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想,杜宇声声都是愁。就掏了烟来抽,说,那一个愁字,却难驱遣。眉向酒边暂展。酒后依旧见。雨墨是弄书法的,也懂诗词,常和一帮诗人朋友混在一起。偏是多愁善感,比诗人的感情还要丰富。
运秋会写诗,是巷里出了名的女诗人,字却写的极丑,她掩自己的字,如掩胸间的一双|乳,轻易并不于人前显露,她投稿是用电脑打了的,然后发电子邮件,也便遮了自个的不足。只是有时需要签名的,就下了一番功夫,单练了一番自己的名字,需要写时,就独签自己的名,多一个字不写。雨墨与运秋走的近些,两人常在一起论诗,还会约了去旅游,但两人各自过着,就象溪里漂的两片叶,有时贴在一起,多数要让水浪冲了,相随着,起起伏伏的向前走。这是巷里人眼中的一道风景,他们很奇怪的看两人,心中却有复杂的想法。但,雨墨给着他们神秘,他是研究《奇门遁甲》、《麻衣神相》、《梅花周易》的,书是发黄的线装本,世面上很难见到。他瘾起来时,非要拽了人算卦。人就笑,说,雨墨,你算算卦,看我多会儿死呀,活人累么,日日看人脸色,承受物价上涨的压力,活的没劲。雨墨就笑,这不用算,你想死,现在就可以捡块石子撞死。人也笑,说,雨墨,你谝了么,一个小石子就能撞死人。雨墨只是笑,说,我不算人的生死,只算人的财运。人便更有劲了,说,那你算算我多久发财吧。雨墨手一伸,只是讨钱。便让人不快了,黑了脸讲,雨墨,可是你求了我算卦的,你要算,就算,不愿算,拉倒。雨墨就乐着讲,你和他们不同,你马上就有好财运了。听的人半信半疑,瞠目结舌的看了他,说,你谝了吧。雨墨就笑,你看你,不信,算了。
雨墨就往回走,任凭人再怎样求,都坚决要走。雨墨是有个性的。他要回屋划字,铺纸、研墨,十分的认真。墙上是挂许多字画的,都是朋友的作品。有楷,有草,多为精品。煤老板三逢来向他求字,一眼瞥见了墙上的字画,便出了一口价,一百万,全买下。雨墨并不缺钱,对煤老板的话置之不理。他想,凭了自己手中的笔,区区百万,也不是难事,又何必屈了节,让煤老板瞧扁了。雨墨很看重自己的气节,他是把钱当粪土的,常一笑掷千金。
雨墨在北都很有名气,属四大名书法家之首,还兼是北都大学的客座教授,知名度自是非同一般。他上街是看人的,而人就瞅了他看,他把一个个人当成了字,是行走的草体,眼中便多了探索的怪异。雨墨有个想法,是要搞人体书法的,他想别国的人,把广告都弄到肚脐眼了,自己又怎么不能把书法涂抹到人体上。而他是并不想把墨在大街上抹的。他想让衣服代替,总之,他一直在构思这件事,一旦时机成熟,他就拉了他那帮朋友和学生来搞,艺术是一种美,让美流动起来,怎不是一种赏心悦目。
运秋是来雨墨这里聊天的,她见了沉思默想的人,一时便很奇怪,说,你怎么了。雨墨这时正瞅她的|乳,他是想到了书法字海中,那许多个笔意酣畅的墨点的。这时,他要拿了笔在|乳上涂。运秋断然一声怒喝,说,你想干什么。雨墨就受了惊吓,慌张的把臂缩了回去。他嗫嚅道,好|乳,涂出字来,绝对引人注目。运秋是阴了脸的,讲,雨墨,你想耍流氓。雨墨便更加惊慌了。说,我在我胸上划字了的。就揪开了自己的衣,是祼露的胸,两只|乳,恰好做了他字的两个点,字是狂草。弄的运秋就很诧异,讲,你是怎么划上去的。此时的雨墨失去了惊慌,说,咋划,我脱了衣服划呗。运秋便不信,你是撒谎么。雨墨就犟起来,说,我洗了,写给你看。他便去拿了盆盛水。运秋原本好奇,待他端来了盆,讲,我给你擦,我还非要看你怎么划呢。运秋便过来与他拿了毛巾擦。雨墨倒是慌了的,说,你真的要擦。运秋便讲,那还会有假,说擦便擦呢。当他手挨了雨墨的光脊背时,却象过电一样,猛的就抖了几下。雨墨悬着的一颗心倒坦然了,他说,怕甚,不就一个光脊背,他是虎口不成。于是,运秋也便从容了。三下两下给他弄的干净。立在哪里眼睁睁瞅他划字。雨墨倒是顺手的很,闭了眼划,居然就弄出很漂亮的字来。运秋呵呵的笑,讲,你能行么,胸有成竹。他就把在街上弄人体书法的事说了。运秋第一次听,讲,你没疯吧,咋想到这荒唐的事。他说,一点也不荒唐,就盯了她的|乳看。运秋被看的脸红红的,就责怪的瞪他。雨墨说,怕什么,看了,又没摸,这丰的|乳,在上面写了字,效果一定很好。运秋骂,亏你想的出。雨墨讲,真的,很想在上面写字呢。运秋渐渐退红的脸,再次通红起来,一时立在那里默默无语。
运秋是走了的,嫌雨墨疯,孤男寡女在一起,把|乳给人看,还不脱裤一般。雨墨讲过的,画家周兰坡找个女子做模特,说,你把上衣脱尽,露了|乳。那女子还有些扭捏。兰坡就讲,惠妃,那么腼腆干吗,艺术需献身,也需大胆了么。惠妃是笑的,有些羞涩。她说,你也没说模特非要脱光了么,你要能画,你就画,不能画,我还急着走哩,你拿我当猴耍了么。兰坡未料她这般说法,先倒慌了的,说,你看你么,搞艺术要有圣洁的思想么,你都把我想俗了的。惠妃倒不好意思了,红了脸讲,那我就脱么,你看你讲的怪吓人的。惠妃咬咬牙便脱了。惠妃本不是模特,是贩了书画去卖的。兰坡看她好,就邀了当模特。惠妃是对兰坡有些意思的,只是碍于面皮,未能讲出口而已,但她是从心里喜欢他的,兰坡却沉迷于画作,并无察觉,惠妃嫌他木纳,又无法言说,大多时候,只是一人怄气。兰坡当然不知,画家有时很白痴,还以为自己是别人的偶象,可女人毕竟是女人,需要男人的哄和爱护。兰坡却埋头作画,惠妃原是赌气,想他模特见多了,可能不懂了真实的女人,就脱的干净。模特只是呆坐在那里,按着他的意思摆好各种姿势,然后,就是拿钱。惠妃却不这样,她是走过来的,就站在了兰坡眼前,她问,我的|乳丰,还是模特的|乳丰。这让兰坡吃了一惊,他扶扶自己眼上厚厚的镜片,说,这我可没注意。惠妃讲,那你这次就看看吧。她把自己的胸挺了挺,那|乳便乱颤,兰坡就更加惊惶失措。他说,你坐好么,你坐好么,你不坐好,我咋画么。惠妃却不理他,把自己的|乳贴在了他的额上,说,有没感觉。兰坡一下就把笔和画架掉在了地上,他说,这,这,你这是。惠妃仍然拿|乳摩挲着他。兰坡倒闭了眼,反一口含了惠妃的|乳。他一把抱起了惠妃,就把她扔到了沙发上。惠妃说,你起来拉住窗帘,兰坡就去哗的一声拉了窗帘。兰坡也就与惠妃的|乳上画了一幅画。运秋想,雨墨也是想借机占她便宜的。她才不让他于自己的|乳上写了书法,那不太丢人了么。
离开雨墨的老宅,运秋是进到巷里的,柳上的絮正好飞落在她的肩上,远处的桃树火一般。柳树下的石凳上,画家摆了棋正与教授下,显是下了几局的,兰坡一直拿了毛巾擦汗,说,老黄,你是臭棋篓么,咋就这般厉害了的。黄世仁嘿嘿一笑,说,下棋下棋,不输就赢。正常的很么。兰坡便又擦一把汗,就看到了运秋,讲,诗人,过来,过来。运秋便过去,说,咋了么。兰坡讲,咋不见你写诗了。运秋就呵呵的笑,说,画家又拿我开心了么。兰坡就把眼镜摁了摁,说,想和你来一次诗配画了么。运秋便讲,行,和大画家合作,求之不得呢。兰坡就说,你把你的短诗给我拿过来几首,我咱就画。黄教授是停了棋听他们说的。兰坡便讲,老黄,你该走了么。老黄却仍旧去看运秋,这让运秋有些不自然,问,教授,你看甚了。教授一乐,没甚,没甚。运秋低头瞧,是自己衫上纽扣开的,里头没戴|乳罩,一只丰|乳正好露出来。她的脸便腾的红了。运秋嫌戴|乳罩麻烦,就脱去了,谁知纽扣就开了。她是想,这纽扣多久开了么,自己也没发觉。老黄笑眯眯的,便感染了兰坡,也去看运秋,就瞅见了那丰|乳。他说,去雨墨那来吧。运秋稳稳神,说,谁去他那儿,我找惠妃了,让她拭了拭衫,她说我穿了有些大,可让她穿了,竟也大了么。她把我的衣服撑破了吗,倒是你该替她与我买件新的么。黄教授便乐,你去给画家当回模特么,他那衣服多,你穿了,就不给他了么。运秋便讲,我是诗人,不会当模特么,还是惠妃合适,人去也方便。我这一进兰坡的门,还不弄得满城风雨。
二
老黄说,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惠妃,兰坡哪能对你动情。兰坡便讲,老黄,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你咋知我对运秋会不动情,这漂亮的女人,怕的是没机会。教授就诧异的看他,说,画家,都说你都成仙了,不食人间烟火,你还能有这想法,你逗运秋玩吧。兰坡就讲,老黄,你不懂么,世上最多情的人是诗人哩,她一句诗顶得上咱几千句话么。运秋,也让我们读读你的诗。运秋便乐,说,画家,你多会儿变的这么贫了么,惠妃让你开窍了吧。兰坡就哈哈的笑。老黄说,画家,走棋了,再不走,我就将死你了,还讲我臭棋篓子,你才是臭棋篓子呢。兰坡便出车,说,我的兵马未动哩,你急甚。老黄就乐,你兵马未动,只能说明你不会排兵步阵,不会走棋吗。兰坡就不服了,说,我不会走棋,你才不会走棋了。运秋看俩人下棋,也Сhā不上手,坐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起身走。她说,你们玩,慢慢玩吧,我咱先走。俩人正杀的脖赤眼红,也就没顾上搭理她。运秋却是走了的,也不再理他们。
回到家,联系一下《北都文学》的钟主编,下月是要编一期诗歌专刊的,钟主编打电话向她约稿,是交待了些要求的,诗是写好了,刚与钟主编发过去,问问看看符合要求不。北都的诗歌,近几年状况不错,出了许多名诗人,因了写诗的缘故,她也结识一些名人,平时也有机会聚了在一起彼此聊聊,感情还是很融洽的。钟主编是北都著名的文化人,写小说,写散文,也写诗,是很欣赏运秋写的诗的。打几次电话,钟主编未接,想是出去了。就找本《全唐诗》读,她是发现以前的诗人把所有能写的都写尽了的,现在再写诗,也不过是对古诗的诠释而已,诗是不象了诗,怎样读,都觉很散了的。再写诗便感到有点沮丧。诗要与书画结合才有味,而多数诗人不会书画,可弄书画的,又多写不了诗,实是令人感到惭愧。别看同一条巷里住着诗人、书法家、画家,但论到底,三人还是应该相互交流的。运秋不时与雨墨走得近些,她是喜欢看他写字的,他在那里痴、醉,她也是在一旁痴与醉的,她想,书法真是好,却又写不了,看了行草写得淋漓尽致,就先不觉神驰意往。回到家自个练,一头汗一头汗的出,居然也小有收获,她的字是慢慢好起来的。拿了让雨墨看,他也惊讶不已,夸她进步不小,运秋便更有信心,一时练的更勤。想要把书法弄的与她的诗一样好,但她是忙的,还有自己的事儿干,在巷外开一家小饭店,兼做着茶馆。生意并不是很好,一年也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她是很知足的,这些钱可以维持她的生计,同时,也让她有着时间写诗。
雨墨却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几个朋友在她那儿吃饭,运秋就知,他的这几朋友是很惯熟了的。稍显陌生的,雨墨向来都找大的酒店,那里的环境,更易与一些陌生的朋友,树立起自己的高贵形象来,有初识的朋友时,雨墨大都不会来这里,除非是时间紧了,一下寻不到个地方,雨墨才引了人来。运秋说,行,我让大厨去准备。雨墨仍要吩咐,说,料要新鲜的,不能胡乱应付就打发掉了人。运秋说,这么久了,哪次是敷衍你的。雨墨就呵呵的笑,说,运秋呀,怕万一了么,咱饭吃好了,人就不在乎饭店大饭店小了,也省得我跑老远去吃饭,从巷里急急的出去,吃吃喝喝完了,再急急的回来,累的很呢。在你这吃便不一样么,感到轻松,不觉的有心理负担。运秋说,来吧,来吧,你这话讲过几十次了,我都听出了耳茧。雨墨就快乐的放下电话。运秋翻翻书,听几首音乐,就往饭店赶,它是离家不远的,从巷里往外走百十米就到。到了店里,先去厨房看看,便出来招呼客人。运秋是喜欢自己这片店的,风风雨雨,也有几年了吧,她在这里是度过了数千日日夜夜的。从最初的创业阶段,到目前的生意红红火火,她是付出了许多的心血。在艰难与困苦的日子里,她是一刻也未忘读书与写诗的,她觉着在劳动之余读书写诗,真是件幸福的事情,世上怕是再没有这种令人愉快的事了。
中午,雨墨果然领了来三个人,一男二女,两胖一瘦,高高矮矮倒也搭配适当。坐好后,雨墨把运秋叫过来,向她一一介绍。运秋才知是几位书法家,擅写行草,平素保持着书信往来,有甚书展了,彼此都要相互支持。最后,雨墨把她介绍与了几位,说是一位知名诗人,就讲,运秋,送几位本诗集。运秋忙就去拿。她是在店里备好自己书的,她会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隔一段时间拿出部分去出自己的诗集,然后,再一本本的送与朋友们。有时她很羡慕雨墨,他的书法是可以换了钱回来的,而她的诗便没那么幸运,天下诗人太多了,随便拉出个人来,都是诗人,是把自己的诗作当情书发与爱的人,而所爱的人并未把这诗作为宝,不留神便成了卫生间的手纸。运秋想自己的书脱不了被别人撕扯的命运,但她仍是很热心的把自己的诗集送了人,且是欢欢喜喜送了人的。看人高高兴兴的接了,也不管是丢或者弃,心里是很高兴的。她知现在的诗是越来越难以传世了,特别是新诗,没有人愿费了劲去记它。倒不如手机短信的生命力强,而短信的形式,很多是承继了传统的,象,谣、歌、口号。她想自己的诗是要淹没在岁月长河中的,一点迹痕都不会留下,就感到的自己奋斗的悲哀。来客翻翻她的诗,说,很好,很好么。可以拿去发表了的。运秋的心却一痛,还是在说自己的诗不好么。雨墨就出来圆场,说,这出都出版了,是权威部门承认了的么。来客便笑,是,是,是。
饭是吃了两三个小时的,雨墨让她坐过去吃,运秋却没胃口,心中不痛快,以往她总要陪了人吃饭的,这次却没,只是过去敬他们几次。她心里是不服的,连钟主编都认可的诗,这几客人表现的却这般漠然,她感到有一种寒冷侵袭着自己的心灵,诗还在,难道诗人是死了的么。雨墨临走时讲,我们几位与你留几幅字吧。运秋便忙了去准备纸墨,每来一位名家,运秋都是留了人的墨迹的,然后裱了,张挂在屋里。惠妃是几次欲买了她的藏物的,运秋没同意,自己收藏了几年的东西,岂能一下便卖了。她是比较珍惜这些字画的。她想她是沾了老巷的光,在老巷,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雨墨讨要点作品,也并不困难。兼了有着画家周兰坡,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讨些作品,手头也是藏了货的。画家有时也带了朋友来,吃完饭后,总会留点东西。运秋于是就有了许多藏品。
下午,雨墨邀她看电影,运秋说累了,不去。家里是有了影碟机的,随便去买几张碟,便可在家中自在的看,何必又要跑了去电影院,现在去电影院的人少了,大都改成了证券交易所,留守的几家也并不景气,苦苦的支撑着。运秋是买了一套家庭影院的,看电影的效果很好。运秋也便不愿去了电影院。雨墨是很感遗憾的,他说,你忙甚么,再忙吧,你还能抽不出点时间来,看场电影多好,一可以放松放松心情,二可以提高一下审美能力,三。雨墨是还想说甚的,运秋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你邀别的人吧。雨墨说,我邀人谁去。运秋讲,想邀谁邀谁去,巷里不是有许多美女吗。我听说惠妃有时间的,你找她嘛。雨墨笑,我找人干吗,你逗我呢。运秋便笑,你不去找,人周兰坡可找了。雨墨讲,他找去。
雨墨是寻到运秋屋里来的,他说,我看看你到底忙甚了么。运秋正吃一颗枣,她说,你来吃一颗。雨墨就捏了一颗,他塞进嘴,嚼几口,说,甜了么。运秋讲,柳林的大红枣,雨墨说,忙甚了。运秋再把一颗枣丢进嘴里。雨墨又说,你忙甚了。这时运秋便笑了,她说,雨墨,你打甚主意了。雨墨讲,我打甚主意了,我没主意呢,让你搞晕了的。运秋便眯了眼看他,讲,你没主意,你主意多么,就想着把书法写到人的|乳上,你是个没主意的人,你可有主意了。雨墨就脸红了的,他说,看看电影去么,这几天电影不错,出去散散心。运秋讲,不去,不敢去,怕你给拐卖了。雨墨挺扫兴,说,那你干甚去么。运秋讲,你看你牢心不牢心,喝了一中午酒,也不瞌睡,睡一下吧。雨墨讲,不瞌睡,那点酒,哪就会晕了。再喝一中午都不会晕,运秋就说,那你是在喝水么,咋,你那三个朋友走了,也不去陪陪人。雨墨讲,人吃完饭便走了,回去了,顺路来看看我。运秋便说,那是寂寞了么。雨墨呵呵的笑,说,你看你说甚了么,把我讲低俗了。运秋讲,人要不低俗,那他是怎么讲,都不会变低俗的,除非你原本就很低俗。雨墨便看到了她书桌上一摞的诗稿,欢喜着讲,又有新作了嘛,我能看看么。运秋说,行,咋就不行。雨墨便坐过去翻了看,他说,准备又出书。运秋讲,不出了,想在网上建博客。
三
雨墨是心血来潮的,他说,运秋,我给你算一卦吧。运秋乐,讲,还是写首诗好,你算卦是蒙了么,哪会有个准,就瞎说八道,谁信。雨墨讲,信不信都算,我给你算一卦,又不问你要钱。运秋说,不要钱也不算,只你瞎讲,浪费时间,有空,你还不如给我写首诗,大书法家了,我好留了传世。雨墨说,要传世,哪天我给你约几位名家,来聚聚,吃顿饭,给你留几幅作品,你可划算了。运秋便讲,那我好好谢你。雨墨问,你怎么个谢法。运秋也问,你要怎么个谢法么。雨墨说,配合我弄一回人体书法展。运秋讲,这个不行。雨墨便讲,不行就不行。运秋说,周兰坡要让我和他合作,弄诗配画了。雨墨便急,他找你的。运秋说,他和老黄下棋,见我过去,闲聊时,顺嘴提的。雨墨便说,那就当不得真,周兰坡顺嘴的话多了,都是说过就完了,也没见他兑过一次现。你信他。雨墨就说,那你忙你的,我要走了,你写吧,完了,书名我给你题。
雨墨给周兰坡打电话,是刚出了运秋的门,他说,画家,请你喝酒了么。周兰坡便说,好好的,咋请我喝酒,你那酒难喝了,老是求画,高产画家也供不上你么,又不给钱。雨墨讲,少扯,少扯,总共没求过你五次了,是你架子大,拿捏开了,觉得自己画值钱了,想要挣几个,买车买房了么。周兰坡讲,少废话,快说,什么目的。雨墨讲,就是请你喝酒。周兰坡才放下心来,说,没企图,有这样好的事,不过书法家请了嘛,少不得要去一下,哪儿吧。雨墨说,还能去哪,运秋那小店么。周兰坡笑,说,换个地方么,这几天我都懒得动笔,去那,运秋把纸笔弄出来,想不画还得行,换个地方吧。雨墨说,那去长乐坊吧。周兰坡说,好,就那地方。
周兰坡是自己提了一瓶白瓷汾的,说是一朋友刚送的。雨墨就说,老周,不够朋友是吧,我请客,还能让你带酒。周兰坡便说,我替你请了钟主编的。雨墨便讲,可老钟人并不喜瓷汾么。周兰坡说,那让老钟喝啤酒。雨墨说,那哪行,和老钟没喝过几次酒呢,这回咋也要让老钟喝个爽快。周兰坡就说,你还是与老钟准备两盒好烟吧,老钟嗜这口。雨墨就讲,这容易,我出去买两盒不就得了。他却是打电话的,让运秋带两盒好烟来。运秋说,行。她是很乐意和钟主编吃饭的,每次都能听些钟主编对当下文学的看法,也能听钟主编对北都作家一些作品的评析,而钟主编是很忙的,平素,她是难以约出来一次。周兰坡既然约了钟主编,那么,她就要来,机会难得么。她是急急赶过来的,找到包间,钟主编还没来,只周兰坡和雨墨在闲谝,屋里弄的烟雾缭绕。运秋是嫌呛的,说,吸烟有害健康,掐掉掐掉。周兰坡就讲,听见没,大书法家,诗人让掐掉烟呢。雨墨说,人活那么大岁数,若弄点成就出来,还不枉此生,要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哪如痛痛快快做个短命人。运秋呵呵笑,说,你就嘴贱吧。没准哪天便一命呜呼了。钟主编此刻一脚跨进包间,说,运秋,谁快一命呜呼了。周兰坡忙跟雨墨站起来,伸了手过去握,讲,说再等一会儿要去迎主编了,就独自来了。运秋边伸边说,我和他们逗着玩。
坐好后,钟主编问,运秋,诗弄的怎样了。运秋讲,给你发过去了么。主编就笑,好么,好么,我今天回去看看,没顾上开邮箱呢。运秋讲,别误了上杂志便成。主编讲,误不了,还有几位作者没写过来,一块儿看。运秋忙给主编斟酒,说,主编名气大了,连咱北都的书记,都要和他常常吃吃饭呢。钟主编就乐,说,运秋,你这可是造谣。运秋讲,我在报上都读了的。主编便笑,有那么回事,有那么回事,那是书记给我下任务了,要让我以培养北都的青年作家为目的,打造北都精品文化,推出主旋律作品,承继传统文化,同时,还要在文学上做进一步的创新。我靠谁么,还得靠你大诗人么。运秋笑,说,钟老师又拿我取笑了,我哪是诗人,不过一诗歌爱好者而已。钟主编就夹一筷子菜给她,说,兰坡,雨墨,你们看,小常谦虚了么。雨墨讲,她那哪是谦虚,是骄傲,她是一惯爱翘尾巴的,钟老师,你可不能太夸她。钟主编笑,说,不夸她,不夸她,运秋是我最喜欢的青年诗人么。运秋,钟老师问问你,上网么。运秋讲,上,我还准备做博客呢。钟主编就问,白韩之争知么。运秋说,了解一点点。钟主编喝口茶,抬了头问,有什么看法。运秋讲,看法是有一点点,但不对之处请老师多包涵。钟主编很爽快的讲,咱们自己私下聊,不对也没事,你大胆讲。运秋便说,首先,文学上不存在保姆,只存在伯乐。另外文坛也很含糊么,它就是个泛称,因为文学的特殊性,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各行各业都有,若稍微要划分一下的话,就有局限性了,只限定在作协或者出版系统内,事实上出版社的人员,还不能说它是创作文学的人,它是让文学走向市场的这么一个机构,若是和体育上的体坛相比较,它应该是赛场。真正意义上的文坛,是那些专业创作研究的人了。那么这样讲,文坛还不是个屁。这中间有许多大家,不陕西有贾平凹、山西有张平、李锐、蒋韵、韩石山,杨新雨么,别的地方,人也有大家,咋就是个屁了,不是屁么。我的意见是各打五十大板。当然,他们都很优秀。不过话说回来,青年作家需要扶持,而不是漠视他们,只要作品有市场,那么作品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优秀的。我不喜欢有人说话太绝对,过份绝对了便是一种错误。至于他们再怎么吵,都影响不了文学的发展。钟主编看看运秋,讲,你是思考了么,关健是让文学步入市场,这需要一个过程,想让文学出精品,就得先出人才,而人才是多久都不缺的,是政策和制度的问题,文学现在还没有真正走入民间,文化市场需要开放,不能控制的太死,只要稿费上去了,精品就出来,市场也就会慢慢做大,到时,作品的好坏由市场来检验,而不是几个人定的事。运秋说,钟老师也想这事了。钟主编笑笑,一点个人意见,说说罢了,吵让他们吵去,咱们喝酒,继续在文学之路上搏击。雨墨便给钟主编斟酒,周兰坡把一块鸡腿夹了过来,说,钟老师,喝也得吃么,咱们几个在一起,那可不能见外,举起杯来饮尽,夹起肉来嚼干。钟主编就乐,画家,你说话和你的画作一样嘛,豪放,咱们杂志的封面,准备选你的几幅画,另外,雨墨,你那书法作品也挑几件好的,咱们下期用。两人忙举了杯向钟主编敬酒。
吃完,喝完了,周兰坡说,钟老师忙不,咱们到运秋那儿坐坐。钟主编就讲,今天怕是不行了,隔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你们玩去吧。周兰坡便联系三逢,让他开了车去送钟老师。钟主编却讲,不用,不用,我打个的算了。钟主编就忙坐了车离去。三人站了挥半天手,有些恋恋不舍般。运秋讲,钟主编可是太给周兰坡面子了。周兰坡讲,不是我面子大,是运秋面子大么,我说,运秋想请钟老师吃顿饭。钟主编就爽快的答应了。雨墨说,你又谝了,老钟可忙了,哪会专门来吃你这顿饭,是顺路过来的吧。周兰坡便笑,我是死皮赖脸的叫老钟了么,时间长了不和老钟吃顿饭,我就感觉自己离文学遥远了的,别看我画画,其实我是喜欢文学么。雨墨便乐,那你也弄弄文学么。周兰坡乐,我哪能弄了文学。有次文联搞联谊,李克仁、蒋韵都在,我说,你们都是名作家了,我也特喜欢文学,我拜你们当老师吧。李老师特谦虚,说,你哪用拜老师,聪明绝顶的个人,稍微转转,那精品就出来了,要拜,你拜蒋老师吧,蒋老师那是全国知名作家。我说,我要不找老师,要找还真就要找个一流的老师呢。运秋很惊奇的望着他问,蒋老师收你了。周兰坡就笑,是个梦。雨墨就骂他,没事你遛弯去,拿我们寻开心呢。周兰坡便讲,对么,我再呆可就不妥了,影响别人的好事么,你们在,我咱走。他临走还向雨墨使眼色。运秋便讲,老周,你也是成名的人了,咋还象个街头小混混似的。周兰坡讲,我这不叫混混,是老顽童么。运秋便讲,那你一边玩去吧,不讨人喜欢。
两人沿着街边遛,雨墨说,要不,咱上商场逛逛去。运秋就答应了,说,我也好久没逛商场了,还真想去逛逛,走。北都的闹市很是繁花,只要步行其中,就有买不完的东西,人看了是要眼花缭乱,头绪纷杂的。运秋果然便乱了阵脚,看什么都喜欢,她是手头有钱的人,随即便攥出一把来,冲雨墨讲,你想买甚,挑吧。雨墨左瞅右看,是没有要选的。说,我想买你呢。运秋讲,等攒够钱了。雨墨说,我的钱也是有些了吧。运秋恰好看上了一件手饰,说,把它买下。雨墨是看那东西的,见并不起眼个玩意儿,要价就几十,心莫名的有点疼,便舍不得。运秋便对他讲,虚情假意么,原来你每说的一句话,都是敷衍了,你这人,咋还能让人信任。雨墨就咬咬牙,下决心买了,他递给运秋,说,不就几十块钱个东西,还用我犹犹豫豫,说出去叫人笑话了。运秋损他,要不,这老了仍打光棍,都是小气惹的祸,你大气些,这也不至于没个人跟你。雨墨一时耷拉下了头,说,你又勾起我的伤心事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
运秋不理他,说,又想起了小情人。雨墨讲,我会想她,我吃饱了撑的。但雨墨依然沮丧着,一声不吭,他心里苦着,又和谁说么。他是烦着的,感觉有些堵,甚至想发发火,但在运秋面前只能沉默,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大多属于沉默者,沉默对于男人占有很大的优势,沉默让男人不会吃亏,也让男人保持着最大的体面,女人最毒的武器是用语言贬低和攻击男人,雨墨不想沉受运秋的数落,在一位伶牙俐齿的女人面前,男人永远是失败者,运秋是诗人,而诗人天生就是语言的操纵者,雨墨是书法家,最大的优点是写字,可字于运秋而言,毫无杀伤力,运秋完全有理由漠视他。雨墨想,自己还是歇一会儿为妙,他说,我抽根烟去。这时他看运秋,便望到运秋愠怒的脸,和极怨恨的眼。运秋是厌恶着没有耐心的男人,刚刚才十几分钟,便打了退堂鼓,运秋有点伤心,他到底还是想着最初的恋人。她说,你去吧,我一个人逛去。运秋就赌气的走了,她是要在商场点一遍货的,能够看看商场的货,于她也是一种幸福,而她是有钱的,可以由了自己支配,便有着最勇敢的雄心。
运秋逛了商场出来,见雨墨正蹲在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烟雾缭绕,心先就疼起来,说,还怄气呢。雨墨一时换上了笑脸,讲,我才不会怄气,哪能随便怄气,那不太小心眼了。他问,逛好了。运秋说,好了。雨墨就看了她笑,脸上的表情很惊异。运秋被看的莫名其妙,说,咋这表情,没见过似的。雨墨说,你的变化大么,常常让人有些似曾相识之感,我很久以前的朋友般。运秋就讲,恋人吧。雨墨嘿嘿一笑,说,你咋总忘不了这茬。运秋讲,你不就是这想法么,我替你讲出来,省得你尴尬。雨墨说,我不尴尬了。运秋就乐呵呵的,讲,那是厚颜无耻呗。而她是对雨墨恼恨的。
回到老巷,见周兰坡和教授蹲在地上下棋,教授正吸一根烟头,两指捏了烟ρi股,却烧着了手,忙把捏的位置换了,嘴里嘶嘶的叫,显是很疼。雨墨就过去损他,老黄,挣那么多钱,买条好烟抽么,抠死了。老黄说,画家刚给了根好烟,得抽到尾么,这叫有始有终,说明我们的友谊深厚。正想招的周兰坡便笑,说,教授,你损我吧,显见的我舍不得多给你根烟似的,就又从烟盒里掏出两根来,给雨墨和老黄一人一根。雨墨拿了烟看,说,果然是好烟么,老周,你倒阔了。周兰坡忙说,我哪舍得花那贵的钱买烟抽,是人一位官员求画给了的,我也没舍得抽,想,给老黄和你抽么。雨墨就讲,那咋只给老黄抽,却不给我了。周兰坡忙着走棋,说,这不还没碰上你么。这好的烟,我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拿出来了么。雨墨就讲,你看你咋把自己讲得这没志气,不就一盒烟么,还用激烈的思想斗争。周兰坡讲,这你就不懂了,那是谁给的烟,官么,那是咱的体面么,能把体面随便拿了出来,这就得做思想上的斗争么。运秋就笑,说,你是画家了,多大个官,都让你这般顶礼膜拜。周兰坡就讲,多大个官都能决定你的个人命运,你是诗人吧,而且很受老钟器重的青年诗人,结果怎样,开个小饭店,不也受那些恶痞小吏的气么,在人眼里,诗人算个屁。运秋就点头,是么是么。我成天都为这怄气了。老黄就不下棋了,从地上站起来,讲,官就是领导,顶头上司,绝对的以个人意志为主,他想个甚便是甚了,哪有民意可言。为啥有那多的贪官么,实际上是老百姓的监督缺少或监督无效所致,要是让老百姓的眼里揉不进沙子,发现了,就让这官下马,前景能想像的出来吗,或许就没了环境污染、经济腐败了,让老百姓真正的成为天,而不是让个别官员成为青天,那么所有的人民的公仆就能发挥比现在更为巨大的作用。运秋说,现在也不错么,百姓都能丰衣足食,这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所不能的。老黄讲,这就是进步,这就是文明么,我们希望的是更好、最好么。雨墨讲,你们扯远了吧。不就是一个科或处级干部给画家顶一枝烟么。周兰坡讲,这烟意义非凡,也是未来的市、省或国家领导顶的么。运秋乐,说,你把它珍藏起来嘛,成为传家之宝,等人当了大首长后,你可以拿出来拍卖。老黄也乐,你们咋这贱么,等周兰坡成了闻名全国的大画家,而那官却退了位的,他不还会以收藏画家的画为荣,知道么,一幅唐伯虎的作品,能拍卖上千万呢。周兰坡讲,我是活不到作品升值的那一天,现在咱就物质贫困了么。还是人雨墨牛,北都名书法家,求字的人络绎不绝么,是以单个字论价的,好家伙,钱多的花不完了吧。雨墨讲,你谝的神乎其神了么,人现在字值钱的人是那些会写字,字写的好的官么,把作品往单位的门上一挂,那就是一种权势,哪个人过来也要细细掂量掂量么,我那字,人谁要。
三逢开车过来,煤老板很抖,说,几位,忙甚了。雨墨说,你忙甚么。三逢从车上下来说,忙挣钱呗。只要你不能印刷了钱,就得拼命挣它,这钱要多多益善,我喜欢钱了,甚至胜过美女。就盯了运秋看,说,诗人,更韵味无穷了么。运秋讲,你看你,没个正经,在教授、雨墨和兰坡跟前么,不要显的太没文化,人是会笑话你的。三逢扭头瞅三人,讲,还就是呢,我咋把文化这词给忘了,三个人都是大文化人么,文化大的很,顶上馒头大了,吃了它能不饿,现在是经济要紧,没钱了,干甚都是虚的。老黄便说,煤老板,又发了么,吃喝嫖赌抽了吧,你啥德性,我还不知道。三逢说,教授,你少扯,这几人中间,我最烦的就是你呢,你那职称国际上不承认了,也就在国内混个教授,出去,你就等的给我挖煤了,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挖煤,我出点钱,你给咱策划的出书吧。现在日本人干啥,老百姓都出书了,只要花钱,便能出书,成了一种消费,要这便能成为评称职的依据,人人花点钱便行了,咱们也买些设备,成立个民间组织,咱也收些钱,为那些需要这种服务的人印书么,不过,你教授还得找政府官员商量商量,看咋地让咱印出来的书走上市场,咱的目的是,服务百姓,繁荣文化,不反党不反政府不反人民么。教授就说,三逢,你省省吧,我今天心情好,不骂你了,钱多的发烧,晕头晕脑胡言乱语么,哪个外国人敢大放獗词,让他来找我,咱就自己所在专业知识领域与他一比吗,事实胜于雄辩。三逢却乐,教授急了么,看面红耳赤的,干吗那样急么,我又不和你较劲。不过,教授还真要求你办点事么,多会儿给我的员工培训一下。教授讲,现在有培训师了么,你花钱找个人不就得了。三逢讲,这不近水楼台么,请你就是为了省点么。教授讲,你那多钱,还用省这钱,能省多少吗。三逢说,省些是些,省下的就是挣下的,我多点钱还不好,请老黄去喝酒么。老黄便说,还是省省吧,钱越多越为富不仁了,就打算剥削人了。我是看透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真正嘴脸了,把劳动人民该得的,全耧到自个儿怀里,骂娘骂祖宗也不在乎了。三逢说,教授,你可千万别这样讲,你是知识分子,又是授道解惑的人。权威哩,很有影响力么,你在你那朋友同事学生跟前一嚼舌头,那家伙,相当厉害。老黄笑,说,三逢,你把我讲成女人了么。运秋就不悦,说,老黄,你思想有问题哩,女人咋了,女人辱没了你咧,不爱听了么。老黄便弄个大红脸,说,我这教授水平还真有限,关健是某些观念不能改变,现在人不倡导茶壶茶杯了么。运秋依然看他,说,老黄,没人明里娼,可暗里行了,你不知么。你问问三逢,看他行了没。三逢就笑呵呵的,说,运秋,你说甚么,咋把枪头老瞄向我,这成靶子了么。运秋哼的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人,心地恶的很,是弄一个,弃一个哩,整一个花花公子。
五
三逢最近是发了大财的,他说,财要来,你是挡都挡不住,谁知煤价会哗哗的涨,前几年,国营矿都困难的很么,说,人人三百元,就能挺过关。这就涨了的。我包煤窑,那纯粹是瞎猫碰了只死耗子,我都不以为它会赚。朋友说,有个小煤窑无人包,你包么,价很便宜的。我开出租手头正好攒了几个,就大了胆包下,哪知,前脚包,后脚煤价便涨。我都感到逮了便宜哩。人要财运旺,钱它就随你吗。雨墨你是算卦的,你懂。雨墨讲,我不懂,我要懂,我不早包煤窑了,也当个煤老板,钱哗哗的来,这写幅字,还得有人要,即便升了值,它也跟我无关,我累不累么,原打算看看书,一知半解的,好去蒙个人,可真要做了,发现难的很呢,老难圆自说么。不象你煤老板,出什么事了,都可拿钱圆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哩。狗日的,咋就让你发了。三逢呵呵一乐,说,想挣钱吧,好办,我给你寻些古代书法家的作品,你给咱照了去写,描也行,剩下的,我来弄,五五分成。雨墨说,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你,这是造假了么。三逢就讲,说你木,你便木么。造假咋了,字是你写的,也是名家了么,不过借他的名用用,别的不提,你能把傅山的弄象了,那便准发一笔。雨墨讲,你少出这馊主意。运秋便接了茬,说,三逢,你钱挣的不干净么,我手头也有几个钱了,年底我就要拿它出来,开家画廊,让雨墨和兰坡给我提供作品,还愁挣不了几个钱。三逢便仰了头哈哈的笑,说,那你就拭拭么,准备起个甚店名。运秋说,没想过,不知道。三逢讲,我说,就讲集贤书画苑么,简称集贤苑。老黄在一旁听,说,三逢,起的好么。周兰坡就对运秋讲,快记下来,别忘了,你就把画廊开在巷口,生意准坏不了,咱这地,可都是文人名人哩。运秋说,那我就抓紧动作。
周兰坡出门,是看到一家挂了集贤书画苑牌子的店,其中,集贤与苑写的巨大,是行草,书画却小的多,为楷。他以为是运秋开的,想,也不与他打声招呼,好过来帮她弄弄。进去了,却发现是三逢,就问,运秋呢。三逢讲,她又不在这儿,你找她。兰坡说,找她。三逢便讲,你找她,那去她饭店找么。兰坡就问,这不是运秋开的店。三逢嘿嘿的笑,说,运秋多会儿开店了,这是我开的么,你没有搞错吧。兰坡发那么半天愣,转出了门,仍站在招牌前瞅许久,想这三逢还是有两把刷呢,说干便干,一点也不含糊。他看看,觉得无趣,转至敬士亭上,那里是有了两拨人唱戏的。一唱《打金枝》,一唱《金水桥》,他蹲在地上掏烟,点一根抽,眯缝了眼听,有人招呼着他,说过来吧,兰坡却笑笑,讲,就这儿,就这儿。他仍蹲在那儿,一口一口的抽,烟便丝丝缕缕的飘向空中,是幻作人形的,想,是仙女的魂么,眼里却是惠妃。他也清清嗓子吼,想作包文正,却是卖油郎,调子跑远了的,不禁哑然失笑,最后想,还能独占花魁么。但,再加琢磨,就思,这花魁又是谁了么,是惠妃么,人一时便痴起来。
雨墨是急急赶到亭来的,说,兰坡,喝酒去,喝酒去。周兰坡问,哪喝去。雨墨说,运秋那儿么。兰坡犹豫着,雨墨催,说,快,快,这次运秋不问你要画,只去喝酒便行。兰坡才起来,随了雨墨走。想是人的嘴贱么,一吃上了,便再难搁舍,即使前边有着刀山火海,也是要跳了进去的,吃么,可以使人舍生忘死呢。若人舍不得为吃挺身的话,人是未真正享受过的,人也是活在了艰辛中,不容易么。而兰坡不同了,他是画家,养尊处优惯了的,有闲有钱了,画画之余,也便只是个吃吃喝喝。雨墨叫他喝酒,当然要去么。他说,雨墨,我去么,但我去了,我是有要求的,你得唱几首民歌了,你不唱,我是不去的。雨墨说,唱,咋不唱,民歌是咱北都人的魂么。雨墨就边走边唱,他是很富有感情的,想亲亲想的我手腕腕软,拿起了筷子,端不起那个碗。兰坡问,你想谁了,运秋就在身边,天天见天天瞅的,你想谁了么。雨墨呵呵的乐,想谁了,想谁也不告诉你么。兰坡便笑,讲,你看你那样,运秋一天不理你,就和失了魂般,你还牛,牛甚了,小心运秋敲破你的脑壳。路中是吹过一股旋风的,似球一样在转,刷刷刷的就刮到了前面。雨墨讲,兰坡,那里是有一颗魂的,你信吗。兰坡看雨墨一眼,说,你是鬼吓人呢还是人吓人,这是个甚,有回我喝醉了,上敬士亭,就坐在回廊的木栏上,我是微闭眼的,就觉我面前有人在撕尿,我恼火么,谁敢在亭上这样为所欲为,不成体统,我的酒便醒了。从护栏上站起来,喊,你不能找个厕去尿。那人就说,你是谁么,能轮得上你管我,我看着他的后脑勺动,火气就更大了,我说,你是谁么,我咋不能管你了。他却转过身来,我看,却仍是个后脑勺。我是喝上酒的,胆气壮,竟没丝毫畏惧,说,你是人是鬼么,他却冷笑,说,人是鬼,鬼是人呢,呼的刮一阵风就消失了的。雨墨说,这风就是那鬼哩,他回来看你了么。旋风真的就转回来,正好从兰坡的脚下过去。兰坡说,丢了,丢了。雨墨问,你甚丢了。兰坡讲,我的魂丢了么。雨墨就说,那你快找么。兰坡真就俯下身去找,隔一会儿,他说,找到了,找到了。雨墨过去看,是一截黄黄的人屎。他就笑,说,兰坡,你能炫么,咋便炫出屎来了。兰坡就拿两指捏了起来,却不是屎,是屎的颜色,拿手拂一下,竟露出了银色,底下是鸡油黄,雕着人木,还有字,是兰坡有菊。两人是行家,懂的这物的珍贵,是田黄石哩,克石克金了,甚至比黄金都贵重。两人一时便傻了的,咋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雨墨站在原地愣,想这贵重的东西从哪来。兰坡却喜滋滋的,捏了印章仔细瞅。雨墨说,咱见面分一半哩。兰坡讲,扯的,是我的魂么,咋能分你一半,试把你的魂分给我一半。雨墨说,你要能拿去,那就拿去吧,我不吝啬。兰坡讲,你滚吧,我到哪拿你魂,你逗我玩了。雨墨说,可你这东西我得要,值多少钱,你给我一半,这东西给你。兰坡乐,说,那你拿这东西去吧,你给我一半钱。雨墨说,行,这好办,我现就拿了去卖。兰坡却不行了,讲,你三瓜两枣的卖了,还不亏了。我先保存好,等哪天再卖么。雨墨说,那哪行,我保存么。兰坡便爽快的讲,你保存,给我留幅字据,就说欠我十五万。雨墨想想,说,行。就当场提笔写了,把字据给了他,装进了兜便走。兰坡却在后面讲,雨墨你要保存好么,丢了,我可与你拼命。雨墨说,拼就拼吧,我才不怕你呢。
巷里是来了公安的,说,有人在老巷掘出了古墓,且私挖乱抢呢,运秋看见了,就报了派出所,便有民警来。雨墨说,不会有事吧。兰坡讲,不会不会的。雨墨就急着把东西塞给了兰坡,讲,你拿了合适,你把字据给我吧。兰坡犹豫片刻,还是接了印,并把字据递给他。讲,你不许反悔。雨墨嘿嘿一笑,说,想你也不敢独吞,有好处了,你仍的分我一些,要不,我可是要举报你的。兰坡讲,你够奸诈么,到底是书家,谋局布篇,胸有成竹哩。雨墨说,你回吧。那人多,我就不过去了。人便绕出了老巷,到文物市场遛去了。兰坡把东西装好,也不去那儿,是转了几个弯,回了家。公安调查半天,保护了现场,带走了人,就打电话让文物局来人,是领了考古专家的。审的结果,是刚把墓弄开个口子,还未曾下手,便没了下文,独留考古人员开掘。兰坡才松口气,也遛了过来打听打听。
墓是清时的墓,属一贵族,墓保护的还好,有许多文物,一一拉去了博物馆,墓里是有壁画的,也就十分的关注,派了保安护守着,也加固了墓周的防护墙。兰坡是通过文物研究所的关系,以画家的身份去现场临摹的。这让雨墨羡慕不已,他也想去,却无合适的理由,只能干瞪了眼瞧。他无聊之际,就找运秋闲谝,问,你咋发现了盗墓人。运秋说,我半夜从饭店回来,听见有响动,寻了声去瞅,发现是有人在掘古墓呢。我就报了案。雨墨乐,说,你咋就知那是古墓呢。运秋讲,我是翻过咱这地方资料的,上记载的清楚么。雨墨说,你胡诌吧,有这资料,政府早动手了,还能轮上盗墓贼来挖。运秋便讲,我似乎是听我爷讲过的么。雨墨便说,这不对了,是啥就是啥吗,何必在我跟前编呢。运秋就笑,说,我是怕你怨我不早告诉你了么,你这人,贪的很。雨墨就不好意思的呵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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