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孙韫颖和赵雅鹤出去后,萧明琦转头便对王幼清说道:“幼清,这里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们都退下吧,还有,这两个人你也一并带走吧,不打紧的人,你们看好了便是。”
王幼清领命而去,萧明琦又将目光投放至窗外,黑暗之中,她也没怎么看清,只是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个蓝色的身影在半空中跳来跳去,随处砸起了巨大的水花,水雾纷飞,高手对决,她这种普通人,也只能这么围观了。
剑峰轻转,一道巨浪便扬起,另一个人再是一划,另一道巨浪跃起与之抨击,一声声清越的金铁相交之声,时而银光乍现,随时而寒光一闪,持续的长战中,毕竟赵雅鹤原先吃了长孙韫颖一剑,渐渐地处于下风。
突然,赵雅鹤身形一滞,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却被长孙韫颖有了可乘之机,他手中的利剑迎面刺去,穿胸而过,刺中赵雅鹤的要害,下一秒,赵雅鹤便直直地坠入水中,再一次砸起了巨大的水花。
“哗——”
长孙韫颖白衣飘飘,飞身而下,轻轻盈盈地抓住了赵雅鹤,随手在他的身上点茓,封住了他的周身大茓,便提气一踨,借着四周之物,跳窗而入,他冷冷地将手中之人随手一扔,赵雅鹤整个人便砸在了地板上。
湖水从他身上流出,湿了一地。
“他晕过去了,本座点住了他的周身大茓,短时间不会醒过来,需要本座叫醒他吗?”
萧明琦看了赵雅鹤一眼,听了长孙韫颖的话,才骤然回神,转头看向了长孙韫颖。
就见他也是衣发皆湿,正拿着桌上的布巾,低头轻拭着手中长剑,湿漉漉的长发垂于脸侧,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明琦看到他左肩上一大片血渍,衬在洁白的衣服之上,分外触目惊心,仔细看去,仍有血珠正在渗出。
“不用。”
她站起身,去握长孙韫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的冷,萧明琦心里有些怜惜,微微蹙眉,道:“灵均,你没事吧?你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冷?全身也都湿了,快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吧。”
“一点小伤罢了。”
长孙韫颖动作一停,抬起头,一双带着寒意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长孙韫颖一走,萧明琦的心却突然安定下来了,萧明琦抬头望向窗外,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远处的一役终于接近尾声,可以说,这一役是完胜!
正如她所计划的,没有任何变故,赢得很漂亮,现在,只剩下从地上的赵雅鹤嘴里套出消息,便能完美的画上一个休止符。
她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那地上湿成一片的男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原先屋内被打灭的烛火并没有再被当点燃,只剩下几只在飘摇闪耀,银灿灿犹如轻纱的月光从窗外照入屋内,铺了一地的霜华,与晃动的的火光招相辉映,倒也不觉得黑暗。所以,萧明琦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那人的样子,昔日温雅的赵门主赵雅鹤,此时可谓极其狼狈了。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一头青丝也凌乱不已,贴在他的身上脸上,如此看过去,只觉得他的身躯格外单薄,好不可怜。
从来就没有看过赵雅鹤如此脆弱的模样,在萧明琦的印象中,赵雅鹤的形象就是翩翩的大侠,清爽温雅,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她哪里想象过,原来,赵雅鹤也是如此的脆弱?
怔怔地看着他,萧明琦忽然有些失神,心痛也有,愧疚也有,心口依空空荡荡的,可是情绪竟然平淡无波,极其漠然。
这是早就注定的事实了,谈不上如何情绪激动,赵雅鹤走的路,和她走的路始终不同,他们只能成为对手,而不能成为爱人,加之,她的心里始终有长孙韫颖那个混账妖孽,所以,根本容不下别的人……最终,他们只能用这种局面对视了。
就在这时,忽听脚下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呻[河蟹]吟,萧明琦猛然转头,就见地上那人的手指轻轻颤动一下,然后极慢极慢地抬起了脸。
一瞬间,萧明琦不由屏住了呼吸,紧紧盯住了他。
赵雅鹤被长孙韫颖扔到地上,清醒过来时,他发现他全身的大茓都被定住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更不说是转动他的脑袋,那个能够想出那么缜密无漏的计划,将他玩转于手中的安宁太子究竟是长成什么模样。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只能看见一双绣工精细的女鞋,还有那极其精美细致的裙摆,那上面绣着龙凤戏珠团花暗纹,果然是皇家人才能穿的。
“子轩……”
一个清脆泠然有如玉石浸水般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那声音很好听,就像他经常听到的,用这种声线来欢声笑语……就像是他的喜欢的女子的声音……
赵雅鹤顿时想到了什么,原先他只听到那个安宁太子和沧尧教主说的一句话,很好听很温柔,就像是他的绮儿在他耳边巧笑嫣然那般,他方才以为自己是想念她了才幻听,现在看来……
朱琴在这里,所以,所以……
恍惚间,赵雅鹤才忆起,方才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安宁太子的面容了——清秀婉转,长得就像是他喜欢的人一样。
其实是一个人啊!那个人就是他的绮儿……
绮儿,绮儿,原是萧明琦的“琦”吧?
赵雅鹤咬紧了唇才忍住自己不要爆发,他心爱的女子,竟然就是他一直想要谋杀的对象,真是好笑了,他竟然被欺骗到如此?
所以他只能苦笑。
萧明琦只见他大概因为痛楚,眉峰微微蹙着,平日清亮的眼中则带着初醒的迷惘,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在触到她的瞬间,骤地一停,凝在她脸上半晌未动,最后眼神慢慢清明起来,之后,他却轻轻抿了抿唇,一言不发,漠然转开了眼。
压下心里一丝莫名的愧疚,萧明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定了定神,才镇定地开口道:“赵门主,本宫是谁,你也已经知道了,本宫也不多说了,今日之事,昊天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已经是败得一塌涂地,恐怕再无东山再起之一日,本宫也不想多重复,想必赵门主心里也是明白的……”
顿了顿,萧明琦见赵雅鹤依然一脸淡漠,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在最后听到她那一句话,眼里闪过了一丝的懊恼,随即被他垂下的眼眸掩去了,他依旧是不言不动,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话一说开了头,萧明琦便觉得接下来的部分都清明起来了,就连后面的说辞也是顺畅万分,“赵门主,你是前朝燕昭帝一系后人,心怀旧朝,意图反晋复燕,这种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你心念旧主,不畏艰辛苦难,尽忠竭义,本宫也颇为感佩。赵门主武功高强,品格高洁的人物,正是我朝所求的贤才,若是赵门主愿意幡然悔悟,弃暗投明,本宫可以答应赵门主,你所做谋逆之事,既往不咎,并且加以重用,如何?”
赵雅鹤听罢,竟然激烈地喘息起来,可能是气极了,又牵动了内伤,他开始轻轻地咳嗽,越咳越厉害,许久都没曾停止,萧明琦见状,还是没能忍住,蹲下身,抬手在他的身上后背处,施了一个治愈抚气的术法,莹白色的光芒从手下倾洒而出,半响,赵雅鹤才渐渐地止住了咳嗽,原来苍白的脸上附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发紫薄唇也开始有些恢复正常颜色了。
萧明琦将赵雅鹤翻过身,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的愧疚又涌了出来,她压下这奇怪的感觉,眨了眨眼睛,不慌不忙地继续劝道:
“本宫知道,赵门主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也知道赵门主心忧黎民,满腔抱负,若是你归附于大晋,归附于本宫,你便可一展宏图,实现你的一腔抱负……”
看到赵雅鹤嘴角露出了一丝的讥诮,萧明琦也不以为意,道:
“本宫也知道,如今江南上上下下,腐朽黑暗,许多地方还存在不公,本宫一直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而赵门主久居江湖,深知道百姓的苦忧,若是有赵门主的帮助,一定能更好得改变,如果赵门主愿意抛弃族裔之见,为朝廷效力,你我合力,必能为黎民苍生得福,岂不两妙?”
等萧明琦说完,赵雅鹤最终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即嘴角的讥诮之意褪去,转而眼里露出了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那眼神似有动摇,萧明琦见他意动,强忍住自己的急切之意,缓缓道:
“赵门主,你该知道的,前燕气数已尽,如今已经是大晋天下,就算有再多的昊天门起来,也再难有所作为,赵门主如此宏韬伟略,为何陷入此等局面呢?不过是送死罢了……”
这时赵雅鹤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萧明琦,眼中的复杂情绪全数隐去,只剩下一片澄澈透明,再无波澜。
只见他平静地望着萧明琦,缓缓说道:“萧太子,对不起,你说的,在下做不到……”
“为什么!”萧明琦还是没能忍住,抓住了他的手问道。
他抽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道:“赵子轩无法做到,这么多年的谋划,死去的兄弟的血海深仇,亡国败族的屈辱,都不允许赵子轩投降于大晋,投降于你萧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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