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慧走了以后儿子成为朗利全部。婴儿曾重度窒息,朗利码一天要往医院跑几趟。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隔着玻璃看儿子睡觉。他可以一直站在那看几个小时也不觉得累。有时施小茹陪着他,从孩子的微微一颦一笑间产生说不完的话题。他们一直在给孩子起名,所有起过的名字第二天就被推翻。他们想寻找一个字,既能代表对施小慧的怀念,又能警示孩子成长成|人,但《辞海》里永远挑不出这个字。施母经历了中年丧夫,老年丧女之后精神一下子摧垮,嘴里整天念叨的就是外孙,把旧床单裁成巴掌宽的布条,洗干净叠整齐,对施小茹说,啥“尿不湿”,都是给懒人准备的,最好的尿垫还是旧布。施小茹也懒得跟她争,她们姐妹也确实是垫着旧棉布过来的。朗利每天从医院出来都要拐到老太太这儿,顺便带些可口的熟食。施小慧活着他也没这样勤快过,时间在温馨的怀旧中度过,从老太太嘴里他听到许多施小慧的过去,回到空荡荡别墅后更加重思念。如果哪天他不能来陪老太太,也会打来电话。老人常当施小茹面叨唠:“其实这孩子才是最需要人关怀的呀!”施小茹嘴上不说,开始主动去别墅代替姐姐照料姐夫,在共同守望婴儿的日子里,他们还报名参加了医院举办的哺|乳辅导班,有空就探讨养育方面常识。两个从未养过孩子的人经常为一些细节争得不可开交,这时施小茹就会作出让步,让朗利过分的爱心得到满足。辅导班的人都以为是小两口呢。星期天是他们约定的大扫除日子。施小慧活着的时候,这天早晨会早早起床,戴上围裙准备好抹布水桶,这是她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这天早晨, 施小茹早早来到别墅,用姐姐留下的钥匙轻轻捅开门。这时,朗利还在呼呼大睡。她像姐姐一样,轻手轻脚,开始清洁,待朗利懒洋洋地爬起来,已经干了大半天。“嗨!”“嘿!”朗利站在旋转楼梯,看着围了一条几乎拖地的红围裙,穿着大雨靴,头戴白色医生帽,蹲在那儿擦地板的小姨子,心里一阵感动,恍若施小慧又来到眼前。“愣什么呢,早餐在保温箱里。”施小茹手里不停下说。“算了,你干活儿我吃饭,怎么好意思。” 朗利说着就要去外边儿修理草坪。施小茹一把将他拽回,说:“我看着你吃还不行吗?”朗利只好乖乖地回到餐桌,按照施小茹要求,当然这也应是施小慧活着时的要求,一板一眼地,细嚼慢咽。这时施小茹不会忘记打开电视,边吃边浏览新闻也是他们夫妻的习惯。“你不来点?”施小茹举举手里的鲜乍果汁,证明已经吃过。朗利耸耸肩,继续细嚼慢咽。他们四目相对,都笑了。一起干活的时候,朗利总是捡最脏最累的抢在前边,并不失时机地对施小茹施以关爱。施小茹望着姐夫墩实的岛民身影,目光渐渐融入理解,固有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转变。婴儿满月后体质慢慢好转,前额布满皱纹,像一个小老头藏在襁褓里,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名字,施小茹亲昵地称他为“小狼”。由于手术关系,“小狼”要比同时出生的婴儿需再多住一段时间医院,这使朗利很不耐烦,当然及时出来安慰他的又是小姨子,小姨子的话总是那样慢声细语,理在情中。这天,大雪初霁,太阳照在街巷灌木,一片柔和臃肿的洁白。玉兰树在融化的雪水里晶莹闪烁,空气中流动过腊梅的清香。人们纷纷来到湖畔,用摄像机记录下这一难得的冬景。在朗利的倡导下,施小茹一家人也加入赏雪行列。他从小生活在岛国,免不了看什么都新鲜,不一会儿两只鞋就湿成抹布,数码摄像机里没剩下几张。他们散步来到医院。一家人余兴未消,要抱“小狼”去花坛合影,遭到值班护士反对。护士反复告诫他们新生儿体质太弱,经不住寒风袭击, 但朗利根本听不进去,抱起孩子溜出病房,先在亭榭,又到水边,还钻进冰清玉洁的梅花丛中,照完相后又晒了会儿太阳,才把“小狼”送回病房。当晚,一家人从酒店回来,守着暖气欣赏冲洗出来的照片,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让他们笑声不断。这时医院打来电话, 急迫的口气通知她们,孩子出现抽搐症状,正在抢救。朗利托着电话半天没缓过神来,突然向门口冲去,连睡衣都忘了更。全家赶到医院。早有几个医护人员在等待,他们立刻从这些脸上感觉到恶耗突降。“你们说什么?!”朗利疯了一样对在场的每个人咆哮。“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但是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答案。混乱。争吵。施母当场晕倒,送往抢救室。施小茹擦着眼泪,在楼道里跑来跑去,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回头发现黎云站在不远处,神态就像是刚从地震中心逃出来。“‘小狼’死了。”施小茹噙着眼泪说。“你说什么?”“从此,姐姐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施小茹说完眼泪终于流下来。黎云扶她到一旁,她伏在她身上不停地颤抖。“他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此时黎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说人间怎么有这么多不幸呵!一直等她哭过,用手轻轻地抚着她后背,仍不知该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施小茹擦着泪问她来这里干什么。这一回该轮到她哭了。她揉着两只豆付泡眼,讲述了段思宏再次自杀…… txt小说上传分享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