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设计费,又花不了你多少钱,你愿做,这店我就盘给你。运秋讲,三逢,你说话算数么。三逢说,我是男人,是老板呢,咋会说而不算,你给我点钱吧,钱一到位,马上把店给你腾出来。运秋很开心,说,没想到向来说话打折扣的三逢,这回竟这么爽快,这好说,我马上给你准备钱。她是去找雨墨的,要让他做一下证人。雨墨满口应承了的,是运秋找他么,他要不去,运秋是会不开心的,他不想让运秋不快呢,在这个巷里,他不知还有谁可以让他无时无刻的关怀着。唯有运秋么。他找到了三逢,说,你可不能糊弄运秋呢,你要糊弄她,我是和你急的。三逢说,我又不糊弄她。雨墨讲,不糊弄好么,你要糊弄了她,你看我咋损你。三逢说,好了,好了,你嘴碎的快赶上个女人了,我还哄你不成。
运秋便顺利盘过了集贤苑,她是有办法弄到书画作品的,只雨墨为她联系,就弄了二十几人,她是乐的合不拢了口,说,我会让它火起来的。雨墨讲,火起来好么。运秋说,得让兰坡找点书画么,咋寻不见他人了。雨墨说,他在古墓里么,有些乐不思蜀。运秋不解,讲,他也是,那里阴森森的,有甚乐的。雨墨讲,你这就不懂了,那儿有壁画的,都是古人用心画上去的么。运秋便问,他临摹多久了。雨墨想想,说,有些时日了,一直不肯出来,也不知他在其中寻见了甚乐趣,专心的很。运秋说,怕是让鬼魂缠住了,连自己都丢了么。雨墨讲,兰坡人痴的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哩。运秋说,艺术害的连人之常情都忘了,你看他对人惠妃的态度,哪象个男人样,时时盛气凌人哩,迟早跟人走了的。雨墨说,走了好么,让他的心痛一痛,他才知爱的珍贵呢。雨墨拿眼瞅她说,你甚意思呢。运秋讲,没意思,没意思,我是想,男人要学会尊重女人么,女人是男人的小棉袄,是男人的贴身短腰腰呢。雨墨就说,你倒会比喻,弄的我晕么。我现在最怕和女人打交道,女人可是把刀呢,她这一捅,正好扎在你的心窝子上。运秋问,我扎过你的心窝子。雨墨讲,扎的时候感觉痛,扎过了,也就忘个干净,不知你扎没扎了,但你的嘴是伶牙利齿呢,教我防不胜防,怕你怕的很呢。运秋就眯了眼瞅他说,拉倒吧你,我还伶牙利齿,你笑话我吧。雨墨说,我敢笑话你,那不自取灭亡,我就是忍着,憋在心里,那也不能笑话你么,我还真没这胆,怕你损呢。
惠妃把她找了人的状况告诉运秋时,她正在写一首诗,最近,她的灵感不时萌生,诗句频频而发,出来后,自己都惊讶的很,似乎又上了一层台阶。惠妃见她痴迷的样子,问,又写了新诗。运秋忙站起来,说,呀,好久没见你了,又巅到哪儿么。惠妃说,香港。运秋眨巴了半天眼,讲,你去香港了。惠妃点点头,说,去香港了。运秋就问,去卖画。惠妃讲,朋友所邀么。运秋便笑了,说,你还有香港的朋友。惠妃讲,我哪儿的朋友都有,生意上一来二往,那也就成为朋友了,不稀罕吧。运秋讲,不稀罕,我稀罕的是你咋去香港这久么。惠妃乐了,说,我找了个香港老板做老公呢。运秋的眼一下便瞪直了,说,那兰坡咋办。惠妃讲,他爱咋办咋办,我还包揽他一生不成。运秋讲,你洒脱了么,喜欢一夜风流,─夜情。惠妃就讲,我不是喜欢这,人一辈子有许多选择么,我不过进行着一场选择而已,一块奇石,遇喜爱它的人,那就是宝,碰不爱它的人,那便是一块石头,兰坡心里犹犹豫豫呢,不知装着几个相好,我要万一让他忽悠了,还不如现在便寻了人。运秋说,也是,也是,找人就找中意的人么,他待你还好。惠妃就伸了她的手,是一枚镶了珠的宝戒。又掀了衣领,正露一串精致的项链。运秋便看木了眼,说,他是种地了么,撒的都是好种,可下本钱了,是婚姻的饵吧。惠妃讲,不管它甚。
雨墨再找运秋,就知惠妃寻了人。他说,兰坡亏大了,不谋了找老婆的心,偏要呆在古墓中,这下好,金丝鸟也飞走了,看他哪寻去,他这损失大了。运秋讲,人说不定还占了大便宜,丢个老的,又寻个黄花闺女,男人没准呢。雨墨说,惠妃能说老,巷里哪个男人不动心。运秋便乜斜了眼,问,书法家,你也动心呢。雨墨说,除了我么。运秋就嘲笑他,言不由衷吧。不是兰坡下了手,怕你早挤过去了,我还不知你,是吧。雨墨就说,兰坡的事,扯咱身上干吗,成心寻不快呢,走,走,走,出去玩。运秋问,去哪儿玩呢。雨墨说,给你买戒指去。运秋讲,没创意,看人阔佬买戒指,你也买,跟屁虫一个。雨墨说,我咋是跟屁虫了,要不,咱出去看房。运秋讲,不去,看了你又不买,那不是逗人玩么,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到时把钥匙给了我就行。雨墨的脸就紫成了茄子,说,我是只有背水一战了,要不,又一只金丝鸟飞走了,我和兰坡成一路货了么,那可亏大了。运秋讲,不亏,我又不是黄花闺女,值不了几个钱,哪就能寻下象你书法家这么优秀的人么。
兰坡从古墓出来,是疲惫的很了,连续几日的工作,都以方便面充饥,酒也没好好喝上一顿,就寻到运秋饭馆来。说,老板娘,弄几个好菜,来一瓶老汾。运秋正在收银台后擦酒瓶子,听了这声音,忙迎出来,说,画家,今天终于出来了,弄完了。兰坡讲,快了,快了,真美的壁画,让人留恋忘返呢。运秋说,那你住到里头算了,把它当成你的家。兰坡讲,诗人,咋,希望我做鬼哩。运秋讲,你现在已经是半人半鬼了么,你看你头发长的,乱糟糟,象鸟窝么,怕是住着变鸟的鬼,教人恐怖的很。饭馆是有几个客人的,他们正吃饭呢,听运秋这样讲,便扭了头来看。兰坡嫌他们的眼神毒,说,诗人,把你那包间打开,让我进去吃么,你看这眼神,比马蜂的ρi股都扎人呢。运秋就过去给他开了包间的门,说,里面吃么,要不,你这见不得人,让我们做难了。兰坡就指挥了饭店的服务员,把自己面前的酒菜端过来,他对运秋讲,来,来,来,陪我喝酒,可长时间没接触女人了的,心里堵的慌。运秋一乐,说,你是想惠妃了吧。兰坡讲,我不想她,我是想酒了。运秋说,那你就想你的酒吧。惠妃人可是找下人了的。兰坡不信,说,不会么,她哪可能。运秋讲,咋不可能,怕是都睡到一块儿了。兰坡讲,不可能,不可能么,惠妃不是这样的人呢。运秋讲,是不是那样的人,你到时便知了。兰坡就半信半疑,只埋了头喝闷酒。运秋知他痛苦,是又为他上了两碟凉菜,说。喝吧,喝个痛快。她又去打电话,让雨墨过来陪了他喝酒。听说兰坡从古墓里出来,雨墨很兴奋,跑着便进了门,冲到包间便嚷,兰坡,画了一画布壁画呢,还是画了一画布鬼么。兰坡嘿嘿的笑,说,我画鬼了的,很大的鬼呢,青面獠牙,狞眉长舌呢。雨墨就与他斟酒,说,你可是功臣,快快喝酒。又把菜递到他跟前,讲,夹一口,夹一口,有酒没菜,吃的不快么。兰坡讲,少给我寡说,谁不知你是个贫嘴哩。就扭头问运秋,集贤苑弄的怎样了。运秋是又与他们弄了几盘热菜的,边端边说,就差你给弄几幅好画呢。兰坡讲,那你就再上几盘特色菜,你那儿的画,由我来与你寻。运秋便斟酒与他,说,感激你呢。兰坡说,光说不练,哪有雨墨滋润么。雨墨讲,兰坡,多了,多了,喝晕了,连话都不会好好讲了,尽说些没边没沿的,你要寻滋润,找惠妃了么。兰坡说,我不找她,让阔佬找她去。雨墨讲,你多会知了的。兰坡却一头倒在了饭桌上,是酒喝多了的。运秋对雨墨讲,你送他回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
雨墨回屋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是一闭眼,便看见美女的,赤祼了身,作搔首弄姿态,想是运秋,却不是。是惠妃,又不象。他便想不出,会是哪位女子,巷里的美女少,也就几位,别人是和他没甚关系的,找本书读,读不里去。就独自抽烟,一时雾气腾腾,还呛。抽许久烟,口干了的,泡了茶来喝,是上好的龙井,喝一通,解了疲倦,又寻书读,是有了挥笔的意欲,便铺纸磨墨,要写一幅作品。纸在手里,心情一时很好,墨浓浓的蘸了,就下笔,那锋如蛇行一般,又似龙舞,字完审视,则为狂草。雨墨就奇怪了自己,功夫何以会进展如此神速。围了桌案看半天作品,连自己都舒畅的很,想这或许是奇迹,心绪便往上飞,要进入云霄了,一时跌下来,仍是烟雾缭绕,想是自己抽的而已。他开窗放烟,竟奇怪的发现天空现了几个光亮的东西,再瞅,那东西竟由远而近,变大了的,是碟状,一时停在空中,几分钟后,又由大到小,忽的便消失完,他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再看,竟看不到了。他感到自己有些恍惚,一人回屋,跌躺在床上,慢慢进入梦乡。那祼体女子却爬上了他的床,雨墨觉着那女子的手在摸,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抚摸,说,你很健壮,看这物,柱子一样。他就觉着自己果真把那物件挺成了柱子。她说,你爬上来吧。雨墨便爬,眼前却又是一片长草的湖泊,那水是温热的,令他浑身舒畅,但又觉着自己进了猪圈,见圈里猪吃那泔水槽的食物,又似看到了屋中有只猫,伸了舌,一下一下的添吃那地上的一只死鱼。他说,这声音真美呀,美的骨头都酥软了的。人就真的僵硬,随之软下来。竟感觉着自己的脸赤红起来,有了羞涩感。却打电话骚扰运秋。而运秋也是被梦惊醒的,是雨墨和自己云雨之欢了的。就听到了电话铃声,接了问,找谁。雨墨说,找你。运秋却挂了电话,骂,神精病。
天明,雨墨出巷,见一圈人围了古墓,不知何事,以为文物局又在查什么事儿,也没甚在意,依自往外走,人群中却有一人喊住了他,是三逢,说,雨墨,你干甚去。雨墨回头见是他,说,不干甚么,出去遛遛。三逢讲,快过来,有惊人大发现。雨墨说,发现甚了。三逢讲,考古专家来古墓,竟看见兰坡抱了个女子,以为他拐骗了哪的姑娘,细一看,是具木乃伊呢。兰坡保准是神智不清了,和个死人在一块儿,还抱着人呢。雨墨就急了往过走,去至跟前,才发觉只剩了兰坡,木乃伊是被专家运走了的,送到了研究所,要做进一步的研究。雨墨便不走了,过去寻兰坡,发现他竟是醉着的。他就奇怪了,自己昨晚是把他送回去的,还为他锁了门。兰坡是怎地出来么,竟然是醉着的。他过去拍拍他的脸,讲,兰坡,你醒醒么,你咋便不能醒醒。兰坡却未醒,仍是呼噜噜的睡,在一旁陪他的考古队员讲,快送他回去么。雨墨说,没事没事,就和三逢把他抬了,一溜烟的往回跑。陪着的考古队员要跟,雨墨说,忙你们的去吧,这事由我管了。回屋,雨墨说,给他灌点醋吧。兰坡喜好醋呢,也许一杯醋灌下去,屁事便没呢。三逢便张罗着寻醋,却发现兰坡醋壶里干了的,就讲,我出去买袋吧。雨墨说,不用了,你打电话,让运秋从她饭店弄点过来,顺便炒两菜,来三碗面,吃喝上点,只要吃喝上了,啥事都会没呢。三逢就忙了打电话。运秋刚去饭店,说,好吧。十几分钟后,运秋端了饭菜过来,还捎了一瓶汾酒,讲,兰坡多了,你们还得喝么。三逢说,我也正思酒呢,有酒喝,我便精神的很,你倒很会想么。运秋说,不是我会想,是我有经验吗。都在饭店混多少年了,还不懂个这。放心,这回不让你们醉了,我在旁边瞅着你们。三逢说,你干啥,还是干啥去吧,留这里看我们吃喝,心情紧张么,你找个事干去吧。没人会怨你的。运秋讲,我知呢,可兰坡醉着你们再喝多了,这不是小事呢。三逢讲,就这一瓶酒,会把我们喝醉,哪次不是半斤八两的,小意思呢。两个人喝一瓶酒,绵绵的,哪会醉么。屁事没有。运秋说,那你们喝吧,我就不管你们了,爱干啥干啥去。三逢说,我拉了雨墨玩去么。运秋讲,寻雨墨玩,你可寻错人了,他是甚都不会呢,成天只玩个毛笔,连人都木了么,和他玩,你自找没趣呢。三逢说,我会让他寻见乐趣呢。运秋讲,除非你给他寻个女人么。三逢说,属这容易了。
惠妃又回到巷里,是听说古墓的事,她在巷里也是呆了几十年的,却从未听说有甚古墓,没想刚走,竟出了古墓的事,便来瞅个仔细,却知兰坡抱了女尸呆在墓里,她弄不懂兰坡抽了哪根筋,或者头脑发晕。世上再寻不下个女人,也不至于抱个女尸,丢巷里男人的脸么,再想,又觉自己面上挂不住,以前是自己和他好的,无缘无故离了巷,本就与人说不清,这更让巷人以为是自己落荒而逃么。她是追到人研究所的,却意外知那女尸怀了孕,胎心还在跳,便越发奇了的,她的头是大了的,想兰坡与自己几次没事,倒把个女尸搞大了。就从心里怨恨了他,每次都是匆匆结束,似乎在和一个有夫之妇偷情般,而自己如此深爱着他,竟难以感动了他,让他拥有激|情,兰坡是没用的男人么,只会干女尸。她一怒之下返回老巷,冲进兰坡的屋要质问他,而兰坡睡着,是喝醉了,酒气熏天,人正打着呼噜。她怜惜的看看男人,心情是有些失落,想这世道真是日怪,转眼来转眼去,人生就变化万千。和兰坡相识时,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可待大了,自己快成老女人时,兰坡依然还是孩子般,日日沉腼于绘画中,这于惠妃而言,是很落寞与惆怅的,想自己是没有魅力,难去俘获男人的心么,她就一时觉着自己真的有些老了。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兰坡散置在茶几上的书翻,是觉无趣乏味的,她本不大喜欢读书,有空了爱下下厨,或者上街买菜,象兰坡似的画画读书,她觉得是在浪费生命,人的光阴实在有限,一年到头沉醉中无聊的闲事中,人的生命还有甚意义,惠妃感到兰坡有时过得特无聊,有空哪如在厨房多呆一会儿,即便擦擦地,洗洗衣,收拾收拾屋,也要比干那般无聊的事强,尽管他的画可以卖来钱,但在惠妃眼里,兰坡是应做点正经事的。
三逢拉了雨墨出去玩,要看北都的风景,雨墨说,风景全在起凤街么,还到哪去看。三逢说,你那是老观念么,现在风景可是变了的,已经不局限于老街老巷了。雨墨讲,不过楼盖的高些,马路修的宽点,车多了而已。三逢说,你是与进城的农民差不多哩,咋这简单的思维,这样的描述远远不够么,是人的生存环境好么。水有水,电有电,吃穿住行,哪样不好了。雨墨讲,我是见到了外星人的,他们对我讲,四个轱辘跑的那是什么生物吗,中间咋还生着一种寄生虫。三逢讲,你胡编吧,没人理你,想编个甚编个甚,哪个把你的话当真,回去骗运秋吧。雨墨说,咋是骗么,是和你说真的。三逢讲,少扯,你还是坐在马路边上数女人吧。看这街边一分钟能过多少美女。雨墨笑了,说,是你这么无聊,还是想我会这么无聊,想甚歪主意呢。三逢讲,那你选吧,咱到哪去。雨墨说,我选好了,你又不定去,只会逗我玩呢。三逢讲,去,咋不去。雨墨嘿嘿一乐,让我上你的小煤窑看看,也给你的中职领导训训话。三逢讲,现在的管理和以前的战争统军一样哩,哪能随便教你训话,那不乱套了。雨墨说,知道你也不行么,说了玩玩,谁还真去么,我就那么蠢。三逢讲,你也不精明。三逢是开了车和他一起到晋阳湖钓鱼的,带了全副装备,一心要弄回几条大鱼来。三逢最近有了嗜好,闲了时,爱钓鱼养鸟,很悠闲的样子,仿佛没事可干。这比雨墨的日子过的滋润,他也就只会练练书法,写几个字而已,弄好了,作品也不定会有人给钱,但煤老板不同,只要他手头有了煤,便不愁换回钱来,所以煤老板是挺放松的,不用担心缺钱,这有时也让雨墨羡慕万分,想一样样的都是做人,三逢偏就过得风流洒脱,而自己却要窝囊许多,世道咋就这么不公吗。难道书法家竟敌不过煤窑主,他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大把花钱,大气说话,实在让人感到愤怒恼火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八
鱼是钓回来了,三逢又不做,让雨墨拿了教运秋去做,雨墨不情愿,但三逢财大气粗,说,书法家,你让运秋做好了,我请客,再弄点别的菜吃么,你说,咱弄这多的鱼,难道就冻进冰箱不成,那和去超市买几条死鱼吃有甚区别,咱钓就图个新鲜的鱼吃吗。雨墨说,那我就让运秋做好了,还用你罗罗嗦嗦说这多么。他便寻运秋去。而运秋是去兰坡那儿的,她知惠妃来了,想是要有一次争吵,竟发现两人平静的坐了,彼此默然无声。再怎样醉的人都有个清醒的时候,兰坡未料到刚睁眼,便瞅到了惠妃,他是知她寻了富翁的,心里不畅,骂又不妥,便只好沉默着,想是对她的鄙视。惠妃也不理他,犹自思着古墓的事,心中也是甜酸苦辣。两人是各自怄着对方的气,便一言不发冷冷的坐着,屋中的空气便凝滞了,感觉不到流通。兰坡苦瓜着一张脸,要从口袋掏烟抽,掏来掏去,却空无一物,心情就更坏起来,想哪个操蛋,连烟也不让抽了。但屋里显然除了惠妃,再没人肯管他,兰坡便越发的不快着,都甚时候了么,还要自作多情,他从心中更加憎恨着女人。运秋进门了,说,画家咋横眉竖脸的,是甚让你这样么。她又对惠妃讲,你这飞来飞去的,竟又飞回来了么,外面再好,顶不住咱巷里快乐吧,男人再有钱,他还不是男人,他倒变了,成女人不成。惠妃说,运秋,不是那么,我也只和人家处处,八字没一撇了么,你看你倒认了真。运秋说,这事不好谈八字的,只要传开了,便满城风雨,你是有姿色的女人,谈开了更是流言蜚语。惠妃讲,这倒不怕,人正影子不斜么,谁他烂了嘴,还造我的摇。运秋说,这不是造不造谣的事么。兰坡就在一旁气狠狠的说,人还用造你的谣,不用么,人只说,惠妃寻了个香港富翁,老往那儿飞呢,别人就想到什么了,还用造,你看你咋想的么。惠妃就乐了,说,你不是不和我说话么,这嘴一张开,还叽呱叽呱的不少么。兰坡便讲,我的烟呢。惠妃讲,还抽,嘴臭的,比粪坑里的味还浓。运秋也说,我就想不通,雨墨也是成天抽根烟哩,我反对么,总不行,他不听我的,越说还越抽的凶了,他就那劲,教人没脾气呢,抽就让他们抽么,多刷刷牙。兰坡讲,你看人运秋,知书识理的人呢。惠妃便笑,再咋,人都是雨墨的,和你没关系么。兰坡就不言语了,惠妃却笑,烟在你的书桌上么,我拿你写字的纸盖了,你就不会找找,死心眼么。运秋就笑了,说,兰坡,你咋发现墓里的木乃伊么。兰坡就讲,我喝多了,想寻个地方清醒一下。运秋讲。三逢和雨墨不是送你回去了么,咋又跑进了古墓。兰坡讲,我感觉我在巷里,忽然就似进了田野间,我只想寻个地方醒醒酒,可找不见回屋的路,倒寻进了古墓,我是坐在壁画前,沉思默想了许久,看那画是动了的,仿佛有个门,我一推,人真就进去了。原来,壁画后还有一间小室,是停了一具棺材,上面的画却精美的很,我一时沉醉其中,就扒在了上面看,竟然听到棺材里似乎有响动,我推开了盖,见里面是用液体泡着一个美女,我相信她还活着,她的眼正看着我呢。运秋听的入了迷,惠妃也听的入了迷,她们问,然后呢,兰坡讲,我感觉我的头上裹了个东西,是和那女尸融为一体了,我们似乎用意识交流,就有了共同的语言,然后,我就。兰坡见两个女人直愣愣的瞅了她,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当爱来临时,是大海中的浪潮汹涌澎湃呢,挡都挡不住。惠妃说,知道哩。脸便冷冷的了。运秋说,我得走了,饭店看看去。兰坡讲,那你便去吧。
屋里剩下了兰坡和惠妃,两人依旧在坐着,兰坡寻了他的烟,抽一根来点了,就拼命的吸,脸是朝了屋顶的,他多少恼怒着惠妃,本来是自己的领地,她却让了出去,让另一个人驻扎了。兰坡想着这,脸色是变了的,由红变成了紫,面上是显了杀气的,说,你打算嫁了他。惠妃呵呵的笑,嫁与不嫁,是由我决定么,并不由了别人么,你说我嫁他,我还不一定嫁,但你要说我不嫁他,我还不定就真嫁了他。兰坡的脸便更难看了。他把一根烟不住的吸,那烟就从嘴进了肚,又从肚流进了鼻,仿佛很惬意,却是着了火一般,燃的坐卧不宁。惠妃看他情绪坏,想要走,兰坡却挡了住。讲,急着寻你的富翁去。惠妃也有了脾气,说,就是寻我的富翁么,要咋。兰坡讲,要咋,我咋也不咋呢。忽然,他的眼前就有了古墓中的一幕,他是用臂搂了一个人,嘴和嘴贴在了一起,手是如蛇一般,嗖嗖嗖的乱钻。地上是长了青草的,刚淋过雨的地面,潮湿而又春意盎然,草地的边上,是一个湖泊,水是涟漪四起,两条鱼儿自由的游来游去,那湖是宽阔的没有了边,深的不见了底。
运秋回到店里时,雨墨正与三逢坐了吃着闲谝,见她进来,三逢乐着说,诗人,有鱼,我和雨墨刚钓的,正让大厨弄着呢,来,吃几口小菜,喝几口小酒,说几句小话。运秋讲,小话是甚话么。三逢讲,小话就是低低的话么,悄悄话。运秋讲,谁和你有悄悄话。三逢说,不是你和我有悄悄话,是别人的事儿,咱要悄悄的说么,兰坡怎么样。运秋讲,他很好呀。三逢摸摸后脑勺,这人么,对死尸也能产生了激|情,真厉害的男人,还居然就让女尸怀了孕,真有一手。运秋说,煤老板,不要对人有看法么,你钱多的是,不过钱多了,有些事,你也是无缘做的。运秋先倒不好意思的笑了。三逢说,这就看我做不做了,放着那多的大活人我不做,偏寻具女尸,我恶不恶心。雨墨说,鱼好了没,运秋,你去给咱看看鱼去。三逢便不快了,说,雨墨,你这人,我和人诗人讲得好好的,你支走人干吗。我还没听人讲画家的事么,你这人。雨墨讲,你知道的多,又能咋了么,喝酒,喝酒。
兰坡和惠妃相携着手出来时,巷里人是偷眼望的,并含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兰坡能读出其中的滋味来,而他不以为然。巷人以为是死了的人,可兰坡知她没死,也就从心里坚信了自己的感觉。不时有记者要采访他,兰坡推辞了,他想,这是一种事实也好,一场梦也罢,只能藏在自己的心中,而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惠妃则要与记者聊,都是她想像出来的故事,但她讲的津津有味。记者也就添油加醋的写,兰坡就显着越发的神秘,老巷也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兰坡又开始绘画了,却是一种符号似的咒语,细看,又似人似物,也看不出究竟是甚来,惠妃拿了去卖,先要把兰坡的故事讲一遍,就有人花大价抢了去。惠妃欢喜的很,越发催了兰坡画。她知这画最后也会成了研究的对象,为人提供一点研究的线索。但画了有几十幅以后,兰坡是再不肯画了,他说,画完了,再没有画的东西了,就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惠妃想,兰坡果真见到了一种神奇的生命,她晚上睡觉便不踏实了,总是做梦。
惠妃是寻雨墨的,给他讲自己的恐怖和惊惧,还有内心的忐忑不安。雨墨安慰着她,倒发现自己也是战栗着,便莫名的对惠妃产生了一些同情,想这女人不易着。说,别怕么,兰坡还是兰坡,他是人,又不是神么。惠妃说,我看他是鬼,披了人皮的鬼,混迹于人间,是吸人的血么。雨墨说,你这样讲,教我胆战心惊呢,你不要和我说这么,我可胆小哩。惠妃讲,你大男人家,胆小个甚,不怕人笑话么。雨墨说,我不怕笑话,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呢,但我真就怕哩。惠妃就不和他说了,讲,我去寻运秋么,运秋比你胆大,别看是女子,倒是巾帼英雄,你不配她呢。雨墨说,配不配,她知道吗,别人看别人讲,总没她自己的感觉好。惠妃啧啧的讲,说,你倒自信的很,以为自己是女人通么。雨墨说,你爱咋说哩,我就个这人呢。惠妃说,准确的说,是这男人么。雨墨呵呵的笑,说,那男人也行。
九
惠妃去寻运秋,想和她聊聊,运秋却忙的很,只招呼了她坐下,沏一壶茶,说,喝,喝。惠妃就端了杯子喝。又与她端来两碟菜,讲,吃么。惠妃说,我又不饿。还是拿起了筷子夹点吃。运秋隔了老远问,咋今天有空过来了。惠妃说,我哪天都有空么,是担心你没空哩。运秋说,我有空,只要忙过了一天的营业高峰期,那就全是时间了,你找我来么。便把自己的事托了个人,和惠妃一块从店里出来,说,走,咱到家坐坐。惠妃就跟了她,回到屋里,运秋寻了茶来泡,是上好的毛尖。讲,是刚买的茶呢,从一位福建茶商那儿弄的,地道的好茶叶么。惠妃便端了杯喝两口,说,好味道呢,果然是好茶叶。运秋便问,和兰坡的关系,现在怎样了。惠妃说,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呢。运秋讲,你说说具体情况,让我与你分析分析。惠妃便说,我想出去走段时日呢,在巷里呆的教我心情郁闷的很,快憋出毛病了。运秋讲,是你太刻意了吧。惠妃讲,兰坡很在乎我的过去么,一上床就要提我跟香港富翁之间那档子事。而我也恶心他和女尸间的事,想吐了么。运秋就说,要我换成你,心里也有负担呢,想出去便出去么,出去散散心也好。惠妃就讲,运秋也这样想,那我就出去吧。
惠妃又从巷里不辞而别。这令兰坡而生气,他是有点勃然大怒的,却又无可奈何,女人不是自己的裤腰带,想拴着去哪便去哪儿,女人有自己的独立性,人自由着么,是不能禁锢了的,兰坡恼归恼,临了还得静下心来,细细的想上一想,也就打心眼里愧对了女人,想惠妃又没跟了自己,便后悔不跌。他是去寻运秋的,想打听一下惠妃的去处,想这两女人关系非同一般,必会有些牵连,但运秋并不搭理他,且对他冷眉冷目,弄得兰坡很没趣,思这女人要结了盟,男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就低眉低眼的说,运秋,忙呢。运秋说,忙么,忙的很。兰坡就站在那儿没了词。运秋推他一下,你瓷固固的站在这儿做甚,防碍我做生意么。兰坡陪了笑,说,我就打扰你几分钟。运秋说,没空。兰坡便不耐烦了,讲,我又不是雨墨,你对我这么牛干吗。运秋才露出点微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的晕了头么,真是很忙,收银台那儿的电话就响,接的人喊,老板,找你。运秋便讲,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兰坡说,那你去呗,我没拦着你。运秋便离了去,电话一接完,是从厨房门走了的,再没露面。兰坡是恼火的。思谋自己并未联系她,用得着低三下四么。她牛了,是不求自己了么。以前,她在自己跟前多么客气,一时陷入愤恨中,怪这女人目光短浅,太不识好歹了,可再想自己被一个破墓弄的狼狈不堪,心中也是万分沮丧的,悔自己干吗要去墓中画画,活的世界都画不过来,却到死的世界中去画。
雨墨倒是同情了兰坡,拉着他出去喝酒。老黄也来与他聊天,讲一些巷中的奇闻异事,兰坡是没兴趣听的,他仍然陷在失落与惆怅中,想人生苦短,一世间能做多少事情,哪一件是对的,哪一件又是错的,这路每一步都含糊不的。心里是更郁闷着,一声一声的长吁短叹。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雨墨说,你成了我么。天就阴了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巷里的桃花是早就谢尽的,柳絮也飘过了,独剩下了雨,给老巷增添了荒凉和悠远。兰坡说,人怕倒霉猪怕壮呢,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雨墨讲,你洗甚了,那木乃伊存三千年而能怀孕,这本身就是奇迹,你是出了名的,据说肚里的胎胚依然活着,很有生命力呢。兰坡就更是唉声叹气,一时愁眉不展。雨墨说,别愁么,你愁的个甚劲呢。兰坡便掏了烟抽,一根接一根的。雨墨说,老周,你干吗这样么。兰坡讲,我能不这样么,我是让人小瞧着么,我和奸尸有甚区别,我自形惭秽么。
运秋的心情倒好,写诗的灵感也频频而来,并真就在网上建了博客,一首一首的贴了上去,点击率先还很低,后来竟然高了,也有了几个跟贴者。她想以后人人可以当作家了吗,博客是个快速的个人电子出版社呢,只有在这里,写作者才人人平等。只要坚持下去,效果就会显了出来。她想干吗要花钱出书么,出的书有几个读者看,自己辛辛苦苦赚了钱,出了书高高兴兴的赠了人,哪天就让人当废纸卖掉,倒不如网上呢,有几个真正的铁杆文友。她是很快乐的,想着这博客的好,更感慨着科技的好处。雨墨有时会到她这儿上上网,和她聊聊博客,也去看看她文友的文章,认真的评论一番,她的心情便会更好,就觉着人不能全身心的陷在名利场中,人是浑身的铜臭味,没有了几个真朋友,个个是图了你的酒肉,而非友谊。她是很喜欢网的,能够结识志同道合兴趣相投的朋友。
三逢多日未见雨墨,就来找他,说,干甚呢。雨墨说,写书法呗。三逢呵呵的乐,写来写去,也未见你弄成个气候,你的字值多少钱吗。雨墨讲,不管写的好不好吧,是个做的么。三逢讲,你那是个甚,还不如来我这儿兼个职,咋也比你写字挣钱。雨墨说,受你剥削了,不干那事。三逢讲,你呆么,想不开哩,来我这儿,给你弄个办公室主任当当,好歹也是部门一把手,你说了算。雨墨嘿嘿的乐,说,光杆司令,我领导我了,和个书法家没甚区别么,还是我这清闲哩,没甚风险与责任么,写好写坏,也就一张纸而已,你那活儿可不能干呢,你别诓我了,给你去背黑锅呢。三逢就说,那咱不讲这了,捣瞎捣瞎兰坡么。雨墨说,我看他挺不住了,迟早要精神失常,连惠妃都不理他了,是痛苦的很么,他画了几十幅咒语一样的画便搁了笔,每天神精兮兮的,也不知琢磨甚哩。三逢讲,走,找他去。雨墨说,你找去吧,我不去,受不了他那个刺激么,教人心难受呢。三逢说,你脆弱么。雨墨说,我不脆弱,坚强的很。三逢就讲,那就走么,寻兰坡去。雨墨便无可奈何的讲,那就走么,还怕了不成,走。他就拉了三逢走。三逢递他烟抽,雨墨也接了,并点了,心情很好,是急走如飞的。
兰坡正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一幅很深沉的模样,见两人进来,也不招呼,仍瓷瓷的坐,一截木头般,他的手里正捏了一根烟,灰是一截一截往下掉的,看看烟燃尽,雨墨过去拍他一下,兰坡却扭了头,唉的一声,说,你做甚哩么。雨墨就笑了,讲,你装神弄鬼的,真成了地狱中人么。兰坡问,你们来干吗。雨墨讲,有鉴宝的人来北都了,看看你那田黄值多少钱么。兰坡正烦恼,去厨房把一只装米的罐罐提了,说,去吧,问人这值几个钱。三逢就小心翼翼的接了,说,咱这便去么。向雨墨使了眼色,两人相跟着便走了。兰坡则依然倒在了沙发上躺着,心中是更烦乱了的。
三逢出了门对雨墨讲,兰坡真有病了,它把米倒了,给咱这么个破罐子,他以为是宝呢,可是病的不轻。见过来个人,说,这是宝哩。人拿眼轻蔑的瞅,说,是宝还能站在大街上吆喝,十足是疯子么。三逢便生了气,讲,这不,北都刚来了签宝的专家么,咱去问问,真是宝,你按人出的那个价把它买了。人是笑,蒙谁哩,都是拉黑牛的,你们定了套子,让我装,才没那傻么。雨墨说,中央二台鉴宝节目的原班人马呢,人会蒙你,要不是宝,我们给你十万。雨墨推推三逢讲,他是北都的款哩。人问,叫个甚。雨墨说,三逢么。这人就乐了,说,是三逢老板么,这样吧,是宝,我出专家给的一半价买走它,不是宝,三逢老板给我一万块钱,怎样。雨墨说,行,你这价开的合理,咱就这的定了。三逢是从包掏钱的,果然便弄出一叠钱来,数出一万,对人讲,要不是,这就是你的。然后,又塞回包里,说,上车,咱去鉴宝现场,我还真有了兴趣。
十
宝是经专家鉴定了的,果真是宝,元代的瓷,是山西的窑烧的,是值五万多块的,这让三逢大跌眼镜,想,兰坡一个装小米的破罐就值五万。他是不信的,思,莫非是专家看错了的,又看证书,白纸黑字,是写的清楚的,一时疑自己眼花了的,揉一揉再看,仍是写的清清楚楚。他就对雨墨讲,不得了么,兰坡真还是个神人呢。他就想,那块田黄也是值了大钱的。忙与人商量的给了一万五百块,匆匆往巷里赶,是要寻了兰坡讨出田黄去鉴定的。兰坡是仍旧睡了的,见两人进来,有气无力,说,坐吧。就懒洋洋的看窗外,树枝上正栖了两只鸟,是人面狮身的,几人便呆了,要挤了脑袋看,仍然是几只鸟而已,不禁面面相觑,一时腊黄了脸,想是见到了鬼。向兰坡讨田黄的念头便立即烟消云散。
运秋要请钟主编,是她新写了几百首诗的,想听听主编的意思,本要发了电子邮件过去的,是想让他来陪陪兰坡,瞅他魂飞魄散的,心中也有些怜悯,思自己对他那样,实是过份了的。就打电话,老钟说,忙的很呢。运秋便把兰坡的事跟他讲了。钟主编就讲,是这样的话,我还真得去去。便说,你等着。临了,他又讲,有位朋友,是扬主编么,他也和兰坡熟,正巧我们一块看了个书法展,在一起的,相跟了过去,行吗。运秋问,是刚获赵树理文学奖,作品入选了中学课本的那个新雨老师吧。钟主编说,是了。运秋就很高兴,讲,那一起来么,我请都请不到的。
雨墨和三逢听说运秋那里来两个主编,一时兴奋的很,忙把神精兮兮的兰坡拽了,生拉硬扯的就弄了过来,问运秋,诗人,准备了甚酒么,酒赖可不喝。运秋便讲,三逢,你是北都的煤老板呢,你那钱多的,也没见你花过几个么。三逢说,这回我买酒。却听电话响,人是到了的。出门迎,只见三四个人追了一个人跑,赶上了,摁倒便打,与钟主编相跟了的人,就站住了,他是很高的个子,微显点胖,手里提了一瓶酒,说,这是干甚么,咋能这打人么。钟主编也就站住了,说,是么。两人便要过去。这时,飞驰而来一辆警车,从上面冲下来三个警察,是围了被打的人,咔嚓一声锁了铐的。追的人喊,再让你偷自行车。杨主编就说,那也不能这样打么。三逢忙去警察那喊,住手,住手,这是有媒体领导么。只见警察是匆匆带了人钻进车的。两位主编才进门,杨主编晃晃手中的酒说,我请你们喝酒么,兰坡是咋了,脑子出了毛病,兰坡,兰坡。在椅上坐的兰坡便站起来,一下虎跳到扬主编前说,是杨老师么,我哪有病,是最近闹心,堵的慌,憋屈么。杨主编就拉了他的手坐下,并招呼了众人坐下,讲,你画你的画,憋屈甚么,艺术家多久也不应有憋屈了,你给我好好的创作么,听说你还写小说了,写好了,拿来让我看看。兰坡说,行。
运秋见人坐好了,拿了她的诗出来,让两主编看,杨主编就讲,让老钟看么,他是专家,也是权威么,我不懂诗的。运秋便说,杨老师,你谦虚么。杨主编讲,真不懂,但看见你们年轻人成长起来,我就欣慰么,我们是有了接班人的,作家也要有接班人么。钟主编就讲,我们这些老家伙,看见有了自己的接班人就开心的很呢,你们要好好干么,不能似兰坡般,没斗志不行呢。却听外面有人喊,看么,那是甚呢。几人忙出了门,见天边有着碟状物,亮一下,就暗了去,接着没了踪影。
雨墨的手机便响,说,我是惠妃么,在研究所呢,那木乃伊体内的胎体忽的便没了,接着那尸体也慢慢风化,扬起一阵灰,就无了足迹,你们快去巷里的古墓瞅瞅,看它怎样了。雨墨就顾不得与众人解释,说,快走。待跑进巷,见围了一群人,那古墓所在之处早夷为平地。而,巷的尽头,只飘了一张画,运秋捡了看,是咒语般的字符,旁边盖了章,是兰坡。忙拿了去与众人瞅,看时,竟是一张白纸。
十一
院墙摇摇欲坠,却未倒,门是斑驳了的。守仁从院中走出来,神色有些憔悴,几日未合眼,都在想赚钱,但钱并非好赚,需处心积虑。守仁瞧上去是老了的,而守仁还很年轻。我说,守仁,打牌去。守仁摇摇头,仿佛腊月里一棵落尽枝叶的树。我说,你不打牌干啥。守仁看我一眼,讲,瞧你悠闲的,把自己荒废成翠翠了。
巷里所有的女人都守着自己的男人,而翠翠例外,她嫌男人挣钱少,是逼了男人找下项目去了乡下的。她让守仁惦记着,而守仁是胆怯的,这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我在许多时候,见守仁拿了翠翠的相片瞅,似乎对着一口深井,里面水波荡漾,偏不敢跳下去。我嫌守仁懦弱,爱就说在明处,干吗藏着掖着,有甚见不得人般。守仁偏会羞涩,他说丑。我唾他一口,甚叫袭人哩,谝的时候有你哩,正经回合偏就退缩了。你看你个熊样。
巷里人是小瞧守仁的,他们把一双黑眼翻成了白,还把不屑唾沫一样咽在肚里。守仁是离过婚的,很漂亮的女人,未能好好的守了,偏要惦记着别人的老婆。她的女人是在街头巷尾数落过他的,在巷里的人,大概都听到过只言片语,大家见了守仁只是笑,其实心里都晓的说啥。别人呵呵的乐,守仁也呵呵的乐。完了,他问,笑啥。人也笑着问他,笑啥。守仁仍是呵呵的,倒让人心底骂了,傻鄙一个。守仁就成了弱智者,招人一眉一眼的嘲笑。
守仁是把辣椒面涂在老婆内裤的,他心里想着翠翠,以为老婆心里也想着别人,他的思念越强烈,也越觉着老婆可疑,见女人兴匆匆的出去,便想女人是红杏出墙,而女人是买电去的.物业管理处有几个熟人,见她好好的,却突然抖个不停,手便隔了衣服去搔痒,然后急慌慌的跑了出去.女人就怀了与他离婚的念头.本不勾三搭四,竟也放纵起来,常有陌生男人陪在左右,趁守仁不在时,会进进出出的狼狈为奸.守仁上班,并不能守了老婆,但风言风语是传入耳中的.守仁便有些恼怒,可又抓不住女人的把柄,只是让郁闷憋在心里.我和守仁同在一个单位,他在科室,我于一线.他是要当官的,而官却一直未能做了上去,仍在原地踏步,他见了我总是愁眉苦脸,而我知他难,科室中,人与人之间时时勾心斗角.我想守仁呆头呆脑,一准受人算计.又兼了女人的不顺心,他是咋挣扎都在苦海中.守仁原想拖了老婆,偏不让她离成,倒遭了巷里人的白眼,人也就沮丧了去.咬咬牙,离,家里的东西便让女人搬个精光.守仁叫我喝了一顿酒,实在是自个挺不过去,找人发发心中的苦闷.
翠翠不大喜欢守仁,也就很少搭理他,总熟视无睹般.守仁却要恬了脸,和翠翠笑笑,而翠翠是要笑的,却不看他,是对他的鄙视了.巷里人都说守仁没志气,而我知,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守仁并不是英雄,他是狗熊一个.守仁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我行我素.巷里人讲,守仁也就这点德兴了,偏守仁又联系了一位美女,是和翠翠很像的.当这女子站在翠翠跟前之时,巷里人仍会呵呵的笑,直让翠翠面红耳赤,但巷人不是在笑翠翠,是想起了守仁.找了女人的守仁仍然未能忘怀翠翠,不时会以各种借口去找翠翠.巷里是只有这么几家人的,守仁与翠翠相居又不远,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守仁便能走到翠翠的门口,但门是闭了的,守仁会站在门口喊翠翠,一声一声的,似在喊魂.翠翠也不烦,等他喊够了,翠翠才慢悠悠的出来,淡淡的问,喊啥.守仁这时总会卡了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守仁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越发让巷人瞧的扁了。
与守仁好的女子,是慢慢知了守仁底细的,就从心里恼怒了他,偏是不动声色,站在暗处里看他,存心要整治他一番,而守仁是不知情的,仍旧我行我素,倒不如我们旁人瞅的清楚,也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俗语.我是善意提醒他的,守仁却不领情,对我冷眉冷目的,似乎我在吃醋.其实,我根本没那意思,翠翠再美再优秀,那是不属于我的.在老巷里,人人知翠翠是有了老公的.守仁不介意,他以为别人也不介意,别人要和他似的不介意,那别人也如他似的十足是个傻鄙。他有些小瞧了巷人,翠翠是个甚么,翠翠是人穿过的鞋,披过的袄,是二手货呢.守仁不嫌弃,别人心里是在意的.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存了心去找翠翠,他当宝的,也认为别人当着宝,守仁是心地阴邪的人.
我与守仁虽是同单位的,却称不上朋友,也就是街坊这点原因,大家熟一点.闲时打打牌,下下棋,并不怎么志趣相投,兼了他大小是个干部,时不时到车间来走走.却总拿我开刀试问,我想我没招他惹他.平素还是邻里,心中便疙疙瘩瘩,十分厌恶着他.翠翠能看出我的心思来,就刻意的与我保持着关系.我是不愿沾惹她的,孤男寡女,素日即便无事,都会流言蜚语,又怎能与她存有暧昧,除非自己寻着身败名裂,我没那么无聊,是守仁太无聊,他把每个人都想成了自己.
翠翠的男人是招赘入巷里的,她家无男,四个丫头,大的,二的,三的嫁出去后,翠翠的父母忍不了寂寞,老四便谋了要招.这时,自有人做媒,便寻了个男人进门.偏是挣不了大钱的,是一家企业的工会干事,就挂职休了起来.巷里是藏龙卧虎之地,或出了款,或出了官,小车一辆辆的开了进来,楼一套套的买了出去,面积却一家比一家大.巷里便只剩下了老人.翠翠的爹娘住在老三那里,外孙刚刚上了幼儿园.巷里便让翠翠两口子住着.
我的单位有些不景气,工资一年一年降,而自己年龄又一岁一岁长,一旦倒闭,再寻个什么工作,实在很难,就象喝酒的人,他是知自己量的,不会一下弄到酩酊大醉,而是掌握着一定的分寸,待到面红耳赤,头脑发晕时,心中就格外的清醒。我是步入到了困境的边缘,月月入不敷出。心中就想着多赚几个钱,但挣钱如吃屎,实在难的很。也便只挣两个死工资,许多朋友劝我,不如出去卖豆腐,而我还幻想着单位哪一天能够走出困境,于是一天一天的住下拖,指望有一日自己会有个满意的收入。
人是怕上瘾的,犹如吸食了鸦片,是欲罢不能的,我在单位越陷越深,已不能脱了出来。在这个充满诱惑与功利的社会中,人是可怜的,常常无法为自己寻找下准确的位置,人便活的很累,甚至莫名的有些烦恼。我在家中常喝闷酒,有时也会醉,一塌糊涂。我明白自己是在为前途而苦恼,但我的前途又在哪里呢。守仁似乎不愁,他在机关混,懂的许多门道。他说,人领导多好,效益好不好,年底红包照样少不了。我知领导的红包多,好几万。我三五年的收入顶不上人年底一个红包。人车一月的汽油钱,都抵我一个月的工资。我这人就贬值了,是他眼中的一只羊。
守仁经常去唱歌,是他们那儿的副科辞职后,副科长年轻,又有名校的文凭,出去和朋友开了家公司。守仁似乎要升了,最近很有领导的派头。下班后,总见他夹个小皮包在单位门口晃,看我了,只点点头,也不说话.我想他是等人,叫人吃饭么。我便嫌恶他了。这有甚牛的么。可守仁就是要牛,找翠翠也更勤了,我见他隔三差五就过去喊人,而翠翠不理他,总是弄个没趣。以守仁的为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便见他把一束鲜花送到了翠翠那儿。我想,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翠翠还有男人么。让翠翠的男人看了怎么想,让巷里的人看了怎么想。就不怕人碰上吗。这话就是巷里人传出来的,我一次在巷里过,正好迎面碰上翠翠,想装着没看见,翠翠却叫住了我,她说,二毛,等等,我有话问你。我一愣,想她会有什么话问我。她却说,守仁咋会知我的生日。我呵呵一乐,讲,这可是人有心,不关我事,要问,你问守仁去,问我可问不出个一二三来的。翠翠便哼的一声,踏步而去。
十二
我找了守仁,问他,你送花给人翠翠了,他未否认。很干脆的就承认了,他说,我送花给她了,咋,有甚事么。我忙讲,没事,没事,你送花,我有什么事。除非我吃饱了撑的,可,我是那样的人么。守仁拿冷眼看我,极反感的样子。我知,他晓得我与翠翠之间那些疙疙瘩瘩的事。守仁掏烟抽,乜斜了眼,很抖的样子。我想走,守仁叫住了我,说,谝谝么,来,抽根烟。就掏了烟递我。我说,不抽,不抽,咳嗽气短的。我便站住。守仁讲,急着干啥去。我呵呵一笑,急啥,能急啥么,也就惦记着自己口袋里能多几个钱么。他嘿嘿一乐,讲,那你还得能挣下了么。我便沉默了,知他是在耻笑我。我的工资低么。守仁情绪明显很好,他拉我,讲,走,找个地方坐坐。我只好跟了他,知他是要寻个去处的,却是一个小酒馆。我看天,似乎离中午还早。我便问,这叫甚餐。他嘻嘻一笑,你看你呆的,想什么餐,便是什么餐。现在吃点饭,喝点酒,还用分时候么,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你看你呆的。他又笑话我。说时,服务员是过来的,守仁要了一瓶酒,三碟菜,两碗面。问我,够么。我说,够了,够了,吃不掉的。我这人,脸皮是厚的,守仁请我吃,我就吃。他请我吃饭,他也是要发牢骚的。我爱听,他发牢骚,我可知单位里的情况么。上层的动态,无守仁告我,我还真不清楚。有时,与他吃吃喝喝,也是挺愉快的事。酒菜上来,我忙启了瓶盖与他倒酒,守仁也不谦让,见我倒的差不多了,说,给你倒,给你倒。我就顺势与自己满满倒上一杯。守仁笑眯眯的看我,讲,酒量又见长了么。我的脸一红,知道自己贪杯了。我一直是二三两的把式,此时整整的倒了一杯。我是有些贪,但酒是别人买的,不花钱的酒,永远是最好的酒,我不喝,那不是白不喝么。何况,又是守仁花的钱,他的工资高么。我不能吃领导,但吃吃守仁也是很过瘾的,我有吃大户的感觉。他们明的暗的,那钱是没数的,哪象我,就那么几个死工资,花了就没了,不会再多生了出来。我想,有棵摇钱树便好了,我一少钱,就过去摇摇,或者,钱可以如庄稼似的种。这梦想,我不能实现,但领导能,他们那钱比种庄稼都生的快,一下种,就发芽了,便成树,开花,结果,变魔术般。他们的钱来的快。我吃守仁几个,又有什么关系,不吃才是白不吃,我不吃,又不会在他跟前落好。我当然要满杯喝酒。守仁就一直笑眯眯的看我,其实,我是怕他的那种眼神的,直瞅到你的骨子里般,让人浑身发冷。我觉着,在机关混的人,目光变得都象刀一样。我也看他,但我的目光是温柔的,象小棉羊的眼神,这是在守仁面前,若换成个红颜丽人,我想我一定是柔情似水了。我这是贱么,一在领导干部面前就迷失了自我,象跟恋人处似的,但又想,我要自我有什么用,自我又值不了几个钱,连个废报纸的价都不如。
守仁是敬我酒了的,他一小口,我便整下去半杯,便是守仁惊讶的目光,他说,你多久变的这样能喝,太猛了,伤胃,悠着点喝,这又不是喝公款,咱自个儿喝,那就慢慢的品么,弄得跟狼似的。我更感到了自己的低贱。我便有些羞涩,拿眼悄悄看他,守仁正举了杯一小口一小口饮,饮一口,举了筷夹一点菜,吃的很有绅士风度。记的以前守仁不是这样,吃喝也是狼吞虎咽,多会儿就学成个这,我对此还一无所闻,若非今天仔细观察,我想我是不了解守仁的。再看他,便见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了。大概,这便是久处机关与一线的区别了。吃了,喝了,守仁付帐。他说,走。我抹抹嘴上的油,也说,走。出了店门,守仁讲,咱本要聊聊的,却什么都没说,管顾喝酒了。我说,喝酒便很好,聊有啥意思。守仁欲言又止,这时手机响,他接了,对我讲,有点急事,先走了。便拦辆迪,一脚跨了上去,哐的一声闭了门,车突突的驶去。我想,酒是喝了的,你爱走就走呗。我便哼了小曲继续游荡。
我在老巷还算混的可以,他们叫我混混,其实,我不混,内心很懦弱,是自卑么。天是热了的,一出门,便要冒汗。我遛回了巷里,林子却挡在我面前。我是醉了的。我说,你滚。林子见我酒气醺醺,也不还嘴,只灰头土脸站在那里,他说,下雨了,下雨了没。我骂,哪有雨么,你孙子活腻歪了吧。林子不吱声,抬头看云。晴格朗朗的天,哪来的雨,他说胡话了么。林子是巷里的虫,象他这样的人,到处成堆。我过去踹他一脚,刚睡醒,咋没点精气神。林子从怀里掏出纸烟来抽,吧嗒吧嗒的响。我讨厌他这穷酸相,没见过世面么。
我又说,你滚。林子却转了头,狰狞了嘴脸,眼瞪我,二毛,你再这的大呼小叫,妈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他挽了挽自己的袖子。我倒有些怵,心里激灵灵打个冷颤,林子从未这样凶过,但我得装装门面,硬了头皮拿白眼看他,咋,你还屎壳螂上酒席么,愣要充盘菜,你球不是找刺。林子撇撇嘴,你才屎壳螂呢,不要老在巷里狠,你以为梨园巷里,放不下你了么,狠球了,你。我说,咋,我他妈出了梨园巷,那都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林子不屑,他从鼻子里哼的一声。这让我十分窝火,上去又踹他一脚。林子却顺手扯了我的脚后跟,他说,咋,你还得寸进尺了,在单位没人惹你,那是因为有领导罩着,还不一条走狗,在巷里,人都憋着,嫌辱没了斯文,你还真找不着北了,球,要是不服,单挑。林子讲这样的狠话,我还是初听,哪天他不是跟了我,哈巴狗一样,摇首乞尾,今天倒变了。我缓了语气,讲,林子,你这是干吗,有话好好说,咱们谁跟谁。林子把我的脚松了,顺势一推,谁和你谁跟谁,少来这一套。我忽然意识到,是我在单位罚了林子的款么。我把自己的烟掏了与他顶,我说,不就五十块钱,回头我再奖你一百。林子还是不理我,紧走几步,一ρi股坐在了巷里的敬士亭上,赌气仍去抽烟,那烟雾袅袅直升,遮了亭两侧柱上的联,是一幅很遒劲的行草联,上写:
亭前树影留晚辈;楼上书声伴先生。
我不喜这联,狗屁不通,咋亭前树影就留晚辈了,楼上就是先生,还有读书声,这不瞎诌么。但林子偏爱这联,常歪了头细评,并啧啧称赞,高,高,高人么。我记得幼时读书,总是坐在教室里才会书声朗朗,哪有老大个人了,还张口出声读书,而林子自有解释,他说,先读书者,可为师么。林子文邹邹的,似乎是个知识分子,这我知他,是个白痴哩,就象女人头上盖个纱巾,蒙蒙胧胧的,装俊么。他是个啥,偏要在我跟前做出些姿态来,我恶这样的人哩。
我们在敬士亭的时候比较多,屋里呆的腻了,也无好电视可看,便出来聊聊,是上午,阳光还好,接近毒的程度了。林子偏要说下雨。亭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绿荫成盖,巷里人多会来这里,此刻却只有我跟林子,他恼怒着,不大理我。颜慧打远处慢慢走近,怀里抱着孩子,她的脸上溢着笑容,看我俩在,绕个弯,不到亭上了,去了树下的坐椅上。这女子虽说找了男人,样子倒很清纯,我先以为她很大了,一问,尽然小了我许多,是由了男人在梨园巷里租间房子。我们本不熟她的情况,是李婶讲的,见过那男人,开了车来。我想便是有钱人了,单位做工的,一般甚少有车,只有当头的,才可很阔的开了车。我问李婶,哪个单位的。李婶却不知,但李婶说,颜慧肯定是个二奶。
本来和我很僵的林子,此时有了精神,他显得很急燥,我放了声讲,都嫁了的女人了,有球的看头,林子却不顾及,仍痴痴的瞅,我们未尝过女人味么。林子的眼珠子接着便有些木,我看见颜慧一ρi股坐在我们对面,顺手扯了衣襟来喂孩,一只肥白的奶子便露出来,那小女孩一含|乳头,鼓了腮咚咚的吸,颜慧嫌坐的不畅,欠欠身,往起揪揪裙,就闪了一截黄黄的小裤头。我们都有些眼晕。颜慧很美,容秀,颀长的身材。我们是常说话的,林子拉了长舌问,颜慧,男人哩,咋你一个人么。颜慧白了他一眼,男人又不是挂在皮带上的。她就仍去看她的孩子。我未料到斯斯文文的女子,嘴皮子却如此利索。也没敢开口,只注目那亭上的飞梁走兽。林子把刚才的不快发在了我身上,他说,你看球个甚么,成天见的个东西,没看过来。颜慧就在一旁咯咯的笑,然后,站起身来,离去。
十三
我看一下林子,讲,你球向我发甚脾气,你向颜慧发么。林子不吱声了,只说,走,街上喝酒去。我笑他,你没脑子么,这热的天,喝屁的酒。林子乐,喝啤酒么。这几天,我的嗓子疼,不愿喝酒,烟也少抽,何况刚喝了守仁的,头还有些晕。林子又讲,要不,咱,搓麻去。我又恶他,这大热的天,一堆人挤在一块儿,热也热死了,再烟雾缭绕,我怕我扛不住。林子又木了,巴巴的拿眼瞅我,那咱干啥去。我说,干啥去,啥也别干,在这聊吧,瞎聊一会儿。林子因无了女人,失去了先前的兴趣,他不和我聊,心里正自琢磨着心事。我嫌他腻歪,站起身来往别处溜达,我想起刚与李宛分手,心一时有些痛,我是不该和她分手的,都处六年了,却分了手,实在是件意外的事儿。
李宛嫌单位没发展前途,十几年了,总是老样子。竟几次岗,没有上去,就萌了走的念头。开发区新建一家企业,我们单位的人优先录用,工资也比单位高。李宛打了报告,领导却未批,据说是请了假去的。我逢人打听,是一月两千,也不算太高,单位,她也是拿一千四五,或者高一些的。我想不通她走的理由,只为了多那几百块么。我愣愣的坐着,手里是早捏了枝烟的,而我的心痛,针扎一般,那里有了如冰,他先从单位去的,然后便去了许多人。
林子不管我的心事,他只顾自己,以为是个头儿便比他幸福,世上最痛苦的人莫过于他了。天是很亮的,刺眼,日头直直的悬了,稍微有些风,树稍子在动,亭上就凉爽的教人有些激动,林子便站起了身,探头去望,目不转睛的,我奇怪于他的举动,却发现颜慧又抱了孩子转回身来。林子是看人么。我说,颜慧,咋又回来了。颜慧浅浅一笑,你们见我的钥匙来么。林子使坏,他说,不是一个女人一把钥匙吗,我们咋能见上你的钥匙。颜慧恼了脸不理他,却冲我看,我说,你的钥匙不好好的在你的裤腰上么,颜慧一摸她的裤腰,果然在,便有点不好意思,我找半天了,只说在手提袋里,却未曾想在裤腰带上。我说,人都有个差错哩。颜慧却坐在了亭上,问我,你们单位还行。我说,就那样。我不想与人谈单位,一谈单位便要提到钱,而我的口袋是拮据的,虽说比林子高一点,但和好单位仍是不能比的,特别是那些经理与大款,教我自形惭秽哩。颜慧是见过钱的,她比我强之百倍。别看我成天上班,手头自不比颜慧宽裕,她有来钱处么。她看看我,你是有钱人哩。让林子恨的。林子讲,应该是有钱有权人哩。我嫌他多嘴,回头骂,我有甚权,有人老板权大。颜慧便不与我们聊了,她又抱了孩子离去。林子不满意,你看你那德性,有钱就有钱,有权便有权,人谁能抢了你的,成天小心翼翼,你这人鼠目寸光,李宛有什么好,明知人喜欢的是如冰么,你这人,没劲。
林子这是刺我的心,他恶意伤害我么。李宛和我之间的疙疙瘩瘩,林子最清楚,她下到车间时,我已经是工长了,是全厂最年轻的一个工长,都以为我会飞黄腾达,却未想,厂里大中专生一年比一年来的多,连本科生都安排在一线呢。我自然再无发展的机会,林子也就是在这阵儿,渐渐敢拿我开涮,并把平时隐藏在内心的实话讲出来,他说,你球赶紧巴结住点领导,你这位位悬。我知道他是有些轻视我,但我从心里笑他无知,工长若没点根基,岂是那般好当的。
我已经习惯了当官,如果让我现在失去了这样的差使,想我怕是无法适应,单位里,我和林子比,那大小是个领导,我可以在他跟前狐假虎威,林子是没二话讲的,他懂的单位的无形规则,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自然需要衡量,即使与我关系再铁,也需装了面目来应付一二。其实,我是担心自己下台的,虽说是工人岗,却比干部还有权,林子他是眼羡的,几次背后骂骂咧咧,我不在乎,任了他胡言乱语,他羡便让他羡吧,说明我比他混的好么。
而我此时心里装着李宛,面上似是不动声色,但心内翻江倒海。林子在一旁抽烟,远处巷中,隐隐有钢琴声传来,是《致爱丽丝》,我爱听这曲子。林子却在一边开了腔,这是糟蹋艺术么,哪有这样弹钢琴的,这是弹棉花么。我细听,就骂他,你球不能闭上那张破嘴,呜哩哇拉啥哩。林子便吸口烟,他说,单位多久升工资。我听他这样问,说,升,不降便好了,工资还行吧。林子嘟嘟喃喃,在说,你的工资还行,领导也是高薪,球,我那点钱,要成了家,交了这费那费,勉强够个日常生活开支,人别的地方,最低生活保障金都是一千多了,咱这点工资。我便说,那你去别的地方好了。林子就让我噎了一下,气的骂我,这又不是单位,你何必使你那走狗嘴脸。
林子爱编顺口溜,常闲了坐在亭子上溜,就嚷,请看单位第一怪,各级头头瞎指派。 吃喝拉撒用公款,自己家里搞腐败! 请看单位第二怪,组长带头耍无赖。 反正我有铁饭碗,你说下台就下台? 请看单位第三怪,活动阵营可真帅。抽了员工搞比赛,日日上午人不在。 请看单位第四怪,工长罚款真豪迈。 奖钱没有罚钱多,三十五十算捎带。 请看单位第五怪,扫地工人象老太。懒伸胳膊懒伸 腿,滋溜滋溜有后台。
我喊,你###嚎啥,有才华用到正经地方,瞎编甚了。林子却不以为然的笑笑,你球惊慌啥,我编了又不是你在编,看把你吓的,又没人能听见,我说,废话,让人听着了,麻烦可不就大了。我担心么。林子就乐了,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官迷,这十万八千里的,单位隔老远,谁能听着了你偏惊惶失措,说出去让人当成笑料么。林子就又扯开了嗓门嚎,新闻经常炒领导,开会剪彩做报告,长篇大论多官话,实事一件难办到; 小报经常炒明星,形象生动演艺精,摇头摆臀乱做态,嘴尖皮厚腹中空;广告经常炒大款,乐善好施心肠软,表面一副君子相,心狠手辣只弄钱; 文坛经常炒作家,人家不夸自己夸,互相吹嘘连环捧,你炒我来我炒他; 国企经常炒经理,回天有术力无比,肥了方丈垮了庙,ρi股一拍溜之急; 书商经常炒学者,著书立说成果多,写书实为求职称,脱离实际话空说。
我说,你###哪弄的,造谣传谣,兼起哄,你这是混淆视听么。林子却乐,多实在,我从网上下载的,喜欢就背了,没事,瞎念叨一下,舒心呗,咱老百姓,还能讲个甚哩,瞎胡侃侃,咱捞不着半点实惠么,落个口头过瘾,谁让咱没球本事来,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就只有这点自由。咋,还把我的嘴封了,那球成啥世道了。那简直是残无人道么。我说,谁封你的嘴了,你这张破嘴,球,能值几分。
林子拿手摸摸汗,拿眼瞅天,嘴里讲,热死人了,车间###更热,咋也在四十二三度,不放几天假,让人中暑么。这天也是,它就不下点雨。人有钱的,都在空调家呆着,咱却每天热着,不公平么。一样样的上班,人就是大款,我咋就是穷鬼。我听这话便乐,我说,人辛苦时,你又没见,整一个红眼病,穷疯了吧。林子却讲,是穷,却没疯哩,我球在想,那些有钱人,又买车又买房,人也不定会交税,我他妈税后工资,买套房,还要这税那税的。我说,你###,啥话么,你是税后工资,你球一下能有那多钱,没准还有别的路子弄的钱。林子就哑口无声,而我看得出,他是不服气的。
他不快一阵,问我,李宛她走时,你知道么。我想想,她是没和我商量的,如冰一走,她跟着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我说,不知。林子就感叹,天上的云女人的心,你待她不薄哩。我就感到了内心的郁闷。小宛咋会与我不辞而别么,那会儿她来车间,说食堂的饭不行,我中午每天给她出去买,好吃好喝换不来个人情么,也太少情寡意了,哪是人干的事么。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四
林子一旁讲,人住单身,你一趟一趟的往过跑,给人打水,陪人逛街,临了,跟了别的男人。你看你图个甚。换成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感动了。我对以前的事有些模糊了,就是李宛进车间的情景也有点记不起来,但李宛下到班组那会儿,我却记得很清,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相跟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见了我时,这女子有意识的与男子拉开了距离。这两人便是如冰和李宛,如冰在车间并未呆多久,过一段,找了关系去了别的处室,也就不再来找李宛。我是对李宛一见钟情的,从心里喜欢上了这女子,总爱找个机会接近她,我是工长么。林子劝过我,他说,人是中专生哩,你白费心思么,有那精力,你还不如替我干点活,中午,我请你吃饭,你看你神不守舍的,没见过女人咋的。
林子讲,给根烟。我就掏了递给他。林子拿了看看,说,不错么,好烟。便点了吸。他抽完一根,转身又问我要,我就又给他掏一根。林子边点边问,你刚才讲的奖我钱的话还算数么。我说,算数。林子就高兴。他说,中午我请客。很大方的模样。他以为我在吃他哩。这就有点算不清了,我没这点权,哪里能奖他,我是吃权么他偏自作多情,况且,我也不稀罕这一餐半顿的。我却问他,喝甚酒么。林子一楞,你不是不喝酒么。我便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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