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绑你啦?”喜鹊笑道,“我来叫你起来吃早饭,看见你一巴掌就把油灯打翻了。”秀米还在那呼哧呼哧地喘气。她看见床头的香案上,一支安息香已经快要燃完了。“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秀米惊魂未定地道,“吓死我了……”喜鹊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赶紧起来吃饭,呆会儿我带你去孙姑娘家看水陆###。”秀米问起母亲和翠莲,喜鹊说,她们早就看热闹去了。她又问起张季元。她说出张季元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一怔。喜鹊说,在后院呢,也不知他在干什么。秀米痴痴地望着帐顶,半天才对喜鹊说,她不想去看什么水陆###,也不想吃饭,她想在床上再懒一会儿。喜鹊替她放下帐子,就下楼去了。喜鹊刚下楼,秀米就听见楼下的巷子里有人在叫卖栀子花儿。她忽然来了兴致,想买一朵来戴,就从床上爬起来。可等到她穿好衣服下了楼,赶到巷子口,那卖花人已经不在那儿了。她回到家中,在井边吊了水,洗了洗脸,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院子里四处晃悠。她刚走到井边,见喜鹊正在那儿洗衣裳,便走过去和她说话,刚说了没两句,忽见张季元沿着回廊,一摇一晃地朝这边走来。秀米心头一紧,心里想要闪避,那张季元早已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跟前。“嗨,”张季元满脸兴奋地说道,“后院养着的两缸荷花全都开啦!”喜鹊瞥了秀米一眼,见她不接话,只得胡乱应承道:“开啦?开了好,开了好。”这个白痴!荷花开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一想起刚才的那个梦,秀米心里就有气。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张季元赔着笑,问她要不要跟他去后院看看。看你娘个头!秀米在心里骂道。不过,她还是站住了,身子靠在楼梯边的墙上,嘴里道:“表哥也会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吗?”“那就要看它是什么花了。”张季元沉思片刻,这样回答她,“兰生幽谷,菊隐荒圃,梅傲雪岭,独荷花濯淖污泥而不染。其志高洁,故倍觉爱怜……制芙蓉以为衣兮,集芰荷以为裳。”最后两句是《离骚》中的句子,只可惜张季元将它说颠倒了。不过,秀米却懒得去点破他。张季元见秀米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忽然来了兴致,问道:“玉溪生诗中有吟咏荷花之句,堪称妙绝,你可记得?”这原是《石头记》中黛玉问香菱的话。看来,这小胡子还有点酸。秀米真是不愿搭理他,便懒懒地答道:“莫非是‘留得残荷听雨声’吗?”不料,张季元摇了摇头,笑道:“你把我看成林妹妹了。”“那表哥喜欢哪一句?”“芙蓉塘外有惊雷。”张季元道。听他这一说,秀米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父亲带她去村外野塘挖莲时的情景,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空寂之感。父亲爱莲成癖,夏天时,他的书桌上总是摆着一盆小小的碗莲,以作清供。她还隐隐记得花朵是深红色的,艳若春桃,半敛含羞,父亲叫它“一捻红”。有时他也会将花瓣捣碎,制成印泥。张季元又问她喜欢什么花。“芍药。”秀米不假思索,脱口道。张季元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分明是在赶我走啊。”秀米心里想:别看这白痴成天神神道道的,肚子里还颇喝了些墨汁,也难为他了。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这怎么是赶你走?”“妹妹淹通文史,警心深密,又何必明知故问?”张季元道,“顾文房《问答释义》中说,芍药,又名可离,可离可离,故赠之以送别。不过,我还真的要走了。”说完,拽了拽衣襟,朝秀米摆了摆手,从前门出去了。看着张季元的背影,秀米若有所思。因为有了早上的那个梦,她觉得在自己和张季元之间多了点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你和大舅说的是什么话来?”喜鹊正在井边歪着脑袋问她,“我怎么听了半天,一句也听不懂?”秀米笑道:“都是些磨嘴皮子的废话,你要懂它做什么?”喜鹊问她想不想去孙姑娘家看水陆###。秀米说:“你要想去就赶紧去吧。我到丁先生家走走。”  [返回目录]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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