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利虽然只经历过一次婚姻,但他敢说婚礼对于新郎倌绝不像外边传的那样是件美事,最起码不是轻省活儿。连日来事无巨细全要他来定,他焦头烂额,不由得想起施小慧,上一次婚礼上他就是个甩手大爷,唯一的重活儿是站在门口冲每位宾客点头哈腰。施小茹的临时变阵让他上吊的心都有,改变婚期吧,肯定来不及,许多朋友都是从外地赶来,何况婚期是阴历阳历都缝八的大吉日子,再难相逢。不改吧,那可真变成了没有新娘的婚礼。眼瞅一切准备就绪,一夜之间他牙床肿起来,半边脸变成熟透的西红柿。几个一块开公司的朋友找来药,他知道这不是药能治好的,说出缘由,听的人里就有这方面明白灯,立刻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各婚介公司都开设了出租新娘业务,专门来满足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新娘不能到场,或要求提高婚礼亮色的特殊需求。出租的新娘个个羞花闭月,无所不精。朗利心说租来新娘子再好也是租来的,别的事可以掺假,婚礼掺假总不是个事,但反过来一想,时间紧迫,也没有别的法子。于是让他们先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现在满街都是骗子,别再没事惹上点儿事。半天工夫,派出去的人回来,谁也没有料到出租新娘的生意会这么火爆,几个月前就要预定,还不一定排得上队。婚介新娘比歌厅里小姐都忙,一天赶好几个场子,得陪着新郎爬山涉水完成写真集,绝非伸手就能抓到那么简单。朗利刚消下去的脸又肿起来,连这样的路都被堵死,看来真是天意。晚饭时候他把这些都跟父母说了,父母听说新娘子来不了,看成不祥之兆,亲戚分析这孩子命中犯桃劫,该着红事上总也不顺,七嘴八舌,谁都没辙时候二叔站出来,他在台湾做陶瓷生意,这回来大陆把上中学的女儿也带来,他把女儿往众人面前一推说:“你们看看阿琴怎么样?”大伙儿不明白,看着这里。“我的意思是说,到外面找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还不如自家人临时顶一下,这样既不丢人,也可省掉许多麻烦。阿琴属狗,正好与阿利不犯冲,做一对临时夫妻再好不过。” 大伙儿听了,都觉得主意不错。阿琴生就一副南亚人的娇小身材,除了ρi股大点儿,腿短点儿,胸脯猛了点儿,其他倒还真有些与施小茹相似。这会儿被大家一看,脸红到脖子,头低下不说话。“怎么样同意吧?”朗利父母问。阿琴还是不说话。“马上就要作新娘了,哪能还这样扭扭捏捏。”“就是,多好啊,我是七十多了,我要十七八肯定抢着上。”“你不是答应了吗?”阿琴的父亲推了她一下。“谁答应了?你答应你去吧!”阿琴剜了一眼,扭头离开。桌上的大人开始还逗笑,突然都不说话,怪二叔没有跟孩子商量好就自作主张。二叔倒没当回事,让把婚纱准备好,孩子工作他去做,只要自己家不往外说,谁知道偷桃换李呢。这天下班后,博爱心理咨询中心的人都穿得整整齐齐在房间里聊天,只等六点钟宋幼铭在楼道里吆喝一嗓子,向洞房出发。此时宋幼铭一脑门子汗,不停地拨手机,但对方就是关机。他找到苗青青,苗青青说下午还通过电话,后来也断了联系。眼瞅着佳期渐近,宋幼铭只好挥挥手,一群人跟听到劫狱口令似地冲上伊维柯。一路上众人继续着说笑,唯苗青青没有加入。她已经跟施小茹通过电话,知道新娘子还在三千里外,接下来的漏子还不知道怎么补呢……她不敢往下想,看着窗外划过的景物。车刚停稳,一位穿西服扎领带的年轻人跑过来问他们是哪一方来宾,宋幼铭呈上请柬,年轻人跑回去,很快又回来,后面跟着打点得板板整整别朵红花的朗利,远远就跟宋幼铭打招呼。“哇塞,帅呆啦!”宋幼铭学着街上时髦话上前握手。“那个什么……有点儿变故我要跟你说一下……就是你派她出差还没回来……”朗利红着脸,搂着宋幼铭到一边儿,抱歉说,宋幼铭一句也没听懂。宋幼铭看见穿白色婚纱的新娘子站在台阶上惶恐地冲这里微笑,认出这不是那位小巧玲珑的部下。“今天这里有几台婚礼?”“就我们呀?”“那这……”朗利如此这般一说,宋幼铭越发糊涂,施小茹明明请假照顾母亲,怎么会变成出差去海南岛呢?苗青青见再也藏不住,贴宋幼铭耳朵说施小茹确实外出,曾找他请假,但他不在,她一忙也把转告的事忘了。“是吗,那好吧,我就不给‘315’投诉台打电话了。”宋幼铭笑呵呵地说,冲新娘子鞠一躬。当他转过身,苗青青看出这张脸分明在极度忍耐。“她完全可以给我打电话嘛。” 宋幼铭在签到簿上签名,嘟囔。他的毛笔字确实不怎么样,像是某种外文的变体。“她说是你派她去的,为了段思宏。”朗利小声说。周围同事都听见,表情跟宋幼铭差不多惊讶。“对对,我差点忘了。”宋幼铭瞥了苗青青一眼。苗青青恨不得脚底裂开一条缝漏下去。各路来宾陆续到来,制造出一片嗡嗡营营的喜庆效果。朗利不停看表,清点签到簿上的人名,表面看去真是一个幸福的新郎。当他再次回到那个频频冲人傻笑的位置,阿琴扶住他小声说:“朗哥,怎么还不开始呀,我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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