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纹注视着电梯上方不断跳动的数字,载着她升到位于九楼的办公室。必须和这种恍惚的情绪告别,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这是望熙教给她的办法,他说,假想这些无形的压力只是胸口淤积的废气,用干净的空气将它们置换,就会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梅纹了解这无非是心理暗示的一种,睁开眼解决不了的问题永远都会原封不动地再次呈现,但她依然乐此不疲,毕竟人除了欺骗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欺。在这一点上,她佩服望熙的勇气和厚脸皮,能把所有问题粗暴地简化成可以随意甩掉的包袱,过得简单而随性。
这正是当初最吸引她的地方了吧。在她走出校园,满怀信心地寻找施展才华的舞台时,迎面而来的却是无休的冷眼和挫折。望熙的出现,使她明白人生来平等,自己并不比别人特别,而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能否舍弃内心那点渺小的骄傲,如果太爱自己,便会永远陷入自我欣赏而后自我否定的挣扎中。
成为DJ与望熙有着直接的关系,对于在媒体左右逢源的他,帮她找到这份差事简直是举手之劳。那么长时间过去,梅纹现在也觉得,是这些随他而来的信心和希望激发了自己对他的爱,即便眼下的自己依然平凡,却少见了当初的迷茫。
和主播碰过头,交换了今晚节目的流程和主题。过节可以让节目变得不那么暧昧,她喜欢直接而坦率的做节目,春节突出喜庆,中秋渲染团圆,愚人节便口无遮拦。反倒是那些平凡得没有波澜的日子需要绞尽脑汁编排。这个平安夜应该是温暖和舒缓的,而午夜播出的节目总能轻易通过静谧和敏感恰到好处地放大这些效果,所以并不需要刻意。今夜我二十五岁,或许,要给自己点首歌庆祝。她想。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梅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苍白的面孔和黑色的大衣,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或许是他太大意,连我按喇叭都没有听到。路面那么滑,已经使劲刹车还是撞到了他。希望他是真的没事,无论如何,万一出问题也只能等到我播完节目了。梅纹决定也送一首歌给他。
与此同时,嘉羽正在浴室揉着膝盖上的淤青。热水流过皮肤,每块骨骼都吸足了水,变得沉重而鼓胀。他拭去镜子上的雾气,看到他双颊深陷的脸孔和左臂的刺青,果然是青色的。他记得为他文身的美国女孩叮嘱他如何上药如何保持湿润,说过不多久黑色就会蜕去,剩下干净的青色。末了还郑重其事地说,从现在开始,今生今世你都要带着它了,你要喜欢它。
那个女孩皮肤白皙如雪,衬得满身刺青和铁环格外狰狞。她带着熟悉的南方口音,朴实而略带滑稽,这是很矛盾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迅速仰面倒在床上,四肢松软,打火机在枕边发亮,但他无力去碰。
今生今世,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有资格说出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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