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跟秦汉不好?”
“冷战多少年了,一直分居着呢。”
“噢。”
“他们最初其实也有过一段情感生活。”静仪说,“但没有几年就不行了。起初还是谢敏追的秦汉,秦汉那时老婆刚死,谢敏还是个姑娘。谢敏那时算个文学青年吧,仰慕作家,就走到一起了。这人要仰慕人了也没办法,你说秦汉跟谢敏论自身条件根本就不般配吧?秦汉又瘦又小,那体重大概从来就没有超过一百斤吧,而谢敏却又高又大的。结婚没有两年,谢敏就心死了。咱也没跟秦汉处过事,谢敏把秦汉说得一文不值,说什么自私,懦弱,还有,就是不读书,也从来不在写作上下工夫,却整天想些邪门歪道的事,勉强出的几本书吧,都在家里阳台上堆着。这人要是轻看另一个人的品质、能力了,慢慢就会发展到厌恶他的形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看不顺眼,有些你觉得都像人身攻击了。比如,谢敏总说秦汉脏,身上有一股味儿。又说秦汉轻得跟一只鸡一样,就是当年刚结婚时她也没有一点被征服的激动感。你说这人跟人过着日子,怎么反而过得比路人还仇大呢?”
“谢敏读书吗?”
“那家伙读得多,尤其对欧美二十世纪的文学,头头是道的。她总说秦汉写的书连文通字顺都达不到。嗳,你看过秦汉的书没?”
“翻过,看不进去。”
静仪沉默了一阵,突然说:“不过,谢敏还比我强,她有儿子,学习挺好的。”
静仪说着又低头用手转动她面前的杯子。陆天翔看着静仪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他知道静仪打电话叫他过来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自从谢敏那天给他说了那些情况之后,他一直预感到静仪自己会这样做的。
“谢敏那天给你说到我的情况了?”她仍然低头看着手中转动的杯子。
“嗯。”
“唉,”她叹了一声,“按说我内心的苦楚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愿意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还得为我操心。再说也挺难面对的。我都这么些年过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谢敏给我说她给你透了一些我的情况,我开始还埋怨她,后来又想你也不是别人,你我认识比我跟谢敏认识早好多年呢,你不但不是看我笑话的人,相反愿意我生活得更好。就想着不如我直接给你讲讲我的情况。”
陆天翔认真地听着。静仪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和谢敏同病相怜,但情况又有许多不同。谢敏是为了孩子在维系着她那个家。我呢,你也能看出来,我和老周之间始终是相敬相爱的。尽管前些年他不止一次地劝导我离开他,另组建一个幸福、全面的家,但我一直没有动过那种心思。老周总好像欠我似的,就在其他的方方面面千方百计弥补我,他做得像个朋友,也像个长者,甚至像个父亲,把里里外外的什么心都操了,就是想让我生活得轻松、高兴一些。”
静仪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低头用手转动茶杯,眼圈红红的。她似乎有些犹豫,还夹杂着一些羞涩。她要给陆天翔讲的有关自己的事情显然是再三鼓了勇气的。这会儿大概又在考虑怎样表述,表述到什么程度。静仪喝了一口茶水,努力使自己用一种轻松的神情往下说:
“你是八四年那年考上大学的,对吧?咱们那一级承天一中考取了四十多个人,女生只六七个吧,而且还有两个是大专。你知道我们家是七十年代初才安在承天县的,我父亲那一年在承天的那个大军工企业当军代表,后来,就把我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留在那里,他又继续走南闯北去了。都说你们承天那地方自从埋了武则天,有了那座“姑婆陵”,女人就命硬得没人敢惹了。还有人统计,在承天县当过女书记、女县长的,有多少多少都死了男人。但事实上女人还是不行。承天在外面工作的人多,做大官的、当大老板的、成大文人的,还不都是男人?呵呵,我这是在为自己那年没考上大学找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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