉烛出去,抱歉,我……我很快就……」
大概是很少见顒衍如此低声下气,竟陵怔了一下。他张开口,好像想说些什麽,但看著顒衍虚弱的眉眼,还有因为疼痛而颤动的胸膛,终究什麽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尾随著久染等人出了房门。
「秉烛,你也……出去。」顒衍挣开了秉烛握著他的手。
秉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直起身来,跟著竟陵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
「老师……真的没问题吗?」他凝视著顒衍的黑色瞳仁问。
顒衍难得挤出一丝乾涩的笑。「没事,就说是老毛病了。你要真这麽閒,就去做晚餐,我饿死了,我可不想忙了一天之後还吃小七的国民便当。」
秉烛又多看了他两眼,这才迟疑地步出尚融的房间,反手掩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尚融和顒衍两人,顿时一片安静,只有顒衍心脏鼓动的闷响。
「为什麽……不肯让我知道?」尚融持续喂著血,压低著嗓音问道。
顒衍没有回答他,他仰躺在尚融的胸口上,深吸了几口气。尚融见他双目茫然,竟似在看著天花板,或是天花板外无垠的天空。
「尚融……」半晌顒衍唤他,「尚融……顒寿他,我爸他……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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