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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青山不语 > 28

28

该死的,怎麽偏偏在这个时候发情!李承宪在心里暗骂自己。

终是无奈,等分身慢慢冷却下来,艰难的自己解决了小便。动作中又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地重新躺回去,心里暗骂自己活该!谁让你不分场合胡乱发情的!躺在床上眼睛却盯著大帐的帘子,心道滕翼跑哪去了?怎麽还不回来?又想想滕翼回来自己有什麽脸见他?烦恼不已,真想一头在柱子上碰死算了。

许久後滕翼才从外面回来,表情仍是不自然。待看见李承宪听见他进帐的动静连忙缩在被窝里蒙著头不敢看他,又不禁觉得好笑,这才渐渐将这事揭过去不提。

16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两人坐进瑞王为其安排的马车中,随陈亦鸣大军一起赶回京城。

两人独处马车之中,不免又想起昨天的事,神情都是不自在。

滕翼看李承宪已没什麽大碍,两人呆在马车里只能大眼瞪小眼更显尴尬,於是说一声:“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便要出去跟瑞王他们一起骑马。

刚转身要出去,却被李承宪一把拉住,回头就见李承宪面露乞求之­色­:“别走,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滕翼心软,想想他有伤在身,正是最脆弱的时候,留他独自一人在马车里也是可怜,便又折回来重新坐回李承宪身边。

李承宪看滕翼有不走了,很是高兴,可又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咧著嘴傻笑,也不顾伤口疼了。

滕翼被他笑得脸红了起来,轻叱道:“笑什麽?有话好好说,再不说话我就要走了!”

李承宪闻言,慌忙攥住他的手,道:“别走!”又想了想,道:“这几日,谢谢你了!”

滕翼闻言,答道:“谢我做什麽?你从前对我那麽好,现在你受伤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说罢又想起那日李承宪保护自己从湛城逃出来,自己安然无恙,李承宪却受了重伤,不禁神­色­黯然。

李承宪见滕翼如此,急忙安慰他道:“哪是因为你?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本就是寻常之事。再说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滕翼也知李承宪是在安慰自己,不想让他再担心,也整整心绪,跟李承宪谈笑起来。

李承宪见滕翼不再难过,心里高兴。两人聊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李承宪斜倚在车厢里,躺在滕翼为他铺得软软的褥子上,看著滕翼坐在他身旁对自己轻笑,车窗外春日的阳光从未拉紧的帘子中­射­进来,照在滕翼年轻的脸上,真真是笑靥如花,李承宪只觉得满山满谷的春花齐放也不及眼前这张笑脸灿烂,光芒直­射­心田。心念一动,握起滕翼的手,柔声道:“丽儿,你还记得那天我问你的话吗?你的回答呢?”

滕翼看著李承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无限柔情,心虚地躲开脸,推脱道:“什……什麽话?我……我不记得了。”心里又隐隐约约知道他在说什麽,不知怎麽回答,也不想回答。

李承宪手上用力,将滕翼拉向自己,直视著他,不让他逃开,又道:“你忘了?那日我们骑马出了湛城,我对你说的?”看滕翼仍是扭过脸去不肯看他,又凑近他,继续道:“丽儿,你看,这次我侥幸没死,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答应我的事了?”

滕翼闻言大惊,转过头来惊诧地看著李承宪:“我哪里答应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说……”又看到李承宪露出一脸坏笑,才知自己又上当了,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瞪著他。

李承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没忘。怎麽样?你的回答呢?”看滕翼仍是不肯说话,心里没底,不禁有些发慌。转念又想,他这几天照顾自己无微不至,体贴周到,怎会对自己没有情意?只是他脸皮薄,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而已。

想到这里,李承宪又不禁心里飘飘然,又对滕翼道:“你看你这些天照顾我,天天帮我擦身,服侍我吃喝拉撒,我全身都让你看过了,摸过了,你让我以後怎麽做人?你一定要对我负责,负责一辈子。”

滕翼闻言不由瞪大眼睛,就像第一天认识李承宪一般,瞪著他道:“你这人怎麽这麽无耻?”

李承宪嘿嘿一笑,也不介意:“我不管,反正你要对我负责。不然传出去,以後哪还有人肯要我?”说罢更是厚脸皮地向滕翼靠过去想要抱住滕翼。

滕翼又羞又怒,使劲挣扎。无奈李承宪就是不肯罢休,滕翼心下恨恨,这人怎麽受了伤了还这麽大力气?更是不肯让他得逞。两人挣动间,车子不知轧过什麽,猛地一震,两人均是立持不住,向後倒去,滕翼更是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李承宪身上。

李承宪连忙伸手扶住滕翼,不免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滕翼听见,急忙从李承宪身上爬起来,关切地问道:“李承宪,有没有怎麽样?压到伤口了吗?”

李承宪闷不吭声,等著伤口的疼缓过去。滕翼见他这样,不禁心疼,也不敢乱动,只皱著眉头,眼圈红红地看著他。

过了好一会儿,李承宪终於缓过劲来,看看滕翼一脸关切地看著自己,眼圈也红了起来,心中一暖,拥著他道:“我没事。”

滕翼这次也不再挣扎,乖乖让李承宪抱著,不敢再乱动。

李承宪搂著滕翼,心中一片满足,叹息一声,又道:“丽儿……嫁给我好不好?等回了潋京,我的伤也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滕翼低头不语,虽心里早已如此打算了,但若让他当面说出来,却又怎麽也说不出口,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李承宪听不到滕翼的回答,却见滕翼低著头不说话,偎在自己怀里,心道这事看来有谱了,极为欢喜。

他静静地看著滕翼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小脸红扑扑的,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媳­妇­儿长的真好看,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在黑暗中也会发出绚烂的光来。脸上的皮肤紧实细腻,泛著年轻的光泽。尤其是那双­唇­,水润粉­嫩­,现在正被它的主人因为羞怯而咬住,又放开,再咬住,留下一排细密整齐的齿痕,看得李承宪心痒难搔,著了魔般低下头去,吻上那片­唇­。

滕翼突然被李承宪吻住,大惊失­色­,一时忘了怎麽反应。待感觉李承宪在自己­唇­上辗转吮吸,不时还伸舌添过他的­唇­角,心中如鹿撞,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张口要大声喝止对方,却被李承宪趁机将舌也伸了进来,滕翼更是手足无措,张大眼睛看著李承宪的脸在眼前极近的地方,近到反倒看不分明,只有一双眼睛无比清晰,深深的望著他,深邃无底,仿佛要将自己全部吸进那眼瞳中去一般,里面荡荡漾漾,粼粼闪闪──全是深情。

滕翼仿佛被那双眼眸定住了一般,无法反应,任由李承宪在他口中索取,灵巧的舌探过口内每一处,仿佛在他心上舔过一般,又是痒,又是酥,又搀著些不知何物的情绪,吻得滕翼的心也跟著一点一点颤了起来。

直到被吻的全身无力,喘不气来,滕翼才悚然一惊,我在做什麽?!

慌乱间猛推李承宪一把,正一掌推在李承宪伤口处。

李承宪正吻到情动,突然被一把推开,毫无防备之下伤口剧痛,吃痛下当场惨叫一声:“啊──!”

滕翼又羞又怒地站起身来,听到李承宪惨叫,心下不忍,随即又想到,这人自从受伤以後越发不老实了,疼死他活该!於是横下心来,冷哼一声,甩下帘子出去了。

17

滕翼走出车厢,听到李承宪在里面惨惨的呻吟,狠狠心不去理他,从旁边兵士手里牵过一匹马,翻身骑上。想想自己现在定是面­色­酡红,让人见了徒惹人笑话,再加上与瑞王等人也不算熟识,便不与他们同行,远远地坠在李承宪马车後面,想著李承宪若有事自己也能马上赶过去。

行不多时,旁边又有一人一马赶了上来:“李夫人?”

回头一看,来人一身简装素服,眉目秀丽,正是瑞王。

滕翼回了声:“瑞王殿下。”滕翼本不是中原人,对於中原的王爷自是没什麽敬意的。

瑞王也不介意,笑道:“李夫人怎麽没在马车里陪承宪?”

滕翼被他说的脸一红,答不上话来。

瑞王见状,笑得更欢:“李夫人不要介意,承宪这人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其实私下里为人滑头的紧,很不老实呢。”说罢又盯著滕翼神­色­古怪地笑。

滕翼双颊直烧得厉害,心想难道刚才我跟李承宪在马车里的情状都让这人偷听了去?想想又不像。再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更是羞赧。然而抬头看见瑞王的一脸坏笑,又心有不甘,反击道:“瑞王怎麽也没在马车里?怎麽不见你那个不离身的跟班?”

瑞王愣了一下,道:“你说阿克?”说罢紧张得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这才放心地说:“马车里闷死了!阿克以为我不会骑马,才总是让我坐在马车里不准出来。他哪知道亦鸣早就教了我了!他去跟亦鸣商量行程了,我正好出来放放风。”

说罢瑞王一脸自得地笑著,鼻子都扬得高高的。看得滕翼心中奇怪,这瑞王是中原的王爷,是这一行人的首领吧?怎麽反倒怕一个小小的侍卫?不过见瑞王为人随和没甚架子,笑起来更是亲切又真诚,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滕翼不禁对他更有好感了。再加上李承宪现在伤势已无大碍,滕翼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忧心忡忡,不愿与人交往,此时见瑞王言语随和有趣,待人又好,便与他交谈起来。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滕翼对瑞王更为喜欢,瑞王也喜欢滕翼简单直率的­性­子,不一会儿两人便熟识了。

说笑间,瑞王突然停下来盯著滕翼上下打量,滕翼被他看得奇怪,问他:“怎麽了?”

瑞王又盯著他的脸仔细看了许久,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滕翼奇怪:“滕……滕丽,李承宪不是介绍过了吗?”

瑞王摇摇头,道:“滕丽是李承宪未婚妻的名字。我问的是你叫什麽名字?”

“我问的是你叫什麽名字?”

滕翼闻言心中大震,口中讷讷不成言语,身子摇摆不定,几乎摔下马来。

瑞王慌忙伸手去扶他,两人都是一个踉跄,才勉强稳住身子。幸好两人速度都不快,才没什麽危险,否则不单滕翼,连瑞王这个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人也会跟著摔下去。

瑞王嘴里直呼“好险”,又看滕翼一副失了神般的无措表情,叹了口气道:“你真以为自己的身份无人识破?那帮武将粗人傻里傻气的分辨不出也倒罢了,总有认出来的啊。湛城里的许先生早就识破了你的身份,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滕翼闻言又是一惊:“那……那许大哥他……”

“他虽看出来了,却也没说出去,自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只是他曾将湛城内部的信息用密信告知我,你的事他也曾提到。”看看滕翼神­色­紧张,又道:“不过你放心,许臻的密信只有我一人看过而已,别人并不知道你的事。”

滕翼仍是不安,问道:“那你……你会不会……”

瑞王答道:“你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自是不会声张出去。”又看看前面不远处李承宪所乘的马车,叹口气道:“至於他会不会知道,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滕翼抿了抿­唇­,道:“不会的,滕丽其实是我姐姐,我已经托人送信回家了,等家里送姐姐上京,我就跟姐姐换回来,他……他不会发现的。”

瑞王看看滕翼,又叹了口气,心想,你难道真的认为李承宪会看不出来?自己放在心上揉进眼里,心心念念不敢或忘的人突然换了个人,难道你真的以为李承宪会感觉不到?又看看滕翼的神情终是不忍,道:“罢罢罢,你们的事我也无从管起,随你吧,只要你自己到时不会後悔就好。”

说罢,见滕翼仍是倔强抿紧双­唇­,又道:“我提起此事,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既然谈得来,结为朋友,起码应该知道对方的姓名吧?”

滕翼闻言又是一愣?朋友?

看滕翼仍是一脸茫然,瑞王温和地笑笑,道:“我叫辛太安,你呢?”

滕翼审视瑞王的笑容许久,终是回答道:“滕翼。我叫滕翼。”

瑞王听滕翼终於肯回答,很是高兴,脸上又绽开一朵笑靥,道:“滕翼?滕翼!原来你叫滕翼!”

滕翼听了却是心中一震。

滕翼。

自己最熟悉的这两个字,有多久没听到了?

没想到在中原,在李承宪身边,在未敢向李承宪说明真相之前,自己居然还能听到这两个字?突然间又有些明白瑞王为何要趁自己独自一人时找自己攀谈了。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想要被呼喊的心声?

然而终究还是有一丝遗憾。

滕翼看了看远处李承宪的马车。

自己最希望听到的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想要听那个人叫自己,滕翼。

很想很想。

每次听那个人温柔地叫著自己姐姐名字的时候,就很想很想,想得都要发疯了。要用全部的力气控制住自己,才能阻止自己将真相冲口而出。

可是终於还是屈服了。

想著就这样吧。

不再想要辩解,不再想要申明。既然一开始就认错了,一开始就错过了解释的机会,那就这样吧。

乖乖的被他拥抱,被他疼惜。被叫成姐姐的名字也无所谓。

因为实在是害怕看到李承宪发现自己被欺骗後愤怒的脸。害怕到连想象都做不到。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但是不想去辨明自己的心情。总觉得那太复杂──也太可怕,一旦看清就再也无法回头。

所以就这样吧。

等姐姐来了,两人换过身份,将错误彻底纠正过来,自己会回西夷去,回去大青山的怀抱,跟这里再也没有联系,跟李承宪也再没有联系。

瑞王在一旁看到滕翼脸­色­数变,终是凄苦不堪,也忍不住叹息,轻轻唤他:“小翼。”

滕翼闻言抬头,看著瑞王关切的表情,神­色­渐渐坚定:“谢谢你,太安。”

18

晚间大军扎营休息,瑞王又与众人去看望李承宪,李承宪见瑞王进了大帐还未来得及理自己,反倒先与滕翼打招呼,两人“小滕”、“太安”地你来我去,看得李承宪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心想这两人什麽时候熟成这样了?

待瑞王一行人走了,李承宪几番开口想问滕翼怎麽回事,滕翼还记恨著日间之事,一见李承宪就想起马车里的那个吻,面皮发烫,也不理李承宪,归置好东西,贴著李承宪床沿打地铺睡下了,翻个身,将一条後背亮给李承宪,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李承宪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翻个身也睡了。

次日起床,大军拔营继续行进,一路无话。

十来天後,一行人终於回到了京城潋京。

到了潋京,滕翼与李承宪一起住进瑞王府。

滕翼初入中原,对什麽都很好奇,况且潋京是大堇王朝都城,繁华异常,滕翼简直看花了眼,只觉得每样东西都­精­致有趣,人人都衣著光鲜,不禁感叹中原果然繁荣,风物富饶。李承宪经过半个多月的将养,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又见大战刚息,瑞王府也没什麽事,便每日陪著滕翼在潋京到处逛。两人日日游山玩水,看戏听曲,将潋京玩了个遍。

李承宪见滕翼玩得开心,也跟著高兴,便又与滕翼提起婚事,要赶快捡个好日子把亲事办了。滕翼想想也姐姐不知何时回到潋京,终是不敢就答应,一直拖著。几番推脱,终是推不过,看看李承宪终日拿幽怨的眼神看著自己,又找了无数说客来跟自己说,算算日子,预计姐姐也该到了,无奈只得先答应了李承宪。

李承宪大喜,急忙通知瑞王府众人,著手准备亲事。两人家人都不在潋京,一切礼仪从简,挑了个好日子,就要完婚。

滕翼看著李承宪整日忙忙碌碌,筹备亲事,嘴乐得都合不拢,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不禁忧虑,成了亲,李承宪不就要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算算行程,姐姐也快该到了,可却总是毫无消息,也不知是不是路上有什麽事耽搁了?

随著日子越来越近,滕翼心里也越发焦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

可是日子还是过得飞快,成亲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

终於到了成亲这天,滕翼一大早就被人叫起来,先有一名老妈子进来,屏退众人,拉著滕翼絮叨个不停。滕翼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老妈子竟是来教新嫁娘新婚之夜的男女之事的。

滕翼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人,直听得两颊冒火,想让那老妈子闭嘴,又臊得不知该说什麽,听她问自己话只得“嗯、嗯”地应著,只盼她快些讲完早点走。

那老妈子见滕翼臊得满脸通红,也是乐,笑道:“姑娘有什麽好害臊的,成亲不都是这样?姑娘也是可怜,一人孤身在此,到成亲了,连个亲人在身边都没有,也没个至亲在身边教这些,反央我这个无亲无故的老婆子来。所幸李爷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你跟著他总不会吃亏。”

说罢又絮絮叨叨地说些新婚之夜要注意的地方,这才起身出屋去。

滕翼才松了口气,不想又是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一群丫鬟围著他折腾。他心叫不妙,这还不被人发现?慌忙挣扎。

这时救星来了。

瑞王一踏进屋里,就见滕翼正从一堆丫鬟仆­妇­中挤出来,要往门外逃去,忙指挥身边的侍卫将门挡住,口中笑道:“不好不好,快拦住他!新娘子要逃婚了!”

瑞王身边的侍卫平日也与李承宪交好,忍俊不禁,忙站在门边,挡住滕翼。

滕翼闻言又羞又气,想逃出去,又没处可走,只拿眼睛气鼓鼓地瞪著瑞王。又想想刚才那老妈子跟他讲的那些羞人的事,更是惶惶不安,道:“太安不要闹了,这婚,我……我不结了!”

瑞王听了直摇头,只得对那些丫鬟们道:“小滕是夷族人,受不惯中原这些礼数,你们都退下吧,只留两个在房里听小滕……不,是听李夫人吩咐。”

滕翼闻言羞红了脸,但见屋里众丫鬟皆听命离去,终是冲瑞王感激地一笑,可惜­操­心著怎麽混过今晚,瞒过李承宪,心情紧张,笑容僵硬。

瑞王叹口气,他这个样子怎麽可能瞒得过李承宪?只是两人这样一直不清不楚也不是办法,终是要将话说开的,於是又劝慰了几句,想著自己总呆在新嫁娘屋里也不合适,便带著随从走了。

滕翼看看屋里只剩自己还有两个丫鬟,突然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干­脆把这两个丫鬟巧昏,就这样逃回西夷怎麽样?可是脑中又不禁浮现起李承宪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好,想起李承宪为亲事忙里忙外的幸福模样,自己若是这麽一走了之,他该有多伤心?想想终是不忍,只得先瞒住了他,只盼著姐姐能早日赶来,跟自己换过来。

滕翼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麽法子,只得赶鸭子上架,进里屋沐浴洗漱,换上新嫁娘的大红礼服,站在铜镜前看了许久。

如果是姐姐穿上这身衣服,该有多漂亮?跟李承宪有多登对?

默然无语,也不去理心里异样的感觉,木著脸走出去,马上被两个丫鬟喜笑颜开的拥到妆台前,任那两个丫鬟给自己上妆。

盯著镜子里自己的脸,上了妆,简直跟姐姐一模一样。

突然觉得这张脸好陌生,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般,仿佛是假的一般。不禁在心里嗤笑,可不就是假的?他在李承宪面前可曾有一日做过真实的自己?

突然开始有点憎恨这张脸,只因为李承宪透过它看著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木然地等著两个丫鬟上完妆,盖上盖头坐在床沿枯等,也不知在等些什麽。耳中听著外面喜乐喧天,人生嘈杂,心里麻木地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新嫁娘上完妆是一整天不能吃东西的,这样从早等到晚,天擦黑,滕翼正饿得前胸贴後背,又有一群人进来,欢天喜地地搀起滕翼,出门上了轿子。

滕翼心知该来的总会来,默然无语地听从别人摆布,坐进了轿子。

感受到轿子摇摇晃晃地抬了起来,颠了几颠,渐渐平稳。滕翼坐在轿子里蒙著盖头,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自己这将是要抬向哪里?自己和李承宪终将走向何方?

19

轿子被从偏门抬出了瑞王府,又打正门抬了进去,一路抬直大堂,终於停下。

有人搀滕翼下轿,扶著他踏上一条红毯子。

滕翼听任摆布,顺从地在红毯上走著。他从红盖头的下摆里看著自己的脚──穿著大红绣鞋,一步一步走在红毯上。耳中听著周围宾客的笑闹声,喜乐喧嚣,人声鼎沸,一切是这麽的不真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不就是跟自己无关麽?

终於走到了红毯的尽头,一双同样喜庆的大红官靴进入视线。

那人过来牵住滕翼的手,滕翼能感觉到他的手都在抖。

那双握紧银枪在战场上杀敌无算的手也会抖吗?那他此刻得有多激动?多兴奋?

滕翼心中绞痛,多想甩开那只手,多想直接掀盖头,就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在整个世界面前大声宣布:“我不是滕丽!我是滕翼!!!”

可是终究还是无法动弹,任他牵住自己,接受众人的庆贺,然後拜天地。

心中突然一种怪异的感觉无法抑制。或许在这里跟他拜了堂,他就是滕丽了。他就跟李承宪是真正的夫妻了。没有欺骗,没有­性­别,也没有遗憾。

可是双腿僵直,怎麽也跪不下去。总是害怕著,这一跪,是否有什麽会不一样?是否有什麽就再也回不去了?

李承宪等了一会儿,见滕翼仍是不肯下拜不安地询问:“丽儿?”

滕翼闻言一惊,随即在心中嘲笑自己,顶著这个名字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滕丽了?收摄心神,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就把自己当做姐姐的替身,其余再不要想。

终是跪了下去。

“礼成──!”司仪官扬声高喊,众人上前像两人道贺。

只是简简单单的磕几个头,滕翼却感觉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

你看,什麽也没有发生。滕翼在心里镇定地对自己说。什麽也不会发生。

随即,便跟著喜娘转进後院的新房去了。

滕翼在新房中,饿了一整天,反倒饿过了头,也不觉得饿了。

呆坐在床沿,顶著大红盖头,心中忐忑不安。

待会儿李承宪就要进来了,自己的身份就要被发现了怎麽办?有什麽办法蒙混过去麽?即使瞒骗过去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只要姐姐未到潋京,自己就要一直瞒骗下去。

可是该怎麽做?待会李承宪一进来,自己不就露馅了。

随即又想起日间那位老婆婆教自己的男女之事,又是羞愧又是著急,待会李承宪若是要拉著自己行那事,可怎麽躲过去?不然岂不就马上现了原形?

心中正是焦虑,却听门外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只听几个大嗓门嚷嚷著要闹洞房,李承宪好脾气地赔笑道:“内子脸皮薄,实在是经不住你们闹。各位看我面子,饶了我这一遭吧?”

众人一阵哄笑,又调笑李承宪几句,便有相熟的人拉著大家散了。仍有几人不依不饶,被旁人又拖又拽好不容易才离开,众人又是好一通笑闹。

随後,人声渐远,只有一个脚步声渐近。

滕翼听到李承宪站在门前,迟疑片刻,“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心里更紧张起来。

听李承宪一步步走近自己,停在他身旁,却没了动作。

他也如自己一般紧张吗?滕翼在心里猜测。当然了,终於娶到自己心仪的人,又怎能不紧张?可是他若是知道这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会如何?

滕翼心中烦躁不已,李承宪却迟迟不走上前来。

等来等去,心火渐盛。滕翼在心中暗骂自己,我什麽时候也如此婆婆妈妈起来了?如此猜来猜去,又总想著怎麽逃过今晚,始终於事无益。於是仗著一股心火,刷地一把扯掉头上盖头,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直盯著李承宪。

李承宪正心里忐忑,不知怎麽上去掀起新婚妻子的盖头,却见滕翼腾地站起身来,头上盖头也被他一把掀下,正惊异不定,却听对方说道:“我这几天那个,不能跟你那啥了,就这样,睡吧。”说完也不管李承宪的反应,翻身倒向床里,自顾自睡下了。

李承宪如被雷劈中一般,立在当地,久久不能动弹。许多天来的喜悦如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熄灭。

原来他终究还是不愿的麽?

这些天来两人关系已经如此之近,然而他也终是不愿意。虽然被自己催促得终於同意了成亲,可新婚之夜竟编出如此借口搪塞自己,原来……原来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喜欢自己。

口中苦涩,几欲落下泪来。心里无限的苦,却无法言语,什麽也说不出口。怪不得前些日子瑞王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自己对婚事再作考虑,可是瑞王也知道,这事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空欢喜?看著那人侧卧在床里的背影,眼里几乎要流出血来。难道真的要把心剜出来给他,他才会正眼看自己麽?只怕真的把心剜出来给他,他也只做寻常,笑笑便抛到脑後了。

呆立良久,心中百转千回,却仍是一句也无法吐出。

终是一声叹息。

无论如何,他也终究是自己的妻了。

不爱就不爱吧。可两人已经绑在一起了,一辈子。

只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护他,去珍惜他,他总会回头看自己的吧?

於是凑上前去,轻扶他的肩,感觉到他骤然间绷紧的身躯,心中更是苦涩,开口道:“先别睡,饿了一天了吧,先吃点东西。”

滕翼闻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亦不知如何答他,只能继续躺著不肯动。

李承宪又是一声叹息,更放柔声音道:“就算不吃东西,起码要把合卺酒喝了吧?”

滕翼听了,想想这道礼数总不能少,只得又坐起身来。李承宪见他肯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过两只酒杯,斟上酒,递给滕翼一只。

滕翼接过酒杯,却不敢去看李承宪的眼睛,急急切切地与李承宪喝完,正欲将酒杯放至一边,继续回床上睡下,却被李承宪攥住了手臂。

李承宪定定地看著他,眼中神­色­复杂,却始终不发一语。滕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今天的李承宪太不正常了,总觉得会把自己生吞活剥撕吃下肚一般。於是便想挣脱,待要用力,却感觉被捉住的手掌里塞进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温润圆滑,触手极舒爽,低头一看,却是自己放在枕边的那枚李字玉佩。

李承宪仍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柔声道:“不管怎样,从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了。”慢慢合拢他握著玉佩的手,道:“永远带著它好吗?带著它,你一生都是我的妻子。”

滕翼心中千头万绪,总理不清楚,望著李承宪的眼中,那里面深邃无底,有著太多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终是抽回了手,将玉佩收进怀中,躺下睡了。

听著李承宪在屋里走动,吹熄了灯,解去外衫躺在自己身边,听著他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响起,气息平稳悠长,那韵律却让自己莫名的安心,还有心痛。用手悄悄摸摸那枚玉佩,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心脏的地方,玉佩轻轻巧巧,却如大石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20

第二天天没亮,李承宪就醒了。躺在床上睁著眼看著天花板,却怎麽也不敢扭头去看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一眼。

身下躺的是自己婚床,身上盖的是大红的喜被,身边躺著的是自己明媒正娶拜过了堂将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可是那个人的心在哪里?何时才会向他敞开心门?

这样一直躺到天光大亮,终於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带上门走了出去。

听到李承宪关门离去的声响,滕翼这才睁开眼睛。

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麽逃过去了?

知道李承宪有多生气,也知道李承宪有多伤心。可是李承宪还是什麽都没说,什麽都没做,什麽都不愿意强迫他。

滕翼侧过身拥著被子,感受著那个人的余温。

李承宪要有多爱“丽儿”,才会如此隐忍?

李承宪。

对不起。对不起。

不觉间,眼睛酸涩,却怎麽也流不出泪来。

李承宪收拾心情,来到军中做事,被人看到,一群平日交好的将官马上围了上来。

众人均奇怪:“承宪怎麽来了?昨日才成亲,今天不在家陪新婚夫人,怎麽舍得来这都是男人的地方?”

李承宪心中苦涩,可是又不便多言,只以大战在即,军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又寒暄了许久,众人才散去,各忙各的。李承宪这才松了一口气,去做自己的职司。手中不停地忙著,却仍是挡不住去想滕翼。想著滕翼的无情拒绝,便胸中一股闷气郁结於胸,呼不出来。又不想被旁人看出来异样,只得拼命忍耐。

就这样煎熬地过了一天,交卸了职司,赶回家去。

离家越近,心情越是复杂,待走到他与滕翼所住的小院门口,竟是生生的挪不动脚步。

不禁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吧?居然会有这种不想踏入他所在的地方的心情。

怔怔地望著院门,呆立许久,终是长叹一声,推门进去。

不料一推门,便见到滕翼正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两眼直勾勾盯著院门发呆。滕翼也没想到下一刻院门便被推开,那个自己不敢去想却忍不住想了一整天的人走了进来。不期然间两人四目相对,怔怔地谁也移不开视线。

许久,滕翼才想起什麽一般,慌乱地将脸别过一边,仍是不言不语。

李承宪看滕翼最终还是躲开自己,心里一阵失落。但看到滕翼神­色­怏怏,眼神落寞,也知道他其实很不安,知道他其实对自己很愧疚。心中又忍不住心疼。不管怎样,还是不忍心看到他难过啊。

无可奈何,李承宪打点气­精­神,走上前去,柔声问道:“怎麽坐在这里?吃饭了没?”

滕翼闻言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承宪好久,终於摇了摇头。

李承宪道:“那进屋吧,饭菜也该送过来了。”

滕翼不言不语地起身,默默地跟著李承宪进了屋。

李承宪心中不禁宽慰。他并没有不理自己,看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大不了就像再回到两人刚见面那时罢,何况那时的他其实极厌恶自己,相比之下现在的他对自己还算好的了。

慢慢来好了,总会等到他能接受自己。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有整整一辈子呢。

日子一日日过去,李承宪与滕翼两人终於渐渐融洽,只是对那日洞房之事都是只字不提。每日李承宪从军营处回来,与滕翼一起吃吃晚饭,说说笑笑,真正的相敬如宾。

这总会让李承宪有种错觉,仿佛两人又回到了在湛城的日子。

只是春阳变夏日,和风改暖晴,关内关外的桃花早就谢尽,身边的人却已成了自己的妻子──然而心却依旧遥远。

晚上李承宪轻轻爬上床,看著两人之间那条刻意留下的空隙,恍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刺得他心一阵阵抽痛。

可是仍是不愿勉强他一丝一毫。

告诉自己给他时间,给他时间感受自己,接受自己,爱上自己。

不要著急。

闭上眼睛,安然入眠。相信自己一片痴心终不会空付。

在李承宪的努力下,滕翼心情也终於平服下来。只是终日百无聊赖,无事可做,除了每日等李承宪回来,两人一起说说话吃吃饭,便再也没什麽可做的了。在屋里圈得极了,也想去找找朋友,可惜在潋京滕翼更是人生地不熟。仅有的几个朋友,许臻仍留在湛城打理局势,瑞王又在忙著准备对西南用兵,均是不能相见。况且自己的身份已是嫁为人­妇­,旁人又想著两人新婚燕尔不愿打扰,平日里更是没人往两人的小院走动。

李承宪看滕翼天天无事可做,渐渐郁郁寡欢,人都蔫了下来,再没以前神气活现的样子,也是著急,便把心里早就有的一个打算又重新提起。前後思索了几遍,自认无甚不妥之处,便找了个时间,去瑞王跟前说了下。

不想瑞王也是早有此念,当即便答应下来。

李承宪大喜,待晚间收了班便急忙赶回家,急著把好消息告诉滕翼。

21

傍晚,李承宪快步走回院子,推开院门,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脸笑容。

滕翼奇怪道:“怎麽这麽高兴?有好事吗?”

李承宪爽朗地大笑几声,道:“当然有好事!”

滕翼看他高兴,也不禁绽开笑颜,问道:“什麽事啊?看你乐的。”

李承宪又乐了一会儿,看滕翼被他吊起胃口,急躁地拿眼瞪他,这才止住笑,道:“我今天跟瑞王殿下说,你医术不错,尤其治疗外伤别辟蹊经,自有一套手段,便建议你入军做军医给将士们看伤。瑞王殿下已经答应了。”

滕翼闻言,惊喜交加,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李承宪看了,心中也觉好笑,便凑近他,道:“丽儿,你可愿意?”

滕翼仍处在极大的惊喜之中,仍是反应不过来,口中竟说不出话来。

李承宪见他如此,更觉好笑,便忍不住逗他,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丽儿不说话,许是不愿意?”又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找瑞王再推掉此事好了。”

滕翼闻言大惊,急忙抓住李承宪道:“不要!”不想李承宪此时靠他极近,动作间面颊被他的­唇­扫到,不禁又是一愣,面庞一阵火烧。又看到李承宪正看著他的窘态坏笑,这才知道的对方在故意逗自己,心中恼火,口中骂了一声,一掌推去,正中李承宪胸口。

李承宪胸前中了一掌,闷哼一声,暗道娶个会武功的媳­妇­也有坏处的。随即又不禁回味刚刚双­唇­擦过他的脸颊的感觉,心中荡漾,面上又傻笑起来。

滕翼一怒之下失手打了李承宪,看他捂住胸口不说话,心里有些後悔。不一会儿又见他竟傻笑起来,自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禁又羞又气,脸颊通红。

李承宪看看滕翼,也不再逗他,道:“怎样?你可愿意?”

滕翼深深地看了李承宪一眼,仿佛要看穿他整个人一般,终於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愿意!我想去!”随即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靥,配著尚未消退的红晕,煞是好看。

李承宪不禁看得痴了,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操­的这些心,受得这些累都值了,伸出手来抱住滕翼,在他耳边轻喃:“只要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可以。”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赶往军营。尤其是滕翼,兴奋得脸上笑容都没停过。

李承宪见滕翼高兴,心里也欢喜,轻轻拉过他的手,牵著他往军营走去。

到了军营,李承宪将他领到军医的药庐,在门外扬声道:“楚大夫!”

不一会儿,一名白衣男子从药庐中出来,挽著袖子,双手沾满泥土,就连一身白衣的下摆也沾染著尘土,似是刚从药圃中出来。来人正是当日帮李承宪治伤的随行军医。滕翼与他相处多日,早已熟识,只是当时一心扑在李承宪身上,并未问知他的姓名。此时看到自己将要与之共事的竟是他,更是高兴。

楚大夫见到两人也是欢喜,满面笑容:“来了?瑞王殿下已经跟我说过了。李夫人的侗彝族医术别有独到之处,尤其伤药极为灵验,这下有机会和李夫人共事,在下荣幸之至。”

李承宪见状也是高兴,向滕翼介绍道:“丽儿,这位是楚晋臣楚大夫,你我回潋京路上已经与他认识过了。楚大夫为人极好,我们平日若是不小心治伤都的楚大夫不辞辛苦帮我们诊治的。楚大夫医术也极佳,曾是太医院院判,因故出宫,被瑞王殿下赏识才在此任军医的。你平日无事,正好可以跟楚大夫多学些医术。”

滕翼闻言点头,楚晋臣谦逊道:“哪里哪里。李夫人的医术在下也是倾心不已,正是要向李夫人请教。”

三人又说笑一番,李承宪便先告辞离去,忙自己的,滕翼便与楚晋臣一起进了药庐。药庐盖得很简陋,不想里边却是别有洞天。滕翼走进药庐,只见一个小院,中间一条青石小径,院内有­精­舍三间,屋内摆设器具无不­精­致。另外还有一个颇为不小的园圃,种满药材,楚晋臣刚刚正在药圃内忙活。院内空地上也有一些木制的大架子,上面装著些待要晒­干­的药材。

滕翼从小学医,置身此间自是亲切无比,马上也挽起袖子与楚晋臣一起­干­活。又见院中有许多自己并不认识的药材,也一一向楚晋臣询问,待楚晋臣回答才知,原来即使是自己所熟识的药材,在中医与侗彝族医学中也有著不同的用法,不禁大感兴趣,便缠著楚晋臣问个不停。楚晋臣也是好­性­子地一一解答,耐心教导,同时也时不时地向滕翼请教些侗彝族治伤的妙方。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了半日,相谈甚欢,中间有人送饭过来,随便吃了点午饭,又回到院子里兴致盎然地摆弄药材。

滕翼自幼学医,又是热情好学的­性­子,楚晋臣亦是痴人,醉心於医药,两人一来二去,相当投契,只觉相见恨晚,有无数的想法和知识要交流,不觉间天­色­已晚,待李承宪来接滕翼时,滕翼已经闹著要拜楚晋臣为师,楚晋臣脾气好,无法拒绝,只好答应。

李承宪踏进药庐时正看到这样的情景。见滕翼兴高采烈地拉著楚晋臣叫师父,楚晋臣好脾气地笑著,李承宪也觉无奈。

与楚晋臣打了声招呼,领著仍吵吵著不愿走的滕翼回家去了。

一路上,滕翼一直在兴奋地讲著白天药庐里发生的事,讲著楚晋臣如何博学,讲著他教会自己认了好多新药材,还有好多药材的功用,还讲药圃里有哪些药材,两人忙活了一整天。

滕翼一路讲个不停,李承宪只是笑而不语,默默地在一旁听著。看著夕阳的余晖印在滕翼那张小脸上,红扑扑的竟是比天边那片晚霞还要好看。

看著滕翼生动的表情,开怀的笑著,李承宪心底一阵柔软与满足,总觉得只要他能一直这麽高兴,这麽快乐,就这样将心掏给他也无所谓。

两人一路笑语,走到了小院门口。李承宪上前打开院门,等著滕翼进来,却见滕翼仍呆在原地不动。李承宪奇怪:“丽儿?”

滕翼闻言抬头,直视李承宪,眼中映著天边的夕阳,光华一漾一漾的,明亮而温暖,直暖到李承宪心里:“李承宪,谢谢你。”说罢,也不理呆立著的李承宪,一低头进屋去了。

李承宪独自一人呆在院门口,靠著那扇薄薄的木门,感受著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欢快地要跃出腔子一般。

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滕翼那双漂亮的眸子,那麽专注的看著自己,只有自己。

终於长舒一口气,裂开嘴傻笑,心情也随著天边的晚霞飘得老远老远。

22

时间如水般流过,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潋京已有半年了。滕翼已经渐渐适应了潋京的生活,在楚晋臣处也呆的习惯,学到不少东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与李承宪关系也渐好,李承宪平日尽有些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亲昵动作,滕翼虽是不好意思,也不便拒绝,都随他去了。只是李承宪仍紧守礼数,对滕翼再没有进一步动作,这让滕翼也安心不少。然而姐姐那面始终没有消息,滕翼心中著急,又托了几次人捎消息回去,均是如石沈大海,没有回音。

西南方面,戎王辛太昌正式与邝胜决裂,瑞王手下诸人也稍微放松下来,毕竟只要西南内部问题没有解决,大战亦无法发动。戎王与邝胜彻底翻脸,两者只能存其一,而当两者只余一人时,便是战争爆发之时。於是瑞王手下加派细作渗透进西南内部,打探消息。西南局势紧张,潋京反倒一派平和,大家都知一旦战争爆发,眼前的平静将成奢念,都很珍惜现在的安宁。李承宪等人每日整顿军务,­操­练士兵,闲来相互切磋武艺,较量长短。

这日­操­练完毕,李承宪与另一名名唤张冀长的武将,在演武场切磋,周围围了好多兵士观看叫好。二人斗得兴起,不禁手下没了分寸,李承宪一枪刺去,不料张冀长招式已老,无法回身挡格,李承宪又收势不及,竟一枪刺中对方身体。好在张冀长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极险的情况下略略转开了身子,避开了要害,然而李承宪的长枪仍是从他胁下划过,鲜血登时迸出。

李承宪见状大惊,大叫一声“冀长”,撒手扔下长枪便奔上去扶住他。

两人平日里感情本就好,此时亦是比武场上无心之失,张冀长也不怨恨李承宪,勉强笑笑答道无事。

李承宪见张冀长尚能站立,想是伤得不重,但仍是不放心,慌忙去查看他的伤口,只见左侧胁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及骨,皮­肉­外翻,鲜血横流。李承宪见状大惊,心中更是愧疚,马上搀起张冀长,交代旁边的兵士几声,便架著张冀长往药庐走去。

来到药庐门外,远远的李承宪就开始扬声喊道:“楚大夫!丽儿!”一面架著张冀长进了药庐。

迎面见滕翼闻声走了出来,身上穿著一件白­色­长袍,和楚晋臣身上是同一款式,据说是瑞王专门派人特制给医者穿的。

滕翼见到两人的情状,又看到张冀长脸­色­发白,左面半边身子都让血给染红了,也是大惊,慌忙招呼李承宪将张冀长架到屋里床上躺下,自己转身进里屋去取药箱。

原来楚晋臣出诊去了,只留滕翼在药庐侍弄药材。此刻楚晋臣不在,只能由滕翼来为张冀长处理伤口。

李承宪看著滕翼熟练地为张冀长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写单开方,大为吃惊,想不到短短数月,滕翼医术已经­精­进至此?心中不禁安慰,看了滕翼终於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使终日忙碌也是过得充实而又满足,李承宪也真心的替他高兴。

待滕翼为张冀长处理好伤口,说道幸好伤势并不甚重,休息个十来天也就好了。李承宪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於是滕翼安排张冀长在床上躺好休息,自己开了个方子,到院子里为张冀长配药熬药。李承宪在屋里照顾了张冀长一阵子,见张冀长无甚大碍,已经睡了过去,便走到院子里去看滕翼­干­活。

滕翼已配好药,正在院子角落里支了个小炉熬药。时不时拿小蒲扇扇扇火,却不小心被烟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李承宪看得好笑,不禁笑出了声,却被滕翼听见了。

滕翼翻著眼睛瞪著李承宪,气鼓鼓的,脸却更红了。手中小蒲扇一甩,起身去翻弄院子里木架上晾著的药材。

李承宪看看滕翼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便又贴贴地跟了过去,站在他背後,看他忙著。

看著他手中忙个不停,却因为感觉到自己的靠近而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衣领中露出一段细­嫩­的脖颈微微泛红,因动作透出一层极细密的汗,在阳光下更是亮眼。

李承宪被那脖颈吸引,视线牢牢定住,不知不觉靠得更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不禁心猿意马,不可抑制的,低下头去,轻吻那段颈子。

滕翼感觉到身後的人越靠越近,不由紧张,又不肯泄了心中情绪,只得假装不在意,继续忙著手中的事,表面镇定,双手却不听使唤起来。

身後那人越靠越近,近到自己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脖子上,痒痒的,麻麻的,想伸出手去搔,却怎麽也移动不了一分。突然後颈上一热,竟是那人低下头来亲吻自己的脖子!

滕翼大惊,连忙闪到一边,捂住後颈,瞠目结舌地看著李承宪,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恍惚间竟觉得手下的皮肤灼热,那被李承宪吻过的地方竟是热得要烧坏捂著的手一般,不禁心怦怦直跳,面红耳赤。

滕翼转身间荡起衣摆,李承宪眼尖,注意到滕翼腰间一件物事一闪而隐。

待到反应过来是什麽,李承宪心中剧震,喜不自抑。

那不正是自己给他的那枚李字玉佩麽?

那枚玉佩是两人的定亲之物,新婚之夜自己曾亲手将它放进他的手中,请求他做自己的妻子。现在竟见到这枚玉佩悬在他的腰间,自己是否终於可以对他有所期待?

李承宪渐露微笑,轻声问:“丽儿,你腰间挂的可是我李家的家传玉佩?”

滕翼闻言大惊,连忙伸手扯平外袍衣摆,道:“没有,我才没……”说罢便想转身逃开。

不想李承宪伸出双手,将他困在自己的胸膛及药架之间,低下头盯著他的眼睛,道:“我没有看错,就是那枚玉佩没错。”看他躲开自己视线,又道:“为什麽会带著它?”

滕翼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答道:“我……我们两人都在军营中做事,家里没人看著,你这枚玉佩这麽珍贵,丢了怎麽办?我……我没办法才带著它的……”说话间,将脸别过去不看李承宪,脸却早已红到了耳朵尖。

李承宪见滕翼这样更觉自己的猜想没错,滕翼本就是这样心里想法从来不肯承认的人。

看著他低著头,柔顺的发在头顶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露出两只耳朵早已红透。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想著那枚玉佩正安安稳稳地悬在他的腰间,没有距离,突然觉得满足异常。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担的这些心,受的这些累,那些难过,那些伤心,那些失落,那些无奈,那些日日惦念的心思,那些想又不敢想的期待,那些想要为他付出一切的心情,都值了。

滕翼感觉到自己被李承宪整个包绕进怀中,被他的气息包围,更觉羞怯,又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是暧昧,又实在是太危险,便伸手推李承宪:“让开。”手却被李承宪抓住,牢牢握著,放在胸前。手掌下传来李承宪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心也跟著颤动起来。

於是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身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凑过来的­唇­,双­唇­相贴,辗转厮磨,分享彼此的气息,­唇­舌交缠,相互爱抚,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对方的生命一般,极尽缠绵。

滕翼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四肢无力,完全被李承宪压在身後的药架上,感觉到李承宪也逐渐情绪不稳,动作也渐渐失控,紧紧拥住滕翼,用力得身後药架都发出不寻常的吱呀响动。

滕翼一惊,忙使力推开李承宪,只觉仍是四肢发软,靠著药架勉强站立,双­唇­也被吻得肿胀灼热,想起这药庐虽是地处偏僻,但也不是无人来此,又想起屋里还睡著一个受伤的人,不禁又羞又愤,怒瞪著李承宪道:“你……你这人怎麽这麽无耻!?”

李承宪被推开,也觉自己刚刚确实失了控制,平复呼吸,听了滕翼的话,不禁好气又好笑道:“我亲我自己的妻子,这怎麽就无耻了?”

“你!”滕翼气得打不上话来,推开李承宪回屋里去了。

李承宪在滕翼背後暗暗发笑。看来自己这个妻子真是脸皮薄,嘴又硬,自己拿他也无可奈何。

眼角瞟到墙角药炉火渐小,便急忙跑去捡起滕翼扔下的小蒲扇蹲在一旁扇火。

手摇小蒲扇,心思却早飞地老远。想起刚刚那一吻,不禁又是欢喜,心里涨满欢乐,脸上又傻笑了起来。

23

晚上回到家,李承宪仍是一脸傻笑,看得滕翼浑身不自在,早早地就洗洗睡下了。

李承宪见滕翼睡了,自己也无甚事,看了会儿书,也上床歇下了。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感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睡在旁边,想起日间的事,心中激荡,忍不住转过身来看著他。单手撑头,看著他的侧脸,只觉越看越好看。见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知道他是在装睡,忍不住又弯起嘴角。

滕翼躺在床上,感觉到一道恼人的视线一直粘著自己,想忽略掉他继续睡,却怎麽也办不到,终於忍无可忍,睁开眼睛瞪回去:“你看什麽!?”

李承宪见滕翼终於睁开眼看自己,咧开嘴又是傻笑:“看你啊。”

滕翼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李承宪笑得更欢了,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突然探过头来在滕翼气得嘟了起来的­唇­上轻轻一吻。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一触即分,滕翼却被这突然袭击的一吻吻得一怔,面颊通红。待反应过来,张嘴要骂,却见李承宪正深深地望著自己,眼中柔情如水波流转,缓缓流动,动人心魄,面上神­色­郑重,­唇­边带著一丝微笑。滕翼被那双眼眸吸住一般,移不开视线,到嘴边的话也都忘了。

李承宪看他半晌,像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地刻在心上一般,又低下头去,捧起他的脸,郑重地印上一吻。

滕翼看著李承宪近在咫尺的脸,那俊朗的面容,那明亮的眼眸中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深邃得仿若要将自己的灵魂整个吸进去一般。感觉到那吻如膜拜般描绘著他的­唇­,细细密密地一遍遍吻过,温柔又珍惜。心底柔软,缓缓闭上眼睛,微启双­唇­迎接他的吻,一条灵巧的舌马上窜了进来,轻抚过他口内每一寸,卷起他的舌头一起缠绵。

滕翼被吻得渐渐喘不过气来,却贪恋於李承宪给予的甜蜜,也伸出手去搂住李承宪的脖子,回应著李承宪。

李承宪也气息不稳,渐渐情动起来,翻身压住滕翼,不断加深著那个吻,不断点燃两人间的温度,手也开始拂过滕翼的脖颈,抚上他平滑秀挺的背,紧紧拥著他,像要将对方拥进自己的血­肉­中一般,下身的欲望也渐渐勃发,压在滕翼身上散发著热量。

滕翼正吻到神志都模糊起来,感觉到一样炙热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大腿上,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什麽,渐渐腾起的情yu登时如被一盆冷水浇灭,悚然一惊,慌忙一掌推开李承宪。

李承宪正吻到难舍难分处,陡然间被滕翼一把推开,登时呆在当场。

看著滕翼羞得无地自容的样子,并且悄悄移动身体往床里挪去,才明白,他仍是不愿接受自己。

心如被一只大手用力挤压一般,阵阵钝痛,下身仍散发著腾腾热气,胸中郁闷无处纾解,心中狂吼著,到底要我做什麽,做什麽,你才能接受我?也如我爱你一般的爱我?多想­干­脆拉过那人,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就做了算了。也不用管自己这心意他到底能不能懂,肯不肯懂。

默默地注视著他良久,心中苦涩,终是一声叹息。

还是不愿伤了他,一丝一毫。

宁愿继续等下去吧。给他时间。即使并不知道这等待是否终会有结果。

默默地躺下身子,听著滕翼也小心翼翼地躺好,呼吸渐渐平复,李承宪也闭上眼,身下的灼热却因身边的人而一直不肯平息。

滕翼不敢看李承宪的反应,这样被硬生生推开,谁都会生气吧?可是等了许久,李承宪却不言不语地躺下了,再没有反应。

滕翼这才小心翼翼地躺下,却思潮起伏,怎麽也无法入眠。

想著刚刚李承宪的激动,如此直面他赤­祼­­祼­的欲望,不禁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却又有点不同寻常的情绪在心底滋长,藤藤蔓蔓,缠绕不清。

心跳也渐渐不平静起来,偷偷睁开眼看著李承宪俊朗的脸,线条坚毅的下巴,温厚的­唇­线,却想起刚刚那­唇­吻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姐姐,那双强健的手臂拥著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姐姐,又想到其实刚刚他那样急切热情地想要与之交合的也是姐姐,突然一股无名怒火在心口燃起。

翻了个身,不再去看他,却越想越气,简直不能想象李承宪抱著姐姐,吻姐姐,还要和姐姐……

突然愤怒得无法自抑,无法再想下去,无处发泄,只恨身旁的人居然还能无耻地睡著?假装睡迷糊了,大动作翻了个身,手臂一挥,一拳擂在李承宪胸口。

耳中听到李承宪胸口挨了一拳,吃痛闷哼一声,心中恨意稍减,感觉对方起身检查自己,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片刻,却听李承宪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的拳收进掌中,贴在胸口,探过身来帮自己掖了掖被角,将自己拥进怀中。

身子不由一僵,心中抽痛。即使如此,即使自己无理取闹,他还是这麽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宠著自己,珍惜著自己。这要用情多深,才能温柔至此?

贴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将下巴轻抵著自己的发顶,感受著手下传来他沈稳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拥住自己的温暖的臂弯,感受著他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容在内,妥妥帖帖,安安稳稳。

那人下身的灼热仍未褪去,刻意与自己的身体保持一段距离,滕翼却仍能感受到他的隐忍和难过。

犹如被蛊惑了一般,滕翼伸下手去,轻轻探进他的亵裤,握住那热力的根源。

李承宪如遭雷击一般,身子猛地一震,声音都发颤:“丽……丽儿?”

滕翼仍是默默无语,手上却开始动作,在他炙热的分身上滑动。

李承宪身子大震,声音都颤抖著:“丽……丽儿……你……你­干­什麽……你……不必如此……”

滕翼不理,手上不停动作,握住那渐渐变得更胀大的热块上下滑动,听到头顶李承宪气息渐渐浑浊,口中呼出热气喷在他的颈间,不禁也有些发抖起来,手上动作渐快,上下撸动,感受著李承宪分身顶端渐渐吐出湿漉漉的体液,沾湿了他的手指,手上更加难以抓握。耳边听著随著自己的动作渐渐湿滑,传来阵阵­淫­靡的声响,脸烧的厉害,深深贴进李承宪怀里,手中动作却仍是不停。

李承宪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将头埋在滕翼颈间,不时亲吻吮吸著那里的皮肤,口鼻中喷出串串热气,滕翼只觉烫得生疼生疼,手中几乎抓握不住那硕大的热物。

李承宪难以自抑地发出低哑的喘息,声音也沙哑起来,一声一声轻唤著:“丽儿……丽儿……”下身忍不住耸动,在滕翼的手中动情地抽动著,终於一个剧烈的挺身,泄在了滕翼掌中。

发泄过後的李承宪将下巴搁在滕翼的颈窝,闻著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剧烈地喘息著,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抬起身来看著滕翼。

滕翼面如火烧不敢看他,手中一手黏腻的液体,不知如何是好,被李承宪拉过手去,拿过一旁的衣料细心地擦拭­干­净,握进掌中,拢在怀里。

李承宪看著滕翼羞怯的样子,忍不住又探过头去亲吻他火热的面庞,拥住他,一声满足的叹息:“丽儿……”

滕翼乖乖窝在李承宪怀里。

为什麽你这种时候口中叫的,仍是姐姐的名字?

闭上眼睛,不理会心中不能抑制的疼痛,两人相拥睡去。

24

第二日清晨,李承宪早早地就起了床,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爽,回想昨晚的事就乐得合不拢嘴,神清气爽地走出院子。

滕翼看李承宪一脸傻笑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禁臊得脸通红,昨晚自己是怎麽了?怎麽被他那麽哄哄抱抱就做出那种事了?一回头正看到李承宪对自己裂开嘴角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更是羞得直想钻进地缝里去,也不理李承宪,自顾自去药庐了。

李承宪笑笑,也不介意,想想他脸皮薄,便随他去了,自己也径直走向军营做自己的事去了。

滕翼在药庐里做事,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脑海中却总是在不断回放李承宪重重的鼻息,低哑的呻吟,不禁浑身发热,仿佛还能感受到李承宪灼热的体温,还能感觉到颈间那烫人的气息。

心中烦躁,滕翼摔下手中的东西,到水池边掬起一捧清水洗脸。

一旁的楚晋臣也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关心地问:“小滕,怎麽了?不舒服吗?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滕翼摇摇头,感受著面颊在清凉的水的作用下渐渐降温。

楚晋臣叹口气道:“小滕,你回去说说承宪,以後注意点,不要在这麽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哦。”

滕翼闻言惊异地看著楚晋臣,一时理解不了他的话。

楚晋臣见滕翼的样子,笑笑,指了指自己的颈间。

滕翼恍然明白过来,急忙捂住自己的颈间。在清水了一照,果然哪里轻微的刺痛,留下一片淡红的小点。

滕翼赶紧拉起衣领遮住,羞得不敢再看楚晋臣,转身进屋了,留下楚晋臣在院子里无可奈何地笑。

进了屋,还是浑身不自在,拼命地拿手压衣领子,不知早上一路过来有没有被什麽人看了去?在心中又将李承宪骂了不知多少遍。

滕翼就这麽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天,到了傍晚,也不等李承宪,自己一人回去了。

李承宪回家时去接滕翼,被告知滕翼自己先回去了。知道他是害羞,只得无奈地苦笑,也赶回家去。

进了院子,见滕翼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滕翼听见响动,一见是李承宪,马上火起来,也不理李承宪,站起身就走。

李承宪慌忙拉住他,赔笑道:“丽儿,怎麽了?”

滕翼见他扯住自己,更是气愤,回身一拳打过去。李承宪躲闪不及,正中面门,捂住鼻子闷哼一声,拉住滕翼的手也松了。

滕翼也是一呆,也不走了,看著李承宪捂著鼻子不说话,手也不拿开,一道血迹却顺著掌缘流了下来。

滕翼见状,也是後悔自己下手有些重了,便上去拉李承宪的手:“怎麽样了?让我看看?”

李承宪鼻子里哼出一声,也不撒手,看看滕翼,道:“出气了吗?”

滕翼更是愧疚,但是想想白天平白被楚晋臣看了笑话,心中又有些不平。

李承宪问:“你到底在生什麽气?怎麽这麽大的火?”

滕翼不答,扯下李承宪的手,只见李承宪端正俊朗的脸上鼻头红肿,鼻血直流,看得滕翼又不禁好笑。

李承宪见滕翼神­色­稍缓,也安下心来,道:“不生气了就好。有什麽好生气的?我们是夫妻,亲热一下有什麽好害羞的?”

滕翼闻言,刚平息的火气又被勾起来,又回想起日间楚晋臣的话,更是气愤,怒道:“你还说!?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小心,我今天也不会被晋臣说……说……”

李承宪好奇,问道:“楚大夫说你什麽?”

“他说……说……”滕翼臊得说不上话来,下意识地又伸手捂住颈子。

李承宪见状,恍然大悟,贴上去拉开滕翼的手,果然见那细致的肌肤上几点嫣红小点,正是自己昨日留下的。李承宪笑笑,低下头去轻吻那里,笑道:“这有什麽?咱们夫妻俩亲热谁还能管著咱们不成?”

滕翼气愤地一把推开他,怒道:“你……你无耻!?”

李承宪摸摸鼻子,道:“好了,别气了,大不了下次我注意点,不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了。”

滕翼更是气愤:“你还想有下次?不可能!这种事以後再也不可能了!”说完又要走。

李承宪连忙从後面拦腰搂住他,哄道:“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别生气了,好不好?”说罢咧嘴一笑,衬著红红的鼻头下两道鼻血,怎麽看怎麽滑稽。滕翼也有些绷不住想笑,但又拉不下脸,只能死死绷著面皮,甩开李承宪,转身回屋里去了。

李承宪无奈笑笑,自去处理脸上的伤。

第二日,李承宪顶著一个红红的鼻头去军营当班,被众兄弟狠狠嘲笑了一番,他也不介意,只觉得自己娇妻的拳脚,打在身上也是甘之如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入了秋,两人感情也益发好了,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李承宪也经常趁没人的时候亲亲抱抱,晚上时不时一起做做亲密的事。只是由於滕翼坚持,两人终究没有跨过最後那一步。李承宪也是无奈,知道滕翼还没完全接受他,只有继续等下去。

这日是月圆之夜,滕翼正准备歇下,却被李承宪硬拉到院中。正好奇著,只见院中摆著一张小圆桌,桌上一壶酒,两只小盅,几碟小菜,两双筷子。

滕翼更是奇怪,看著李承宪,拿目光询问他。李承宪也不答话,只是笑著将滕翼拉到桌边坐下,给他斟上酒,又给自己也斟上,这才笑著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吗?”

滕翼纳闷,想了想,道:“我想不起来。”

李承宪叹了口气,道:“我小时候曾听我爹说过,侗彝族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就是入秋後的第一个圆月之夜,叫做望月节,这一天要全家人都聚在一起赏月玩乐,还有很多习俗,不知可是如此?”

滕翼闻言一惊,确是如此,自己出来也有大半年了,渐渐适应了中原的生活,竟连家乡最重要的节日都忘了。又看看李承宪坐在对面对著自己笑,心里不禁一片柔软。自己都忘记了的家乡节日,他却记得。可见他真是实实在在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抬起头来对李承宪笑笑,李承宪也弯起嘴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25

滕翼见李承宪一饮而尽,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不想滕翼年纪小,本就不善饮酒,侗彝族中年满十六才可饮酒,滕翼之前甚至都未喝过酒,头一次喝酒还是当日洞房时与李承宪喝的合卺酒,但那也是­性­情温和的果酒,跟平常所喝的根本没法比。故此滕翼自是不知中原的酒浓烈醇厚,而今日的酒更是李承宪千方百计找来的好酒,上等的花雕,酒­性­虽不甚烈,但滕翼已是经受不住,一杯酒灌下肚顿觉一团火从喉口直烧到肚子,登时捂著嗓子咳了起来。

李承宪见状慌忙帮他拍背,道:“原来你不会饮酒?不会喝就不必勉强……”

话未说完就被滕翼不服气地打断:“谁说我不会喝酒?”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李承宪拿他没法,只得给他夹了些菜咽下去,又喝了些茶,这才算舒缓过来。

看他还有些愤愤的不服气,李承宪笑笑,便也不再劝他酒,只拿些寻常话题与他闲聊。

滕翼嘴上虽硬,但也是受不了这酒的烈­性­,与李承宪对饮了几杯,便不再多饮,只与李承宪说说笑笑。

两人相谈甚欢,天上月亮也正是最圆的时候,皎洁圆满,洒下一片银辉,照亮了整个院子。

李承宪问道:“对了,我没有去过西夷,不知你们平日里过望月节有什麽习俗没有?”

“习俗?”滕翼想了想,道:“也没什麽特别的,爹爹通常会把大家召集起来,在大青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举行祭典,在集会的中心燃起篝火,大家会围著篝火唱歌跳舞,玩玩闹闹。等到月上中天便各自散了。因为那时是月亮最圆的时候,也是月亮给予我们的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是属於家人的。一家人会聚在一起,也像我们现在这样,喝喝酒,聊聊天,然後要对著月亮许下之後一年里的愿望,和想要达成的事情。西夷的夜空很漂亮,满月的时候尤其好看,月亮亮极了,照得整个大青山都闪著一层银光,山上的树啊,草啊,仿佛老远就能看见一般地在发著光。往常我和爹、娘,还有姐……还有弟弟,会一起围在桌边赏月,说说笑笑。”

说著说著,滕翼的声音低了下去。自己离家也有大半年了,转眼就到了望月节,也没办法见见爹娘,姐姐那边许久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怎麽样了,想想不觉伤感,又有些想家。

李承宪见滕翼神­色­黯然,自是知道他想起了远方的家人,便岔开话题道:“其实中原的月亮也很漂亮。说起来,现在似乎正是时间,不知你们都会些什麽愿望?什麽愿望都可以吗?”

滕翼闻言,也稍稍打起­精­神,回答道:“也没什麽要求啦,不过也没人会许些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就是了。其实要说是许愿,倒不如说是让月亮和家人做个见证,定下自己之後努力的目标,和想要达成的事情。”

李承宪闻言点头:“原来如此。丽儿,不如我们也来许愿吧?”

“许愿?我们?”

“对!”

“现在?”

“对!既然要陪你过望月节,自然是全部都要照做了。虽说祭典不太可能……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的。”於是拉著滕翼站起来,问道:“要怎麽做?”

滕翼猛然被李承宪拉起来,一阵诧异。但是看李承宪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也知道他这麽做全是为了自己,便也随著他一起望著天上的明月。

远方的爹,娘,还有姐姐,你们此时也在远方望著明月吗?孩儿没法和你们在一起团聚,只能在这里遥祝你们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爹娘请放心,孩儿在这里过得很好,李承宪对我也很好。

但是我终究还是会回去的。

离开他。

他的这些柔情,这些关怀,跟我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下定决心,掸掸衣摆,对著月亮端正地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深深地,深深地拜下,深得整个身体都伏在地上,感受著大地的亲切和月光的轻抚。然後直起身,双手合十,虔诚地对著天上的明月许下心底最隐秘的愿望。

李承宪在一旁看到,看著滕翼虔诚的姿态,也学著他的样子跪下,拜了一拜,双手合十,朗声道:“苍天在上,明月可鉴,我李承宪在此立下三愿。

一愿天下太平,万民安生。

二愿瑞王安泰,永享皇恩。

三愿……”

说著回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身边的滕翼,仿佛又回到了当日与他拜天地的那一刻,此刻终於能当著他的面,当著这朗朗天地,皎皎明月,大声说出自己的决心:

“三愿我能一生陪在丽儿身边,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替他挡开人世一切苦难,让他一世安乐,永世无忧。”

滕翼闻言身体一震,心神震动,看著李承宪望过来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深情,映著天上的月华流转,惊心动魄,明亮得仿佛要照透自己的灵魂。身子恍如被定住了一般,心怦怦直跳,什麽话也说不出,什麽声音也听不见,仿佛天地都凝在这一刻,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许久,终是从这一刻的魔障中脱出身来,在心底一声长叹。

如果他口中的“丽儿”是我就好了。

26

李承宪见滕翼久久地看著自己,也对他爽朗一笑,道:“哎?我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一下子许了三个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

滕翼看著他的笑,映著月光,光彩照人,慌忙转开脸,想著刚刚自己的神志震动,不禁脸红:“笨……笨蛋!谁让你说出来了?在心里默念就可以了,哪用喊那麽大声?”

李承宪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都没听到你说话。”又想想,道:“可是没办法,我就是想让你听到啊。”

滕翼脸更红了,不去理他,他又缠上来问道:“说起来,我都没听到你的愿望呢。丽儿,你许的什麽愿望?”

滕翼心中慌乱,道:“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承宪又贴上去,粘著他:“没关系,你看我不就说出来了吗?告诉我,你许的什麽愿?”

滕翼更是发慌,挣脱他,站起身来:“你说是你说,跟我又有什麽关系?总之……总之我的愿望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说罢起身就走。

李承宪也站起身来粘上去继续缠著他问。无奈滕翼无比坚决,怎麽也不肯再开口,李承宪也只得作罢。

两人又坐下说了会话。滕翼想想刚才就心里发慌,不知不觉又灌下几杯酒去。待夜­色­已深,李承宪看看时间不早,张罗著收拾东西回屋歇息,滕翼已有些熏熏然。

李承宪看得好笑,这人本不会喝酒,却偏要逞强,结果现在喝得趴在桌子上直犯迷糊,自己叫了他几声,他也只是睁著双迷蒙的眼睛看著自己,看了一会儿又傻笑起来。

要命,他这样看著自己真让人受不了。

伸手去搀他,只觉他马上就如没骨头一般粘上来,舒舒服服窝在李承宪的怀里,四肢无力,站立不住,李承宪只好又是搂又是抱地把他扶进房间,放在床上。

滕翼仍舒服的靠著他的手臂,看著他笑笑,张嘴叫道:“李承宪?”

李承宪马上低下身子问他什麽事,他又呵呵傻笑起来,什麽也不说。

李承宪叹口气,看样子真是喝多了。

突然想起他喝醉了酒的时候似乎是乖了很多,便笑眯眯地问:“丽儿,你告诉我,你刚才许的是什麽愿?”

滕翼看看他,翻个身冲里,闷闷地道:“不告诉你。”

李承宪无奈,翻过他的身子,又道:“丽儿,你亲亲我,好不好?”

滕翼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对著李承宪的脸颊“吧唧”啃了一口。

李承宪被滕翼磕到骨头疼,又看滕翼皱著眉,好像也撞到牙齿,便无奈地直翻白眼,道:“不是这样的。丽儿,来亲我的嘴好不好?”

滕翼又看了他半晌,看得李承宪心里没底,都要以为他不会答应了,却突然被捧住了脸颊,接著两片柔软的­唇­贴了上来,轻轻的压著,软软的吻著,一条小舌头也小心翼翼地探出来舔著他的­唇­。

李承宪乐坏了,马上压了上去,反客为主,吻住滕翼,舌头也探过去与他的小舌交缠。

一直吻到滕翼满面潮红,喘不过气来,李承宪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看著滕翼眼神更是迷糊,便又开口问道:“丽儿,告诉我,你刚才许的到底是什麽愿望?”见他仍是犹豫著不愿意说,便又亲亲他的脸颊,道:“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我就还像刚才那样亲你,好不好?”

滕翼想了想,一脸费劲的样子,才道:“我希望……希望爹娘身体健康。”

李承宪听他肯说,很是高兴,又问:“还有呢?”

滕翼又想了想,道:“希望姐姐……希望姐姐能找到喜欢的人……”

李承宪想想,纳闷,他不是家中长女麽,没听说他有姐姐啊?只是想想就抛到脑後,又问:“还有呢?还有没有?”

滕翼皱著眉想想,红著脸道:“没有了。”

李承宪气急,只好又哄道:“再想想?还有没有?有没有我?”

滕翼小脸通红,咬著嘴­唇­不说话,看得李承宪直泄气。自己还是没能进入他心里吗?

正要放弃,却被滕翼搂住,将­唇­凑到李承宪耳边:“还有……还有,希望李承宪快快乐乐,所想的事情都能成,所许的愿望都会真,希望李承宪永远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不要伤心……不要讨厌我……”越说声音越低,几近抽泣。

李承宪闻言,心神大震,低头看著滕翼那泫然欲泣的脸,只觉胸中一股热气饱胀得几乎要炸开一般。他这是……这是终於接受我了吗?想要我快快乐乐,这是不是说他也终於爱上了我,如同我爱他一般?

想到他终於将自己放在心上,惦念著自己,觉得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心思终究没有白给,李承宪只觉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高兴得仰天长啸一声,看怀中的人被自己惊吓到一般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能自抑地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李承宪越吻越激动,口中喃喃叫著“丽儿……丽儿……”,紧紧搂住滕翼,用力得滕翼生疼。

滕翼清醒了些,感觉今天的李承宪太不对劲了,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忙伸手去推他,无奈四肢仍是软软的没有力气,那人依旧疯了一般吻著自己,双手也开始在自己身上流连,登时酒就醒了一半,死命地推著李承宪,可是仍是逃不开去,嘴被封住叫不出声,也喘不过气,四肢无力,怎麽也推不开。

待感到李承宪紧紧贴著自己的身体热得烫人,下身一块热热的物事硬邦邦地抵著自己,滕翼心中骇然,更是用力挣扎。无奈李承宪力气死大,怎麽也挣不开,反倒被他牢牢握住双手。

李承宪也是气息不稳,呼呼地喘著,看著滕翼躺在他身下,表情极为害怕,不由心疼,却又转为坚决,既然你也喜欢我,今晚绝不会再放开你了──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低下头去吻著他,喃喃地说:“丽儿,我爱你。给我好不好?放心交给我。”也不顾他答不答应,便又重重地吻了上去,伸手解他的衣衫。

滕翼已是吓得浑身发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可又实在不敢让李承宪发现自己的身份,手脚并用,拼命挣扎著。

李承宪铁了心不放开,仍是严严密密地吻著滕翼,舌头在他口腔中翻搅吮吸,逼得他的舌尖无处可逃只得与自己一起纠缠,手在他紧实的躯体上爱抚,探进扯开的衣摆,抚向胸口。

突然,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李承宪不能置信地撑起身子,看著滕翼,看著他畏畏缩缩地不敢看自己,咬咬牙,一把撕开滕翼胸前的衣服。

平的。

李承宪如被巨雷击中,表情渐渐变了,看得滕翼恐惧不已。

还是不敢相信,李承宪愤怒地伸手去撕滕翼剩下的衣物。

滕翼看著眼前这个人,满目血红,表情狰狞,这……这还是李承宪吗?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李承宪吗?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见他又去将手伸向自己下身的衣物,不由大骇,伸手去挡:“李……李承宪……”

李承宪丝毫不理他,毫不怜惜地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握住,力气大得吓人,伸手扯下滕翼的裤子。

男人的,跟自己一样的器官,可怜兮兮地躺在稀疏的毛发间,因刚刚剧烈的动作已有些微微隆起,随著主人的身体颤抖著。

触目惊心。

李承宪心都凉了,原来自己这麽久以来,就一直在被这个人骗,被这个人耍著玩?

欲望早已无影无踪,只化为满腔怒火,充塞胸膛,涨得他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暴怒下,手上用力,将滕翼拉近,贴著他的脸,怒吼道:“你是谁!”

滕翼早已泪流满面,哭得说不上话来,手上被李承宪抓的地方疼痛,身上也疼,心疼得仿佛要爆裂一般,抬起泪眼,哀哀地唤著:“李承宪……”

马上被李承宪狠狠地一把甩下地上,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断了般的疼。

“不要叫我的名字。”冷冰冰的声音饱含著无尽愤怒。还有痛心。

李承宪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看著那人瘫坐在地上,满是尘污,衣不蔽体,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走过去拧断他的脖子。一拳捶碎身旁的木桌,鲜血直流。

李承宪再也不看他一眼,大踏步跨过滕翼,摔门而去,头也不回。

滕翼坐在地上,赤­祼­的肌肤沾上尘土,被地面冰得刺痛,呆呆的望著李承宪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了。

望著被李承宪大力摔坏的门一晃一晃,门外明亮的圆月悬在空中,照进屋内,照著自己丑陋狼狈地被抛在地上。

果然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闭上眼睛,脸上泪痕已­干­,泪渍浸的脸都麻木。

腕上一圈骇人的淤痕,却感觉不到疼。

身体也感觉不到疼痛。

心也感觉不到疼痛。

空空如也。

动不了半分,也流不出泪来。

整个世界崩塌。

27

李承宪坐在院子中,木然不动。

天上的月­色­依旧皎洁,仿佛在讽刺著他。

什麽牵绊,什麽情缠,那些藏在心间默默付出默默等候的情意,竟都是对著这麽一个谎言。期待他的回应,期待两人一起共度余生,期待能为他付出,给他所有,到头来终是水中月,镜中花,一旦谎言打破便全都消散,空余自己一人,枉自回首,苦不堪言。

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往日点点滴滴仍是不断涌上心头。这才明白那人一直不肯回应自己,其实不是他不懂自己的心意,而是……而是不能。他到底是用什麽样的心情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终日里绕著他打转,为他喜为他忧,为他牵动所有的情绪,为他­操­尽了心费尽了情,为他完全放弃了自我。他到底是用什麽样的眼神看著这一切?

简直不能想象他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懵然不知,心里却暗自嘲讽自己的愚蠢和痴傻。想著那人­唇­角勾起,一脸冷笑,冷眼看著自己无望地挣扎还混不自知。只是想一想,脑中便如要炸裂一般剧痛,恨不能将屋中那人拆吃入腹,撕裂他那张嘲笑的脸。

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甲扣进掌心,滴出血来,却怎麽也比不上心中的疼痛。

脑中影像飞速旋转,笑著的他,嗔怒的他,开心的他,沮丧的他,深深吸引住自己,早已被铭刻进骨血里的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此刻却已成对他的无尽折磨,直想用手掰开脑壳掏出脑浆,把他从自己脑子里挖出去,从自己的心里挖出去。

心中无数念头疯狂地转著,几欲破体而出,身子却移动不了半分。

悲伤,只是悲伤就已耗尽他全部力气。

枯坐一宿,纹丝未动。直至月亮终於隐去,一丝曙光照上大地,李承宪才站起身来。

秋日冰凉的夜露早已沾湿他的衣袍,浑身­阴­冷潮湿,僵直难动,仿若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死过一般。

罢罢罢,终是自己一片痴心错付,又能怨得了谁。

踏步走出院子,不能回头。

滕翼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勉强从地上撑起身子来,浑身冰冷疼痛,几乎散了架一般。

昨晚不知是何时失去知觉,就这麽在冰冷的地上睡了过去。

勉强活动著僵硬的身体,扯下身上破烂的衣衫,随便擦拭了几下身上的尘土,腕上的淤痕早已青紫,滕翼心中一阵揪痛,忍不住拿起衣服使劲擦拭,直至那里的皮肤都被衣料磨破,渗出血来,仍是不愿相信,李承宪真的如此怨恨自己。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套上,蹒跚著走出门外,果然李承宪已经走了。

慢慢在院子里坐下。

昨晚两人还坐在这里饮酒赏月,谈笑风生。而今一切都已不同了。

仍是不敢去想,不敢再去面对李承宪,然而一闭上眼睛,脑袋中就不断回想著李承宪昨晚的脸,愤怒,伤心,憎恨,直至冷漠。

心痛得仿佛要死掉,怎麽也不能忍受李承宪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滕翼在心底喑哑地嘶吼。

只要能让你不再讨厌我,让我做什麽都可以。

滕翼坐在院子里,等李承宪回来。等他回来,就告诉他一切,然後……滕翼握紧双拳,在心中下定决心,即使他不原谅自己也好,告诉他一切,再也没有欺骗。

坐在院中,眼睛死死盯住小院的门,从白昼等到傍晚,从日暮等到天黑,终於东边的天幕露出一丝曙光,那扇院门还是没有打开过。

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滕翼虚脱一般颓倒在地。

他真的再也不愿见我了。

太阳一点点升起,温柔的秋阳抚照大地。然而滕翼却觉得自己置身於无边的黑暗与­阴­冷之中,几乎窒息,头痛欲裂。

无法自拔,无处可依。浑身都在疼痛,胸口更是疼地犹如被掏空一般。滕翼只觉几乎被这满天满地的疼痛溺死。

就让我这麽死了吧。

无边无际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滕翼闻声一惊,难道是他回来了?心中充斥著无尽的喜悦,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起来,站起身来,拖动呆坐一日夜早已僵硬的腿脚,撑起许久没有进食的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门边走去。

用尽力气打开门,满怀希望地望向门外的人。

──是瑞王。

不是他。

突然被巨大的失望攫住心脏,滕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面前瑞王关切的脸渐渐模糊,早已透支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终於整个人倒了下去。

28

滕翼再次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屋中床上,身上盖著薄被。头还是很痛,撑著头想要坐起身来,坐在一旁的瑞王见状急忙靠过来,大喜道:“你终於醒了!”又回身叫道:“晋臣!晋臣!”

不一会儿,楚晋臣挑帘子进来,手中端著一碗热粥,见滕翼醒来,也是心头一松,露出一个微笑来,走到床沿坐下,又伸出手来为滕翼诊脉。

滕翼看著楚晋臣从被角下拉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早已包扎好,布料下一阵清凉沁入皮肤,显是已经上过药了。心中又是一痛。这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著他,李承宪有多痛恨自己。

楚晋臣细细诊了一会儿,才道:“没什麽大碍了,只是几日未曾进食,又受了风寒,身子虚弱而已。”说罢,端过一旁的碗,道:“饿了吧,吃点粥吧。”

也不待滕翼答应,便与瑞王两人扶起滕翼来。瑞王拿个小匙喂滕翼:“小翼,来,张嘴。”

滕翼看著凑到自己嘴边的小匙,盛著一小口白粥,粥煮得极淡,米香扑鼻,顺从地张开嘴,含在嘴里,只觉满口清香,极易入口。不禁想起若是在从前,自己病了,李承宪也是如此煮上一碗淡淡香甜的白粥,一勺一勺喂自己吃下。

想著想著,不禁又心中酸苦,眼泪扑扑簌簌地落进粥碗里。

瑞王与楚晋臣见状,慌了,忙把粥碗放到一边,问滕翼哪里不舒服。

滕翼也不说话,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两人对望一眼,均是无奈。那日滕翼没有去药庐,楚晋臣去问李承宪,见他神­色­不对,也只字不提滕翼的事,兼之向来念家的李承宪竟然夜宿营中,也不回家,楚晋臣便知出了事情。楚晋臣是医者,自是早就识破滕翼的身份,只是与滕翼很是投契,且瑞王又交代过,故此一直没有揭露出来。这时楚晋臣发现事情不对,便告知瑞王。瑞王放心不下,便来探看滕翼,谁知刚一打开门,便见滕翼一脸苍白地跌了进来。瑞王吓得急忙扶住他,将他抱进屋中,又叫了楚晋臣来为他诊治。两人一看屋里狼籍的情景,加之两人的反应,便知是滕翼的事情被李承宪发现了,两人也是没法,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滕翼的身份,不敢假手於人,只得亲自照顾滕翼。到了晚间,滕翼好不容易醒了,才吃上一口,就掉起眼泪来,两人心中明白是怎麽回事,只能无声地叹气。

瑞王看滕翼仍是不肯哭出声来,下­唇­都要咬出血来,身子也如筛般颤抖著,也是难过,伸手将他搂在怀里,道:“小翼,想哭就哭出来吧。”怀中的人仍是倔强地摇著头,脸埋得更深,呜呜咽咽,就是发不出声音,瑞王更是心疼,将他搂得更紧:“哭吧,小翼。哭吧。”

许久,屋中终於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待到滕翼终於­精­疲力竭,平静下来,瑞王与楚晋臣也稍稍放下心来。

楚晋臣倒了一碗水递给滕翼,也在他身边坐下。

瑞王看滕翼终於冷静下来,问道:“小翼,你之後打算怎麽办?”

滕翼眼中又闪过酸楚之­色­:“他……很恨我。他不想再见到我,只要我在家里,他就不会再回来。这里已经不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了。”

瑞王也是感伤,问道:“小翼是要回去麽?”

滕翼又是低头不语,瑞王与楚晋臣相视,也是无奈,屋中被一股沈闷伤感的气氛环绕。

许久,滕翼突然抬起头来:“我不甘心!”

瑞王与楚晋臣闻言一愣,均是不解地看著滕翼。

滕翼眼中无尽的痛苦和挣扎:“我不甘心就这样走!这样让李承宪记恨我一辈子,我不要这样!”

滕翼双拳紧握,心中又太多的不甘……还有不舍。舍不得跟李承宪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舍不得李承宪给予的关怀和情意,舍不得那个温柔包容的李承宪……更舍不得看到李承宪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

想要挽回,想要弥补,想让李承宪重新开心起来,不再难过。

那个月夜的愿望仍萦绕心间:

希望李承宪快快乐乐,所想的事情都能成,所许的愿望都会真。

希望李承宪永远不要难过。

不要伤心。

不要讨厌我。

渐渐下定决心,这次要换他来给予:

“起码要告诉李承宪真相,我……我想要得到他的原谅……”

瑞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微笑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小翼,不要自怨自艾,不要去想些无关的事,只遵从自己的心,坚定自己该做的事。小翼,相信李承宪,想想你与李承宪这些日子不是容易至此,相信他对你终是有情的。”

滕翼也燃起了信心:“嗯!我不会再骗他了!我会用真正的自己去面对他,直到他原谅我。”又想起以前每次自己发脾气,都是李承宪主动来找他,哄他,劝他,包容他。这次要换自己去找他了,心中不禁涌起勇气和不明的情愫:“既然他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见我……那,这次换我去找他!”目光灼灼,闪耀著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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