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子养的,成天关起门来在家里养汉子,赚那肮脏之钱,我倒有心替她洗刷,这一个上午,写得我头晕眼花,他却如此的不识抬举。”先生也动了气,骂道。“还有更气人的呢!”师母将手绢挥了挥,接着说,“我问他十吊钱干不干,老头说,别说十吊,就是你家丁先生写好了白送给我,我也不能要,又要买石碑,又要找人刻,少不了又要花钱。”丁先生一听,脸涨得像个熟透的茄子,一把抓过那张纸来,就要撕了,师母赶紧起来劝阻:“先别急着撕,我再托人去跟他说说。”师母又把那篇墓志铭拿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然后深情地凝望着先生,徐徐道:“老丁,你的文章又大有精进了。”就在这时,秀米听见铙钹唢呐之声由远而近,从村后朝这边过来。师母对丁先生道:“孙姑娘出殡了,咱们也去瞅个热闹?”“我不去,要去你去吧。”丁树则颓然坐在椅子上,还在那里生气。师母又问秀米去不去。她看了先生一眼,问道:先生适才说,要问我什么事?丁树则无力地朝她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秀米只得跟着师母出来。两人穿过天井来到院外,送葬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了。秀米本欲回家,可跟在送葬的人群后面,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村口。她走在最后一个。一抬头,看见了孙姑娘的棺木被人高高抬起。棺木是连夜打造的,还未来得及刷上油漆,她不由得心中就是一沉,心里道:眼前的这个送殡的场面竟然跟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正在这时,她看见孟婆婆提着一只竹篮,站在门口的杏树下,正在给送葬的人发绢花,花朵是白色的,每人一朵。等到孟婆婆来到队伍的最后,篮子已经空了。孟婆婆笑了笑,把空篮子举起来,对着秀米晃了晃,道:“这么巧!偏偏就差你这一朵儿。”秀米再也不肯往前走了。她呆呆地立在那棵亭亭如盖的大杏树下,一动不动。尽管她知道梦中的绢花是黄|色的,而孟婆婆篮子里的是白色的,可她依然惊骇异常,恍若梦寐。天空高高的,蓝得像是要滴下染料来。她不由得这样想:尽管她现在是清醒的,但却未尝不是一个更大、更遥远的梦的一部分。  [返回目录]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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