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敛神,将杜兰佩的手拉开,望向了王幼清等人,听他们的回禀。一切都按照计划那般,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疏漏,最后回话的是姑苏太守李广云。
“太子殿下……”李广云对着萧明琦鞠了鞠身,道:“此役我方全胜,叛乱的燕昭帝残部及大族私军共有一万七千余人,死七千余人,余者皆被俘虏,我方死亡三百余人,伤五百余人……”
萧明琦闻言,微微皱眉,对比极其悬殊的死伤人数,我方是因为有了工部及时从皇庄兵工厂送来的热兵器,所以死伤才如此少,若不是有先进的热兵器,也不知道她这边要牺牲多少人了……
沉默了好久,萧明琦忽道:“竟然还有一万多的俘虏?如果看守不严,被昊天门或擎龙楼的余众救了,后果不堪设想……如今江南脆弱得很,再也经不起如何变数了……”
李广云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此次战役的都督刘凤权听罢,立刻改口道:“殿下,方才是微臣的消息有误,其实是前朝叛贼冥顽不灵,誓死不降我大晋朝,最后战死身亡,全军覆没!”
李广云等几个人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白,才明白刘凤权的意思是什么,这一万多的已降俘虏“全军覆没”,那就意味着……再过不久,他们将要被诛杀,不是战死,是投降后被杀死……
李广云几个文官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惊恐之色,看了刘凤权一眼就转向了萧明琦,张了张嘴,仿佛还要说些什么,萧明琦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李广云犹豫一下,虽然面带不忍,最终却还是一躬身,退了下去。而另外一个官员叫做林新梅的却怔怔站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道:“太子殿下!请您三思啊!他们……叛军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不能……不能……”
萧明琦还未答话,刘凤权已朝着那个官员大喝一声道:“你还不快退下!这里岂是你一个小文官废话的地方!不想死就快下去!”
那林新梅呆了一下,终于愤愤起身,他的目光转向萧明琦,见萧明琦没有理会他,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身疾步出门。
萧明琦在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个林新梅倒是个心善的,这时候,刘凤权一撩衣摆,又跪了下去,垂首恭敬道:“殿下,为大晋,为陛下,为殿下分忧,本是微臣的本分,微臣本当是万死不辞,绝无异议,只是,这一万战俘战死之事,滋事重大,微臣,微臣……”
萧明琦不待他说完,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本宫知道这事情干系重大,你放心,本宫自然不会让你一人独力承担,本宫给你一纸密诏,你你奉诏而行事就是了,父皇和天下人将来也不会怪到你身上。”
说着,萧明琦便铺纸提笔写了起来。
这时,却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不,萧明琦!你不能这么做!不能!”
萧明琦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地上的赵雅鹤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原先那双眼里的平静漠然早不见了踪影,现在全是震惊与焦虑。
萧明琦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勉强向前膝行两步,对着萧明琦急急道:“萧明琦!你……你不能那么做!当年晋太祖入关诏令天下,不许晋军屠城杀俘!”
萧明琦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答道,“不错……”
太祖皇帝萧正则当年征战四方,天下初定之后,曾明令禁止晋军屠城杀俘。这是人人都知的事情,当年天下既定,太祖皇帝那话不过是收买人心的空话,如今赵雅鹤提起这个诏令,倒也不可否认。
赵雅鹤听萧明琦这么回应他,想是不会对这一万多的俘虏下杀手,一时间神情一松,身体一软,已跪坐了下去。
萧明琦看他那副安心的模样,又看看手中的朱砂笔,忽然对他笑道:“赵门主说的确实是事实,本宫当然不会违背太祖皇帝传下来的祖训,可是,赵门主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呢,今天事变的那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战俘……没有敌国,哪里来的战俘呢?在本宫看来,他们不错是以下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犯了谋逆的大罪,依律当死,这可和太祖皇帝的诏命没有一点儿关系了……”
赵雅鹤脸色一变,错愕地看着萧明琦,半晌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萧明琦淡淡一笑,接着道:“而且,赵门主你刚刚也听到了吧,是这群逆贼他们冥顽不灵,誓死不降,这才全军覆没的,即便本宫仁德,想要放过他们,也是奈他们无何呀!”
说着,萧明琦若无其事地转开头,抬起笔在案上的匣内蘸了一点儿朱砂。
赵雅鹤一脸难以置信,怔怔望着萧明琦,眼神慢慢恍惚,半晌,忽然低喃出声,“不,你……你怎么会……你不会的……”
萧明琦动作一顿,并没有停下笔。
“萧明琦!你以为你杀了这一万多的俘虏,你能够瞒得过后人吗?难道你就不怕登基后落得一个残暴好杀的骂名吗?”
萧明琦放下了笔,对着他微微笑道:“多谢赵门主关心,本宫的名声还无须门主替本宫担心……”既然做到了太子这个位子上,哪里还会怕这些?她手中哪里没有过人命?
他死死盯着萧明琦,她却不以为意,反而是微笑着伏下身,凑近他道:“难道赵门主想要用因果循环那一套来开导本宫?还是想要像以前那样,用一根冰糖葫芦便哄得本宫对你唯命是从?”
一听到“冰糖葫芦”,赵雅鹤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痛楚。
萧明琦笑看着他,只当做是没看到,她不紧不慢直起身,悠然道:“若是赵门主愿意归降大晋,本宫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看他愣愣的模样,萧明琦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丝的痛快之感,她笑语嫣然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赵雅鹤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仿佛瞬间僵硬,一动不动,脸色也从方才有些激动而泛起了一丝微红立刻褪去,最后只剩下苍白无色。
定定的看了他许久,见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萧明琦便低头,拿着笔继续写她的那份密诏,嘴里依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赵门主,那个孩子在哪儿?”
“不,我不能说……”许久,赵雅鹤才艰难地说道。
萧明琦不耐地打断了他,“什么叫做不能?区区一个燕昭帝的后人罢了……”
又是许久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这屋内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只能听闻赵雅鹤那纷乱急促的呼吸声,时不时还夹带着几声轻咳。
萧明琦咬了咬唇,再一次重复那句话,“本宫问你,那孩子呢?”
赵雅鹤目光散乱,摇着头,嘴里喃喃道:“求你,求你……琦儿……”
萧明琦浑身顿时一震,手中的笔不知道为何,竟然颤抖起来,嘴里还是那句话,“孩子在哪儿?”只是这一次,萧明琦的声音有些干涩。
“琦儿,求你,不要!”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开口,声音竟然变得艰涩之极,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萧明琦的手猛地一紧,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后,望向赵雅鹤,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说道:“赵门主,最后一次问你,那孩子在哪儿?”
“不!琦儿……不要……求你!”
“……”萧明琦不再说话,终于放下笔,从桌案上拿过了太子印玺,重重地盖在密诏下,然后拿起微微一晾,便折好,抬手扔给一旁的刘凤权。
得了手谕的刘凤权看了地上的赵雅鹤一眼,恭敬地躬身,道:“臣,告退!”
萧明琦摆了摆手,他转身便要离去。
“不!不!不要!”赵雅鹤语速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凤权离去。
在一旁的萧明琰看了许久的好戏,手中的杯盏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抿了一口茶,笑道:“琦儿你何必逼他到这种地步?毕竟他之前对你可有多好,比起某个人可是好多了……”说着,萧明琰的目光瞥了一眼那边不开口的长孙韫颖,嘴角挂着冷意。
“……”
这件事情被萧明琰当众提了出来,萧明琦只觉得好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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