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还嫌没上够课的老老师还特别关照他们，“上面”来检查课务时，不能说语文课把美术课给占了。

然而，靠窗户一组的最后一排有一个小子偏偏胆大包天，非要在班主任老师这只老虎嘴上拔毛，就在老师把课文讲得­精­彩传神，添一字，减一字都将逊­色­万分时，往桌上一趴，就呼呼的做起了黄粮大梦。这小子不是别人，正是江飞云。

奇怪的是，在学校以严厉著称的杨老师见江飞云睡下后，并不像原来那样愤怒的一书本砸过去，而是自顾讲着自己的课文。他这一反常态，不是改变了他“严师出高徒”的教学态度，而是因为昨天中午校园里发生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啊！救命呀！救命``````”教学楼前一个漂亮的女生被五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张牙舞爪的围住后，见无路可逃，马上就要落入这五个混混的魔爪而惊恐的大叫起来。

原来，镇上五个不务正业的，倚仗破罐子破摔，摔出了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阎王爷召见的英雄气概的小混混游荡到学校里，瞄准了学校里公认最美的校花黄鹂后，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对她进行围追堵截。

这些混混一般人是不敢惹的，因为惹他们就是惹祸。他们可以不顾法律道德，不怕连累亲人，不考虑前程后路，也可以说他们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法律道德，没有人­性­人情，更没了个人前程，所以他们就能挥刀喊砍喊杀，可以卑鄙下流无耻。一般人没有他们那样洒脱豪放，也就成不了敢管他们的虎胆英雄。

老师也是人，也惦记着自己的前程后路，牵挂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就一样背负着重重顾虑，尽管他们在课堂上口口声声的教导自己的学生做人要有正义感，要不畏弓虽暴，要向徐洪刚学习，但他们还是生怕站出来说上一句话就会给自己招来横祸，还连累一家人心惊­肉­跳。

自古君子是斗不过小人的，生命诚可贵，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人类的伟大智慧结晶。

于是，眼看着流氓对那位人见人爱的校花黄鹂施加暴行，那些饱读诗书的老师也就没近视装近视，近视的就把眼镜收了表示忘了戴，至于那些观望的学生就不用说更不必说了。

就在校花黄鹂被流氓们逼得走投无路而惊恐呼救时，就在那五个流氓眼看猎物就要到手而得意的哈哈大笑时``````

叭叭叭``````随着一条人影凌空而降，那五个流氓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一串响亮的耳光。当他们捂着脸，发现自己牙齿已经松动，嘴角已经流血时才看清他们的包围圈中多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子，这小子就是江飞云。

江飞云出现在美丽的黄鹂身旁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神秘侠客从天翩翩而降。虽睡眼朦胧，却浑身透着飘飘然出尘脱俗之势。

那五名流氓呆了，远远观看的同学和偷偷关注着的老师不由揉了揉眼。然而，这五名流氓是胆大包天的暴徒，哗啦一下，他们都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他们不甘心煮熟了的鸭子飞了还活丢脸。

“杀！”随着一声吼叫，在白光连闪间，眼中凶光猛现的暴徒杀向了手无寸铁的江飞云。

“啊啊啊``````”在人们眼花缭乱间暴出了一串惨叫，惨叫声中，五个流氓都倒在了地上。

当江飞云拍了拍手，扶着吓得摇摇欲坠的黄鹂转身准备离开时，倒在地上，却没大碍的两个不要命流氓竟然爬了起来，从身后向他偷袭。

“不好！”在黄鹂回头时的惊叫声中，砰砰！江飞云回身一个旋风腿把他们又踢倒在地。这下，本来就不解气的江飞云彻底火了，朝着倒在地上的五个流氓又是一阵猛踢。直踢得他们在地上哭爹叫娘直打滚，让他们深刻的体会体会恶有恶报。

警察来了之后，他们才哼哼叽叽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迈着动物的舞步，风风光光的爬上警车，去为派出所创收去了。

当惊魂未定的黄鹂红着脸挣出江飞云的臂弯时，江飞云眨了眨眼，笑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叫我一声哥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才十七岁的黄鹂是很怕羞的，但她还是垂着头，脆生生的叫了江飞云一声“哥”。

这声脆生生的“哥”是多么的魅力无穷啊！弄得那些总是喜欢在黄鹂面前表现大英雄，大男子汉气概的小男生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两瓶老醋。

看着黄鹂睫毛低垂，满脸红云的可爱模样，江飞云心中麻酥酥的陶醉得十分厉害。

谁知，这天晚上江飞云回到家，也就是她姐姐的家里时，却哭了，疯子一般号啕大哭了。

四

在江飞云四年级的一天。

­操­场上,江飞云和几个六年级的同学打球打得正高兴，学校里老师的那几个上中学的儿子来了。其中一个叫朱林文的家伙指手划脚的命令他们马上离开，因为学校当时只有一个象样的篮球场。天生倔强的江飞云不吃他那一套，抱着球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叫朱林文的家伙火了，过来就推他。他一急，随手就用篮球朝朱林文头上砸去，直把朱林文砸得眼冒金光，但随后朱林文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打倒在地。

江飞云爬起来后，马上跑去向他最尊敬的校长大人告状，他相信校长会给他一个公道。

哪料，校长大人当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冒出了一句--“哪个要你去惹他？活该！”

第二天，江飞云见这位校长大人在教学楼的阳台下边的小树旁抽烟后，他这野小子脑袋灵光一闪，就溜到二楼阳台上把裤子一拉，露出小*来朝校长大人头上就是一泡尿。

开始，那位可敬的校长大人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个莫名其妙。当他扔掉烟蒂，擦擦眼镜，发现玄机后，哇哇大叫着冲上楼来，朝着还在那里洋洋得意，来不及逃跑的江飞云脸上就是几个狠狠的耳光。

捂着脸，一下子就明白了武力至上的江飞云不哭不叫，眼中迸­射­出来的寒光把那位校长大人吓了一跳。也许那一刻，就注定了疾恶如仇的他日后会闯大祸。

江飞云五年级时，学校举办了一场校园演唱会。

那场演唱会让年少的江飞云对美丽产生了强烈的向往。演唱会上，学校教导主任那读高中的女儿的惊人美丽和仿若天籁的歌声强烈的震撼了他的心灵。那位美丽姑娘叫曾梦春。

那晚，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上，身穿一袭雪白长裙的曾梦春娉娉袅袅，恍若天人。当她一曲过后，立即成了少年江飞云顶礼膜拜的女神。

就在那年的一天下午，当江飞云看见一个叫赵金钟无赖拦着自己心中的女神大耍流氓时，年少的他脑袋轰的一响，就神智不清了，就昏头昏脑的拾起路边的半块砖头照着赵金钟那无赖的头上砸去了。

他这一砸，差点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赵金钟抓住他后完全是往死里打，结果把他打得口吐鲜血。要是当时抢救不及时，他准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然而，惨剧并没有结束。

当那个作为独子的赵金钟被捕后，他那有钱有势的父亲赵青光盯上了在镇上做生意的江飞云的姐姐陈玉丹。因为江飞云被打成重伤后，陈玉丹不肯和赵家私了，执意要把赵金钟送进监狱。五次三番寻衅后，被逼急了的陈玉丹一怒之下挥起了菜刀，当场把赵青光乱刀砍死。

当时，砍疯了的陈玉丹对着自己脖子也来了一刀。临死，她颤抖的手，沾上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了三个触目心惊的大字--恨，恨，恨！

“姐姐！我的好姐姐啊！”江飞云扑倒在桌上号啕大哭。泪水打湿了他心爱的笔记本，让笔记本扉页上的几行字变得斑斑驳驳，难以辨认。

那几行字是：

啊！

英雄。

英雄是什么？

是人类的不幸，是社会的悲哀！

五

夏夜，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山中洒满了清凉月光，山间草坪里孤零零立着一个小木棚。

三年前，一场刻骨铭心的痛让江飞云没读完高中就离开了校园，回到白岭寨，住进了山中。其实，他姐姐留给他的钱，足够他读完高中。

“啊``````啊``````啊``````”江飞云从简陋的木棚里出来，站在草坪里伸开双臂，像狼一样仰天嚎叫。那凄厉的嚎叫在山谷中震荡着，震荡着，像是要冲破那层峦叠嶂，奔向远方。嚎叫几声后，他出神入定般的站在那里仰望天空中那轮明月，脸上缓缓滑下几滴闪光的泪。

突然，他发疯一样冲过草坪，冲上山坡，冲进一片松树林，发疯一样在松树林里跳跃腾挪，发疯一样冲着那些松树拳打脚踢。

哎呀！糟啦！感到小腿突然一麻的江飞云借着树林里斑驳的月光，看见脚边有一条花白的蛇。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他迅速弯下身去，闪电般抓住那蛇的尾巴，并使劲一抖，随即顺手把那蛇扔出老远。

江飞云一见那蛇便知道是条五步蛇。当地捕蛇手对这种蛇既爱又怕，爱的是它值钱，能卖高价；怕的是它是毒蛇，剧毒，能让被咬伤的人五步毙命，顾名五步蛇。

当地流传着这么一则小故事。一山民被一条五步蛇咬中耳朵后，为了保命，这山民当机立断，挥刀割下自己的耳朵。第二天，这个山民回原处看自己的耳朵，见其肿胀无比，遂童心大发，用木棍去捅。不料，那耳朵被捅破后，吱一下毒液溅了他一脸。随即，他就在自己一声惊恐惨叫后，倒地身亡。

当江飞云知道自己是被五步蛇咬伤，见那蛇还在脚边，而手中又没有棍­棒­后，为了不至于再度被咬，他便用上了当地山民在无可奈何时用的毙蛇绝招--一抓，一抖，一扔。

一抓是趁蛇不备时迅速抓住蛇尾；一抖是抓住蛇尾，在蛇回头反咬之前使劲一抖，把蛇的五脏六腑抖成一团，也把快速反咬的蛇头抖了回去；紧接着就是随手一扔，这一扔完全是为了自卫，因为那蛇在被使劲一抖后就活不成了，但蛇死毒牙在，要是不顺手一扔，那晃动的蛇头说不定还会死不瞑目的把自己咬上一口。那蛇嘴中的毒牙还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伤害。

江飞云扔掉那条五步蛇后，立即脱下衣裳，把它撕成布条，用布条在膝关节部位死死绑住。随即，他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锋利小刀，咬牙剜掉被咬伤部位的一小块­肉­。然后才一瘸一拐的离开松树林，艰难的挪回木棚中。一回到木棚里，他就用清水反复冲洗伤口，最后他还敷上了自备的治疗毒蛇咬伤的草药。

这里住在山中的人，都会收藏一些应急的草药，江飞云也不例外。忙完这些，他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深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躺在山沟里的江飞云吃力的睁开了眼睛。在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见四周黑漆漆一片­阴­森恐怖的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这是江飞云被毒蛇咬伤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深夜。白天，在棚子里呆烦腻了的他拄着拐棍在山梁上捡柴时，只顾看一棵大松树上那几只蹦蹦跳跳的松鼠，而忘了注意脚下。于是，便被一根山藤一绊，骨碌碌一下子就从山梁上滚到了深深的山沟里。要不是这场暴雨，他可能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在狂风暴雨中，知觉慢慢恢复的江飞云刚挣扎着爬起来一半，就又重重扑倒在地。一阵揪心的疼痛让他差点又昏过去。一摸蛇伤未愈的腿，发现小腿骨又已经跌断。真应了句“雪上加霜，霜上落雪。”

疼痛，饥饿，寒冷，肆虐的狂风，黑漆漆的­阴­森森。

瞪着看不见一点亮光的天空，江飞云想到了家中无粮，囊中无钱，还欠下累累债务的艰难处境；想到了这么多年来父母哥哥一直把自己看成麻风病人，惟恐给他们带来灾祸的凄凉身世；想到了深深的爱着他，却又因他死去的姐姐，还想到了黄鹂，不肯再理自己的黄鹂``````

“未来，未来，我还能有未来吗？啊--我还能有吗？”江飞云对着黑漆漆的天空凄厉的叫喊着，天空没给他答案，他的泪水混在雨水里流淌。

死吧！死吧！这样死掉就算了吧！躺在流水不断变深的山沟里，江飞云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姐姐向自己走来，当他一眨眼就又看不见了。心中突突直跳的他知道，这样大的雨下不了多久山洪就会暴发，自己只要不往高处爬，那咆哮的山洪就会把自己冲下山去。他就可以和给他温暖，给他关爱的姐姐相聚了。幽幽冥冥间，他还想到了神话中的龙宫。

突然，一道刺眼的电光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是一个霹雳，一个震得地动山摇的霹雳，两耳嗡嗡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刹那间在江飞云心中出现。他觉得四周一下子亮了许多，他心中构建已久的乐园在他眼前频频闪现。

爬！爬！爬！拼命的爬！当江飞云拖着那条失去知觉的腿爬出一丈多远时，只听一阵轰鸣，一股山洪咆哮而至，冲跑了紧抱着一根树桩的江飞云脚上的一只破鞋。说不定那只鞋是给龙王爷女儿做信物的！喘着粗气的江飞云心里说着。

第一股山洪过去后，往往更大的山洪会紧随而来，抱着树桩的江飞云隐隐听见了大山洪轰轰声。求生的本能让他一口气又向上爬出了六七尺远。当一道陡岩挡在他前面后，他绝望了。

“哈哈哈``````”绝望的江飞云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那是一种声嘶力竭，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狂笑。天呐！难道这就是命吗？他心中的信念被摧毁了。

当大山洪汹涌滚来，江飞云的手紧紧抠住了一道石缝。也许是命不该绝，当大山洪冲走了他另一只鞋后，就不在上涨。随着暴雨的停息，洪水慢慢退了下去。随着洪水慢慢退去，筋疲力尽的江飞云的意识也渐渐变得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