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
韵儿的母亲绫,此时正在远离那座城市几千里的西北,和一个男人在工厂宿舍里睡觉,而那个男人并不是王中。
绫从小就喜欢制造一些戏剧,在这方面,绫的灵感比若木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男人叫做胡,是绫和箫的师傅。胡个子矮矮的,毛发浓密,浑身象有使不完的劲儿。胡离了婚,二茬子光棍确实难熬,瞄准的几个女人里,只有绫没费什么劲儿就到了手,他知道绫的丈夫就在离此地不远的那个兵工厂里。
绫有一种渴望暴力的倾向。新婚不久她就对于丈夫失去了兴趣。譬如Zuo爱,王中永远只有那么一套,一点儿新鲜玩艺儿也没有,又如温吞水一般,令她厌倦。而眼前的这个胡,却有着千奇百怪的花样儿,两人在一起有如烈火干柴,每天都要闹到半夜。绫让胡把自己的双臂捆在床槛杆上,身子弯成一道美丽的弓形,就象《一千零一夜》里的那个女人。绫真是个想象力极强的聪明女子,无师自通,她的这种姿式,在十几年之后的黄|色录象带里,胡才有幸重温。
每逢这种时候,胡就象条狗一样趴下去,用长着厚厚舌苔的舌头,温柔或者恶狠狠地去舔绫的身体,而绫,就象一只发情的母猫一样,断断续续地哼叽着,扭动着,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也许是又痛苦又舒服。
可是有一天,胡在做了这些动作之后,忽然叹了口气。
“可惜……”他说。
“什么可惜?”绫一下子撑起身子,她忘了她的双臂都是被捆着的,绳子把她结结实实抻了一下。
“你就是太瘦了一点儿,……”
“你喜欢胖的?”绫比划了一下,简直要笑出声了。
“……”
“那还不好办?我的妹妹箫就胖得很,你有本事找她去!”绫气呼呼地用毛巾被挡在了自己胸前。
“又耍小孩脾气了是吧?干嘛对我提别的女人?你是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
完全没有消化,也没有过滤,绫就把胡的呢喃声生生地吞了进去。她确实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她从心里看不起二妹箫,箫的一切都那么平常,脸上的表情那么直白,动作那么笨拙,完全没有她那带钩儿的眼风和袅娜的媚态,而这些都是天生的,永远学不会也没法学的。真是外婆说的:“一娘养九子”。她从小的自信一半都来自箫,每每与箫同出,大人们夸奖的,肯定是她。聪明,好看,活泼,这些词儿在语文老师没教她之前,她已经从大人们的嘴里听得烂熟了。为了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自信,她主动地找来了箫,她说,胡师傅,请你尝尝我二妹做的饭,好吃得很哩。
箫做饭和她做别的事情一样稳重踏实。箫仔仔细细地把米淘净,炸好了辣椒油,做了一个回锅肉,一个烧豆角和一个西北的特色菜:发菜肉卷。还有汤。箫还在做汤的时候,绫和胡已经把菜吃得差不多了。绫从小因受到外婆的庇护,处处要多吃多占,每次家里吃些好的,外婆总要单留出一份给绫,绫常常要吃了双份,别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有若木要向陆尘嘀咕两句,也并不见得是恶意,陆尘就要气得哼哼:“好吃懒做!”若木是天生的政治家,很会搞平衡,很会抓主要矛盾。陆家的主要矛盾自然是玄溟和陆尘的矛盾。这矛盾要追溯到40年代,当陆尘知道新娘比他大五岁的时候,他头一个感觉就是被人骗了。骗人的自然是他那精明的丈母娘──陆尘从一开始就有些怕她,那老太太坐在管二教室的最后一排,看上去是在从从容容地绣花,但是他总是觉得身后的一双眼睛在慢慢地把他洞穿。后来他们在所有问题上都意见相左,包括对待孩子的问题。绫是玄溟心爱的外孙女,在陆尘那里便失了宠;而羽则恰恰相反,取中的是箫,箫在家里,既没有得到太多的疼爱,也没有受到太多的菲薄,箫是安安静静的,可有可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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