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Wooden Creek里出来,嘉羽顺路走去后门。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早已物是人非,除了那不勒斯,那间永远热闹喧天、烟雾缭绕的小酒馆。酒馆总有酒馆的故事,那些私密的感情被烟草和酒精所放大,并不足为外人道。然而,仅仅是站在这条街上,他相信,许多回忆的点滴,又会重新鲜活起来,它们属于曾生活在这座校园里的每个人。
回忆中的后门,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每到下雨就深深浅浅地布满水洼,舞蹈般从上面跳过,人们汇入鳞次栉比的店铺。都是熟客,店老板笑脸相迎,招呼跑堂的还是老样子。饭桌之上,有人对前夜转播的足球赛津津乐道,有人对选修课上的女生念念不忘,有人高谈阔论考试秘笈,有人轻声诉说感情创伤,饭菜的香气就这样夹杂着流言蜚语传遍整条街。上课时间到,众人作鸟兽散,人去楼空。店老板坐在门口,一面指挥打杂的擦桌扫地,一面嗑着瓜子,惆怅地望着天空的阴霾。
回国的前夕,嘉羽最后一次回到实验室,将书籍、实验数据连同九月的相片收进纸箱,放照片的相架就摆放在桌角,每天笑靥如花地与他对视。空调正足,阳面的房间明暗有致。树影投射在桌面,交接盘错,显得繁茂,尽管它们在南方并不算寒冷的冬日中早已萧瑟不堪。推开窗,一壶江水缓缓流过,它总是那么清澈幽静,从不怒浪滔天,一如嘉羽来时的模样。
不断抽出夹在书页间的书签,阅读上面的文字和日期。这个动作代表一种隐秘的欢乐,这种欢乐无法浮出水面,只能深埋于情感的暗流中,因为独自生活的人,并不需要他人有意或无心的分享。他将书签轻轻放回,让它带上油墨的香味。
那是嘉羽回国的机票,美元符号后有零有整的数字,记忆犹新。
他对Melissa说,他怀念旧时生活的喧嚣和芜杂,那些人情冷暖都透出世俗的尘土味,却有真实的感觉。他还想说,在彼处,九月仍是他亲密的爱人,对他耳语,对他轻声歌唱。可是在这个宁静的美国南方小城,一切都仿佛失去重量,漂浮在半空,除了理想一无所有。
所以他觉得,回去,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意愿。人们可以罔视,但不可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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