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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步时,突然感到不妥的江飞云停住了脚步,问阳琴道:“小鹂她``````她在哪呀?”

回头瞅着跟自己钻到了油菜田深处的江飞云,阳琴笑了。笑得媚态万千,尽显万钟风情。只听她瑃情荡漾的幽幽道:“莫非,莫非天底下的女孩只有她值得你关心?”

在阳琴面前一向显得傻憨乎乎的江飞云不由神魂一荡,呆了。想都没想到过这种场面的他木头一样呆呆的立在那里口中喃喃:“小鹂她``````她``````她``````”结果半天也“她”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她,她,嘻嘻!难道就不能说你你你吗?”阳琴微仰着头,半眯着眼,挺着圆鼓鼓的胸,急不可耐的向江飞云凑近。

江飞云急了,慌了,迷乱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阳琴会对他这么大胆的*。手忙脚乱间,原本想推开阳琴的手却按在了她早熟的胸上。

阳琴更大胆了,一把把江飞云抱住,还用如火的芳­唇­把江飞云的嘴­唇­给吸住。这位才十八岁的少女呀!究竟是荒唐还是多情?

想到这里,站在窗前的江飞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一排血印。当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目光越过果实累累的果树,投向不远处那如带的小河边上那一株株烟笼玉垂的杨柳。

那天中午,当江飞云钻出油菜田时,像丢了魂一样的黄鹂正好站在田埂上。她那苍白的脸上,不知是悲是怨还是恨?一见后面钻出来的阳琴,她一捂脸,转身就跑开了。碧草如茵的田埂上,洒满了她压抑的哭声和伤心的泪。

江飞云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像脱水的瓜秧一样,全没生气的蔫了。整个人拉耷着脑袋竖在田埂边上,脑袋里空荡荡的飘着一片白雾,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爱我好吗?飞云!我求求你啦!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啊--你知道吗?”看着江飞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的阳琴“砰”的跪在他身前,拼命的摇着他的腿。

然而,目光呆滞,一脸木然的江飞云却全没反应。

那天下午的课,江飞云不去上了。在他心目中,同学和老师似乎都变得陌生而可怕。他独自一人在田野里游荡,游荡``````直到暮­色­四合时才低着头,挑着没人走的路回家。

十一

当江飞云鼓起勇气,心情忐忑的再次走进校园,已经是三天后的早晨了。原本每天都和黄鹂一起上学,从没迟到过的他竟然一连逃学三天。而且,他还知道黄鹂请了病假,也整整三天没上学了。奇怪了是,阳琴也一样,三天都没在学校出现了。

后来,江飞云就更不理阳琴了。在黄鹂面前总是自讨没趣后,江飞云也没多少勇气再去找她。

一个月后,阳琴背着书包走了。不知道是转学还是怎的?江飞云也没兴趣问。但当他又一次鼓起勇气去找黄鹂,黄鹂照旧是冷哼一声就走开了。随后,心灰意冷的江飞云也离开了学校。

然而,给江飞云打击最大的是半年前的那件事,赵二狗子对黄家姐妹无礼纠缠,他再一次英雄救美后,黄鹂连谢也没道一声,拉着黄莺转身就走。黄莺见自己的姐姐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才走两步就拉住黄鹂道:“姐!他--”

“他什么他?我最讨厌的就是他!”黄鹂冷冰冰的打断黄莺的话,甩开黄莺的手,直通通的走了。

见黄鹂绝情的走开后,黄莺摇了摇头,对江飞云说了一段让他万念俱会的话--“‘破了,碎了,还能修补还原吗?因为曾经太爱,所以不能原谅!’这是我姐姐对你们那段情的结论。忘了吧!要不,你们都会太累。”黄莺看着江飞云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也走了。

“没希望了!永远也没希望了!”目送黄家姐妹离去后,江飞云绝望的瞪着那蓝得令人窒息的天空,一动不动。已经功成名就,赢得无数美女青睐的他像是当头被淋了一盆冰冷的水,把一直藏在心底的,和黄鹂重归于好的希望火花淋没了,全淋没了。

黄鹂那句冷冰冰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像一柄寒光闪闪的剑,一剑,一剑的刺着江飞云的心。那痛,那揪心的痛!让江飞云脸­色­惨白,全身颤抖。

从那以后,江飞云和让他日日魂牵梦萦的黄鹂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就算是迎面遇见,他们也只是擦肩而过。痴痴的情感,跨越不了误解的沟坎;压抑心中的渴望,成了江飞云的习惯。在江飞云的心中,他的小桃源里彻底的失去了女主人的形象。每次呆望着黄鹂漠漠的背影,江飞云只好痛苦的为她祝福,祝愿她有一个美好的归属。

为了淡化心中的悲苦。这些日子,江飞云从来就不让自己偷闲过,忙碌紧张的生活是医治心病的良药,这次出远门,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疗伤,治疗心灵的创伤。今天,黄鹂嫁给赵二狗子这一现实,让他旧创新伤一起化作撕心裂肺的痛!煎熬,煎熬,那是一颗心在油锅里炸!

浑身冷汗淋漓,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江飞云用被单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疯一样的在床上打着滚。最后,几乎虚脱的他悲痛欲绝的惨叫一声:“黄鹂--”就两腿一伸,直挺挺的挺在了床上。当时在一楼厨房里忙着为丰富的晚餐做准备的欧阳一尘听不见这些动静。

突然,挺在床上的江飞云像尸变一样“嘣”的跳了起来。刚才他不过是昏睡过去,昏睡不久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赵二狗子正搂着黄鹂在他面前小人得志的叫嚣--“狗日的江飞云!黄鹂心甘情愿的做老子老婆了!老子现在抱她,亲她,狗日的你还敢打老子吗?还敢不敢?哼--”梦中的赵二狗子似乎长高了许多,正用挑衅的,不可一世的目光,高高在上的逼视着江飞云。随即,他还慢慢的俯下身来,把鼻子都碰到江飞云的鼻子上了。

从床上蹦下来的江飞云气极了,咚咚咚三步跨窗前想透透胸中闷气,他那满是怒火的目光扫在了窗户的玻璃上,那玻璃上竟现出了赵二狗子那张张狂的脸。失去理智的江飞云“呼”的一拳打过去,“哐”的一声大响,玻璃窗户被打成了碎片。

刺耳的窗户破碎声和玻璃碎片清脆的坠地声,把正在厨房忙活的欧阳一尘吓了一跳。当他急急冲上楼来,江飞云已经脸­色­平静。

“不小心,打碎了窗户。”迅速冷静下来的江飞云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勉强的笑着。

十二

“一尘,怎么啦?”一大早起来,呆呆的站在窗前看丝丝云雾在花果园里游走的江飞云,听见欧阳一尘在惊恐的梦呓后,走进了他的房间,见睡得迷迷糊糊的欧阳一尘一脸惊悚,额头上直冒冷汗,忙伸手去推他。

“啊!”被江飞云这一推,欧阳一尘一声惊叫,“嘣”一下,弹坐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你--你怎么了?你这是!”江飞云被欧阳一尘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我``````我``````”喘着粗气,满眼惊悸的欧阳一尘好久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看你的。一个大男人,被噩梦吓的。”江飞云随手拿起洁白的枕巾,帮欧阳一尘擦着额头上的汗。随后,他坐在床沿上对欧阳一尘说道:“我不太舒服,今天得去医院看看。”

“啊!哪样?”欧阳一尘又一声惊叫,惊叫同时还紧紧的抓住江飞云的手,浑身发抖的叫喊:“别走!飞云哥!你,你别走呀!”

“你--你这是怎么了呀!”右手被欧阳一尘抓得死紧的江飞云又被吓了一跳。随即他用左手摸了摸欧阳一尘的额头,又是担心,又是困惑的问道:“你是不是也不舒服了?”

原来,欧阳一尘刚才梦见江飞云对他凄然一笑后,一转身就跳进的鬼气森森的舍身潭,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潭水里。知道江飞云和黄鹂那段情的他担心江飞云会想不通,会一头栽到舍身潭里去,成为舍身潭中的又一个冤魂。那舍身潭中,可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了!

下午三点,太阳火辣辣的晒着站在公路边上两个多小时了的欧阳一尘。这两天他都没睡上一个好觉,眼圈都黑了。两天前的傍晚,他接到江飞云要到省城去确诊的电话后,一片不祥的­阴­影就一直罩在他心里,罩得他心慌慌的寝食不安。确诊?确诊是什么概念?是疑难杂症,还是重症绝症?电话里头江飞云又是匆匆两句,但这匆匆两句把欧阳一尘折磨惨了。

当天的第一辆长途客车终于开来了。车停后,江飞云沉着脸走了下来。

“飞,飞云哥!检查出什么结果了?”快走进花果园时,欧阳一尘终于忍不住了。

他这一问,让垂着头,默默走着的江飞云像遭电击一般全身一抖,随即掉了魂一样木木立着,脸上一副哭都哭不出来的绝望。

“自--自己看吧!”许久,声音哑哑,努力稳过神来的江飞云抖抖索索的从衣兜里摸出一份病历卡来。

“到``````到``````到底怎么啦?”感觉大事不好的欧阳一尘紧张的,双手颤抖着的去翻那份病历卡。“啊!癌症晚期!”欧阳一尘的手像被火烫了一样,把那份病历卡扔到了地上,嘴上迭声道:“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脑袋仿佛被掏空的他呆呆的注视着江飞云木然的脸。

从江飞云脸上看不到半点希望后,欧阳一尘疯了一样的叫嚷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同时又去翻那被他扔在地上的病历卡,但病历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不是真的!飞云哥!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拿着那份病历卡的欧阳一尘痛苦万分的号叫着,那号叫声中,有着被押上刑场的死囚的绝望。

“不!这``````这是真的。几家医院都是一个结果,是绝症。没``````没希望了!”江飞云声音哑哑的,颤颤的,不像从他嘴里飘出来,像来自天边。

“啊--”欧阳一尘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许久,许久,当他们梦游一般回到花果园中的别墅里后,江飞云直瞪瞪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欧阳一尘默不作声的走出门去抓来一只大公­鸡­,一刀杀掉,心如刀绞的他要让江飞云吃得好好的。

十三

难熬的一天过去了。江飞云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镇上去张贴出售信息,他要把自己的花果园卖了,以便自己在不多的日子里到外面的世界去体验体验别样人生。

很快,整个清水镇都沸沸扬扬了。

且不说花果园的美丽和经济收入,单讲那园中漂亮的小别墅吧。那可是这里多少人做梦都想的家呀!然而,人们谈得更多的是江飞云过去的一些事。

人们记忆最深刻的是江飞云父亲的葬礼了。江来贵的葬礼简单得足足让人们说了江飞云几个月的闲话。尽管他们都知道江来贵对江飞云不好,但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让他们对江来贵的行为很理解,但对江飞云的作为就很不认同了。

“不孝子!”

“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爹是白养了他!”

``````

冷言冷语是非常刺耳的,但江飞云总是一摇头就让它过去了。谁也弄不清楚他摇头是对冷言冷语的抗议,还是对陈规陋习的藐视。

在白岭寨方圆百里都是这样的风俗。一旦有了儿女,稍上年纪的人去世后,为了安葬,家人都得费上一番周折,花上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

先是请道师把菩萨像往堂屋一挂,然后,香案一摆,香烛纸钱一烧,“轰轰”的铁炮一放。道师就打开经书连念带唱,同时还请人敲锣打鼓伴奏,孝子孝孙就跟着道师一个劲儿的两跪三叩头。一般,这一闹就是几天几夜,直到下葬后两天,才完全安宁下来。

最令人头疼的是下葬的日时非常讲究。必须按照《葬坟经》的要求。非要遇到与全家老少的生辰八字,和死者年庚忌日不冲不犯的日时才能下葬。这样一来,有的就会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也找不到下葬的时辰。

与此同时还得大摆宴席款待前来祭吊的亲友,还要请风水先生选择­阴­宅地。这么闹来闹去,不仅劳谷伤财,还折腾得本有伤逝之痛的亲人­精­疲力尽,没病也活生生的生出许多病来。

而江飞云呢?

却做出了让人不可思议的举动。父亲去世,他把一切风俗葬礼都免了。立即请人抬去埋了,埋了就完事了,完事了就招来了许多非议,指责,唾骂。在乡里留下了臭哄哄的臭名,让周围十村八寨的人都知道白岭寨有个叫江飞云的家伙。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人记忆深刻。

几年前,在这个从没有过捡粪记录的白岭寨,江飞云为了饲养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心目中那自盘古开天来就是在地里,土路边刨的蚯蚓来喂养山­鸡­,竟然在村头寨尾到处捡牛粪狗屎,那情形还像是在捡宝贝疙瘩。弄得姑娘们见了直皱眉头,而穿着一身乞丐装的江飞云却是笑眯眯的若无其事。就是遇见了女同学,表姐妹他也不闪不避,还主动打着招呼。他那份轻松劲儿,真让人难以理解。

那时,他也是正处于爱面子年龄的年轻小伙子呀!怎能把虚荣看得那么淡?是天生,还是环境造就?真让人琢磨不透。

然而,更让人更琢磨不透的是他好不容易富裕了,荣华富贵了,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莫非,这就是深不可测的命运。

说到命运,这里得说说天生富贵命的江飞帆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四

那是江飞云被毒蛇咬伤的那年的一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

从清水镇到白岭寨的客车在盘山公路上缓缓行驶。 江飞云在车上,江飞帆也在车上。

当时,西装革履,头发油亮,吊着一个时髦女郎的江飞帆气派十足,引人注目。而江飞云那时的模样就更引人注目了。

他的衣裳上,大大小小的补丁构成重重叠叠的几何图形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往脚下一瞧,嗨!好家伙。竟然是差不多灭绝了的,让人回想起艰苦岁月的破草鞋。和江飞帆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一比,简直天上人间。更要命的是江飞云还拄着一根拐棍,背着一个装着治疗蛇伤药物的口袋,要别人不把他往乞丐方面想也不行了。

“他是谁呀?”江飞帆手臂吊着的那个时髦女郎指了指江飞云,惊讶的问道。

“叫花子呗!”江飞帆傲慢的扭着头,往别处看。

“他刚才好象是在叫你呢!”时髦女郎又说道。

“好象?哼!他当然是在叫我啦!我有钱嘛!”江飞帆昂着头,把声音提得高高的,好让全车的人都听见。

“哦--原来是向你讨钱。去你妈的!小叫花。”时髦女郎冲着江飞云鄙夷的骂着。

“哎呀!不仅人长得像天仙一样漂亮,就是骂起人来声音也是多么的动听呀!”挨了骂的江飞云不仅不恼火,反而陶醉一般的赞美着。他那笑眯眯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女郎身上瞟。

“是吗?”时髦女郎听了江飞云由衷的赞美后,兴奋得眉飞­色­舞的四处乱抛媚眼招摇,就连坐在最后排四大皆空的老和尚也不得不接受了她的摄魂媚眼。

“当然啦!我挨了你的骂,竟然感觉到全身麻酥酥的舒服。只不过--”江飞云现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不过哪样呢?”被江飞云赞美得晕乎乎的女郎略带嗲气的急切催问,这下,她可不把江飞云当乞丐了。

只见江飞云用十分欣赏的目光瞅了瞅女郎特意展示的肚脐眼和超短裙遮不住的大腿后,神秘兮兮的问道:“你认为怎样的女人最漂亮?”

“当然是最吸引人的啦!”时髦女郎回答得肯肯定定。

“那我教你一个最最吸引人的方法。”江飞云使劲的眨巴着眼。

“哪样方法?”时髦女郎急问。

“就是--就是--”江飞云显得有些犹豫了。

“就是怎样嘛?”时髦女郎急不可耐了。

“就是在大街上脱得*的,ρi股还有节奏的左一扭,右一扭,左一扭,右一扭的使劲扭!”江飞云眨巴着眼,豁出去似的嚷了出来。

“啊--流氓!”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时髦女郎尖叫着。她那紫红的嘴­唇­一歪一歪的,求救似的的目光往江飞帆身上直扫着怂恿着英雄救美。

但是,江飞帆在江飞云面前逞不起英雄来。多年前ρi股上挨的那几棍可是记忆犹新。就是现在,他一看见江飞云的拐棍,两条腿还会莫名其妙的颤抖。但美人面前他又不得不有所表示。

于是,暗暗鼓了鼓勇气的江飞帆对时髦女郎说开了,“香姐,你跟乞丐一样的人一般见识不是在自贬身价吗?他呀!好几年上街不乘车了。跑,十多里路他能像狗一样一口气跑完。更让人笑话的是,他饿了,没饭吃了就上山去追野兔,还不用狗。当然了,他都经常饿得半死,养狗只有饿死的份了。还有,这个臭叫化在进学校门前,居然哪怕冬天冷得上了冻,只穿着一件破衣服也要拿一本厚厚的书装摸作样。”

听了江飞帆的冷讽热嘲,江飞云不怒反笑,“哥,你就不要为我打广告了。要是你身边这个姑娘有头脑,说不定会跟我跑的。”

“打广告!?”江飞帆不解得惊奇了。

“哼!跟你跑。我就是嫁给鬼也比你强!”在江飞帆惊奇同时,时髦女郎气咻咻的嚷开了。

“对!对!对!你身边的那位哪有一点人样?妖­精­配鬼怪才是绝配嘛!”江飞云笑开了。

江飞帆气坏了,“我没人样?”他甩了甩油亮的头发嚷开了,“我穿的上上下下都是名牌,吃的一天三餐都是山珍海味。你穿的是哪样?吃的是哪样?看你那穷相!”

“哎呀!你厉害呀!穿的是名牌,吃的是山珍海味。你的钱是那里来的?要不是现在有一些玩忽职守的官员,你这靠赌吃穿的早就被关进大牢了,还神气不屁!只可惜呀--”江飞云摇了摇头,“只可惜你现在连坐牢的运气都没有。”

“笑话!坐牢还是运气。傻瓜,十足的傻瓜!”江飞帆终于笑开了。

“我看你读书都是白读了,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你呀!只有在牢房里蹲上几年,好好的改造改造才有可能从鬼边成|人来。”

“你--”江飞帆张着嘴浑身直哆嗦,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五

从上面的故事可以看出,江飞帆和江飞云是多么的不同了。

年少时,在家中,富贵命这张王牌让江飞帆倍受宠爱。在学校由于聪明过人,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使他倍受老师同学青睐。于是,他整天都生活在飘悠悠的轻松快活中。

而且,他还常常嘿嘿直笑着丰富自己的课余生活。他的笑料特别多,那些整天抱着书本的同学就是他的笑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副十足的呆子像。”

而他呢?四肢就太简单了点,像四根秀秀气气的竹竿,还白白­嫩­­嫩­的,经不起四肢发达的同学敲打,所以他只能偷偷的嘲笑别人。但谁都承认他头脑发达,他只要在上课时随便翻课本,考试就准能比考出每晚长伴电灯,用心苦读的同学好出不止一点的成绩。

这样,江飞帆就有许多空闲时间了。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快活,老早就把“寻乐须及春”背得滚瓜烂熟的他要动脑筋去利用好他的大好时光了。

为了满足吃喝玩乐的需要,头脑出奇发达的江飞帆经过一番刻苦锻炼,很快就练出了一手空手招财的绝技。他常常对人吹嘘,澳门的赌王赌圣也不是他的对手。一副扑克牌,只要一到他手中“哗啦啦”一洗,他就准能准确无误的抽出他想要的那张来。麻将更绝,一上桌准赢。这样,初中刚毕业的他就在当地赢得了“赌神”的光荣称号。

然而,让江飞帆得意的不是“赌神”的光荣称号,而是“花中浪蝶”的美名。

常有这样的现象,刚刚赢得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的他一下赌桌,便投入了姑娘们甜蜜蜜的温柔怀抱,每每脸上还留着姑娘们那令人遐想万千的口红,他就因考试第一而风风光光的登上了领奖台。

江来贵笑得合不拢嘴了。看见自己宝贝儿子没拿他一分钱就穿得潇潇洒洒,吃得头发冒油--摩丝,还经常给他提酒称­肉­,他笑;看见江飞帆才十六七岁就有美女左拥右抱,他笑;看着那些贴满屋子的大红奖状,一眯眼就想到自己宝贝儿子将来手握大红印,身穿官家服的威风模样,他更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江来贵的笑声还真悦耳动听。

笑着,笑着,几年时间过去了。长大了的江飞帆并没有像江来贵想象的那样考上大学做上官。但凭着那手独门绝技生活得风光无限的江飞帆,还是给江来贵挣足了脸。

但事有意外,在江飞云蛇伤未愈,又跌断小腿骨住进医院后的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江飞帆在镇上,正和三个有了钱就不知死活的赌棍在哗啦哗啦的搓麻将赌钱。一个头发黄黄的赌棍说话了。

“你们猜猜,我们清水镇的大美女,香港大老板的女儿爱上谁了?”

“谁呀?”江飞帆的声音提得很高。这清水镇香港大老板的美女女儿谁人不知?那可是富贵花中的富贵花。

“江飞云。”

“啊!江飞云?不可能。”江飞帆根本就不相信。

“千真万确。真的是江飞云。”另一个赌棍肯定着。

叭!邪门了!江飞帆手一抖,他手中的麻将不听话的掉到了地上。更邪门的是,随着那声响,他那份自称天下无敌的赌功在转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于是他当场连连败北,直到囊空如洗。

从那以后,满脑子想着攀上香港大老板的女儿的江飞云就会飞黄腾达,就会贱命不贱,从而心惊­肉­跳的怀疑着自己富贵命的江飞帆心中乱哄哄的,再也找不回赌场灵感,再也不敢和别人赌钱。一直把江飞帆的那手绝技当摇钱树的江家很快坐吃山空,家中原本靠江飞帆挣到的财物也很快变卖一空。想到自己读书时的聪明劲,江飞帆下决心做些靠动脑筋赚钱的轻松活,但想来想去,想来想去,脑子里空荡荡的他再也想不出什么轻松挣钱的门道。

气人的是江飞帆还惊奇的发现,原本赞美他,羡慕他的村邻似乎都在嘲笑他,藐视他,就连他的爹娘好象都不例外。更气人的是,镇上那些大姐小妹原本见到他时飞奔过来送出的热吻,变成了见到苍蝇,蛆虫时吐出的口水。

这下,他可是出门不敢出,镇上,更不敢去。原本四体不勤的他变得出奇的勤了,他在自己房间里一蹦一跳的跳开了,而且,越跳越快,越蹦越急,直蹦得江来贵夫­妇­心慌慌的认定他们的宝贝儿子是中了邪,遇了鬼。

于是,请来了道师没完没了的在家中做法。然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飞云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狂呼乱叫着冲出家门,冲向黑黝黝的大山,一路上还不停的“啊--啊--啊--”的拼命惨号。

“疯啦!疯啦!”一齐叫嚷着的乡亲被江飞帆那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惨叫吓坏了。

要不是江飞帆四肢实在是太简单,江来贵和那道师可能是永远也追不上他了。当江来贵拼命的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抱住后,那名高明的道师竟然掏出了现代化的法宝--注­射­器,很利索的在江飞帆的ρi股上扎了一针。

然而,让江飞帆恢复正常的不是菩萨显灵,也不是注­射­器,而是香港大老板的美女女儿离开了江飞云,去了香港,治好腿伤的江飞云又孤零零的回到了白岭寨。

当江飞云出现在江飞帆面前,就像释迦牟尼佛降临一样,在人们眼里完全疯了,狂了,没救了的江飞帆一下子就清醒了。而且,赌场上的灵感又在他脑海里频频闪现。没多久,他又成了当地的赌神。远近的赌客又纷纷汇聚清水镇。因为改革,腰包鼓鼓,可脑袋空空的赌棍们有的是资本和江飞帆较劲。

这样,江飞帆又风光气派了。一度把他看成苍蝇蛆虫的女郎又扭着ρi股,扭着腰“帆哥”“帆第”的叫个不停了。

在江飞帆又晕乎乎的左拥右抱时,江来贵又笑得合不拢嘴了。一笑两笑间,江飞帆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六

在婚姻方面,江飞帆可谓独具慧眼。把婚恋的焦点,聚集到了在镇上有权有势的派出所老所长的宝贝女儿,赵艳身上。

赵艳身上的亮点特别多。不说她那黑珍珠般的米粒小牙有着别具一格的美,不说她那浓浓的妆醒目十分,也不说她那走起路来跳动不已的胸,和宛若狂风袭柳般摇摆的腰肢,让人心惊魄动,就是她那十里外都能闻到的嗲气也会让江飞帆心动不已,神往不已,倾倒不已。

不已,不已,经不起美丽诱惑的江飞帆很快就坠入了赵艳的温柔乡里。

当江飞帆挽着赵艳的手走进洞房不久,“严打”来了,赌在清水镇首当其冲。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对赌桌不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清水镇名扬八方的赌风转入了低潮。

江飞帆的经济一时也失去了来源。要不是岳父的靠山作用,单凭“赌神”这光荣称号,他也得到号子里蹲蹲了。不幸中的万幸,那次赌功消失让他懂得了积累财富,再加上一次买彩票中的五十万,让他在小镇上成了小有名气的有钱人。

凭借岳父的权力和手腕,江飞帆在镇上黄金街段便宜的弄到了一块地皮,盖起了一栋漂亮的楼房,做起了百货批发零售生意。一时间,他财源滚滚,满面春风。

“钱!钱!钱!哈哈哈``````”搂着赵艳,仰天大笑的江飞帆得意更张狂。

在江飞帆财源滚滚时,他和赵艳的体型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赵艳在做姑娘时特别注意自己的体态曲线了,嫁给江飞帆后,她就不再在意这些,而是特别关心吃的味道鲜美和营养丰富。

有的是钱嘛!吃!吃!吃!每天她都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吃和睡成了她的人生主题。这个主题让她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原本高挑苗条的身材像气球一样在一“催”之下迅速变了样,整个身子变得圆嘟嘟的像个大冬瓜了。不明究里的江来贵夫­妇­开始还高兴万分的以为是怀了孕。

然而,让江来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同样的吃喝江飞帆却迅速的瘦了下去。他那本来就简单的四肢就更加显得简单了。那头脑呢?自然就更显发达。那模样就像细瘦得可怜的竹竿支撑着一个大南瓜,展示着超平凡的大。

而且,他的头脑发达并不只是表现在外型上。不管赶集与否,他的店铺都人群攘攘,生意兴隆,有时甚至人如潮涌。而别的店铺呢?却是人影三三两两,显得十分冷清萧条。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其中自有奥妙。这里就说说其中一个典型吧。

有一天,江飞帆正在聚­精­会神的欣赏自己娇妻那份独特美时,恨不得垄断当地市场的他,脑袋瓜突然灵光一闪。第二天,他便在自己的店铺里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把特大型的摇椅,让赵艳穿着特*的衣裳躺在椅子上休息。还没过两天,他们家店铺的大门就差点被挤破。

就在同一条街的同行恨不得把江飞云大卸八块时,江飞帆动刀了。在鲜血飞溅过后,赵艳被送进了医院抢救。江飞帆也被他岳父请进了派出所。

当江飞帆又在幸运中打滚后,江来贵就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成了酒仙。而江飞帆母亲呢?不再担心吃穿的她就把大量的时间用来烧香拜佛,乞求神仙大老爷天天都保佑他们家的宝贝儿子江飞帆了。

江飞帆出事那天,江来贵夫­妇­跑到庙里去烧香问卦。江飞帆的母亲手中的签筒在她念念有词的摇晃中,“叭”的蹦出了一支下下签。一看那签,江飞帆的母亲就魂飞魄散的倒在了她相信一直都保佑着他们家的,法力无边的菩萨脚下。

江来贵见老伴倒下后,疯一样的跑出庙门,疯一样跑进一家商店。付过钱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了两瓶二锅头。然后,高叫着冲出商店,高叫着冲到河边,高叫着跳进了深深的河塘。

让江来贵死不瞑目的是,江飞帆和赵艳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怎么会突然­操­起刀来大开杀戒呢?

这当然有着一段故事。

古人云:“饱暖思*。”当赵艳掉进了越吃越胖,越胖越想吃的怪圈后,她那种被现代人赞美到与情相提并论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强了。于是,就出现了江飞帆四肢越来越简单的效应。

当江飞帆把各种“培元养肾,补­精­益气”的特效药,奇效药当饮料喝,他的眼圈也无可救药的发展到了可与大熊猫的眼圈比美后,他再也接受不了赵艳的热恋了。

从那以后,当赵艳仰躺在那张特大型摇椅上瞄着那些健壮­精­悍的男子,情不自禁的做出令人遐想联翩的欢迎姿势时,头脑发达的江飞帆眼前总会闪现出一幕幕赵艳和那些男人主演的壮阔人生戏。久而久之,江飞帆身上便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英雄气。这股按捺不住英雄气促使他威风凛凛的提起了寒光闪闪的菜刀。

十七

太阳老高才起床的江飞云决定到四处走走。在白岭寨生活这么多年了,总有许多留恋的地方。他知道花果园一旦卖掉,自己离开了这里,以后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谁知一出花果园,他就遇见了赵二狗子。凭直觉,江飞云便知道这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

赵二狗子一见江飞云就裂开那张又扁又大的黄牙嘴­奸­邪邪的笑开了。

“怎么样?翘不起来了吧?嘿嘿!过不了多久就要死翘翘了。过去连老子也敢打,连老子也打不短命才怪!”只见他腆着蛤蟆肚皮在江飞云身前大摇大摆的讽刺着。

怎么搞的?今天这混蛋也敢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了?江飞云看着赵二狗子那模样好气又好笑,静静的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

赵二狗子见江飞云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心里发毛了。虽然他认为江飞云患上了绝症,有了报仇血恨的可乘之机,但虎死余威在,何况江飞云只是患病。这一胆怯,让他止住了嚣张,但还是装着镇定的样子,学着电视里黑帮老大的派头,像模像样的一挥手。随着这一挥手,他身后树丛里立即冒出三个牛高马大,头发黄不黄,麻不麻的街痞来。

难怪这家伙今天这么胆大。江飞云暗笑。

当那三个牛高马大的街痞抱着手,凶神恶煞般的站在赵二狗子身边后,赵二狗子的胆子又壮起来了。只见他凶巴巴的凑上前来,把那张臭哄哄黄牙嘴凑到江飞云眼前,肆无忌惮的大声叫嚣着挑衅--“短命鬼!老子娶黄鹂做老婆了,现在老子抱她,亲她,狗日的你还敢打老子吗?还敢吗?”

看着赵二狗子那嘴黄牙,感到一阵子恶心的江飞云,想到这家伙正染指着冰清玉洁的黄鹂,心中立即窜起一股无名火气,伸手就想给王八两耳光,但最终忍住了。

“哈哈哈``````”看着江飞云铁青的脸,赵二狗子张狂的大笑起来。“怎么样?狗日的你不敢了吧?现在老子抱着她在床上//,你只有流口水的份了!哈哈哈``````”仗着身边有着三个凶神恶煞般的街痞,赵二狗子越说越不像话了。

“腾”一下,压在心底的火气直冲江飞云头顶,只见他猛一抬腿,一脚把赵二狗子踢得蹦了起来,吧嗒一下摔在地上抱着肚皮直哼哼。一下子就把他从威风凛凛的大英雄踢成了可怜巴巴的可怜虫。

赵二狗子请来的那三个街痞被江飞云这一脚给镇住了,畏畏缩缩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敢向前。对峙一阵后,他们都争抢着去扶爬不起来的赵二狗子去了。

看着那三名街痞扶着赵二狗子狼狈不堪的离去,江飞云笑了。笑着,笑着,当赵二狗子他们钻进停在河边公路上的面包车,那辆面包车在公路的拐弯处消失后,他全身一僵,随即,一仰面,号啕大哭起来。他那哭声,他那痛彻心腑的哭声,一声声,四散开去,想把整个河山都撕碎。

十八

这是花果园出售信息贴出去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早早起了床的江飞云在花果园里慢慢的游荡着,游荡着。花果园出售一事已经谈妥。再过一天,这里的一切都要属于别人了,整个身子都像被被掏空了的江飞云,脚步是那样的沉重,眼中充满了留恋。

园中许多水果都快成熟了,挂在枝头上,沉甸甸,光闪闪的诱人。许多花儿在这个季节开得很旺,呈现出千姿百态,五彩缤纷的美来。露珠是最顽皮的,在花蕊里,绿叶上,撒娇似的滚动着,一闪一闪的闪着晶莹的光。江飞云叹息了,胸前坠落的不知是露珠还是泪。

在溪畔,一丛特意栽种的,挂着一串紫­色­小花的翠竹旁,江飞云停住了脚步。一对美丽的黄雀在竹梢上跳来跳去,它们一见到江飞云就欢快的叫了起来。江飞云不由全身一震:这对黄雀多像是在挽留自己呀!随着心中一阵颤抖,忍不住心酸,泪水慢慢溢出眼眶,眼前变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最爱唱歌的画眉忍不住寂寞,也在一旁的果树枝头展示着自己的歌喉了。同时,江飞云眼前掠过一对鸟影。啊!喜鹊。江飞云最喜欢的喜鹊在绕着他飞来飞去。

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江飞云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多少个清晨,学会了多种鸟叫的他逗起了群鸟啼鸣,多少个清晨他便忘掉了红尘烦忧,一切一切的愁情烦想都融进了小溪流水中,丁丁冬冬的离他远去。花果园里,花草树木,飞鸟舞蝶都是他最忠实的朋友。

但他就要走了,看着欢叫翩飞的鸟儿,看着露摇风弄的花儿,江飞云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离开之后,这些无忧无虑的鸟儿还能在这里繁衍吗?这些美丽多姿的花儿还能在这里生存吗?

为了引来鸟雀鸣唱,在果木病虫管理上,江飞云花了不少心思。他不在使用简便高效的农药防治,而是用上生物,物理防疗。为了使园中花团锦簇,四季飘香,他不辞辛劳,跑了许多地方引种移栽。轻轻扶弄一竿纤纤翠竹,江飞云更担心了。担心这园子的新主人会毫不犹豫的把它砍掉。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许多人都不会欣赏它的美质。目光落在一株日香桂上,他心中出现了一些安慰。心想:它可能是能保留下来的,因为在世俗的观念里,“桂”是能带来富贵的,它是吉祥树。

想学一声鸟叫,借以向鸟雀们道别,但声音哽在喉中吐不出来。他慢慢的在果实累累,鸟语花香的园中走着,走着,就这样的一直走着。叹一回气,掉一回泪。忽然间又抬起头来,让目光透过枝繁果满的果树枝叶,看看蓝天,然后莫名其妙的大笑几声。伤心时凄凄哀哀,大笑时似乎又那样开怀,那神情,那意态,如癫似狂。

奇乎?怪乎?莫非是绝症弄得他神志不清了。

不!是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十年生死两茫茫!“油菜田事件”后,忍受不了黄鹂再也不肯理他带来的钝刀子割­肉­般痛苦的江飞云离开校园,住进山中,到现在十年时间已经过去。然而,住进山中的第一天的情形他还是清晰的记得。

那天傍晚,忙了一整天的他得做饭了。刚搭好的棚子里没炉没灶,他只好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在棚子里的土坎边挖了个最原始的小灶。没砧板,买来自个庆贺新居的一小块猪­肉­只好一片片往锅里削。没筷子,就胡乱折了两截小木棍。

拿着那双“漂亮”的筷子,江飞云对自己的杰作还自我欣赏了一番。赞美它比象牙筷更美观,更实用,更能吊人胃口。扔在这山中,说不定几万年后的考古学家得到了会珍藏起来,视之为稀世珍宝,很可能还会价值连城!

晚上,第一次独住山中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害怕,走向梦的兴奋点亮了山中的黑夜。不妙的是半夜来了一场暴风雨,呼呼的狂风刮得棚子附近的树木鬼哭狼嚎一般呜呜直叫,哗哗的暴雨肆意的击打着在茫茫夜里显得十分渺小的木棚。随着“哗啦”一声大响,小木棚的棚顶被掀掉了一半,乘虚而入的暴雨逼得他抱着被子卷缩在棚子的角落里,闪电的白光照着他还满是书卷味的脸``````

唉!十多个春秋!太多的辛酸,太多的血汗!

然而,这花果园才卖三十几万。江飞云担心不能尽快卖掉也无心和买主在价钱上争执,尽管园中他新建成了别墅在当地的造价就不止二十万。但在那偏僻的地方,这么多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只有极少数人有这样的购买力。

在这即将离乡背井的时候是最容易想到亲人的。

江飞云想到了因自己而含恨死去的姐姐,想到了仍在监狱里的哥哥,想到了跳进河塘的父亲,想到了离他而去的母亲。一想到母亲,他的心情就复杂极了。

当江飞帆砍了赵艳被捕,父亲喝醉酒跳进了河塘,他母亲在庙里被救醒后,竟然把这一切的变故都怪罪到了他的头上,说这一切都是他克父克母的贱命促使的。由于担心被克死掉,她便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音训全无。

这些年,江飞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的母亲回来看看自己呀!但是还可能吗?自己明天也要走了,远远的走了。

唉!何处黄土不埋人?江飞云叹息了,叹息出一片荒漠的萧瑟凄凉和两行伤心的泪。

十九

鸟雀鸣唱着叫醒了新的一天。刚早上六点,江飞云就在准备行装了。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欧阳一尘心中的悲痛是无法形容的。真是好人不长命!和江飞云一样不相信什么天地鬼神的他不得不埋怨上天的不公。他努力努力的挤出一点笑来,但那笑比哭还难看。从江飞云和欧阳一尘的表情来判断,患绝症的应该是欧阳一尘。

“不要这样,一尘。人总是要死的,我离开这里并不遗憾。”看着欧阳一尘生死离别的样子,江飞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告诉你吧。我昨晚做了一个好梦,绝对的好梦。梦中阎王爷告诉我,玉皇大帝那位最漂亮的,正值桃李年华的外孙女看上了我,所以,请我到美丽的天宫中去做那位美娇娘的如意郎君。”

哪料,江飞云不说倒好,这一说反倒让欧阳一尘泪流满面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悲伤起来是很感人的,弄得江飞云也没法再强装风趣。江飞云早就决定,今天从买主那里拿到钱后,会给欧阳一尘留下一些,这是他跟自己这些年该得的最后一笔回报。江飞云和买主约好了十一点在县城里的明月大酒店见面。

当江飞云拎着一个包,和欧阳一尘一起带着他那只可爱的小花狗走出花果园时,他全身一震,迈不开脚步了。

原来,花果园外,宽阔的河滩上聚集了周围村村寨寨的村民。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了一大片。他们都在静静的等着,等着,等着江飞云从花果园里出来。他们手中都提着一个食盒,食盒里盛着他们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他们知道江飞云今天要走了,特意赶来为他饯行。他们要以这里最古朴的方式来答谢江飞云这位热血青年为家乡这片贫瘠的土地所倾注的满腔热情。他们都清楚的记得江飞云对他们走向富裕的鼓励,和技术上,甚至经济上的大力支持。江飞云那种扫除天下贫穷为己任的­精­神让他们感动不已。

见到江飞云后,乡亲们纷纷打开食盒,端着美酒佳肴向他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乡里德高望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乡长。看着端着美酒佳肴,脸上挂着哀伤的乡亲,江飞云心中一热,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乡亲们今天的到来,无异于和江飞云见上最后一面,因为谁也不知道患了绝症的他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乡亲们见江飞云眼中闪着泪光,几乎都忍不住心酸,眼泪纷纷落下。

就在这时,河边的公路上出现了两路长长的队伍。原来,江飞云今天要走的消息学校也知道了。学校决定停课一天,组织老师同学为他送行来了。只见同学们在校长和老师的带领下,捧着鲜花,踏着整齐的步伐向花果园走来。那支由白岭小学和白岭中学全体师生组成的队伍走近了,走近了,聚得密密麻麻的乡亲们让出了一条通道。师生们走到江飞云身前,在领队的校长领唱下,一起唱起了江飞云最爱的歌--《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静静的躺在泥土之中。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深深的埋在泥土之中。

我愿铺起一条五彩的路,

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

我愿铺起一条五彩的路,

让人们去迎接黎明,迎接欢乐。

动人心弦的歌声带着哀伤的颤音,在万山耸立,白云悠悠的高原上飘荡着,飘荡着,久久不能散去,不能散去``````看着眼中噙着泪花的老师同学,父老乡亲,江飞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哗哗流出。

歌声停后,几百名同学和十多名老师一个一个把自己亲手种的鲜花献给了江飞云,几百束鲜花在江飞云身前堆成了一座花的小山。这些花不再只是花,而是江飞云对家乡,对社会的一腔热血换来的片片真情。

当校长准备带队回校时,学生队伍中冲出一名女生来,紧紧的拉着江飞云的手放声大哭:“飞云哥!你不要走!不要走哇!呜--你对我们这么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啊--天呐!怎么会这样?呜--”满脸是泪的女孩仰望天空,砰的跪下,悲痛欲绝的哭喊着。

江飞云的脸刷一下白了,颤抖的手忙将女孩拉了起来。这名女生叫林红,是江飞云一个远房亲戚。

两年前,林红身患重病,面对昂贵的医疗费用,因一场变故由当地出了名的富户变得一贫如洗的林家一筹莫展。林红父亲过去由于财大气粗,对亲友冷漠无情,他们家在遭难时自是无人肯帮。江飞云在被毒蛇咬伤那年,为了付在医院治疗时欠下的费用,就曾拄着拐杖,硬着头皮敲开了林家大门。谁料钱没借成,反遭林红父亲一顿嘲讽。嘲讽他在白岭寨想发财是白日做梦,是异想天开,让他真切的体念到了生活的残酷。

但当他得知林红因无钱救治,生命垂危,林红父母已经放弃治疗时,他一阵心酸之后,又“犯傻”了。匆匆赶到医院,在医院门口拦下了已经奄奄一息,准备抬回家的林红。把她又送进了医院,为她付费作了最积极的治疗。

人非草木,面对江飞云今天的离去,林红怎能平静?

当江飞云和几位老师同学好不容易让林红止住哭声,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悄然来到了江飞云身前。江飞云抬眼看见她时,一下子愣住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

她是谁?大家都在暗问。

她就是江飞云高中时的同桌。九年前在独松岭上看气势磅礴,在当地实属一绝的洪水时,从望远镜里无意间看到了躺在山沟里的江飞云,从而救了他一命,并出钱为他治伤,还一直­精­心陪护着他,直到他到治好了伤才离开的,香港老板的女儿阳琴。这么多年了,她从没露过面。

但她这一露面就把江飞云弄愣住了,因为亭亭玉立的她比九年前漂亮多了,拥有了一种令人眩目的美丽。只见她挎着一个­精­致的包,打扮得入时而又得体。

“哈哈!飞云,怎么见了老同学像见了陌生人一样?”阳琴看着江飞云发愣的样子笑开了。

“哦--抱歉!真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你。”回过神来的江飞云脑海里许多疑问在晃动。

“想不到?是不欢迎吧?”阳琴俏皮的问道。

“不!欢迎,欢迎。”江飞云回答得并不自然。

“看来,我真幸运!及时的赶上了这场不寻常的*。飞云,你真了不起!我们最后一次分别还不到十年时间,你就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尊重。伟大!这才是真正的伟大!”浑身透着掩饰不住的高雅与华贵的阳琴环顾一下四周的人群后,由衷的称赞着。

“不要夸我好吗?”面对众多关心自己的人,江飞云心情复杂。

“不是夸,是摆在面前的事实。飞云!这场面多感人呐!你还是留下来吧!”阳琴感慨的说着。

“留下来,我还能留下来吗?”江飞云似是伤感,似是无奈。

“当然能。告诉你吧,阳小姐才是花果园的真正买主。”江飞云话音刚落,和他商谈花果园买卖事宜的青年男子陈千春很是时候的从人群里冒了出来。

“啊!你--”江飞云惊奇的瞪着阳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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